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内亲王的怨灵突然在某一天平息下来,不再作祟。有人说,她以阴差鬼使的身份游荡于人世和冥界之间,在忘川上摆渡亡魂。”

说到这里,安井教授长叹一声。

这时突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三人不得不躲进神社避雨。看来,今天是回不去了。

“既然天下大雨,你们就留下吧。这里有不少空房,虽然旧,但也算干净。”

“这个神社平时由谁来维护呢?”

“这里没有固定的神官和巫女,只有山间上了年纪的占卜师、通灵师时不时过来祭扫。我在做田野调查的时候,和他们打过不少交道。他们似乎认为,供奉姬命可以令自己实力大增。”

入夜,高坂兄妹无法入睡,不约而同地走出各自的卧室,围在社务所的桌案旁。

弦音看上去非常失落:“原来摄魂少女有着这么悲惨的经历,她现在的行为已经很克制了……”

“但我还是觉得这样做是不对的。”

信吾话音刚落,屋内的蜡烛全都熄灭了。弦音惊叫一声,蜷缩在哥哥身旁。

“别害怕,是因为外面风太大了,所以……”信吾没说完,所有的门窗都“砰”地关了起来。

“这下…还是因为风大吗?”

冰冷而略带挑衅的语气。

信吾明显感觉到颈部架着一把毫无感情的利器,顿时毛骨悚然。

兄妹俩的身体被白练紧紧缠住。弦音欲呼不得,昏了过去。

“呵,仇人血脉的污秽气息,真是格外熟悉啊……”鬼冢哀把剑逼近了信吾的动脉,“我丝毫不关心你们是奸妃家、足利家、渊边家还是谁家的后人。为何我多次隐忍避让,你们依然纠缠不休?”

“你可以杀了我,但请不要伤害我妹妹!”

信吾竭力挣扎呐喊,将安井教授引了过来。老人还没搞清状况,就被鬼冢哀定住了,失去神智。

“当年,我苦苦哀求那群人还母妃和兄长清白,他们可曾放在心上?还有玄泽,我可怜的爱人……”少女哽咽难言,眼中淌下血泪。

随后,她一把揪住信吾的衣领,被血泪染红的双眼溅射出不屑的光,用无法辩驳的口吻控诉道:“为什么有人行不义之事,暴戾恣雎,依然过得好好的,而我们尽心尽力侍奉神明和君王,却落得如此下场?这样公平吗?当有人想雪除怨恨时,我就会帮他们把所恨之人流放到冥界。可是,我的怨恨,又有谁来雪除呢!”说罢,用力将信吾击晕。

就在她即将结束信吾的生命时,被一句话镇住了。

“小哀,快住手!”

是阎魔爱,一个生前同样陷入悲剧命运、死后同样受到阎王束缚的少女。

爱的属下轮入道、一目连、骨女都站在爱的身后,用怜惜的目光看着鬼冢哀。

哐!古剑不知被谁击落在地。

鬼冢哀的属下们也现身了。

“女神大人不希望和天照大神、阎王殿下再次发生冲突,姬君千万不要做傻事啊,不然你会永远消失的!”

阎魔爱上前紧紧抱住鬼冢哀,血红的眸子里闪烁着泪光:“我已经原谅仙太郎了,一旦释然,就好像重获新生一样。小哀什么时候也能得到解脱呢?”

鬼冢哀的白衣已被血色浸染。她捂住腹部的旧伤,气息开始变得紊乱。

“倘若……我放下了,又以何面目……去应对所爱之人呢?”

身上的、内心的痛苦同时袭来,哀吐血不止。

三名属下大惊失色,一拥而上:“姬君,我们要尽快回竹里用醴泉疗伤!”

鬼冢哀摇了摇头,气若游丝:“这是契约的诅咒,无药可救。对不起,我可能没办法再照顾大家了……”

这时,一个身穿日本旧式邮政工作制服的少女突然出现了。她无视众人惊愕的眼光,径直走向鬼冢哀。

文伽的手杖卡娜卡大声埋怨,语气里却满是痛惜:“早就叫你把信收下啦,竟然否认自己的真实身份,还伤成这样,真是的!大家都是他界的同僚,请你好好爱护自己啊!”

鬼冢哀没有力气接信,只能由阎魔爱替她拆开,递到面前。

她认出了那是谁的字迹——严格来说,信是好几个人合写的。她还没有把内容看完,便流泪微笑,倒地不起。

“我知道了,母亲,兄长,玄泽……”

在即将失去意识时,她叮嘱属下将昏睡的三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待他们走后,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打了个响指,神社瞬间燃起熊熊烈火。

暴风雨总是来去匆匆。雨势越来越小,根本无法扑灭这肆虐的火。

站在山岗上的一行人望着那片火海,不住地摇头叹息。

“烧了这古老的建筑,也太可惜了吧?”不死原惋惜不已,“姬君大人早就成为神明了,受人供奉也没什么不好的呀!”

桥姬擦了擦泪:“我猜,姬君可能是想放下怨恨,斩断一切过往吧?”

永世黄昏的竹里。

四处飘散的花瓣。

“还痛吗?”

阎魔爱让鬼冢哀枕在自己的腿上,轻轻抚摸她的秀发。

鬼冢哀虚弱地抬起手,用指尖接住了一只五彩斑斓的逆行之蝶:“大概是怨恨抑制了我的灵力和理智,一发不可收拾吧。现在已经没事了,一切都只是一念之间罢了。”她的语调格外平静。

“小哀真的接受了吗?”

“还是叫我希子吧。”

“看来,阎王并没有把你的眷属困在地狱呢。希子以后有什么打算?”

“冥使的任务恐怕是没办法摆脱了,”希子停了停,脸上浮现出淡淡笑意,“但是啊,我可以去常世之国拜访母兄,和玄泽完婚。”

蝴蝶翩翩舞,落花疑返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