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年9月2日 19:29 P.M.

法兰德尔共和国与西瑞斯帝国国境线。

福特利山脉静谧无声的夜空被一颗信号弹照亮,紧接着,重炮的轰鸣声划过天边,大当量的装药在绵延群山的腰际点上了一颗又一颗寓意死亡的烟花。

“轰!轰!轰!”

爆裂的轰鸣在法兰德尔边防士兵的耳畔炸响,但他们早就为这种情况训练多时,只是一时间的骚乱便已经抄起步枪各个来到了自己需要布守的岗位,入眼便是林间接近防线的西瑞斯士兵。

“砰砰!!砰砰砰!!!”

“哒哒哒哒哒.....”

栓动式步枪的点放和轻机枪的连续射击组成了富有韵律的鼓点,敲击在战场双方士兵的心头。

而紧随其后的,是几声比最开始的榴弹炮轰鸣小上很多的炮声,但这次的炮击起到的作用比最开始的效用高不少,至少有两座法兰德尔小型碉堡被掀翻.....在被毁碉堡的一旁,一位士兵握着枪支的手颤抖,他很害怕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被炮弹临幸的家伙,一旁的老兵却比他冷静的多,一只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普金斯先生.....那就是.....”新兵将视线从细微的观察孔中缩了回来,带着后怕看着军中很是照顾自己的中年男人。

“那就是神恩者....不过,别担心,鲁卡,在我们77区驻守的......可不是普通的神恩者小队....”

就在他刚刚说完,几声引擎的轰鸣声以及撵过石子的咯吱咯吱声响起,三位少女手中拿着与自身几乎不成正比的巨炮横身跨入战场,在敌人步兵打出的火力网中畅通无阻,仔细看下,每每子弹将要打中她们,便会因空间中赫然显现的铁铸装甲弹开。

攻击不痛不痒,但反击却是致命的。

手中的巨炮开火,与此同时,少女们的肩头空间一阵扭曲,漆黑的枪口显现,火光也在下一刻将她们面前的夜点燃,比普通士兵手中的轻机枪更为强大,更为密集的重机枪火力瞬间将敌人进攻的势头压制,比任何现有的武装都更为高效地收割着敌对非装甲人员的生命。

“砰!!”

阴暗的角落间,一声炮击响起,绿色外表的炮弹弹头下一刻击中了跑在最前面的黑发碧眼双马尾少女身体上,一片黑色的烟云和粉尘几乎将她的身形覆盖。

“珍妮!没事吧?!”

跟在少女身后的比她年长一些的女性几乎是下意识地反手朝着炮弹射击而来的位置开火,88mmPzG.39被帽穿甲弹毒辣地钻入了草丛,只听得一声沉闷的爆破声,那片草丛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了。

“不用担心啦!姐姐~这种程度的攻击怎么会伤到你妹妹我呢~~”

充满元气的声音从浓烈的黑烟中传来,接着一只白皙的手伸出,‘拨开’了烟尘,显露出了一个穿着法兰戴尔军装的娇小身形。

“毕竟我们可是最强的呀!”

“任何时候都不能骄傲自满....我跟你强调过很多次.....”

“但是也不能太过于作践自己嘛!”

没有拿炮的手抬起理了理刚刚被余波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黑发的少女嘟起了嘴,将手中的巨炮抬起,随便一瞄后开火将眼下几位聚堆的敌人轰飞。

年长些的女性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除她们二人之外的另一有着红色短发的少女所打断,她脚边与另二人的履带不同是一对轮子,一边四个分别‘挂’在脚侧,此刻它们正飞速旋转着,少女本人也因此在短时间内突进地比另两位还要快上一些,一边开火一边搭着话——

“捷琳娜放心好啦~又不光只是珍妮一个人在疯闹~不过说起来....西瑞斯还真会挑时间呢....”

三女耳边的通讯器先是一声滋滋声,然后一道声线温柔的女声传了过来——

“我同意,未宣而战实在是太不优雅了,但对于蛮族,真的是挑了很好的‘时间’呢....”

“哦呀...提亚拉队长生气了~”

红发的少女笑了笑,继续向前前进。

似乎是因为这里轻快的气氛在残酷的战场中太过明显,也因为如果先不将她们清理掉根本没法进攻,敌人的枪口炮口逐渐从法兰德尔要塞转移到了几位少女身上,就连在后场用来突破工事的榴弹炮都开始在几人身边打出一颗颗高爆爆弹。

“还真是热情诶....不过西瑞斯负责突进作战的,只有一位神恩者吗?”珍妮因为面前被炸出来的粉尘性薄雾而眨了眨眼睛,湿润的小舌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眼神四处搜寻着,想要锁定一些值得一战的目标。

然而....入眼的一切只是普通士兵惊恐的眼神而已。

“毕竟.......这场战争迟早要发生,西瑞斯应该没有想到我们的准备会充足到这种地步吧。”

捷琳娜再次将一名越过国境线的西瑞斯士兵击毙,一只手探到耳边按住了通讯器——

“队长,第77战区镇守完毕。”

“收到。”

1914年 9月3日 21:22 P.M.

晚风夹杂着大海的潮湿与鱼腥从海平面徐徐拂过这座灯火通明的港口城市,随着市内车站内末班车的鸣笛和车轮轴动声,收了班的工人们手里拿着毛巾和属于自己的水壶饭盒,三两成行,勾肩搭背,一边盘算着今晚去哪放松一边陆陆续续走出了海港。

“哦~比利亚斯~大海为你歌唱~~”好听的歌声传荡在酒吧内外,吸引着客人。

“叮当~”硬币跌在盘中,互相碰撞发出两声轻响。

“哦~比利亚斯~~白帆乘风破浪~~”

唱着歌的年轻人没有停,他手中吉他扫的更欢,微微低头向着扔硬币的人致以谢意,再次驱全身心于演奏中。看看周围,客人们围坐在桌前,手中的麦酒频频碰杯,带着泡沫的金黄色酒液被一饮而尽,清爽和浓郁的酒香能清扫一切的疲劳。

“哦~比利亚斯~~塞壬也要拜倒~~”

“叮当当~~”

更多地几枚硬币被抛掷到年轻人面前的盘中。

“哦哦~比利亚斯~~~法兰德尔的骄傲~~~”

最后一句唱完,年轻人右手捏着琴轻轻俯身,随着鼓掌和满意的口哨声结束了这场演出。

“哎.....”

而在这不大不小的酒吧一隅,一位披着大氅,带着纯黑革质手套,梳着一丝不苟背头的男人一手捏着威士忌杯,另一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用带着半许混沌半许清明的碧蓝色眸子看着青年离开的位置,显而易见,刚刚的叹气也是他所发出的。

他的右手边还坐着一个人,比他年轻,与他穿着差不多的打扮,眼神带着尊敬不敢直视于他,双手合十平摆在桌面上,与手指只相隔几厘米的威士忌杯子中金黄色的液体甚至没有降低分毫。这人后背挺得笔直,除了能说明他军人的身份之外,也突出了此刻不敢放松的情势。听到那一声叹息,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开口,不过几秒之后他还是询问出声:

“部长,您觉得....我们能赢吗?”

“赢了又如何........我们在这场角逐中付出的代价将是巨大的.....”

男人的声音很沉,在嘈杂的酒吧中控制着只让他们二人能够听见。

“......”另一人沉默了,没有继续接话的意思,静静地将视线放回自己面前的酒杯上。

被称作部长的人却没有停下来的想法,中间间断了片刻,他继续陈述——

“赢了......征粮队收的粮食就能归还吗?赢了.......为战争付出的宝贵生命就能复生吗?还是说....你认为我们赢了,就可以从别的国家那里瓜分到哪怕一丝一毫足以与我们付出对等的好处?”

“不是,部长...我只是有些担心....今天早上会议上的气氛....”

一只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无意让你感到紧张,弗斯,我只是.....有点累了。”

“我...我明白了,需要我去备车吗?部长?”

“去吧。”

简短的对话结束,年轻一些的军人起身将自己这份威士忌的钱摆在了桌面上,然后驱身走出了酒吧,只留下将眼神重新定格在消遣玩乐着,完全把战争置身事外的人们身上。

倏然,一种莫名的愤怒从男人心底涌出,又在一口烈酒灌入喉腔的辛辣下被无可奈何地缓和了下去。男人理解人性,太理解了,轰炸区血肉横飞人命如同草芥,在从未看到过真实场景理解方法仅限于今早报纸上区区几寸黑白方框照片的人们心中,只是数字在减少罢了。

‘整个法兰德尔近五千万的人口,被战争波及到的下一个人怎么想也不会是那几千万分之一的自己’

‘天堂崩裂也会有有能力的人将其重新扶于天边’

‘就算失败了,作为平民我们只要继续过着日常生活就好了’

侥幸的,不负责任的,自私的想法一个接着一个,寻欢作乐的人们不需要开口单凭他们嘴角滑稽的弧度还有抬得高高的眉梢就将这样一个个的想法胡乱地塞进角落那位部长的脑袋。

带着纯黑色皮革手套的男人将手握紧,半晌却又松开,复留下另一道叹息——

“哎........”

“部长,车备好了。”

年轻一些的军人笔直地站在他的身边,微微倾身。

“好....走吧....”

在白炽的灯光下,男人的影子被拉长了,角度刚好的情况下便能清楚地看见他宽广的后背,一只手拿起桌上的军帽扣在脑袋上,带有棱角的帽檐将他深邃的眸子盖在阴影之下,军装上身的同时力量感在他的身上是如此的明显。

“砰!”

一声足以让酒吧内所有人将注意力集中过来的声响从这边响起,那是一只套在黑色皮革料子内,五指间捏着一张纸钞的手。显而易见,发出声音的正是这只手,但....单单用手指,却能将桌面叩击出如此大的声音......再结合这人身上的一身军装,压力蓦然降临在场内老百姓们的心中。

“踏踏踏.....”

沉重的皮鞋声逐渐变远,直到酒吧门口完全失去那人踪影的三秒钟后,欢乐的气氛才重新降临于此。唯一与刚才的区别是——

“刚刚那人谁啊?”

“看上去很凶啊.......”

“真是.....这么有能耐怎么不去前线?在这儿耀武扬威什么?”

几声不大不小的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