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拉萨。

当地时间十点整。

皇家蓝的天空风起云涌,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夜幕下的拉萨却热闹非凡,街道被沿途的各色灯光装饰成一盏盏精致的镂空球灯。

最为熙攘的球灯当属特色街,街上烟火味弥漫,游客们流连在此,有的想为家人朋友带点手信,有的则是经过一天的游玩,在这里歇脚,顺便品尝一下当地的美食。年轻靓丽的女孩们穿戴上当地的民族服饰,站在街上拍照留念。

人群中,一位男生询问同行的女生。

“今天玩了那么多地方,累吗?”

“这副身体很结实,一点都不累。”

女生挽着男生胳膊,用藏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脸上还戴着防寒口罩,也难怪,毕竟气温已经降到零下一度。

“真美啊,小倩你说像不像以前的灯会?”

“呃……我倒是觉得像香橙味蛋糕,天上涂了一层蓝莓果馅。”

女孩的回答出乎意料,他没想过还可以这么形容。

“这形容!把我听饿了……”

女孩噗嗤一笑,“前面有辆小吃车,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老板!听说洛乍不错,来一份,再来一份甜茶。”男生顿了一下,“打包谢谢。”

“不在这吃吗?”女生侧头,一缕秀发从耳边垂下。

“回去和你一起吃。”男生打开钱包摸出几张纸币,“附近来了个流动商人,他那有些有趣的东西,我们先去看看。”

老板接过纸币找回零钱,转过头对烹饪洛乍的女生大声嚷嚷,“行了没有啊?客人等着呢!”

“啊哈,不急不急。”邹阳连忙打圆场。

他最怕看别人吵架了,替别人尴尬的毛病老是改不掉。

老板是个高鼻梁,颚骨较平,满嘴胡子的大叔,坐在一边只管收钱,年轻的厨师任劳任怨,做完洛乍又去倒茶,双手没停过。两人看起来不像父女,又不像夫妻,莫非……

“我在想什么呢?”邹阳拍了拍脑袋。

“谢谢。”小倩伸手接过袋子,却像触电似的缩回去。

老板的眼神里有一丝狐疑。

两人离开小吃车,重新融入人流中。

“他不会发现了吧?”

小倩忧心忡忡,她穿得这么厚不是为了防寒,硅胶的身体根本不需要防寒。

退出圣杯战争后,邹阳和她签订续约,让她附身到人型娃娃上维持形体。虽然还是不能吃东西,娃娃也会随着运动和时间磨损,但是能和邹阳握手拥抱就足够了。

这次来拉萨是邹阳听说特色街的深处有个流动魔术师在贩卖魔术人偶。这可不是普通娃娃能比的,在两人走遍大好河山,领略万千风光之前,拥有一副好身体是必不可少的。

“放心,他不可能发现的。”邹阳提起袋子里的洛乍和甜茶晃晃,“心怀期待吧,待会回旅馆后,你就可以吃东西了。”

“小气鬼。”小倩那双珠宝般的大眼睛眯成缝,“等我可以吃东西,我要吃松茸炖藏香鸡!我还要……”

“哇!原来你这么能吃的吗?”

两人一言我一句消失在人海中。

窥探两人走远后,比尔坐回那张不怎么舒服的小椅子。

“卞卜,别偷懒,好好干,迟早给你加薪,让你做副店长。”比尔低头数钱。

“谢谢店长!”

说出来的话连比尔自己都觉得好笑,当时刚掳走这个女孩的时候,他真想一杀了之,可是等了两天都没有浅野御那个小妞的消息,在这么等下去他本体必定饿死。

要不是偶然发现小丫头把‘藏身地在拉萨衣柜’这几个字写在玩具熊的脚底下,恐怕人就没了。可是两地分离这么远,没办法,他只好用魔术洗脑这个御主,带自己来拉萨找身体。最后在自己刚被抓的房间衣柜里找到奄奄一息的自己。

比尔把数好的钱塞进裤兜里,“什么时候才能攒够钱回西西里啊。”

宋清图朦朦胧胧,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世界纯白一片,还有淡淡的花香,麻雀的歌声在山间回荡,好像小时候躺山头上仰望蓝天白云,那时候真的无忧无虑。

等一下,宋清图有些疑惑,这鸟鸣怎么像在打鼾?宋清图集中精神,模糊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世界重归清晰,仿佛近视多年的人第一次带起眼镜。

他躺在病房里,顺着和熙的阳光望向窗外,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小鸟趁机享受久违的阳光,这是冬日里稀有的晴天。

宋清图收回远眺的目光,在拥挤的病床上坐起身,他从未感觉身体如此轻松。

“这病房不错,就是床有点窄。”

宋清图环视病房一圈,目光最终落在南茜身上,原来鼻鼾声是她发出来的。

南茜像小宝宝一样弓着腰睡,睡在他的病床上,抢走一半的位置,还特意背着窗户躲避阳光,如瀑般的金发光泽不再。

宋清图为她盖上被单,悄悄下床,“怎么还流着哈喇子……”

有人在房外敲门,不等他上前,一老一少推门而进。

宋清图用手抵在唇间,示意他们安静。

“伊丽莎白·南茜这两天一直在等你醒来,不久前才睡。”年轻的男生小声说。

“我这是在哪?”宋清图问。

“这里是南城医院。你过度劳累,身体多处轻微损伤,还有破伤风,不过不要紧,都处理过了,休息几天就好。”年老的先生说话。

“你是!”

宋清图吃惊地打量眼前这位老者,神采飞扬,一头银发梳到背后,穿着贴身的白衬衫,每块肌肉上都充满活力。

在王恭厂相遇时困于光线昏暗,没看清面孔,但顶着一头银发还有如此身材,他的记忆里找不出第二个人。

“这位是何先生,螺旋馆的员工之一。”男生介绍,“我是人理存续保障机构菲尼斯·迦勒底的新晋专员,藤丸立香。这次是联合行动……”

“何先生你好,藤丸立香你好。”

宋清图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在电影里这伙人通常是在主角团打败幕后Boss时才出现的龙套。如果他们一开始就给力一点,事情就不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但是没有如果。

“冠军岭上面已经处理完毕,相关事项你随时可以联系我们。”藤丸立香抵过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电话号码。

“谢谢。”宋清图觉得自己错怪他们了,他们还是挺厉害的。

“还有就是。”藤丸立香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可以把圣杯交于我们保管吗?”

“虽然我也很想,但是它已经消失了。”

“诶!?”

“我许愿让它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不会有人找得到它,也不会再有圣杯战争了。”

“这样子报告还真难写呢。”立香有些沮丧,第一次出任务就遇到手册上没有的问题。

“不好意思哈。”宋清图也显得不知所措。

“两个男人怎么娘们兮兮的。”何先生说,“没想到是你活到最后啊,宋清图。”

“谢谢何先生出手相助。”宋清图赶紧补上当时匆忙逃跑而没说的致谢。

“别误会,我只是怕你瞎搞,无意间炸掉王恭厂罢了。”何先生笑笑。

南茜被议论吵醒,揉了揉眼睛,以及抹掉嘴角的口水。

“那我们不打扰二位了,什么事电话联系。”

立香和何先生离开了,病房又重新安静下来,静得只剩下鸟声。

良久,宋清图深深地呼吸,转身踱回床边,“恭喜你,伊丽莎白·南茜,成功赢得圣杯战争。”

“不对,是成功存活下来。”南茜凝视着宋清图,双眼澄澈如青空。

宋清图顿了下。

“你说的没错。”他望着青空般的眼睛,“我们是幸存者。”

一男一女四目相对,南茜忽然低下头,满脸通红,肚子在为两天没进食而抗议。

“喂,宋清图。”

“怎么了?”

“圣杯战争结束后我就毕业了,所以……”

“所以?”

“我可以吃你做的饭吗?”

“可以啊,任何时候都可以。”

他们谁都不清楚这份情愫是什么,就像谁也不能百分百确定明天的天气是否如今天般明媚。但是对于两个刚经历生离死别的人来说,她能吃你喜欢做的,他能做你喜欢吃的,就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