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走后,女孩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肃地看着纪之问。

“你的天赋很危险,我昨天就跟你说过了。现在看,更危险。”紧接着回头看了看被几个处理人合力才能托起来的健身佬的身体。

“对,我知道。”纪之问顺着叶小姐转头的地方看去,看到了几个处理人的吃力,“但那不是我主观控制的。我的天赋使用时会让我失去记忆。”

纪之问想向面前的女孩解释这一切,解释他的无奈。

原本不是这样的,他原本想的只是努力学习,然后找个好工作,离开这个地方,离开他讨厌的人。可突然有了一个古怪的超能力,让自己失去意识,回过神来已经满目狼藉。纪之问深以为这严重影响了他的生活,不能再专心学习,专心听课,本来用在刷题的时间用在了把壮汉打趴上,还莫名其妙的流了满脸血。

这是场噩梦,如果天赋这东西是上天赐予的,那他为什么要将这么痛苦的天赋赐予自己?纪之问深知命运无常,可当这句话落到自己身上时,他才知道这句话的沉重。

但他却并不是个愿意发牢骚的人,他只能默默地叹一口气,叹出对别人而言可能微不足道的悲哀。

然后他听到面前的另一声叹息,听到随之而来的两只眼镜架碰撞的声音——叶小姐摘掉了眼镜。

“知道我们研究所信仰的是什么吗?”叶小姐轻轻地问道,而又不等纪之问回答,接着说,“天赋是为人类服务的。”

“看着我。”

纪之问知道叶小姐已经摘了眼镜,于是他的目光从地上满目的尘埃逐渐上移,最终移到那双晶莹的宝石上。

“电曾经也是人们所恐惧的,核能初步被发现时也曾被想过运用于战争。天赋也是这样,它不是应该用来征服人类的,是用来被人类利用的。”

说到这,纪之问听到叶小姐的上衣兜里有东西蹬楞响了一下,然后她短暂地停了下来,从兜里拿出手机翻看起来。

身后的长街已经被收拾的差不多了,“导演组”已经离开,所有昏倒的店家都被扶到了店里的桌子上,健身佬已经被王二他们运走了,连刚才纪之问流血时洒在地面的几滴都被人擦了去。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现在的这里没有天赋,没有处理人和打斗的痕迹。

纪之问感到自己和面前的女孩如同这条长街每日走过的行人一样普通,看这些或许是让他感到平和的最好方式,可他的目光离不开面前的女孩。

人总是喜欢欣赏美的东西的:青山绿水,火树银花,和面前的叶小姐。她背对着阳光站着,脸庞上手机的光打散了原本的阴影,如夜晚湖面上闪烁的斑驳的微光。

然后,女孩息掉屏幕,抬头继续她的话题:“我见过很多像你这样因为天赋懊恼的,有个家伙明明没有剑术的天赋还要当剑客,最终也有所成就;有个家伙努力的十年也没能控制自己的天赋,最后却开心的与它共处;有个家伙天赋非常强大可总想着过平静的生活。”女孩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将手机又揣回兜里,对着纪之问笑了一下:

“你的天赋并没有强化学习和记忆能力,可你依旧是第一。所以努力吧,去战胜你的天赋。”

“嗯。”纪之问对叶小姐的话感到感动,也的的确确觉得从心里涌出一股暖流。但是,驽马的声音却在她说话的期间一直环绕在他的大脑里,甚至使他感到天旋地转,这是夺舍的前兆。所以他不得不努力的压抑他的感性,以集中理智保持清醒。

但叶小姐却好像理解错了这简短的回答:“你怎么脸红了?”女孩伸手指了指纪之问因为努力集中精力而憋红的脸,笑了起来:“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纪之问对这个问题回以冷漠的对视。

他刚想解释,却听得女孩又笑了笑。叶小姐摆了摆手:“开个玩笑!对了,等会跟我回研究所做个检查。”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直接转身离开。

“哦”纪之问轻声答应,此时他的头脑又开始变得清晰,驽马的声音消失得无影无踪,便觉得这次夺舍是躲过去了,连忙赶上叶小姐跟着她回研究所,也想问问研究所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被夺舍。

太阳慢慢落下,在云层中缓慢的涟漪着,微风吹过纪之问的脸庞,短暂地让他忘却了身体的劳累,但与此同时,又有多少人依旧心事重重?

***

***

墓园里,老人慢慢地拂过一个又一个的无字碑,似乎是与多久未曾碰面的老友握手:“我好像找到下一个有这种天赋的人了。世界才安定了几年......我这把老骨头,也闹不了几次了。”微风拂过墓园里参天的树木,将这话语连同树叶的莎莎声一共湮没在墓园的天空中,一如老人的过去在曾经的这里被湮没在时间里。

***

***

门面房里的咳嗽穿过了房门,似乎还要震得门口的牌匾“精修钟表手表”震上三震。老余放下手中的放大镜,抽出了几张纸吐出闷在嗓子里的一口痰。刚想继续工作,却忍不住胸口又一阵震动。“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我到底还能不能活到那孩子忘记我啊。”话罢,身后的墙上响起了敲击声。

***

***

实验室里,一个美丽的女人盯着一张血液报告单反复看了好几遍,又向身边戴着淡蓝色头套的白大褂反复问了几遍。而后,她紧紧的攥着那张报告单,眼睛冷冰冰的盯着面前密封的血液样本,没有人说话,唯有试验台上的手机还亮着,上面显示了一条刚发出去的信息:“增加监视人手,把他带过来。”

***

***

“对了,我又想起个事。你信仰宗教吗?”女孩问道。

“不啊。”

“那你相信有神吗?”

“不相信啊,怎么了?”

“没什么。我还没跟你说过我叫什么吧?我叫芦汀,今后请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