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世界”崩坏之夜*
现在是2039年11月8日，22点41分的夜晚。
而这里，就是我家。
就在刚才，我“百般无奈”地带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女孩子回来。
不过，我并没有起什么歹心。
单纯只是我内心的直觉告诉我不能放着她不管。
我苦笑着，开始了回想——
22:30，翼林市北城区的某处。
我在马路旁的一盏路灯下，发现了一名浑身是血的黑发少女。
虽然当时我十分惊恐，但又放心不下她一个人在那里，所以就把她带回了家，而她也没有反对，默认了我的这个提案。
其实我当时是想过报警和呼叫急救车之类的，但她执意不肯，所以没办法，我只能带她回我自己家了。
应该……没关系吧？
她看上去似乎是个正处于困境之中的人，既然看到了，那我就没道理袖手旁观，否则我心里不舒服。但是……
我心中仍有所顾虑地望着自家浴室的门。
她现在正在我家的浴室里洗澡，说是为了把身上的“脏东西”（那些血？！）洗掉。
而她的那些沾满血的衣物，也随手丢在了浴室外边。
我一想到现在有一个女孩子正在自己家里的浴室洗澡，脸就不觉红了起来，心跳也快了起来。
但是，我知道，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这个少女看起来应该是没有受伤的。那她身上的血……
我不禁毛骨悚然起来。
但是……她虽然奇怪，身上疑点也有许多，但她看上去并不像是那种杀人魔。
而且，她也没有对我产生敌意。
不过，也有可能是为了暂时躲在一个安全场所，在我面前伪装起来，等到天亮以后再行动，到时候她的第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
我背后开始渗出冷汗。
我真的不希望她是那样的人。
就在这时，浴室门打开了，一个全身赤裸裸湿漉漉还冒着白色热气的少女就这么走了出来，站在了我面前。
*
“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在干什么啊！快去穿衣服啊啊啊啊！！！！！！——————”一见到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刺激”一幕，我的脸都红透了，烫得都能用来煎饼煎蛋了，随即慌乱地大声对眼前这名刚出浴却没穿任何蔽身用的衣物的少女叫道。
“我原本的衣服都已经脏了，不想穿。所以我现在出来就是向你要衣服穿啊。还有，浴室里没有浴巾。”对方却反而毫不在意地随意解释道。
“唔！！”我……我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我只得闭上双眼，闷着声走过少女身边，去卧室取浴巾还有可以穿的衣服了。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杀人魔”，那我还真是刷新了对“杀人魔”这一概念的认知啊！！——
——因为这个房子之前都是我一个人在住，所以基本上没有女性的衣物。不过，之前我老妈也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所以也有几件没有带走的衣服，但不一定合身。
【啊啊……算了，没办法，将就一下吧。】
我叹了口气，拿着一片浴巾和一件看上去简朴但比较洋气的纯白色连衣睡裙（看起来应该比较合适），走出了卧室，看到对方还在客厅的沙发旁站着等我时，赶紧闭上了双眼，把衣服和浴巾全部丢在了客厅的地板上。
然后我立马就转过身去，背对着那个刚出浴而身上还没有穿任何衣服的少女，脸上微烫地对她高声叫道：“好……好了！衣服也拿好了！你……你赶紧……赶紧换上吧！！……不……不过……你现在身上还是湿的，先用浴巾擦干身体再穿上衣服吧！！……”
“嗯，谢谢了。”
对方平淡的回应声从背后传来。
随后，背后又传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与身体摩擦的声音。
“咕噜……”
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同时滚烫混乱的大脑中开始了疯狂脑补——
——【不行啊啊啊啊！！！！！我受不了了！！！！！！——————】
我拼命地压抑住自己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并崩溃地逃回了自己的卧室里。
我真的是……太差劲了啊啊啊！！！！
*
当少女在客厅用同样平淡的语气向正在卧室躲着的我喊道“我换好衣服了”时，我的“灾难”才终于得以结束——
——“好了，现在，说明一下情况吧，总得让当事人我了解一下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情吧。如果有什么困难，我也可以看看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我一边尽力地去尝试忘却刚才的尴尬场面（虽然说很可能只是对于我来说是“尴尬场面”），一边强装镇定地咳了几声，向这名“神秘”的少女问道。
“嗯……从哪里开始说起呢。”“嗯，没关系，从头开始说，慢一点也没关系。”“不，我是在思量什么可以跟你说什么不可以跟你说。”“呃？？”“因为我看你应该是个普通人，没接触过这个世界上那些更深层的事情。”“……喂，你该不会是中二病少女吧。”我半开玩笑地对少女吐槽道（不过这家伙之前浑身是血的样子也确实很不正常啊，而且她说话似乎一直都十分认真）。
“不，我不是。”喂，还真认真地回答了啊！？！我一边在心中继续吐槽着，一边兴趣略增地继续对少女说道。
“……那，好吧。我确实不太了解，但是我还是想听听。”“你真的想听？不要后悔哦。”“……唔……我，我不后悔。”我犹豫了一下后，心想“反正都到这一步了，就干脆豁出去吧，不然就太亏了”，于是一咬牙，选择了“Yes”选项。
少女听到了我的回答后，开始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望向我的双眼，并且露出了让我不明其意的微笑，害得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哦？是——么？就算是前方是真实存在的人间炼狱，你也一定要向前进发去寻找这个世界的真相么？”“……那当然，不然我总感觉心里有个疙瘩。”开始浑身僵硬的我想了想，终于艰难地下定了决心，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最终回答，毫无拖泥带水。
因为我的直觉明确地告诉我，在我向这名身份不明的少女伸出援手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不能回头了——如果我因为犹豫、胆小与对未知的恐惧一口回绝这个少女，到时候招来的祸端将很可能会更大，甚至会让我送命！！
看来，目前赌一把反而才是那个最保险的选项——
我万分紧张地盯着面前正在微笑的少女，等待着她的回应。
时间一秒一秒地艰难地流过，仿佛是将每一秒钟硬生生切成几百上千秒一般，令人感到无限压抑与不安。
“……嗯，很好，看来你对你现在的处境还是很清楚的。”一直用“迷之眼神”和“迷之微笑”望着我的双眼的少女终于不再保持沉默，换了一种略显轻松愉快的语气对我笑道，同时也瞬间挥去了我心中的那些压抑与不安，使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是。”少女突然语气一转，对我冷冷地说出的这一句话，使我那刚刚才放松下来的心脏瞬间冻结。
“你，已经决定好踏入炼狱了呢。”
*
“什……？？”“呼，不过你确实做出了目前相对而言最好的选择，所以你不必担忧太多。至少，你有了一条可以活命的道路。”“你……什么意思？”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同时紧张地向对方问道。
少女笑了笑，继续说道：“就——是——说——啊——你，如果胆怯地接近了却又逃避了‘真相’，你就得被我杀掉啦。”“！！”“这是当然的吧？你当时就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做出了‘接触真相’的选择吧？你都看到了浑身是血的我躺在地上，再留着你也只是埋下隐患，为之后的我带来不知多大的麻烦，我可没这么笨。但是杀了你本身也是会带来麻烦的，我这个人可是最～最讨厌麻烦的啦。所以啊，我就想了想，觉得把你拖进我所处的‘真实世界’然后与我为伍对于我来说才是最佳选择，然后我就给你出了道选择题，让你自己做出选择，‘是否接触真正的真实，然后坠入深渊？’可谓是既考虑了我自己的利益，又尊重了你的想法——当然啦，都是为了我自己好；如果你本人不愿意，我再强求也是会带来麻烦的。那还不如把你杀了呢。我说过，我这个人可是最～最讨厌麻烦的呢。”恶魔般的少女露出了恶魔般的微笑，就这么淡淡地说出了恶魔般的话语，使我的思考瞬间停滞。
——但是，我知道，我并不后悔我当时对少女伸出援手的决定。
既然这家伙自己都说了“要把你拖入深渊，与我为伍”这种话，那不就说明她自己在这之前就已经深陷于深渊之中了么？既然如此，那我就更不能袖手旁观了。
既然都已经和这个让人不爽的家伙扯上关系了，那么对于我来说，与其想着脱身而去，还不如先努力一把，尝试把她拉出那可笑的“深渊”！那样还来得舒服！
无所谓了。一切都无所谓了。
比起心中留下永恒的伤痕，还不如挺身踏入那所谓的“炼狱”！
这样，也是为我自己好。
——于是，我做出了如此决定——
——踏入炼狱，跳进深渊——
——然后，拯救她。
*
“好啦好啦，废话不多说，赶紧说你要说的吧，快点。”在确认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后，我迅速平复好了心情，用明显更为镇定自若的语气催促着少女。
“你这家伙……真的很有趣啊。”少女闻言，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愣了一下，但随即便换回了原本那种淡淡的的语气，微笑着说道，“好吧。那我先问你——”
“——你相信‘超自然’的存在么？”
“噗！？？？！！——————”原本还保持紧张感和严肃态度的我一听到这句话，一下子没忍住，笑喷了；但我仍旧尽量认真地回答对方：“我觉得应该不存在吧。毕竟这个世界是可以用科学来解释的。科学是十分注重规律的；即便是鬼魂之类的东西，只要能够分辨构成鬼魂的新物质，并且分别定性、定量地研究这种物质，再进一步完整分析鬼魂的行为模式，归纳总结出相关的新规律，那也算是‘科学’啊。所谓的‘超自然’应该不遵循任何规律，从而彻底无法由科学解明，最终成为‘超自然’。但是既然没有规律可循，那它本身的变化也是不遵循任何模式的，也不存在什么法则，那它该怎么变化呢？这不是自相矛盾么？而矛盾的事物又该怎么存在并成立呢？”
“嗯，你说的不错。”没想到，少女却略带欣赏地评价道，“但是，所谓的‘超自然’既可以是不存在的，也可以是存在的。”“？？”我顿时蒙圈了。
少女也不顾我的迷惑不解，紧接着往下说：“更准确地说，‘超自然’在表象上可以存在，但本质上是不存在的。就好比古代人以为雷电是某种类似于神明的‘超意识’操纵的现象，而现代人认为这只是纯粹的自然物理现象一样，表面上看很神奇，但实际上并非如此。这也是‘科学’的体现。”“所以说……？”“所以说——实际上‘超自然’的确也算是‘科学’的范畴之内，但只是目前的传统科学无法加以解释，所以就成为了‘超自然’；一旦传统科学发展到可以解释‘超自然’的水平时，曾经的‘超自然’也不再是‘超自然’了。这只是‘相对而言’的问题罢了。说白了，真正的‘超自然’并不存在，‘超自然’只能作为一种‘标签’存在。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超自然’存在，都有相应的物或象被贴上‘超自然’这个‘标签’。”“所以说，实际上‘超自然’也可以是科学的存在，并且遵循某种模式运行？”
少女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对。即便是魔法，也需要遵循某种模式运行；如果你第一次念咒语A，结果是出现火焰；第二次念咒语A，结果是出现水球；第三次念咒语A，结果是放出雷电；那‘魔法’这一学科也无法继续存在并成立了，因为它根本没有规律可言，无法被我们解明并利用；反之，你每一次念咒语A，都导向同一个结果，那你就发现了一条魔法学定律，使‘魔法’这一学科得以存在并成立；这也是‘发现规律’，也在‘科学’的范畴之内；因此，如果‘魔法’存在，那它也算是一门‘科学’，不是吗？”“嗯……”少女所举的这个例子已经很明白地说明了真正的“超自然”与真正的“科学”之间所存在的关系；这实际上并不存在什么冲突和矛盾，也并非完全无法相容，只是“相对而言”的问题罢了。
*
见我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少女淡淡地笑一笑后，又接着说：“但是，科学也不是万能的。”
“那是当然，”我立马就回应道，“还是那个‘相对而言’的问题。如果说科学绝对能解明世间的一切，那这种说法反而是极不科学的；那已经算是一种‘宗教信仰’与‘迷信’了，而非真正的‘科学’。所以说‘科学无止境’啊。”“那你觉得对于世上的某些‘最本质’，科学在不知多久后的未来能够解明么？”“当……？！”
我刚想回答“当然有可能”时，又迅速发觉不对劲，立马就哑口无言了，张着嘴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少女见状，摆出了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继续说道：“举个例子，艾萨克·牛顿知道引力的存在，但不知道这种超距作用是怎么产生的，只能给‘引力’这一存在给出定义，建立概念；而阿尔伯特·爱因斯坦知道引力是由于质量引起的空间扭曲产生的，但不知道造就‘质量产生空间扭曲’这一规律的具体原因，只能给出规律，无法解明其源头。这种例子比比皆是；科学家直到现在还无法统一强互作用力、弱互作用力之类的力，也无法完全解明波函数坍缩瞬间对于相应态的某种‘筛选机制’——‘科学无止境’，并不等于‘科学无下限’；或者说，‘科学无下限’反而就是‘科学’的下限所在；因为这正说明了科学永远无法接近这个世界上的某些更进一步的‘本源’，更无法接近这个世界的‘原一’，从而反过来限定了科学的发展水平只能无限趋近于某个极值点，就好似微积分学里的极限一般，那个‘极限’就摆在那里，你努力去接近，但永远无法抵达，你与那个‘极限’之间的差量永远只能是一个无穷小量。”
科学也有这样的“极限”。她如此悠然地说道，却给我的带来了不知多大的心灵震撼——
——“极限”的确存在着，我们不能否认其存在，它就摆在我们面前，等着我们去接近，就宛如那座珠穆朗玛峰一样；但我们实际上无论怎么努力，也只能去接近它而无法抵达它，而我们却可以凭超乎常人的努力去登上珠穆朗玛峰的峰顶。“极限”的确存在，但我们也的确只能去接近它，就这么简单。
*
随后，在迅速地回想一遍少女之前跟我说的话后，我突然想到了一点，然后瞪大了双眼，看着少女的眼睛，像是试图获得最终解答一样地问道：“那你之前跟我说的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话……实际上联合起来后就是针对统一的一个论点的讨论……！？”
“没错，”少女看起来笑得很开心很愉悦，仿佛是在对我的顿悟感到欣慰并为此夸奖着我一般，“就和是艾萨克·牛顿在自然神论中认为上帝是第一动因并因此认为万有引力定律实际上是上帝的杰作（注：在艾萨克·牛顿《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开头的其中一篇较长的前言中有提到这一点，但这篇前言并不是牛顿本人撰写的，而是他的一个朋友为此书撰写的），阿尔伯特·爱因斯坦认为上帝不会掷骰子而实际上上帝确实在掷骰子是同一个道理——人们无论否不否认，究其‘原一’的极限确实存在；但相应地，科学也永远无法抵达这个极限。于是，传统科学给这个‘极限’挂上了一个标签，‘超自然’。无论之后有多少所谓的‘超自然’现象最终得到了传统科学的解释，这个‘极限’却仍旧只能是‘超自然’，直至永远。”
“而对于这个‘极限’，传统的科学自然无法驾驭。于是，为了驾驭这个‘极限’，一门全新的科学诞生了——”
“——那就是‘神秘学’。”
顿时，我感觉自己从出生到现在一直所处的那个“科学的世界”瞬间崩塌。
*
现在是2039年。
自从IAAS（国际科学促进会，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 for the Advancement of Science)于2001年因名为“911”的重大事件成立后，其代表全世界正式宣布所谓的“神秘学团体”实际上是对世界安全危害极大的全球范围的“邪异宗教团体”，而众多大大小小的恐怖事件也与之有关，同时宣扬非科学甚至反科学的落后迷信思想，对正确的科学发展道路造成极大阻碍，必须坚决反对。从此，IAAS便带领着全世界的科学团体、代表着科学方面，正式开始同名为“神秘学”的“邪异宗教”进行对峙。尤其是在2017年进行第一次“猎巫行动”后，更是同“邪异宗教”全面开战——
——然而，面前的这名少女却告诉我，我一直以来所认为是“邪异宗教”的“神秘学”居然是可以驾驭“极限”的另一门“新科学”！这简直是颠覆了我对这个世界的常识认知——
“等等……那你是说，所谓的‘传统科学’就是现在明面上的我们大众所认为的那个‘科学’？”“对，没错。”面对我的确认，少女平静回答道。
我不敢置信地反驳道：“不对啊……这是不对的！既然你说科学有无法企及的极限，那什么‘传统科学’、‘新科学’之类的不都有这样的极限么？ 假设神秘学就是一门新科学，那它不一样有那个极限？那又何谈驾驭这个极限？那不都一样吗？”“不，不一样。”然而，少女直接给出了否定，“就算是无穷小量，也得根据趋于0的速度分为高阶无穷小量和低阶无穷小量；自然，新科学由旧科学衍生出来，并逐步形成自己的相对独立体系，自然就是本质相同而形式不同了——通过另一套革新方法论，进一步接近那个‘原一的极限’，并且突破关键限制，跨过鸿沟，达到反向利用‘原一的极限’这一存在的水平也不是不可能，不是吗？只是在思想改革之类的方面需要下大功夫罢了。毕竟旧事物难以被新事物替代，尽管有这个趋势。这是基本的历史规律。就像你现在难以接受‘新科学’的存在一样。就是这么一回事，并不复杂。”“！！……”我正想继续反驳些什么，但一听完少女的话，我就又立马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得张着嘴巴，干瞪着眼，无意义地盯着面前这个脸色平静的少女看。
“当然，这并非是反科学，也并非是宣扬封建迷信，这只是从更为长远、更为全面的角度看待‘科学’罢了；虽然你不能肯定，但你绝不能否定。这就是‘科学’。如果有站在其中一方的角度去单方面反对另一方的声音，那就是立场问题而非真理问题了。或许研究的角度和方向不同，但本质上仍还是一样的。只不过从无完美之物，无论什么科学体系都是需要互补互利互相交叉融合，而又各具千秋的。从来没有谁真谁假、谁对谁错、谁优谁劣的问题，科学永远是一体同等的，有的只是立场问题。只要是能够真正通过追寻并发现宇宙规律，来挖掘宇宙真理，接近宇宙本质，并趋近那个‘原一之极限’的存在，那就是科学。只要存在，就去研究，而非自认为看不到，就不去研究。本来就是没什么可争论的问题。”少女最后如此宣告道。
*
“大众以为神秘学就是大搞异端宗教、呼天喊地、信奉鬼神、神学狂热，而又反科学、反人类的荒谬之物。然而，神秘学也有自己的逻辑体系，也必须实验求证，，也必须承认已发现的真理，也需要数学理论推导。这是随传统科学一并出现并发展的方法论，并从传统科学衍生出了一套相对独立的专门的理论体系。而这套理论也是可以很好地合乎事实并描述事实的，同时也可以导出预测现象的结论，具有良好的可行性、严谨性和科学性。真正的神秘学和大众刻板印象其实是相去甚远的。”少女又进一步补充道，以打消我“最后”的疑虑，“而我说‘新科学取代旧科学’也并非是完全的‘取代’，而实际上更应该是‘融合’。因为完全的取代只会是自寻毁灭，不可能完全独立存在的。而真正的‘新科学’应当是两者真正实现互相融合后所诞生的‘科学’。而此时，这门真正的‘新科学’就会真正取代之前的‘旧科学’，其中就包括之前那门不完全的‘新科学’。在此之前，‘旧科学’和‘新科学’只能互补互利。不过，目前来看，因为思想、观念、立场之类的问题，要走向统一的真正‘新科学’还是困难重重的。”
“那为什么说神秘学就是那门不完全的‘新科学’呢？”我仍然不甘心地再次发问。
少女不慌不忙地从容答道：“如果是文艺复兴之前的神秘学，那肯定不是什么‘新科学’。但在第一次科学革命，尤其是十九世纪神秘学复兴而导致一个名为‘金色黎明（Golden Dawn）’的结社成立后，神秘学开始和传统科学结合起来，并且这个势头越来越迅猛，甚至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引发了世界规模的所谓‘魔法科学化运动’，从此传统神秘学完全进化为一门‘新科学’，并使神秘学再度崛起，拥有了和传统科学对抗的实力。”这样，有关“科学世界”的一切真相也就明了了。我本应这样想。
但，也仅仅是“本应如此”的程度而已。
我立马揪住了其中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最关键的点，向面前的少女发出了一个足以击垮对方一切说辞的疑问：“如果你说神秘学可以合乎事实，那你能不能给出一个实证呢？”
我原本打算借此瓦解对方目前为止的一切说法正确性，以此来拯救并维护自己那最后的“常识世界”。
然而。
正当我洋洋得意地自认为少女“此刻必败”时，少女却仍旧如此从容自得地微笑着说道——
——“好啊。那就让我这个科学和神秘学结合的产物，来给你一个实证吧。”
*
我顿时愣住了。
我没有料到对方会给出这样的回应。
这使得我一时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到底说了什么。
不过面前这个所谓“科学和神秘学结合的产物”可不管我是不是处于蒙圈状态，自顾自地笑着将手伸向了身边那个被一块麻布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物体——
——“！？！！”
少女迅速拉开了那块麻布，而那瞬间暴露出来的上一刻还被包裹在里面的“物体”使我目瞪口呆——
——那是一把通体漆黑的东方风格的长刀。
而且，这把刀散发着一股让我感觉很不舒服的诡异气息。
我的身体忍不住开始发起抖来。
这绝对是一件“不祥之物”。
它这一刻还安安静静地乖乖躺在少女手中，但下一刻就可能会大开杀戒，嗜血如狂。
它可以把我瞬间切成万片千块，也可以将我拖入一个血色的无尽深渊。
它仿佛象征着炼狱，代表着死神，化作名为“死”的化身，将人的死亡玩弄于股掌之间。
不。
它或许不仅能将人置于死地，也可以将一切可以称得上“生物”的存在置于死地，甚至可以将一切不具备所谓“生命”的物体置于死地。
它可以抹杀一切存在，甚至以往的一切常识、经验、概念乃至世界规律。
只要是“存在”，这把刀就可以抹杀。
这已经不是违背一切原有世界规律的程度了，而是作为一种更高等的、无法理解的形式操纵着、塑造着一切世界规律。
我连这种“存在”是否能算得上“存在”都无法知晓。
因为这个“东西”仿佛就是为了违背“存在”而“存在”的一般。
我的直觉不停地这样告诉我的大脑，强迫我的大脑去相信这样的非法“存在”，尽管我不肯相信，也不愿相信。
连我自己都感觉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地恐惧，但又莫名其妙地适应。
感觉一切都是莫名其妙的一般。
就好像一切都不应当“存在”却又确实“存在”在我面前一样。
我说不出话来，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我努力地尝试使自己镇定下来。
——而少女可没有慌。
——她自然地将刀拔出了刀鞘。
就在那个瞬间，我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
*
几乎在少女拔刀的同时，好几条漆黑的长蛇从刀鞘中、刀身上迅速冲了出来，并疯狂地一致冲向了我——
但我别说躲避，连恐惧绝望放弃一切地闭上双眼都来不及。
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群意味着“我的死亡”的黑色的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我——
但是，我并没有被黑蛇扑中。
黑蛇们直接擦着我的左脸，向我的身后高速射去。
然后，在不到万分之一秒的时间内，我身后响起了一声沉闷的爆炸声。
我机械地、麻木地转过头去。
我身后的一个廉价花瓶已然变成了一堆冒着“哧哧”气泡和“黑雾”的黑泥，上面还有一些残留的细小黑蛇来回跳窜、上下跃动着——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左脸上刚刚产生的麻痹感和微痛感都忘却了。
这……这不就是货真价实的“魔法”么？？！！
*
“啊呀？不小心擦到你的脸了，不过放心，这种程度可不会有生命危……嗯？？”正当我不以为意地看着面前这个满头翘着黑色头发、正处于呆木状态的少年笑着说道时，我突然愣住了。
因为我突然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这家伙的左脸擦到了一点我的黑电，而他的左脸却毫发无伤。
怎么回事。
这明明是不可能的啊。
我原本故意让黑电流擦到他的左脸，以此来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好好听从于我的命令。
结果现在却发生了超乎预想的“异常事态”……
不。
从根本上来说，这家伙本身才是“异常”的源头吧。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这个还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的黑发少年。
还真是个有趣的家伙呢，让我收到了这么多惊喜。
呵呵。
*
“这……这是什么……”我过了半晌，才敢支支吾吾地吐出这几个字。
“是‘黑电’哦。”少女随意回答道。
“‘黑电’……‘黑电’又是什么……那根本就不算是‘电’啊……”意识恍惚的我半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确实。只不过长得像‘电’，通常又是黑色的，所以就叫‘黑电’啦。其实就是一种超越物质本身存在的‘物质’罢了。我就是为了能够引导并控制‘黑电’这种‘存在’而制造的‘工具’啦。”对方依旧随意地解释道。
然而，当我听到“制造”两字的时候，我立马就从恍惚状态里被惊醒了。
然后，我又迅速想到了少女之前自称是“科学和神秘学结合的产物”。
“‘制造’……喂……喂，‘制造’是什么意思！？”我顿时抬起头来，睁圆了双眼，紧紧地盯着面前这名来历不明的少女，大声地问道。
“嗯……这种事情完全不用在意好吧……不过，这下你相信我所说的是……”
“什么跟什么啊！那种事情现在已经根本不重要了好吧！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刚才那个什么‘黑电’是什么科学和神秘学结合的产物了！但你说你是被制造出来的‘科学和神秘学结合的产物’是什么意思啊！？我没办法一下子接受前者，那后者又是什么啊？！那种东西我更没办法接受啊！！”我开始对少女怒吼起来。
反倒是眼前的这个少女，仿佛一脸对我的怒火不可思议而又满不在意的表情，让我心中更加发火了。我正想继续质问些什么时，少女又缓缓开口了：“你想知道？好吧……我都已经将‘黑电’展现给你看了，这种事情顺带着告诉你也没事。反正之后也得跟你说，现在趁早跟你说更好。”
“就是说啊——我是被一家研究所研究出来的啦。而我的身体已经经过一种特殊的‘黑电适应’改造了。我的血液现在已经被注射了四千三百万个链接着大脑的纳米集成电路神经单元，每个细胞都被刻入了一个可以和机体共鸣的对应魔导能量回路，体液和肌肉里被注射了各种药物，来强化机体。并且通过激光照射和蚀刻手术，我的大脑和机体都被强行改造成了和名为‘异’的异常潜能可以相容协调的一个整体系统；我的大脑被刻入了另外一种魔导回路，构成了一个庞大的数据库，并被强行灌注了大量有关的知识。当然啦，我还需要经过各种什么枪击啊、电击啊、切割啊、抗压啊、注射啊之类的实验来测得实际数据，以把控改造模式。最后通过一种名为‘雷奥斯’的召唤和降临仪式，经历无数次实验和死亡边缘的我终于正式获得了人工‘黑电异能’。现在的我，在黑电、对应的异和各种魔导回路的加持下，全身机体细胞寿命理论上已经可以达到永久了……”她似乎有点讲上头了，对这种事情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够了。”我处于极端的愤怒，现在反而已经处于一种出奇诡异的冷静状态了。
“嗯？”“我说，够了，不要再说了。”我努力压制着怒火，“那些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要实现人工异能并且探索人类机体极限之类的吧。”“……畜生。”
我最后恨恨地低声骂了一句。
*
这个家伙也把那些家伙称作“那些人”呢。
我不禁想起来那个姓柳的家伙。
不过，和那个人又不太一样。
眼前的这个少年正在释放着十分危险的恶意。
但不是对我。
而是对那些研究员。
这连那个姓柳的人也没有过。
对我毫无恶意，反而对“那些人”产生了杀意这么重的恶意么。
我可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人呢。
我不禁微微勾起了嘴角。
不过……被我拖进了这个世界的“炼狱”，就别想着这么容易脱身了哦，有趣的家伙。
就这么……与我为伴吧。
*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世界这么黑暗的一面。
我只不过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平凡的高中生。
但正是从未见过如此的黑暗，我才感到出奇的愤怒。
【你所说的“炼狱”就是这种黑暗的东西么……混蛋……】
我咬牙切齿地想着。
还有什么“科学”和“神秘学”、“魔法”和“异能”……
她所处的“世界”就是这样的么？
这才是这个“世界”的真面目么？
我感觉我的“日常世界”正在被这个“真实世界”不断侵蚀着、毁灭着。
好可怕。
好恐怖。
但这已经算不上什么大事了。
居然遇上了这种活见鬼事情。
我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袖手旁观啊！混蛋！！
我顿时目眦尽裂。
——就在这个夜晚。
——他的“世界”。
——开始崩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