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七二年,海岛
移除定位芯片与更新电子身份证之后,我们进入了一间卖菜的超市。林雅说我饿了,叫我进来买菜。
我们买完蔬菜肉类后,林雅突然停了下来,指着远处说:「你看那边!」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辆白色悬浮车从我们的面前呼啸而过,速度很快,我甚至来不及看清楚车上是否有人。林雅拉着我跑回去,她激动地说:「这是最新的飞行车,我刚刚看到它的侧翼上有一个标志!我一定在哪里见过!我想起来了!」
听到这句话我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了,无非是最新或者最贵、最流行的品牌,然后价格很贵,很难买得起之类的话。但是我并不认识。
果然她接着说:「是‘帝皇’!我记得他们公司推出了一款飞行车,造价10亿元,性能极佳!但是只售卖100辆,每次只允许购买五十个人乘坐。我想这个应该就是!」
我看了一眼林雅,她兴奋得脸颊绯红。
果然,林雅兴奋地说:「这个是最新出炉的版本,我曾经在赛博空间上看到过,它的价格是五百三十亿亚细亚元!」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说:「姐姐,你确定你没看错?这么贵的东西,怎么回本?」刚说完我就后悔了。
林雅立刻用凶狠的目光瞪着我说:「你这是在质疑我的专业知识?」
我尴尬地抓了抓头发说:「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呃。」
把资金用在这样保质期不超过五年的事物上真的好吗?权力的石质堡垒能维护几百年,科学与太空能延续更久。而消费主义的符号几个月就要更换。
林雅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她说:「其实很简单。你不明白我们国家的经济状况有多差。如果不是有政府支持,很多企业连饭都吃不饱。而且很多小型企业都是靠银行的贷款过活。」
林雅顿了一下,林雅看我的模样,知道我在想什么,说:「别担心,我会赚回来的。」她顿了一下说:「不仅如此,我还要报仇。我一定要让林夕梦死无葬身之地!」
林雅的表情很坚定,语调铿锵有力,充分证明了她内心深藏的恨意。我不理解这种感情,但是她的话也令我感同身受。因为,我也想杀死林夕梦。
林雅继续说:「我知道,这件事情我和林雅梦的决裂只是时间问题,但是我们现在需要一笔巨大的资金作为启动资金。」
我没有回应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林雅去一楼服务柜台那里结算购买的蔬菜与肉类,我被命令去三楼看看还有什么食物。
三楼是商店,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商品让我眼花缭乱。
我走到了货架前面,这里的货物比较全面,基本上包括了各种食材与饮料。虽然价格相对于下面两层低廉了一些。
我拿起一罐蜂蜜放进购物车,准备给林雅带回去尝尝。这时候我又注意到了一瓶水果酱。我看了一下,售价是1000元/kg。我看了一下这里所有的水果,都是按照千克来计量。我想可以带点回去。
这时候,我看见了前方跟我差不多大的短发少年,他站在一块木板旁边,双手扶着膝盖蹲下。我不由自主地往他的身边走近,我想看一下他的腿伤到底严重不严重,但是我又怕打扰到他,所以就停在离他一米的距离静静观察他。
他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他似乎不习惯用左腿走路。
过了几秒钟,他终于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我这才看到他的左腿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上面渗透出了鲜红的颜色。
「啊,你的腿受伤了?」我急忙问他,我想帮助他,尽管我根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不懂医疗知识。
他看了我一眼,摇摇头说:「我没事。」
我有点着急,我说:「你的腿看上去挺严重的,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说:「谢谢,不用。」
我想说话,但是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他说:「请问你还有事吗?」
我愣了一下,说:「哦,没事。」
他转过身,走到了另外一排货架面前,继续挑选商品,没再搭理我。
他的背影显得落寞,但他拒绝了我的提议,我看了看他的背影,心想他是不是很讨厌我?这时候,我注意到他买的都是极度廉价的蛋白质合成物。虽然这个世界有很多东西都比较昂贵,比如人体器官、黄金等,但是蛋白质合成物却是最便宜的。
这些东西在我们的星球随处可见,他肯定也知道这些蛋白质合成的食物是多么廉价吧,但是他仍旧选择了它们。
我突然意识到林雅跟我说过,国家的经济正处于低谷中。
我犹豫了片刻,鼓足勇气走到了他的身边,然后亮出二维码,轻声说:「五千亚细亚币够买你腿上的药吗?我只有这么多了。」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突然用全力打了我一巴掌,他愤怒地说:「谁让你帮我付钱的?我没有求你帮我付钱!」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我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我的手捂着脸,泪珠滑落。
他看着我流泪的模样,有些慌张地说:「对不起,我……」
我赶紧抹干净泪水,然后露出微笑,说:「没关系,我只是替你感到惋惜。」
我转过身向门口走去。他在我身后叫住我,他说:「对不起,刚才不该那样说你。」
「没关系,我们不认识,我不应该帮你付账。」
他说:「你真的愿意借给我五千亚细亚币?你有办法弄到这些钱吗?」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对他笑着点点头。之后,我转账完成后看着他的腿,说:「你的腿怎么了?你不要紧吧?」
他摇摇头,然后指着自己的左腿,说:「这里被人打断了。」
「为什么?」
他看着我,眼神变得黯淡下来,说:「我父母离婚,妈妈又去世了。我的身边只剩下了爸爸,而爸爸却不肯收留我。我一直流落街头。我只能向这里的教团借高利贷。」
我听了以后,有点吃惊,我说:「你怎么可以去借高利贷呢?」
他叹了口气说:「没错,但是,我没有选择了。我已经被逼得无路可退。」他继续说:「你能够给我5万元吗?我可以保证我一定把钱还给你。」
我摇了摇头,说:「抱歉,我没有办法帮你筹齐这么多钱。」
他有点失望的样子,然后说:「谢谢你,你帮了我,我记住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无法判断他的性别与出身,也许是个男孩?
他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他沉默了一下,然后慢慢开口:「我叫真岩佑辅。」
我突然想起来了我的脑机一直开启着翻译脚本,刚才他说的话我都清楚地传达到了我的脑海中。
「为什么?呃,你要买蛋白质合成物。」我思索了一下,用了更中性的词汇。
他点点头说:「嗯,这是我的必需品。」
「你不能吃这个。」我坚决的说。
「为什么?」他疑惑地问我。
「因为这个是垃圾食品。」
他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然后喃喃说:「垃圾食品……」
我没有继续说出来,这些蛋白质合成物很便宜,售价只有四十元,但没有人会买。因为这些蛋白质合成物来自于易繁殖的小生物,比如苍蝇、老鼠与蟑螂。
我看着他,说:「我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垃圾。但是你可以换成其他的东西来代替它们嘛。」
他摇了摇头,说:「没用的。」
我突然觉得我很残忍,居然劝一个陌生人放弃吃这些东西,而且我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放弃它们。
但是他却没有任何的怨言,仿佛已经麻木了,只是静静地盯着我,像是一尊雕像。我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眸,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我深吸几口气,平复了内心的波澜,然后告诉他:「真的不考虑一下换掉这些食物吗?你这条腿治不好的。」
他摇摇头,说:「我试过很多次了,但是不行。」
我说:「或者,有其他办法?」
他摇摇头,说:「没有,没有办法。」
我想了想,说:「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去医院检查呢?」
他愣了一下,然后说:「因为我不想再受病痛折磨了。」
我说:「所以你就找到了那些教团?你难道忘了他们曾经做过什么事情吗?」
他抬起头,盯着天花板,缓缓说:「我不管他们做了什么,我现在只知道,我要死了。」
我突然有些同情他,我不敢相信,在这座城市,居然有人想要寻死?
他继续说:「他们害怕我报警,把我带进医院。我醒过来以后发现自己躺在手术台上,他们用针刺破我的大腿和手臂,取出里面的血液。当时我就昏迷了。醒过来以后,我发现我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奇迹。」
我看着他,他看起来瘦弱极了,皮肤白皙的吓人。「血液?」
「对,教团需要钱,不是数字化货币。所以,他们需要快速牟利。」他说。
我皱眉说:「可是你的腿……」
「没关系,反正我已经习惯了。他们只是要取我的血液罢了。他们还要抽我的骨髓和肝脏。我不想再遭受这种痛苦,我想要摆脱他们。」
「他们怎么会轻易放过你?他们抓了你以后,可以送到私营监狱里,除了每天二十小时工作之外,你的心脏、肺、肝脏、胰腺、眼珠、眼角膜、骨髓、肠、肌腱、韧带、静脉、皮肤、肾脏都可以解剖后售卖掉,人骨可以磨成骨粉作为饲料或者化肥出售,又或者把人骨卖给东南亚国家制成工艺品。头骨更有可能最终落入医学研究人员与收集奇怪物品的人手中。」我说。
他的脸色有点惨白,他看着我,说:「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点点头,说:「我骗你干嘛?」
他低着头,陷入了沉默,良久,他才说:「谢谢你,我该走了。我先去找工作。」
「你找到什么工作?除了第三产业,其他工作都由机器人工作了。」我问道。
「是啊,我没有工作,我只是一个废人。」他说。「要是过了四年,我成年还没有工作就要缴纳失业税,只会更糟。」
我说:「你可以试试做一些简单的工作,例如洗衣店的洗碗工。」
「可是,他们根本就不需要人。」
「那你平时睡在那里?」我看着他,他指着楼梯口。
我站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说:「我可以帮助你。」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我。我说:「我有一套房子,你可以暂时跟我住。」
「啊……」他惊讶的张大嘴巴。
我看着他,然后问:「你愿意跟我走吗?我帮助你离开这里。」
他呆滞了片刻,然后低声说:「我不想连累你。」
我微笑着说:「没关系的。只要你愿意跟我走,我不会让你被邪教切片的。」
他看着我,说:「我可以跟你走,但是我不会给你添麻烦。你可以叫我真岩佑辅。」
「好。你的腿还疼吗?」我问。
他点了点头。
我说:「那我们赶紧走吧。这样我们晚上才有足够的力量防止邪教找上门。」
真岩佑辅点了点头,站起来往外走。
我看着他那纤细的背影,叹息一声。
***
夜幕降临,真岩佑辅跟着我走进了客厅,我们坐在沙发上面休息,然后我说:「真岩佑辅,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
真岩佑辅拉住我,然后对我说:「你也饿了吧,我来煮吧。你想吃什么?」
我想了一下,然后说:「清汤挂面。」
「嗯!」他点点头,然后拿出电磁炉和水,开始煮起面条来。
我在旁边安静的等待,看着他熟练地打开煤气灶,开火,调温。然后把菜和肉全部倒进锅里面去煮。这个场景非常温馨。
这时候,我的姐姐们林愫与林雅走了过来。林愫穿着围裙,然后抱住我,说:「你怎么跑到厨房来啦。妈妈交代过你不能做任何事情哦。」
我搂着她的腰,笑嘻嘻的说:「你是担心我把厨房烧起来吗?我保证不会。我只是在陪佑辅而已。」
林愫听完我的话,转过头看见真岩佑辅在做饭,立即凑到我身边,对我说:「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姐!你胡说什么呢!他是真岩佑辅,他是我刚认识不久的朋友。」我瞪了林愫一眼,然后对林雅说:「是你乱说的吗?」
林雅冷哼了一声,说:「我乱说?你别告诉我你们是偶遇。」
真岩佑辅看了一下林雅,说:「我们的确是偶遇。」
我看了一下真岩佑辅,发现他并没有表露出厌恶,于是松了一口气。
我姐姐们已经坐在我身边,林雅用嘲讽的语气说:「你真的很厉害,一天就让雪姬与真岩佑辅住到你家。」
林愫说:「你们两个,到底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我说:「你不要胡思乱想,佑辅的人生太悲惨了,我才帮他的。」
林雅冷哼了一声,「嗯哼,你还真伟大,你怎么知道他说的事情是真的?」
真岩佑辅把饭端上来,我们几人坐在桌子前吃饭。林愫似乎很讨厌真岩佑辅,一直在针对他,甚至连筷子都不让他夹菜,而且一直冷言相向。
吃饭的时候,林愫说:「真岩佑辅,我们家可是很穷的。你确定要跟我们一起生活吗?」
「当然。」真岩佑辅毫不犹豫地说,他的态度很坚决,不像是在说谎。
林愫继续说:「既然你这么有志气,那好,你自己去挣钱买房子吧。反正我们也养得起。」
真岩佑辅没有回答。
这时林雅插嘴了:「我们家可没有钱借给你,如果你真的要跟我们一起生活,你睡客厅吧。」
我皱起眉头,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之间对抗了起来。
真岩佑辅没有说话,我对着林雅说:「真岩佑辅是我的好朋友,他也不想欠我们家的,所以才会搬来我们这里住。」
「我们是一个集体,谁敢占据我们的财产?」林雅怒视着我。
这时,真岩佑辅突然放下碗筷,然后站起来,冷冰冰的说:「我吃饱了。」
然后他就准备离开。
我急忙拉住他的手,对他说:「你别走。你先吃完饭再走。」
林愫也说:「你先吃饱了再走吧。」
真岩佑辅看了我一眼,然后慢悠悠的又坐了回去,我对着他露出一个笑容,真岩佑辅点了点头,又开始慢吞吞地吃了起来。
林愫冷哼了一声:「你不觉得你应该跟我解释清楚吗?为什么你会和这个野种混到一起?」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我,我腾的站起来,盯着林愫,说:「我们不是野种。」
我看着林愫说:「我们是一群人,为什么我帮助一个无家可归的男孩,你们就要这样冷酷?」
林雅说:「因为他是野种。」
我咬牙,看着林雅说:「如果你们不想要我,可以明白说出来。你这样侮辱我的朋友算什么?难道我就喜欢跟野种在一块吗?他也是一个受苦的人,你不懂吗?」
林雅愣住了,林愫看了一眼我说,「因为你根本不懂得爱。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难道你能救所有人吗?菲律宾贫民区有人以剩菜为食、大部分非洲处于饥荒、整个美洲陷入毒枭与军阀的统治,那怎么样?」
林愫说得很激动,我看着她的双眸说,「你们为什么要这样说他?他也是人啊……」
我沉默了,我虽然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但是我总是无法接受她用野种这样的词汇来骂真岩佑辅。我看着真岩佑辅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变成今天这样……」
林雅拍了一下餐桌,愤怒地说:「你够了!你是我们的弟弟。」
我冷笑道:「弟弟?他是我的朋友,你却这样侮辱他?」
林雅突然冲过来揪着我的衣领,吼道:「因为他是贱民!他不配!你凭什么和他在一起?你有资格吗?我们才是你的家人,而不是他。」
这些话像刀片一般划过我的心脏,我感到胸闷,痛苦极了。我甩开林雅的手,大叫一声:「滚!」
林雅被我推倒在地上,她趴在地上哭泣着,然后喊:「快来管管这个疯子。」
雪姬听到声音,跑出来,扶起林雅。林雅站起来后我被她推到在沙发上,林雅仍旧不肯罢休。真岩佑辅赶紧拦住了林雅,然后对她说:「够了,林雅!我们之间的事情,与他无关。你不要把气撒在他身上。」
林雅停止了哭泣,然后指着真岩佑辅对我说:「你为什么要护着这个贱民?你不怕我打死你吗?」
我冷冷地看着她,说:「你试试,只要你打伤了他,我会立马带他离开这个家。」
林雅愣住了,然后说:「你竟然敢威胁我?你以为你是谁?」
我平静地说:「你试试就知道了,我说到做到。」
林雅不说话了,然后转身回到了房间里。
雪姬问我:「怎么办?你要走了吗?」
我摇摇头,叹了口气。「我们回去。」
真岩佑辅点点头,然后我牵着雪姬与真岩佑辅走回自己的屋子。
进门后,我就松开了手,说:「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洗澡。」
真岩佑辅说:「你不要担心,我已经习惯了。」
我点点头,然后进浴室了。
我站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满脸憔悴。我擦干净脸,然后拿着换洗的衣服进浴室,刚准备脱下衣服时,浴室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我吓了一跳,慌乱中抓起一件衣服盖住自己。
真岩佑辅淡淡地说:「抱歉。」
我说:「没关系。你还不走?」
真岩佑辅没有说话,而是走近了浴缸,然后坐下,开始泡澡。
我见状,便也放弃了抵抗,任由水流冲刷着我全身。我躺在浴缸边缘,看着天花板,突然想起了什么说,「你什么时候被父亲赶出去的?」
真岩佑辅没有说话,他闭上了眼睛,仿佛睡着了一样。
我继续问他:「你不告诉我吗?」
真岩佑辅依然不理我。
我有些恼火,说:「既然不想跟我说话,那你走吧。我要泡澡了。」
真岩佑辅说:「他们已经不认识我了。所以,我现在没有家。」
我说:「你不恨他们吗?」
真岩佑辅闭上了眼睛,语气低沉:「没有什么好怨恨的,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我没有想到真岩佑辅居然这样的坚强,他的内心一定承受了太多压力,我想安慰他几句,但是又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我想了想,说:「对不起,我.......」
真岩佑辅睁开了眼睛,说:「你是真正需要我的人。」
「呃,你有脑机吗?我可以扫描你的电子身份证来联系政府。」我说。
他笑了,说:「别傻了,我的身份证被冻结了。」
我问:「为什么?你父亲是怎么冻结你的身份证的?你的户籍呢?」
他说:「我妈说,当初我爸把我丢给他的时候,他并没有收养我。所以,我现在只是一个无权利的部落民了吧。」
「部落民?」
「啊,旧日本社会的一个群体。我不知道你们的国家有没有类似的群体。」
我想了想,于是我安慰他:「没事的,你还有我。我会陪伴你。」
真岩佑辅微笑地说:「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有你的家人等待着你。」
我说:「我明白了。我会尽量争取让你留下来。」
真岩佑辅说:「嗯,你先去睡觉吧。明天再谈论这个事情。」
我点点头,然后站起来擦拭身体与穿睡袍,我坐在浴缸边缘,说:「你今晚睡哪里?」
真岩佑辅说:「我去客厅睡。」
我说:「不行。我家很窄。你在客厅的话,我不方便洗澡。需要我帮你擦后背吗?」
真岩佑辅用浴巾遮挡着下半身,说:「不用了。我自己擦。」
我看着真岩佑辅的动作,感到非常惊讶,这个木乃伊居然害羞了!真岩佑辅走出了浴室。
我叹了一口气,然后进入浴缸,慢悠悠地洗完澡,然后裹着浴巾爬上床准备睡觉。
我站起来,走向了床铺。我把衣服扔到床上,然后躺下。我们两个都沉默了。我能够听到彼此均匀的呼吸。真岩佑辅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一个穿着睡衣的雪姬。雪姬抬头看着真岩佑辅,真岩佑辅说:「你先睡觉吧,我不吵你。」
说完真岩佑辅走出了我的卧室。雪姬呆滞了一阵,然后才回到床上睡觉。我听到雪姬关灯的声音后,也躺下了。
我翻了一个身,然后抱着雪姫,然后吻了吻它的嘴唇。雪姬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应我。我们就这样相互拥抱着,然后渐渐入眠。
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总是睡不着。我拿起旁边柜子上的《未来科技》,翻阅着它的图文介绍,试图从中汲取营养,补充我匮乏的脑力。我看着书页中的图案,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全息投影。
雪姬盯着我,我对她做出嘘声的手势。她乖巧地闭上了眼睛,继续休息。我轻手轻脚走到门口,听到林雅与真岩佑辅在交谈什么。
「我知道了。我会按照你的吩咐去做的。」真岩佑辅似乎从桌子上拿起了什么说:「不过,你们认为两个男孩同居是不正常的,为什么又允许自己跟他住在同一间房间?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是他的姐姐,恐怕你们连房间都没有资格分配。我实在搞不懂你们的思维模式。」
林雅说:「这种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我知道该怎么处理。你只管配合我的计划就行了。」
「呵呵,你们的爱情观简直幼稚至极。」真岩佑辅说:「我不会参加你们的婚礼,也不会祝福你们的婚姻。我会躲得远远的。」
「哦。」林雅毫不在意。「别忘了,现在没有法定的婚姻了,而且近亲恋爱与多边恋是合法的。」
我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陷入了深思。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打算的,但是我知道我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真岩佑辅说:「随便你们吧。不过,我要提醒你们一件事情。」
林雅说:「你说。」
「同性恋爱也是合法的。」
我震惊地差点发出声音,原来他刚才是想说这个事情。
「你......」林雅的话被卡在喉咙里,「我们只是在讨论这个话题,不代表你要成为同性恋。」
「哦,那就好。你是女的,不是男的。我喜欢的是男的。」真岩佑辅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朵里。「其实你不用恐惧,我不喜欢看女人的身体。」
我顿时石化了,不,他是不是在骗我?
我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我跟真岩佑辅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吓了一跳,马上甩掉了自己脑海里不切实际的噩梦。
我听到了林雅和真岩佑辅对话的声音,虽然隔得有点远,但是我还是大概听清楚了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推开了门,然后走了进去。
真岩佑辅吓了一跳,问:「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
我出来的时候,林雅看了一眼我的房间,低着头,没有说话。
我问:「你们在聊什么?」
林雅低着头,脸颊红红地,她说:「没什么……我困了,先睡了。」
我看着林雅的背影,真岩佑辅说:「她已经睡着了。」
我看着真岩佑辅,问:「刚才的话你们是不是还没有说完。」
「哦,确实没说完。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哦,说到你和女生同居的问题。所以,我不希望她变成男人,你明白了吗?」
我愣了一会儿,说:「你脑子有问题吗?把你拿的东西拿出来。」
「什么东西?」真岩佑辅问。
「别装了,快点给我。」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你干嘛?」真岩佑辅紧张地说:「你要干嘛?」
我笑了一下,说:「给你治疗一下,免得你变成白痴。」
我伸出双手,抓住他的肩膀,真岩佑辅挣扎了一番,最终倒在沙发上。
「什么东西啊?」我从他身上拿出了一包白色粉末,我接过粉末闻了一下,皱眉道:「这什么东西?」
「你不要乱碰!这可是毒品!你想死是吗?」真岩佑辅激动地喊道。
我把他放开,然后把药丸丢进了垃圾桶里。
他看到我这样子,急忙说:「你干嘛?」
我坐在了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冷冷地说:「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是你的朋友。你要我做什么?帮你工作?替你做事?然后你再告诉别人,我是同性恋,让所有人都误解我。你想毁了我的人生吗?我不会像你一样犯罪。」
真岩佑辅沉默了,良久才说:「我知道我错了,但是我需要钱才能活下去,你知道我之前靠什么活着吗?我吃不饱,睡不暖。」
我冷哼了一声,说:「我知道,靠着偷盗、抢劫与诈骗。」
真岩佑辅说:「你知道还问我?」
「我不知道,但是我看不惯。我觉得你很可耻。你为了钱做了多少事情?」我质问着他。
他说:「我没有做什么。」
「是吗?」我站起身来,逼近他。我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厌恶,说:「你去吸毒或者贩毒,我不知道你的母亲知道后会怎么办?她应该很伤心吧?你不仅仅害了自己,还害了别人。」
真岩佑辅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根本没有做什么。」
「没有?那些毒品和毒品买卖是怎么回事?你敢说你不沾染那些东西?」
真岩佑辅摇头说:「我没有,而且你姐姐也吸毒。」
我说:「我没有。」
「你姐姐已经吸过了。」
「你胡说!」我大吼道:「我姐姐才不会做那些事情。」
真岩佑辅说:「难道你相信她?你有没有看见她和其他男人接吻了吗?」
我说:「我相信她。」
真岩佑辅嘲笑道:「哈哈哈哈,你还是太单纯了。」
「你想激怒我!」
真岩佑辅说:「为什么你姐姐会吸毒。你太天真了,她根本不值得信任,因为,她早晚会被这些坏男人占有。」
「我……和我接吻。」我说道。
真岩佑辅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我,说:「你......」
他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说:「这是她告诉我的。她说她不会结婚,我也是。」
他呆立许久,喃喃地说:「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她是不是疯了?她肯定是疯了!你千万不能相信她的鬼话!她就是个疯子。」
我说:「你不用激怒我。我知道她的想法,我也知道,她不会轻易结婚,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
真岩佑辅盯着我看,似乎是想从我的表情里找出撒谎的痕迹。我直视着他,毫无畏惧,我说:「你想要报仇,你只有这个机会。如果你现在放弃,你将永远失去这个机会。」
真岩佑辅的拳头握得紧紧的,青筋暴露,他说:「你想利用我?」
我说:「没有,我只是想帮助你,帮助一个受尽痛苦折磨的人。」我伸出右手握着他的后颈,他的短发与我的手指交缠,他看起来跟女孩一样。
我掀开被子躺了下去,真岩佑辅也跟着躺了进去。我们就像两条鱼紧贴着躺着,我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沐浴液的味道,淡淡的,却让人感觉很舒服。
我侧着身体对他说:「如果有一天,你觉得这种生活腻烦了。可以随时离开。」
真岩佑辅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门外,他叹气说:「我记得你刚才说过,你不喜欢男人。」
我说:「我改变主意了,啊,如果你有胡子了就不要靠近我了。」
真岩佑辅没说话,我也没说话,安静得仿佛连彼此呼吸的声音都听得见。过了几分钟后,
我们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我想了一下,说:「你是不是还要吸毒?」
他说:「嗯。」
我突然凑过来吻了他一下,他愣了一下,没有推开我,反而闭上了眼睛。
我继续说:「我可以带你戒掉。」
他睁开了眼睛,说:「你怎么带我戒掉?」
我说:「很简单,你翻身躺下背对着我。」
真岩佑辅依言躺了下来,我趴在他的背上,双手环抱着他的脖子,嘴巴在他的脸颊边摩擦,
「现在,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要管。」
他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我醒过来了,我发现雪姬与真岩佑辅都趴在我胸膛,而且雪姬的头埋得更深了,我拍了拍雪姬的肩膀,说:「喂,醒醒啦。」
醒来的时候,真岩佑辅正趴在我胸口睡觉。他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脸庞,痒痒的。我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比较低。
我看着他的脸,突然有点入迷了,因为他长得太帅了,他的睫毛特别长。我忍不住捏住他的鼻子,要是他留长发就好了。我突然有种想要把他的头发剪掉的冲动。
我松开他的鼻子,然后坐了起来。雪姬爬了起来,打了个呵欠,说:「我昨晚睡得挺香的。」
我说:「你怎么知道你睡得好?」
雪姬说:「当然是你给我盖的被子,我的被子上面有你的味道。」
我把他叫醒,他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看见是我,脸上竟有些尴尬。真岩佑辅慢慢地醒了,他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问:「现在什么时间了?」
「中午12点30分。」我答道。
我站起来,拍了拍衣角上沾到的灰尘,说:「我们各取所需,我希望我们两个不要有交集。」
我转身离开,真岩佑辅突然叫住我,说:「等等,我们谈谈。」
我停下脚步,扭过头来看着他。
真岩佑辅走到床前,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我掏出打火机替他点燃。
他吸了一口,吐出白色烟雾,说:「谢谢,你要吗?」
我笑着说:「我不习惯吸烟,你应该知道吧?」
他点点头,然后说:「我知道你喜欢女人。」
我微微一怔,然后说:「我当然不喜欢男人,如果你留长发就更好了。」
真岩佑辅皱眉问我:「那你喜欢哪种类型的女孩?」
我想了一下,摇摇头说:「我暂时还没有考虑过,或许是弱气女孩?你的左腿怎么样?」
真岩佑辅摇摇头,说:「我已经治疗好了,只是伤势太严重,恐怕要恢复很久。」
「呃,昨天晚上……」我试图找回之前的话题。
真岩佑辅说:「昨晚,我们聊天了很多,也做了很多事情。」
我点点头,他接着说:「我们互相留下电子邮箱。」
我愣了一会儿,然后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但我并不愿意跟他交换电子邮箱。
「算了吧,不要告诉任何人,还有雪姬的事情。」我对他说完,便准备离去。
回到客厅里,雪姬问我:「怎么了,刚才你们聊得不愉快吗?」
我无奈地耸耸肩,说:「为什么你也在我的床上?」
雪姬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可爱的表情,说:「是你自己跑过来的呀,我以为你睡着了,又不忍心叫醒你。」
我看着她,无言以对,然后问她:「那你呢?你不困?」
雪姬说:「不困啊,反正我每天充电的时间也够用了,难道你以为是我自己爬上去的?」
除非是你爬上去,否则为什么会这样?
雪姬看出我的想法,立马用手指戳我的脑袋,骂道:「笨蛋!我是人工智能,又不是鬼!」
我捂着脑袋说:「人工智能也会累的。」
雪姬说:「我当然累了。我的精神力消耗很大的!所以我要休息啊!我睡觉有错吗?」
我叹了口气,说:「好吧。」
我单独去洗手间洗脸,碰上了林愫洗脸。
林愫看见我,冷哼一声说:「真岩佑辅呢?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我说:「我也不知道。」
林愫双手抱胸说:「我昨晚失眠了,你们应该小声点。」
我点点头,说:「哦。」
我感觉我的耳朵都红了,林愫瞪了我一眼,然后擦干净脸说:「你喜欢他?我不认为你喜欢男人,你只是喜欢像女人的男人。」
我反击说:「不,我喜欢的是你。」
林愫低头,说:「傻子,再说这样的话就死远点。」
我撇撇嘴巴说:「我不开玩笑,你知道林雅吸毒吗?」
林愫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抬起头说:「你知道了?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别管林雅吸毒的事情,那是她自己的事情。」
我盯着她的眼睛说:「那你呢?为什么你要帮助她,为什么要听她的话,为什么还要保护她?」
林愫咬牙切齿地说:「那是因为我爱她。」
我继续问:「既然你爱她,为什么要让她吸毒呢?你明明知道吸毒危害那么大。」
「毒品合法化了,而且又影响不到我。我干涉她的话,是不是也要干涉你的私生活?」
我说:「你别误会,我只是想提醒你。」
林愫说:「我不需要提醒,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不需要你来提醒我。」她说着转身回卧室了,嘭地一声,门摔得震天响。
我揉了揉耳朵,走向楼梯,雪姬在身后喊道:「喂,你不吃早饭了吗?」
我说:「不吃啦。」
我回到卧室抱着真岩佑辅坐到床上,我意识到林愫说的对,我喜欢的是跟女孩一样的佑辅,而不是他这个人。可是我又觉得我喜欢的是女人的外貌,这样岂不是违背了我对于真实性的要求?
想了半天,我也没想出结果,于是躺倒在床上。雪姬说她饿了,我便带着她去厨房煮了粥给她喝。
喝完粥以后,她打了个哈欠,趴在桌子上睡着。我突然觉得有些烦躁,于是我决定下楼去吃早餐。
下到二层的时候,遇到林雅,她正在厨房煮午餐,我们两个面对面站着,彼此都沉默不语。我想了想,说:「中午好,我睡的太久了。」
林雅说:「嗯。」
她似乎并不待见我,也没有理会我,我想了想,便直接去餐厅吃午餐。
我坐在椅子上,拿起刀叉开始慢条斯理地吃东西,然后偷偷观察了一下林雅,发现她仍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我想了想写着一封邮件,然后发送到了她的电子邮箱。
过了五分钟,我的脑机收到一条邮件,打开以后,里面显示的是一段文字:
「请你尽量少跟真岩佑辅接触,如果被别人知道你们的关系,我想他会被抓住的。另外,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我。我已经习惯一个人了,不需要别人的陪伴,你也不要来找我,拜托了。」
我删掉了这封邮件,然后把它设置成静音状态。
林雅端着菜从厨房出来,放在我的桌上,然后说:「林愫,快来吃饭了。」
我看了一下桌上的三盘菜,其中一盘菜是鱼香肉丝,一碟青椒炒腊肉片和一碗豆腐汤。林愫匆忙从她的卧室过来。
「我们开动了。」林雅与林愫双手合在一起说,我没有模仿她们的动作,我又不是佛教徒或者日本生活方式的人。
我们刚开始安静地吃饭,但是林雅却突然停止了咀嚼,我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林雅说:「今天中午吃饭前,你妈妈打了一个电话过来。」
林愫惊讶地说:「什么?妈妈怎么会打电话给你?」
林雅平静地说:「她告诉我,我们不需要搬家了。」
林愫松了一口气说:「真是太好了!我终于可以摆脱她的信息骚扰了!」
林雅微微皱眉说:「可是她还叫我们回去,说爸爸的病情加重了,希望我们回去看一下他。」
林愫摇摇头说:「算了,我才懒得去医院呢。」
「她最好赶紧死,我会开香槟的。」林雅轻描淡写地说,我心想,她果然是恨透了自己的父母。
「那我们今天中午去看他吗?」林雅问道。
林愫思考了一下说:「先等等吧。」
我想了想说:「要不你去看一下吧,我就不用了,我要留在家里照顾真岩佑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