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凛是个遥远的地方,我也许这辈子都不会与它有交集吧。
我以前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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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已忘记亲生父母的长相,样貌,谈吐。对他们的失去自然也没有实感。他们也许是过世了,也兴许是将我抛弃了吧。
我最早的记忆,是从福利院开始。这里不曾给我留下什么过于深刻的印象。不知从什么时候,我被一对夫妇领养,也就是我后来的父亲与母亲。
父亲身着深蓝色格子条纹的布衫,视力不好但近几年才配上眼镜,即便如此也很少看到父亲佩戴它。性格方面的话即使是出格的事也只是呵斥几声,也因此被母亲“诟病”:虚张声势倒是有一套。
父亲不怎么跟别人沟通,在我看来即使是母亲也只是一些琐事上的简单交流。但我后来才了解到,私自从福利院领养我这件事他没有和母亲事前商量。
母亲则好像一直把我当做她第一个孩子的替代品。她竟然想让我改名。父亲很无奈,但在当时对于那种看似无理的要求却选择了沉默。
当时我还是个孩子,只觉得突然有了爸爸妈妈,好开心。
母亲表情不是很丰富,除了第一次见到我腿上的伤疤的些许惊讶。但有一天,我发现母亲的眼睛居然微微弯着。她瞥见了我,稍微侧了侧脸。我愣了一下,母亲的脸上分明带着一抹自然的笑意。我一直觉着母亲不是真的爱我,但是直到那一刻,我认为自己错了。
渐渐地,我迎来了人生第一次变故。
有时转念一想,这种事情就像我人生时间点上的标记,是注定躲不过的。
父亲一直没怎么和我们提过工作上的事。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一名实验室研究员。主要致力于研究人的“潜力”。世界上除了魔法,人肉体的力量之外还有一种或是由家族遗传,或是后天因为某种特别的原因形成的力量。统称为“潜力”。这样概论“潜力”这个词或许简单了些,但这不是重点。
我怎么都不会想到,父亲的实验室,是那场灾祸的来源。
实验室一直都是用人体作为样本,这一点以父亲在内的实验室工作者都略有耳闻。至于样本的采集,则是通过各大医院的协调以及对贫民区的搜集。正常的个体会留作种子,由特殊的内部学校收治。而虚弱的个体,会被优先考虑作为解剖对象,体无完肤的死去。
这项工作来钱很快。而父亲也不是负责前沿工作的人员,他只是负责整理资料,摆弄那些没有温度的文字。
实验一直在不断地推进着,一些促活的药物也因此被开发了出来。那么距离量产也不远了。但是,在量产之前需要检验药物的效能。
我十二岁那年,北凛发动了对西凛的侵略。并以极快的速度侵占了西凛前线的一个城市符甘。
北凛并没有以偷袭的方式闪击。战斗也有预兆,因此高层有足够的时间调人,包括战士和魔术师,其中大多是我们的前辈与校友。
但是战况大跌眼镜。前线去了大约五万人,只回来了一千。据回来的人所讲,北凛的参战者都是以金属与人体之躯拼合而成的怪物。他们只是在想着如何杀死自己的对手。
高层并没有向南凛和东凛求救。相反,他们要借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让“药物”的使用合理化。
他们将毒手伸向了贫民区的人。但是第一次批量接种就出现了意外,接种完的人苏醒时间不同,有的在运送的途中便醒了。可能是活化的原因,试剂使人的情绪激化。那些贫民区的“牺牲者”开始屠杀实验人员。
总之,父亲并没能活着从实验楼中走出来。那个疲于工作,却总是为我和母亲着想的父亲;那个和母亲一样总是将自己的软弱在家人面前藏匿的父亲,就这么惨死在了工作岗位上。
北凛在拿下第二座要塞海曼之前无声的撤走了。原因并没有人知道。
实验楼内却尸骸遍地。父亲消失了。也许他就是那众尸骸中的一具。
自此,高层内部进行了一番大换血。一些内部人员被一位传闻拿着镰刀的人接连抹杀。
生活变得平静了起来,没了父亲,母亲却也没有因此而少了她那已找回的微笑。
时间流逝地很慢很慢。学院的教室里,人影婆娑间,窗外的阳光已经慢慢地挪移到了桌角,渐渐地将讲台披上了金色的外衣,浑圆的太阳已经涨的通红,收敛了刺眼的光芒。
眼前的光芒突然变亮,不,那是白色的光,视野在一瞬间变的亮得刺眼。耳边轰鸣的声音被无限的放大。我听见了一声巨响,灰色的天空轻轻的划入了我的眼帘。
我看不见眼前的人,我只能看见,时间的针脚在无数人影外层若隐若现。
我看见那一张布满嫌恶的脸,充满血丝的双眼。那一天,世界是红色的与充满炙热的。单纯的恐惧充斥着我的大脑。突然,一只手伸向了我。我再熟悉不过。是父亲。透过时间的障壁,我依然能看到他向我缓缓走来的身影。
那是一场车祸。在那一瞬间,我记起了来到福利院之前的零星的记忆。我也找到了我这一生都不会忘却的人。
视线逐渐变亮,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母亲吗?
她好像说了好多话,平日的母亲不是这样的。但我只听到了“父亲的同事”“北凛”这几个字。接着,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在我的脸上。
我又睡了过去。父亲似乎是回来了,那场战争并没有发生,他正准备辞去那份工作,逐渐远去的母亲的身影也重新显现。
我的内心也祈祷着,祈祷着更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