此时,钟沉沉地敲响了十二下。
几乎就是在同时,病房外开始骚动——
“放开我!我这就送他上路!”
一个男人冲进医院里怒吼着,青筋暴起。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
医院的工作人员团团围住这只暴跳如雷的猛兽。
“先生,请您冷静下来,不然惊扰到其他病人就……”
男子粗暴地打断他们的劝阻:“冷静!?那臭小子想死的话,就悄悄一个人死掉好了,为什么要连累我的女儿?既然这么想死,我现在就去了结他的心愿!”
说罢,男人也哭起来了。
信吾冲了出去,当机立断地出示了警员证,劝来者不要轻举妄动。
男人的妻子也哽咽着劝道:“孩子他爸,拜托千万不要做这种事!千枝子要是还活着,也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场景啊……”
弦音听到动静,也跟着跑了出来。
男人的脸色阴沉下来,冷笑了几声:“既然你们都帮不了我,那么就让摄魂少女来替我复仇吧!”
大家一脸茫然地看着男人撕碎了纸人,面面相觑。
“怨恨已闻……”
男人瘫跪在地上,嘴里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什么。
信吾突然想起了什么,抓住一个护士问道:“坠楼那孩子在哪个病房?”
护士吃了一惊,瑟瑟缩缩地指了个方向:“在……在13号重症监护室。”
得到答案后,信吾疯也似地朝那个病房冲去。弦音紧随其后。
“不见了……”
病床上空空如也,架子上连吊瓶也没有。
医生护士们急匆匆地闯了进来,一把拉住他:“先生,您不能进去!”
“告诉我怎么回事,那孩子哪去了?为什么病房里什么也没有?点滴瓶呢?心电仪呢?”
然而,护士的回答却令信吾和弦音大惊失色:“先生,这里本来就没有人啊!”
信吾有些生气了:“没人?你们刚才不是说那孩子是在这个病房吗?”
一位护士满脸疑惑:“请问…是哪个孩子?”
信吾开始怒火中烧,涨红了脸大喊:“就是晚上那个堕楼的孩子岩崎悠一啊!他不是在这里住院吗?”
“堕楼事件?先生,您是不是搞错了?”
“怎么可能搞错,刚才不是你们指的路吗?”
争执无果,信吾被闻讯赶来的同僚拉走了。
回到家中,他坐在电脑前默不出声,神色凝重。旁边的弦音也无精打采,若有所失。
“小音出门前问过我在查什么资料,对吧?现在,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
“嗯……”
“之前我在调查一宗自杀案,死者是一位名叫森井璃的女高中生,因无法忍受老师的羞辱、同学的排挤和父母双亡的打击而自杀。但是,我们在死者的胸前发现了那个刺青。出于好奇,我不停在网上查找它的含义。结果,我找到了一篇奇怪的贴子,作者述说自己的生活是怎么被恶棍邻居破坏的。出于怨恨,她拨打了505,向摄魂少女求助。
“正当我想作进一步调查时,竟然莫名其妙停电了。在来电的那一瞬间,有四个人影在我窗户的不远处瞬间消失。之后,我再也找不到那篇文章了。补充一下,之前我也碰到过类似的情况:一辆巴士飞驰而过,原本站在那里的四个人竟然不见了。看身形和装束,似乎是同一波人。
“几天后,我因公受伤,北岛前辈陪我一起去医院。我看到了一个泪流满面的女人抱着昏迷不醒的少女,百川医生迅速对她进行救治。她让我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于是乎我下意识就冲了过去。没想到走廊灯突然全都灭了,我就撞到墙上去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又看到那个女孩,她走在两男一女面前。可能是有内伤吧,脸色很苍白,还吐血了。一开始我以为带她来医院的只有那个女人,现在又莫名其妙冒出两个男人,这三个人似乎都是她的下属。不久之后,我们得知百川医生失踪了,令人很难不想到前段日子铃木议员和他女儿莫名失踪的案件。
“还有,这个女生之前在悬崖边救了我一命。单凭她自己的力量就把一个成年男性拉上来,这怎么可能?我请求她救救掉下山崖的逃犯,但她拒绝了,还说‘那人自有去处’什么的。小音怎么看?”
弦音把她的见闻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哥哥。
“这么说,她很可能是鬼冢哀……不过,摄魂少女到底是人是鬼?人类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装神弄鬼,也不是没有可能。”
还没到弦音回应,信吾又接着自言自语:“无论你是谁,唆使人复仇是不对的,以暴制暴只会带来恶性循环。”
“但是,很多人都是迫于无奈才去找摄魂少女帮忙的吧?”
“只要心怀怨恨,不管是多不合理的委托,摄魂少女都会接受,根本没有正义和原则可言。要是‘冥界来电’被居心叵测的人利用了,后果将不堪设想。还有,如果委托者真的要付出代价的话,森井璃和高桥慎介的死已经够惨烈了。我必须在事态变得更严重之前控制它。”
“这不是我可以抉择的事情啊……”
在另一个日落世界里,鬼冢哀抬头凝望漫天红霞,静默不语。
萧瑟的风掠过林子,掀起一片竹涛。属下们站在她身后嘀嘀咕咕。
“没想到竹里也会有秋天啊……”桥姬打了个寒战,“这里的天气似乎会受到姬君情绪的影响。”
“哎,姬君这几天怎么回事?”不死原丈二摸不着头脑,“先是被凡人踹伤,连日吐血,灵力不稳,接着又变成现在这副伤春悲秋的样子。”
“照理说,我们不是活人,不应该会这样……”乱道眉头紧锁,难得浮现出苦恼的神色,“唔,这下麻烦了。”
桥姬抱着双臂,叹了一口气:“姬君在医院里表现得很奇怪啊,当时不是有个小伙子想去扶姬君嘛,她的神情突然变得很迷惘。在修理那个混混头子的时候,我也闻到了类似的气味呢。”
“哦?什么气味?”乱道来了兴趣。
“打斗现场附近的某个角落,传来了和医院那个小伙子很相似的气味。那里好像有个小姑娘在盯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