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畏怯间叶小若倏地睁开双眼。翻开手机，六点四十五，谢天谢地。提前起床用这幅不熟悉的身体洗漱，叶小若别扭地穿好长裤和衬衫出门上学。

课程极无聊。叶小若不是什么成绩拔尖的好学生，尹楚臣同样不是。可能尹楚臣的名次会比叶小若高上那么一些，但鉴于借用这副身体的叶小若并没有对黑板上的公式感到茅塞顿开，兴许黑色头发的男孩子在考试时也有些蒙混过关的成分。想到这里，叶小若的脸上甚至泛起了一丝红晕——如果自己努力学习，是不是可以通过相互扶持的日久生情打动那个无心恋爱的男生……当然是无稽之谈，痴人说梦被老师尖锐的点名声所打破，于是茫然无措的叶小若惊得一身冷汗，直到爱丽丝给他递了一张纸条，方才缓解了紧急事态。

老师的字斟句酌，叶小若一句也没听进去。她微微抬头望向窗外，春日阳光正盛。金色的斑驳晕染划痕累累的半旧玻璃，刹那间仿佛映射出磨砂的质感。弥散在空气中的点点光芒让紧张的课堂变得惬意起来，顺着光晕的方向似乎能够望见彩虹。五点三十，下课时间，没有人为空缺一个座位的教室感到诡异，大家按部就班地收拾书包离开。当最爱学习的那个眼镜男孩也整理好作业起身出门，教室里只剩下了反常的两人时，叶小若知道是时候回到那场如梦如幻之中去了。

坦白地讲，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在亲眼目睹法阵的时候，叶小若到底还是惊得目瞪口呆。爱丽丝并不像电影里面那样身着厚重的法袍。在校服衬衣外套了一件针织背心，把法杖藏在书包里，快步走向操场的爱丽丝与其他的交换生并无二致。西斜的夕阳将跑道晕染作金鱼的色彩，旋绕的法阵为热烈的春天增添新颖的花火。绚烂的彩虹仿佛登天的梯子，叶小若张开双臂迎接洗礼的降临。而后，熟悉的堕落感与虚无感席卷而来。

这种体验并不好受，恐惧总是来源于未知，不论未知的是梦境的彼端还是一个男孩的心思。恍惚间她仿佛跌落在一处深不见底的孔洞，迷离间她好似沉溺于一条无以言表的海沟。发丝与流逝的速度线一同飞扬，叶小若下意识地想要按住自己的裙摆，却在牛仔裤映入眼帘的时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是尹楚臣。

叶小若就又开始遐想，那时和自己同样进入了梦境的尹楚臣，在下坠的过程中会是一份怎样的心情。想着想着她便红了脸，直到眼前的空洞渐渐变得明亮，拨云见日的天空重新变得熟悉起来，绿意盎然的地面正如同一堵巨大的墙壁一般扑面而来。挥舞双臂，叶小若终究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这种感觉比起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更像是天上掉下个猪八戒。

“你没事吧。”轻柔又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紧闭双眼的叶小若尚且还在条件反射地揉捏隐隐作痛的脊椎，却到底是被眼前的女孩吓了一跳。叶小若无数次幻想过在尹楚臣的眼里自己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但真正地运用尹楚臣的眼光审视自己，这真的是史无前例的第一次。黑色的中长发搭在肩胛骨上，算不上瀑布一般柔顺，但也因为护发素而被保养得得体；齐刘海和内扣的微卷修饰着青涩的面颊，虽说不上多么倾国倾城，但这张面孔一定是能让人赞许一句可爱的。想到这里，叶小若的面颊再一次泛红。她迫切得期待对面的“自己”也会泛起同样的神色，但尹楚臣只是木讷地拉起她，而后便茫然无措地转过身去，不忍直视。

四下打量，苍翠的青草铺满山坡，西斜的夕阳依旧将灿烂的广货泼洒向大地。极目远眺，心旷神怡的草坡让两人得以收起心底的尴尬。在来得及整理好情绪谈论起身份交换的事情之前，叶小若选择尹楚臣间或而坐，打量着这片空无一人却依旧被金光照耀的天地。

“这片山坡上要是有一片向日葵该有多好。”

美好的愿景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可下一秒漫山遍野绽放的向日葵直让叶小若目瞪口呆。别说是叶小若，就连一直保持缄默的尹楚臣都无法按捺住自己圆睁的双目。他不由自主地掏出手机想要记录下眼前的场景，而后又发现这是叶小若的手机，只好微微低头凑到“自己”的面前向她打听密码。一面熟练地输入密码，叶小若却也在隐约间察觉到了自己“心想事成”的能力——毕竟在她胡思乱想的间隙，天空中已经按照她的想象飞过了两三架飞机，而城市的轮廓也像是加载滞后的游戏画面一般缓缓在眼前浮现了出来。这不难解释。这是她的梦境，梦境里的一切可不就是顺遂自己的心意吗。

顺遂自己的心意，是吗。

面色通红，叶小若瞥眼打量着身侧正徜徉于花海之中的尹楚臣，心中隐隐有了一个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