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小轿车驾驶在泥泞的道路上，来到街角的“211装备店”。
蓝色的车灯在雾气中格外显眼，闻洛青刚停下车，赵忆言就打开店门，向朋友打招呼。
“来了。还开着车？”
“快来搭个手，很重要的东西。”
洛青打开副驾驶车门，靠在座位上的是一名身着囚服的棕发女子，她带着黑色口罩，双眼紧闭，仍处于休眠的状态。
两人扛起女子，一起走进店内，让她平躺在手术椅上。
“她是谁？你抓的犯人？”
“说来话长，”闻洛青取下女子脸上的口罩，调整好她睡觉的姿势，“叶锦云被这个女人推下天台，我们正追查幕后黑手。”
“天呐，可怜的锦云，看来那群恐怖分子已经渐入佳境了。”
“是啊。幸好她还活着。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她找出真凶，给集体一个说法。”
“所以你把她调成休眠模式带到我这儿来，”赵忆言从工作台凌乱无序的电线堆里找出一根长长的数据线，走到棕发女人身边，“墨警官没办法搞定的东西，一定很棘手。”
“知道你会感兴趣。老墨说她的灵枢系统运作正常。我觉得可能有第三方给她的灵枢做了手脚，比如像用无人机一样，远程控制。”
“好。我先查一下她上传于数据云的数据。给个时间点。”
“集体建立四十周年晚会后一天。”
蓝发工程师转动女犯人的脖子，露出后边的灵枢接口，再将数据线插入。棕发女人的嘴唇颤动，没有醒来。绿发女警则坐在其边上，观察着她。
“何染风，ID0232072062614。对吗？”
“是的。真可惜，她的路未走到一半就要被抓进监狱了。”
“闻大警官还会与罪犯共情？她可是想谋杀你多年好友的人呀。”
“我在审讯她的时候，觉得她的眼神并不像一名罪犯。眼睛非常纯澈，充满焦虑与恐惧。”
“多半是被恐怖组织的替罪羊吧。真好奇他们陷害苍渠公主的意图是什么。”
赵忆言打开电脑，敲击键盘，中央的显示屏上显示出排列紧凑的绿色代码。加载完毕，重要的信息化成红色的字体并被投送到另一个单独的屏幕。工程师转过身子，将那个屏幕推向闻洛青。
“时间点后两天，我查到她所在的公司楼层发生时长不到一分钟的停电。另外，当天何染风没有上传数据，二十六年来第一次。”
“你查一下是不是有人控制了公司系统运作？”
“小菜一碟。”
蓝发女人自信地坐在电脑椅上转了一圈，继续投入解码工作中。她的手指像螳螂细长的四肢，在键盘按钮间爬行。不到五分钟，一张蓝色的地图呈现于电脑中央，一个实心的圆点在方块建筑之间跳动。
“找到了。IP地址在，”赵忆言顿了顿，“赤河区的工厂？”
“你把经纬度坐标发给我。”
闻洛青捋起左臂的衣服袖子，点亮小臂上的黑色屏幕，绿色的线条出现，形成一张小号的地图。收到忆言投送的坐标后，她填入搜索框，地图锁定在与电脑显示的相同设施上。
“坐标输入准确无误。仍是赤河区的某工厂。留给我们的选择只有一探究竟。”
女警站起，准备动身。女工程师一路滑到女犯人边，问道。
“需要我解除她的休眠模式吗？”
“不了。我担心知道真相会给她更多的刺激。”
两人又抬起浑身无力的棕发女人，搬上轿车。天空下起小雨，绿发女警发动引擎，机器声混杂在雨声中。
“祝你查案顺利！”
赵忆言对闻洛青挥手告别，目视黑色轿车进入一片墨蓝色的雾霭中。
闻洛青很快向上级提交了对此地址的搜查请求。没等多久，刑警队收到了出警的批准。
当日晚上，警车的鸣笛在赤河区高大的工厂建筑群内回响，蓝红相间的灯光驱散了灰霾。他们包围了当地的清水公司排污管加工厂。
闻洛青吩咐方晓翼带领其他队员守住工厂的所有出入口，严防嫌疑人等逃离。她准备好眩晕枪，别上警徽，向保安出示搜查令后，带着几名技术人员进入了工厂内部。
迎接他们的是一名严肃的老年妇女和一名神情恍惚的中年男子。妇女西装笔挺，苍老的脸颊如同漆上白色粉底的墙皮，她紫红色的嘴唇轻启，与洛青握手示好。
“闻队长您好，我是清水公司的工厂负责人。我收到了公安总部的消息，请问何事？”
“我们正在追查一名嫌疑人，数据显示IP地址位于您的工厂内，请您配合调查。”
“当然。我们的安全检查人员乐意效劳。余硕，过来。”
负责人朝身后的男人挥手。肥胖的中年男子一惊，走到女警身前。
“请，请告诉我坐标……”
闻洛青伸出左臂，右手在屏幕上一滑，只听哔的声响，安全检测员的平板上已显示出坐标在此工厂的详细位置。
“余硕？警察来了还走神？”
老年妇女见检测员愣住不动，朝他喊了一声。名叫余硕的男人抬起头来时，汗珠在脸上清晰可见。
“对不起，”男人向自己的上司道歉后，又望向面前的绿发女人，“闻警官，坐标在工厂生产间的第十六号颜料桶内。我马上带你们前去。”
“谢谢，麻烦您了。”
余硕与闻洛青一行人来到生产间。随行的技术人员们往第十六号颜料桶上安装了更加精确的扫描仪，然后架起随身的电脑，将整个颜料桶、甚至里面颜料的成分都检查了一遍。
“报告闻队。颜料桶材质与装置都符合集体第四代法规标准。颜料化学物质为亚铁氰化铁，一种深蓝色的颜料。”
“嗯。再用透视功能看看。”
技术人员与余硕搬来透视仪，围着颜料桶转了几圈。仪器移动到桶底时，警报响起。
“桶底发现异物！”
“把它取出来。”
“这件事让我们的人干吧。余硕！”
一旁监视的女负责人喊住想要离开的余硕。男子停住脚步，左看看右看看，警察和上司都在注视着他。余硕害怕地低下头，取来类似鱼竿的机器，爬上储存罐顶。一番操作后，桶里的颜料被抽干，男子打开闸门，抛出爪子状的鱼钩，捞起了目标。
那没有掌心大的银色薄片仿佛有千斤重，余硕将它握在手心，迟迟不肯走下楼梯。
“你今天怎么了？做事这么慢？你对警察前来有意见？需要心理疏导吗？”
严肃的老女人破口大骂起来，尽管如此，也没有让余硕加快脚步，把目标物送到警察面前。
“余先生，您知道些什么吗？”
闻洛青走到储存罐边的楼梯口，伸出手，友善地询问道。
“我昨天没有睡好。不好意思！”
中年男子把薄片递给女警后，急匆匆地跑向生产间的出口，消失于零散的人流中。
“余硕今天怎么回事？疯了？”
“您最近多注意一下自己的部下们吧，哪怕与他们无关，苍渠公主的事也会给他们带来影响。”
闻洛青见女负责人怒气冲冲，微笑地建议道。
“任务完成。我们先回总部。方晓翼的人继续留在这里定期巡逻。”
回到总部，墨东明开始研究起这银色薄片。
“天呐！这是一个记忆芯片！但是……”
“我拿到时也发现了，”闻洛青坐到墨东明的工作桌上，“但是什么？”
“芯片的编号是鬼-0200，你可知道其意义？”
“嗯，一部分吧。鬼代表记忆芯片这一类，02是第二代。00嘛，好像没见过呢。”
“是的，关键就在这！00型号只属于集体的实验室，不对外流出，更别说快二十年前的东西了，”科技员抬起眼镜，激动地在桌边打转，“洛青，我知道这话你不爱听。但这件事恐怕涉及集体机密，还是先向上级汇报为好。”
“不。集体先插手的话会令真相离我们更远。把芯片给我，我去问问忆言。”
“唉，我一拿到手就拍了几张照片给她。小赵也毫无头绪啊！”
“该死……”
绿发女警揉揉头发，手足无措。她只好走出墨东明的实验室，进入办公区，征集其他队员们想法。
和刚才一样，闻洛青又坐在办公区中央的一张桌子上。所有人的目光聚集于她。
“大家收到来自工厂的信息了吧？有人能解答一下为什么在排污管加工厂的一个颜料桶里发现一个记忆芯片？”
“我有一个想法，”一个扎着头巾的男警察举起手，“颜料桶里的是亚铁氰化铁，一种深蓝色颜料，但它有个俗称叫滕氏蓝！说不定暗示的是'失乐园'拳馆的巨星'滕氏蓝'？”
“噗哈哈——”
一阵爆笑传开。
“嘿，你个拳赛发烧友，别瞎想了好吗？'失乐园'是什么地方？只要在那里做奴隶，就永远是奴隶了！还跑到横跨整个苍渠市远的赤河区，怎么可能！”
角落的人反驳道。
办公区的警察们叽叽喳喳讨论起来，没有一个可靠的建议或线索。闻洛青坐着坐着，渐渐心灰意冷，她不允许叶锦云的事情就这样结束。
“闻队！我接到来自上级的电话！”
接线员的呼声打破了喧哗，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倾听电话的内容。
“上级说什么？”
闻洛青一个翻身，落在接线员的桌前。
“额，新闻已经向苍渠市全体民众报道叶锦云的坠楼事件，何染风公布为罪犯，作案动机被解释为压力而造成的精神失常。市政府也决定全市连续三天播放心理疏导视频，加强人民的心理防线。”
“唉！”
听到“心理疏导”四字，办公区哀叹连连。
“我还没说完！上级吩咐以闻洛青为首建立'落叶'专案组，利用所有可能的资源，秘密找出真凶，越快越好。”
“好的。你，你，还有你，跟我来吧。”
洛青点了几个人，一起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集体总是比闻洛青等人先走一步，他们对此能做的只有顺其自然，等待下一件事情的发生。
刮下落叶的那阵风，若仔细听闻，可能在危急关头辨认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