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靠在路灯下,周身摆满了油画所需要的颜料与工具。
眼前这个靠在长椅上睡着的女孩,她安静的睡容与周围炫耀的城市格格不入。
正因如此,画家才会冒昧地未经她同意变开始为她画一幅画。
从白天到黑夜,米赫雅莉一直靠在长椅上休息,她太累了。城市的繁华没能吵醒她,画家从家里搬来一张高脚凳,架起画板画画,他打算等这位小姐醒来以后恳请他做自己的模特,直到画画完。
然而,直到白昼再次降临,米赫雅莉依然没醒过来。有那么一刻画家甚至认为眼前这个少女是否只是一具尸体,可是她微微起伏的胸部打消了他的疑虑。
画家没有过过多理会,他不知道坐了多久,忘却了时间的流逝,太阳在天空中徘徊,直到这一幅画的完成。
比起真人,画像看起来就好看的多。毕竟米赫雅莉死人一样苍白的脸要是给别人看了估计要被吓到,于是画家给她画上了红润而健康的脸庞。这下子看上去就好多了。
“小姐,”画家拿起画板朝米赫雅莉走去,但是没米赫雅莉没有回应他,就连动作也没有。“打扰了,小姐,你能醒醒吗?”
画家摇了摇她的肩膀,米赫雅莉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入睡。
画家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写下一张便条塞进米赫雅莉交叠与大腿上的手指间,随后离开。
这天,米歇尔正好来这附近转转,他在偶然看见了坐在长椅上休息的米赫雅莉,便打算过去打个招呼。
同时,他还想问问明明昨天入院怎么今天就跑了出来。
“米赫雅莉。”米歇尔隔着马路喊到,但是米赫雅莉依旧没有反应。米歇尔有些疑惑,心头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怪异感。他匆忙穿过马路来到米赫雅莉身边,发现她垂着脑袋,闭目安神。
米歇尔还是忍不住探了探鼻息。
并没有任何问题。
“米赫雅莉?”米歇尔摇了摇她的肩膀,米赫雅莉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看了吗米歇尔一眼。
“米歇尔......”米赫雅莉声音沙哑。
“你还好吗?出什么事了?”
“好难受。”米赫雅莉简短帝豪回答倒不如说现在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说多余的话了。
“怎么了,要去医......”话说完一半便被噎在了喉咙里,米歇尔急忙改口说,,“要去我疗养院看看吗?”
“我才不去疯人院,我想吃东西。”米赫雅莉瞪了米歇尔一眼。
“想吃什么?”
“可颂面包和欧蕾咖啡。”
“就这些?”
“是的,麻烦你了。”米赫雅莉点点头。
米歇尔立刻朝最近的面包店走去,融入川流的人群,离开川流的让我那群。。来到面包店门前,我住铁把手推开。
一片空白展现在眼前。
“啊......”
米歇尔不禁叫出了声。
这里一片空白,没有售货员,没有收银台,但是有一个展柜。米歇尔朝展柜走去,里面盛放着一份欧蕾咖啡和可颂面包,看起来都还是新鲜的。
米歇尔顾不上那么多,端起托盘便朝外走去。
用脚推开厚重的大门,一股冷风迎面吹来。米歇尔本能地眯起眼睛抬起胳膊挡风,托盘里的食物也差点被弄到在地下。
而眼前的景象却又让米歇尔不自禁地发出了感叹。
巴黎古老的建筑鳞次栉比,安静的街道上看不见有人存在过的痕迹。米歇尔慌忙朝米赫雅莉的方向看去。所幸她还坐在那里,只是原本抬起的头又垂了下去。
“米赫雅莉,面包和牛奶来了。”米歇尔不顾周围奇怪的一切,端着托盘炒面米赫雅莉走去。
没有回应。
真的有这么累吗,只是几分钟的事情又睡着了。不过说回来,街上的人怎么都不不见了,这不应该。米歇尔做到米赫雅莉身旁,把托盘递过去。
他的手碰到了米赫雅莉的裙子,湿润而温热的手感让米歇尔触电一般缩回了手。他移开托盘去看时,发现殷红的鲜血正在汩汩流出。
一把匕首深深刺入了米赫雅莉的左腰间,她已经失去意识,原本就十分苍白的脸现在更看不到任何血气,气若游丝的她似乎随时可能死去。
“别急......武......可恶啊......是谁......”米歇尔心中紧张、愤怒、慌乱、无助被漩涡容纳,其复杂的情感交织让他手中的动作频频出错。
明明是撕开手帕进行紧急止血,却因为用力过猛不小心撞到了匕首,让伤口进一步扩大。把干净无暇的手帕按在伤口上,血瞬间吞没收白。
“米歇......米尔......米歇尔先生你在找我吗?”
身后,一个耳熟能详的声音传来,神经紧绷的米歇尔回头看去,穿着干净白裙的米赫雅莉站在那里,双手交叠在身前。
什么?米赫雅莉......那我眼前这个是。米歇尔又扭过头来看着受伤的人,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脸庞。
同样病态白皙的肤色,精致立体的五官,带着丝丝心动血红的嘴唇,柔滑的黑色长发与白色裙子。美中不足的只有血染红了几乎半身一下一半的裙子。
“露易丝?”米歇尔试着叫了叫对方的名字,但是同样没有回应。
“米歇尔。”米赫雅莉又叫了对方的名字,米歇尔一回头,露易丝的身体立刻说化作无数乌鸦飞散而出,米歇尔受惊向后趔趄两步差点摔倒。
米赫雅莉静静地看着他,她伸出手,说道:“能拉我一把吗?”
米歇尔看了看刚才露易丝坐过的地方,有些后怕地握住了米赫雅莉的手。
忽然,周围的一切开始模糊起来,隐约之中吵杂的人声又传入耳中。转瞬现实的事物又回来了。而眼前的米赫雅莉借着米歇尔的手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但是因为一下子起的太猛眼前突然一片黑暗,她差点倒下去,还是米歇尔扶住了她。
“谢谢......”米赫雅莉轻轻推开了米歇尔的手。
“刚才的那是怎么回事?”米歇尔追问道。
“那个,就是世界本来的样子。”米赫雅莉回答说,“我有点饿了,一起吃个午饭吗,现在还早着。”
“感觉今天的你不像是平常的你啊。”米歇尔对这突如其来的邀约有些咋舌,要知道平时的米赫雅莉是惜字如金,不喝酒就没办法开口的哑巴。今天倒是主动搭话了。
“今天的我和昨天的我不同就在于我多活了二十四个小时,不是吗?”
“那是当然。”米歇尔无奈地赞同,“吃午饭的话,你想去哪里,我倒是知道几家好的餐馆。”
“我可吃不消。”
“到蒙马特去?”
“用不着,我知道一家餐馆,我们乘电车去就好了。”米赫雅莉在街边车站下站定,一辆灰色的电车正好驶来,米赫雅莉招手拦下,她从裙子束腰带的夹缝里抽出一张小票子递给售票员毛绒小猫,后者行了一个扶帽礼说:“祝您旅途愉快。”
米歇尔一脸诧异地跟在米赫雅莉后面登上电车,那个售票员毛绒小猫让他十分在意。然而电车的乘客更让人惊掉下巴。
壮硕的身躯占据两个座位的正在看报的大象先生,优雅的猫小姐正在喝咖啡,以及各种各样的动物占据着电车的各个位置,他们拥有动物的外形却在做人类的事。
“这......”
“就是世界原本的样子哦。”米赫雅莉淡然道,这些对她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当然她也能够对误入这趟电车看到眼前此景而大吃一惊的乘客表示理解。
“什么......”米歇尔曾经在医院当过医生助理的经历让他成为一个唯物主义者,但如今眼前显现的一切都在违背自己的认知。
白色的一切,乌鸦,还有街道和电车。
“看天空。”米赫雅莉指着窗外,米歇尔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被强光透亮的紫红色云彩与渐变的深蓝天空交媾在一起,婀娜多姿,颜色不断变换着。似缠绵的情,深蓝入侵紫红,紫红染上一抹蓝,随机逐渐被替代。
太阳早已不见,似乎隐藏在云朵之下。
“米歇尔先生,这个送给你吧。”米赫雅莉的话语又让米歇尔把实现转移到对方手上,一朵昙花米赫雅莉伸出的手手心上绽放,她连花枝摘下递给米歇尔,后者接过的一息后花朵凋零,落下的花瓣燃烧起来消失在空中。
“......”米歇尔惊愕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就是现实。”米赫雅似乎在嘲笑米歇尔的无知。
“这是魔法?”
“不,这是人类与生俱来的能力。”米赫雅莉摇了摇头。
“好吧。”
两人交谈之间,电车一个急刹让米歇尔猝不及防地向前倾去,不知什么时候被系在腰间的安全带在电车停下后又把他拉了回去。
猫小姐的咖啡并没有打洒。
“到站啦,我们下车吧。这里是乌鸦喝水区。”
米歇尔有点反胃,他解开莫名其妙的安全带,酿酿跄跄地跟着米赫雅莉下了车。
这里混乱不堪,黑烟占据天空,污水流遍街道,恶臭充斥空气,打架咒骂抽烟喝酒鸡奸随处可见。建筑年久失修,人们蓬头垢面,世间一切拥有的恶行在这里都能看到。
米歇尔厌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看到了吗,你打算怎么形容这里?”米赫雅莉笑呵呵地看着米歇尔的反应。
行人对他充满恶意的眼神,孩童盯着他的腰包心里盘算着时候,女人朝他抛来媚眼。
“垃圾。”米歇尔用一个词概括了所有的一切。
“这就是我生活的环境哦。如你所言,垃圾。我们去吃东西吧。”米赫雅莉莞尔一笑,她米歇尔一样遭受着旁人的冷眼和恶意,但她毫不在意,从他们中间穿过,独自一人。
米歇尔跟着米赫雅莉,穿越肮脏的街道来到圣洁的教堂了前。
“今天是星期一,教堂不应该开门才对。”米歇尔看着敞开的教堂大门,里面少许信徒正在祈祷。
“不,今天是礼拜日。”米赫雅莉摇了摇头,“你是受洗的信徒吗,还是说你是无神论者?”
“很遗憾我是无神论者。我不相信上帝的存在,今天可能没办法与你共进午餐了。”
“那换一个你喜欢的地方吧。银塔?还是丽兹。”
“你请客?”
“只要你喜欢,我愿意。”
......
米赫雅莉正出神地看着送到身前的面包和咖啡,咖啡不同寻常的奶香味以及上面漂浮着的漂亮花纹,面包漂亮的酥脆外皮和小麦的香气刺激着她的嗅觉。盛放面包的洁白瓷盘与盛着咖啡的瓷杯搭配在一起显得及其高雅,而这来自远东的瓷器上精美的花纹让人能够一眼就看出其价格不菲。
米歇尔从容不迫地系上餐巾,拿起餐叉。等到侍者将葡萄酒连着冰桶一起送来时,米赫雅莉依然在看着身前的面包和咖啡。
侍者将两个干净的高脚杯分别置于两人身前,醒过酒后起开葡萄酒瓶塞后先为米歇尔斟了一杯,在他将要为小姐斟酒时米歇尔抬手阻止了他并挥手让他退下。
侍者鞠躬后将葡萄酒放在桌上离开。
“还不吃吗?”米歇尔看着米赫雅莉专注的样子,不明白这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可颂面包有什么魔力能让她盯着看这么久。
“这是艺术品......”良久,米赫雅莉才直起身子看着米歇尔说。
正在切鹅肝的米歇尔愣了一下,“把一件事做到极致就是艺术。不过吃的终究是吃的,无论有着怎样的艺术价值最后还是要被吃掉。”
“的确。”米赫雅莉点了点头,拿起餐叉就切下一块面包放入口中咀嚼。
嗯......说实话,味道也没什么差别啊。只是看着好看了一点,闻着香了一点。味道这方面甚至还不如街边的咖啡店,难道说因为只是一道免费的小菜所以就没有用心做吗。算了,反正不用钱。倒是米歇尔,一份鹅肝和罗宋汤就要十五法郎啊......
米赫雅莉一边吃着面包一边想,欧蕾咖啡的口感倒是丝滑一点,不过并没太大的差别。
咖啡喝完,米赫雅莉拿过的红酒为自己斟满一杯,米歇尔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我原本想着不让你喝酒的。”
“那你就不该把酒放在桌上。而且酒后一些行为也变得更合理不是么?”米赫雅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米歇尔装作没听懂她的话。
愉快的用餐时光。
走出餐厅时米赫雅莉已经处于半醉的状态,米歇尔得跟在她后面护着她才能保证她不会突然摔倒。
米歇尔一边走路一边回想着今天所见到的一切,思忖到底要不要写一封信给夏尔告诉他今天的事情。不过那家伙多半不会理会自己。
还有,露易丝......怎么会突然出现,还是那样的样子。他一直很在意这个,露易丝对她来说是最重要的人,但可惜的是自从他八岁以后就再没见过她了。
米赫雅莉走着乱步,自己的脚突然绊住了另一只脚,她侧摔下去,米歇尔还没来得及拉她一把她便消失在黑暗的地面中。
同时,昏暗的一切也被黑暗吞噬。
后面传来少女挣扎的声音。米歇尔反射性地回头,发现黑暗中,一张白色的床上一个肥壮的男人打算奸淫一个少女。
少女抵抗着,但是瘦弱的身材本身就没什么力气,又怎么可能反抗这个男人?她被男人殴打几拳后浑身失力,只能带着模糊的意识哭泣。
浓重的酒味从那边传来,飘入鼻腔。右手上传来冰冷的触感,一把手枪不知什么时候被握在了手里。
“她是露易丝,你认得吧,她的父亲正打算强奸她。开枪,把那个男人打死,救下露易丝。”米赫雅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米歇尔想回头,但僵硬的颈部没有回应大脑的命令,只是死死地盯着哭泣的少女。
白皙的半身在眼前暴露无遗,丑恶的源头即将玷污纯白。恶魔把天使拖下地狱,圣洁将不复存在,恶魔将会露出狰笑。
米歇尔犹豫着,他清楚,那个被侵犯的女孩是露易丝。就算最后见到的她与现在的她有着年龄差,但他还是非常肯定那就是露易丝。
露易丝......
为什么要抛下我呢?他心里突然生起这么一个念头。
天使的白羽翼被恶魔伸出的触手折断,刺痛占据了意识,她却无法反抗。
好想......
好想......毁掉......
不......一直......
为什......不......我的......占有......一直......一起......
手中之物被夺走也没有反应,米歇尔似乎被心中无数的念头所控制。
越是珍爱的事物,越想看到被毁掉的样子......吗?
米赫雅莉拿过米歇尔手中的枪,拨开保险栓抵着他的后脑勺扣下扳机。
弹头打穿白骨,救下少女。
鲜血染红床单,露易丝带着泪眼看向米赫雅莉。
下一刻,一切归零。
黑,达到极致,变成了白。
米歇尔猛然惊醒,发现自己正坐在长椅上。一位画家路过,鄙夷地撇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