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必定会失败的战斗,菲利克斯想。他正在这里白白地浪费精力,甚至生命。

萨科塔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挥剑挡开了他残缺的法术,紧接着在他身上留下了更多的伤口。萨卡兹的战斗中没有尊重或夸耀对手的习俗,他们单纯地设下计谋,夺走对方的性命——但他必须承认,除了法术之外,面前的敌人在剑术方面的造诣也足够深不见底。

几个没有意义的回合过去,局势逐渐变成了没有意义的拉扯。萨科塔人甚至或有意或无意地开始放水——她的动作不如之前那么快,从容地、像日光拨开雨雾那样挥开他的法术。在萨卡兹人得到再一次抬起法杖的余裕之前,那把剑的尖端便在他的鼻尖前堪堪止住,炽热的锻火还未从刃面上散去,菲利克斯完全可以相信,这把剑可以在切开自己的喉咙的同时不流哪怕一滴血。

“所以你究竟是做什么的?”菲利克斯问道,他想至少套出最后一点情报,没人愿意死得不明不白。“圣城机构的高层可不会因为一份仅仅关乎五六条人命的信件特地来追猎我,不是吗?”

“你说得对。”她点点头,“我只是个清扫工,我曾许下誓言,要扫清这片大地上的灰尘与疮痍,为此不择手段。”

“我也理解,毕竟我们就是这片大地的炉膛中燃烧的炉灰。所有人试着扫除我们时,都会像你一样端出这副道貌岸然的说辞。”

“这是你的决定吗?”萨科塔人问。“讲出线人的去向,向我保证不与任何人讲述信件上的半个字,或者成为灰烬。看上去,你选择后者?”

“你不是感染者。”她接着说了下去。“我们负责解决感染者暴动问题。信件的内容你应该读过了,我方最苛刻的要求也只不过是想聘用几位萨卡兹人来协助我们的计划,可惜的是,军事委员会没有同意。而你如果死在这里,或许会给你代表的势力,或者我的势力带来麻烦。”

“‘协助’……多么道貌岸然的说法。让他们满身矿石结晶,挣扎着因为药物的副作用而死在实验室里,死无葬身之处。而这些都只是被用来给你们那根本不可能实现的痴人说梦添砖加瓦。”

萨卡兹人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他把法杖握得更紧。

“我们有足够的理论支撑实践。如果应许计划的结局足够不幸的话,这是最坏的打算。”

萨科塔人微微垂首,但她的剑仍紧追着菲利克斯不放,举剑的手甚至不见一丝颤抖。

“你应该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否则王庭不会委任你做如此重要的工作……这关乎你自己的性命。第二次机会,抉择吧。”

“如果我的死会给你添些麻烦,”菲利克斯说。“我觉得我很乐意成为你的绊脚石。”

“你很忠诚,我并不讨厌这一点。只是,总有些试图对进步施加阻碍的人必须得消失。”

“这理所当然。你们自诩正义,而我理解你们的所作所为,并打心底里感到愚蠢。”

“你希望我和你讲述我的理由吗?其实我做得到。”

萨科塔人用几乎自言自语般的声音回答,她仿佛在潜心思索,目光灼灼。

萨卡兹人没有回应,他聚精会神地将意识潜入源石本身,筹备着下一次的攻击。

两种截然不同的法术同时在空气中成形,紧接着,闪烁着赤红色火焰的剑,和引导着纯白色辉光的法杖又一次撞在了一起。菲利克斯紧紧握着它,接下萨科塔人劈砍的动作中压下的剑刃,打算使用与上次相同的战术——索性让过载的法术将剩下的半截法杖也炸碎,可惜它的结构比想象中要坚固许多,于是最后的抵抗也变成了毫无意义的垂死挣扎。

敌人的技艺和动作确实太过熟练且精巧。他甚至还没能反应过来,直到他看到那把剑的护手以一个违背常理的,近得离谱的距离出现在自己眼前,一截剑刃贯穿了他……或许是左侧的第六根和第七根肋骨之间。他下意识的躲避救了他一命——又或许是对方确实没打算用这一击将他杀死,疼痛终于迟迟造访,他拼命稳住自己,免于双膝落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从喉管中向上翻涌。

“你可以把这个视作我的辩词。”

萨科塔人边说边抬起手来,把剑抽走,燃烧在刃面上的火焰此时已仁慈地熄灭了。菲利克斯努力着使自己不因身受重伤而太过失态,血从他的指缝中溢出来,他开始感到呼吸困难。

“……那它还真是毫无说服力。”

他拼命抬起头来,露出一个虚浮的笑容。

而他的敌人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又一次举起了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