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准备走了,苏理爱仍在座位。
按她的习性,大概是不愿意挤食堂,宁愿吃剩菜剩饭吧。但我是走读生,有别的路可走,我不必不得不留在这里,闲而无事地做作业;话说老师拖堂得有点离谱,还有人在等我,我于是随着人流走了。
在拥挤中,我站在讲台上,朝她看了一眼。觉得她附近谁都没有的样子很落寞肯定是我自以为是的错觉。我顺着人流走了出去。
朝广场上走,看见了从小一起长大的王海格。她站人流旁,也就是路边,背着小巧便利的小背包,手托着手地在读一本袖珍书。乌黑色的长发如瀑布一般,耳边的头发被整齐编织,梳了一头偏分刘海。认真读书的神情真是耀眼。如果能再可爱一点,脑子再正常一点,早就交到男朋友了吧。不过谈不谈恋爱说来都是个人的意愿就是了。
在我随意胡思乱想之际,早已站在楼道口的王海格朝我看了一眼。明明看到了我,却收书转身向广场走去。喂,拜托,就不能等等我吗!不得不加快脚步,冲过吐出的白雾,终于我追到她身边。
“没必要这么省时吧。”
“还不是你来的太慢了。而且不这么做的话,依你像乌龟一样慢悠悠的步速,还得浪费时间。”
“拖堂了呀。话说就不能说是像白云一样悠闲吗。”
“请不要因自我辩护而对浑浑噩噩强加‘享受’这层属性。”
说的是啊,我抬头看向仿佛与我同步的云朵,或许只有它们才有真正的悠闲,而我这样的看似怡然自乐归根结底只是一种赝品罢了。
“你还在看《雪国》吗。”我随口一问,我们二人并肩朝校外走去。
“是。”
“如何。”
“好看。”
“这样啊。搞得我也有点想看了。”
我们来回说些有的没的,这副情景总是能让我在即便如冷风一样的凄冷中放松肌肉,连明天也都忘记,就好像看见深蓝色的幕布上高挂着一面粗糙的镜子,这面镜子十分干净,非常明亮,总可以提醒我我还不在未来。
“真冷啊。”
然而现实也非如我所愿,无非是美感之类怀旧感之流让我稍微忘记活着的不快。对于苏理爱我还在内疚着,居然到了有些生理上排斥而不愿靠近她的地步;我竟然这么对待喜欢自己的女生,真是个死人。说是废物也不足以。而且还有漫长的课程和作业还有班主任的责罚在等着我,等到某天迟早要以前途来威胁我,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催促我快些去死。
“早和你说了叫你加点衣服。”王海格目视前方,“这你绝不能怪我哟。”
幸好我也不算茕茕独立,人需要像这样相互扶持才能活得下去。绝对孤独的人是没有的。死一样的生命不如直接死掉好了。但绝不会有死一样的生命。因为活着的缘故。
“不会怪你啦!”我微笑了,“快点去饭店吧,我现在饥寒交迫,要没命了。”我加快了脚步。
顺着习惯的力量,中午我又省烦去吃粉,不过王海格却坚持要吃饭,她说她的胃更喜欢米饭。入肚的美食与果腹的汤汁让人完全精神了起来,感觉全身散发着热气,就算又来到室外走在回家的路上也没那么寒冷,倒不如说居然变成了凉爽。舌头还有些麻。人的感观还真是奇妙呵。这样下去会感冒的……
话说,我是不是没有提到过,我和王海格现在出于近似同居的状态。
慢着,同居只是调侃而已,虽然确实住在了同一片屋檐之下,但绝对不是恋人关系我们也没发生如读者你所想象的事情。为了走读,不得不租房,因此能平摊的话当然最好了,对吧?但即便如此,除以二的费用仍算不上便宜。
虽然我俩不是亲戚,但父母之间的关系好到说是亲戚也不奇怪的地步了,这件事当然也是经双方父母同意了的(倒不如说同意的太快令人吃惊)。因为太熟悉彼此了,我们之间一点恋爱感情也没有,说不定真是亲情了吧。但也就亲情而已。就好像一种气味一样。
“所以,你换同桌了吗。”
冷不防地苏理爱又出现在我的生活之中,即便关于我和她之间的事情在高一的时候我就已经和王海格坦白,而她最近主动对我说她会找人换座位走的事我也已经告诉,但仍旧在她被提起后我的脑中又想起她低垂的眼神时感到冷不防地吃了一惊。明明都快全部忘记了,但又想起来了啊。说的也是。逃不掉的。
“她说她找不到人。”
我们等着电梯,我仿佛吃撑了一样靠在墙上休息,而她则盯着电梯的楼层。对话就在这种姿态下显得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你是不是太温柔了点。”冷不防地,她揭开我的伤口。
“懦弱罢了。”
“不,是温柔。而且是你最讨厌的那种温柔。”
我避开她的视线,看着冰冷的瓷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或许是我的沉默刺激了她让她觉得自己该再说些什么的吧,她转而自言自语一般轻轻念道:“‘既然温柔的女孩是可厌的,那温柔的男孩也该如此。我讨厌温柔。’”——“别说了。”
然而:“你真的讨厌温柔吗?你其实喜欢她也说不定。”
或许吧,我的心里也没有确定的答案。我对她的感觉,既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只是由于心里对恋爱的抵制初三的时候才慌张的推开了她,意外地伤害了她。这么说来,我甚至都没有把她当作恋爱对象过。这是无心的恶劣。我不认为像我这样性格别扭的家伙能给她带来什么好处,我觉得她远离我才是好事,然后我愧疚的心表示了赞同,于是我顺着这份心情行动了起来。没有多少深思。这样的我有可能恋爱吗?自己一个人活着的生活也有几分不错……
“想练吉他……”我强行岔开了话题。“那就去买啊。”她果然朝我白眼。“可是没空学。”——“放屁。”
我们乘上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