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落地后,驻山东第26装甲军的人早已恭候多时,为近卫坦克第1军的军长叶若心少将、近卫空降第2旅的纪梦晴中校和近卫坦克第1旅的杜吟枫上尉安排好了住处。近卫坦克第1军的军长叶若心自不用多说,1连的连长杜吟枫上尉被视作指挥1连终结第1装甲旅叛乱的英雄,被少将点名带上。至于纪梦晴则是少数和阿拉伯人打过交道的军官,自然也作为专业人才被带来了。
床与这个房间一样简陋,只是在一个空心木块上铺了几层床单,这是应少将一切从简的要求,对我来说非常合适。毕竟我自小睡的就是这种硬床,席梦思反而会让我不太舒服。
躺在床上,我继续思索着刚才未完的问题。方才我还在飞机中眺望着舷窗外的无边浮雲,现在就又来到了这个狭小的单人间。几周前我还在东北做着1连的连长,现在却跟着军长来到了山东。
转变来得太快太突然了,我在脑海中回顾了最近发生的事情,走马观花,甚觉惊奇。自我与她分别到现在,我从未猜到,我会以这样的机缘巧合为契机得到与她重逢的机会,命运竟会难得垂青提携我这个无名的上尉!
第二天一早,叶若心将我叫到了他的房间,当着我的面给内务部的人打了通电话。他问了我几处细节,诸如她的生日之类,核对无误后,叶若心将她的住址与联系方式写到纸上,递给了我。
“我不会违背诺言的。”叶若心说。
“谢……谢谢。”我以我颤抖的手接过纸条,走到楼下发动了那辆已为我们准备好的M20高机动车。
在车上,我思索着那个问题,我对她的感觉,有资格被称之为爱吗?还是只是单纯的,躁动的情愫?我无法说服我自己,这种感觉,朦胧而难言。所以在终于得到重逢的机会之后,我反而萌生了退却的想法。那时就没有问题的答案,难道重逢后就会有答案吗?
可我还是说服了我自己去一探究竟。如果没有可能,我就立刻断了念想,向叶若心打报告,结束这次休假,滚回东北,滚回我的1连做一名上尉。如果可以的话,我大概会退役,再找份收入不多但贵在清闲的工作,工资加上我退役后的福利足够过上后现代版本的、轻松自在的田园生活。无论是哪种结果,对我而言都不吃亏,索性去看看好了,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我笑了一声,当然是嘲讽自己的苦笑。从中学的分别,到我参军服役,到我鸡犬升天,再到我现在的重逢,从来没有哪次,我的命运被自己握在手里。与其说我主动寻找她,不如说是被她吸引到了这里,根据她的反应再来推动本该属于我的人生。
小区门口的保安以颇为惊讶的目光目送我进入小区,我才突然意识到,我居然忘记换上自己的衣服了!出门的时候,我习惯性地给自己套上了尉官常服,戴上了大檐帽,鞋子也是热带作战靴。被我带来的不仅仅是我这个人,更是这身东北军制服上所承载的身份。
我步入单元门口,却发现电梯坏掉了。我不得不穿着这身厚实的常服,忍受着炎热,从1楼走到18楼。经过了煎熬的攀登,我伸出右臂拂去额头的汗珠,又花了3分钟调整呼吸,最终下定决心敲了敲门。
无人回应,门没被打开。我该悲伤难过才对,不是吗?但奇怪的是一股舒心与释怀自我心底涌上。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我没资格见到她的。”我对我自己说。但很快,这种轻快又令我发笑:“我究竟在幻想些什么?我为什么不去接受现实,而是自找不快?显而易见,我被抛弃了,被毫不留恋地抛弃了。若是真的两情相悦,早该在那时就互相喜欢,成为情侣,而不是像我这样时隔多年再去打扰别人的生活。”
叶若心在纸条上特意写到:“状态:未婚。抓住机会。”可他根本什么都不懂,不懂我这种人其实一点不讨女孩子喜欢,我不懂我和她之间,压根没有什么进一步发展的可能。中学也不乏听到别人忽悠我和她表白谈恋爱的那些鬼话,但我很清楚,我的样貌并不出众,怎么会令她喜欢呢?
可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门被打开了,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她。
时间好像在她姣好的容颜上止步不前,我凝视着她的眼睛,察觉到其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被冷漠所取代。我可以肯定,我没有找错人。我们两人僵持在门前,我不知如何开口,她也不急于赶我走。
我准备问候下她,却被她抢了先:“抱歉,我不认识你。”
她在说谎,她记得我。我若真是个陌生人,正常的反应会是几句话把我打发走,但是以她热情开朗的性格,大概会关切地询问陌生人找寻的是何人,然后力所能及地帮助他吧。
如今,我在她心中的地位恐怕连陌生人都不如了。
我只是站在原地,大概是等她把我赶走,让我彻底死心,回归原本的生活吧。
屋内有个老人走了出来,瞥了一眼我的肩章,大概认出了我是一名上尉。又上下打量了我一遍,说:“我认得你,是那位在报道里终结了叛乱的杜吟枫?”
“是的同志,但没他们吹嘘的那么厉害。”我只好打官腔来掩饰我内心的失落。
“你是东北军的人吧?找我们有什么事?战争已经结束了,东北军征兵也不应该征到山东。”
“是的,我是近坦1旅1营1连的杜吟枫上尉,我今天没有公务在身,只是顺道经过这里,所以想见见我的老朋友。来的有些匆忙,还没来得及换下制服,给您添麻烦了。”
“真没想到能见到本人,进来坐一会吗?”
我看向她的眼睛,其中仍是冷漠。与其强行留下来,不如离开吧。
“不必了,我已经见到了我想见的人。”说罢我正了正我的大檐帽,走掉了。
纪梦晴见到失魂落魄的我,很是惊讶:“她难道把你劈头盖脸骂一顿了?不对啊,她在和你我做同学的时候不是这种人啊。还是说内务部给你的信息不对,你转了半天没见到她?”
“不,比那更糟。她已经不认识我了,或者说故意装作不认识我。我的意思是说,同志,我并不是一个讨女孩子喜欢的人,这就是一个错误,我不应该来山东。我向您提出申请,立刻结束我的假期,我要回近坦1旅的驻地。”
“停,不要带着脾气做决定,不然你会很快后悔。我读过你写的诗和散文,文约辞微,其实很多小女生都喜欢你这种文采出众的人,她们没那么多市侩,真的会因为才华而不是财富爱上一个人。我还查过你的服役记录,你到现在还没请过一次假,和那些找一百种理由请假,三天两头就往家里跑的小少尉一点都不一样。你知道吧,像你这种认真负责,又会吟诗作赋的人不好找啊。之前平叛的时候,你们1连被转交给我的空降营指挥,我就和1连的人打过交道。他们都很爱戴你,和我一样,认为你谈吐幽默,博闻强志,很难不令人欣赏。”
“同志,我想你这样天生英俊的人不会理解我这种样貌鄙陋的人为什么会在喜欢的人面前如此自卑。想想《巴黎圣母院》里的那个敲钟人卡西莫多,他的心灵再美好,又有几个人愿意去了解?我唯一强过他的地方大概就是我是个东北军的上尉,我受过教育,在克洛徳副主教堕落到害死埃斯梅拉达的时候就会开枪打死他。卡西莫多是淤泥中的一颗夜明珠,很少有人会主动擦下那些淤泥,很少有人认识真正的他,也很少有人认识真正的我。还有小说里的军官弗比斯,倚仗自己帅气的容颜对埃斯梅拉达始乱终弃,如果我在东北军里发现这种人,我会直接举报给宪兵,甚至动用私刑打他黑枪。因此,请枪毙我吧,或者把我的话交给宪兵,让军事法庭来枪毙我。”
说了这么多之后,我看向了纪梦晴,他并没有不耐烦,他的神情仿佛是在鼓励我说下去,那我也就不吐不快:“她和埃斯梅拉达很像,她们都很善良。但是和埃斯梅拉达一样,她会爱上一个比我更优秀,更拿得出手的人。而不是我这种,贫穷、丑陋的落魄书生。我能感受到中学时她对我的好意,但这种好意的背后不是爱情,只是因为她是个乐于助人的好人。她是个博爱的人,在她眼里我和其他人一样是平等的,她也不是在帮我,她只是帮助那些她眼中需要帮助的人,就像是埃斯梅拉达对卡西莫多。所以说,同志,她究竟会探察出我对她的由衷的忠诚和热忱,还是直接因为我并不出众的外表拒绝我?”
“听着,如果她只看到了你的外表,没有剥掉盖在你心灵上的淤泥,对你仅仅是怜悯恻隐之情,那么那时她就不会和你成为朋友,也无所谓现在要装作不认识你来疏远你。你代入下她的视角,你会只因为可怜一个人就和他做朋友吗?如果你在她心中一点分量没有,只是芸芸众生的一员,她就压根没有必要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来对待你,而是像往常一样‘可怜’你不就好了?就算看你不顺眼,直说她现在没有时间,把你赶走就可以,又何必要这样对你?”纪梦晴说完之后喝了口水,“我今天不是站在一个中校的角度教训你,而是身为与你平等的同志、你的中学同学在劝告你——你没有成功地抓住她对你的好感,你伤了她的心。想办法联系到她,不然一点挽留的余地都没有了。不止是你在胡思乱想,她也是。”
“谢谢你,同志。”我底气不足地感谢了他。
纪梦晴听到我无力的五个字后笑了出来:“答应了你的事情,我必须要帮你做好才行。无论是为了感谢叶若心少将答应我个人请求的好意,还是出于对你终结叛乱的肯定,我都必须帮你。”
“您言过了,你也知道,我并不是结束叛乱的人,我只是正好参与了最后一场战斗。叛乱并非因我而止,正如旭日并非因鸡鸣而升。”
“重要的不仅是你自己做了什么,还有别人认为你做了什么。胜利有许多父母,失败却往往是孤儿。用好你平叛英雄的身份。时候不早了,各自回各自房间休息吧。”
这一晚我很晚才睡。我已经无颜再面对她了,可又该怎么联系上她呢?我拿出手机,输入了她的电话号码,但我最后没有勇气按下拨号键,我害怕这会给她一种隐私被我窃取的感觉。所以,我把她的电话号码存进了通讯录,就关掉了手机。
我想给她写信,但转念一想,现在的邮局系统已经崩溃了吧,太久没有人用书信联系了。因战争而生的野战邮局在战争结束后也大多关停。不如用快递邮寄给她?如果连物流业也萧条的话,这样的大城市会崩溃的。
我从行李中取出了她临别时赠予我的笔记本,在书桌上展开,提起钢笔写下“敬启”两字之后就写不下去了。我应该如何称呼她呢?
我的挚友?我的恋人?恐怕在她心中我配不上这个位置。
但喜欢一个人是隐藏不住的,我玩些称呼上的文字游戏又有什么用呢?恐怕只能惹人厌恶吧。
根据我昔日里与她有限的交集,她似乎是名共青团员?我否决了拿这个身份在信中称呼她的想法,但我没有更好的办法。思量许久,还是写下了:“敬启一名光荣的共青团员”
我的愚蠢令我自己发笑,我可从没见到谁会在信中称呼对方为“一名光荣的共青团员”。这种荒诞不经的魔幻感让我的思绪愈发凌乱,仿佛我在给那名叫作“共青团员号”的舰娘写信,而非一个切实存在的人。我于笔记本上写道:
敬启一名光荣的共青团员:
抱歉以如此突兀的方式,在如此突然的时间阐明我的心意。
命运所赠送的所有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不知你是否察觉到,我的善意与付出,已然在不知不觉间逾越了友情的界限,接近了爱情的藩篱。其中一些是我身为朋友的本分,另一些,大概就是我对你的情分了。
常曰: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自认为我不过是平日里玩弄文字游戏,拿浅薄智识沽名钓誉之辈。虽然我将自己伪装成乐观散漫、玩世不恭、精力充沛、聪慧机敏的样子,并以此掩盖我的虚弱与自卑,但我其实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所以我非常地感谢每个愿意花时间了解我,和我做朋友的人。
王勃在《滕王阁序》曾言:“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 ”灯华易逝,人生苦短。同心何难觅,知音有几人?我内心很珍视那些阅读我文字的人,渴望能找到与我内心共鸣的知己。可是,行走世间,愿意阅读我作品的人都不多,遑论找到能透过文字读出我内心的人。
这也是我倾心于你的原因吧,毕竟你是第一个让我感受到写作意义的人。我仍然记得你我初识那天的自习课,你居然愿意为我续诗,要知道,我身边的人很少会认真阅读我写的东西,更别说像您这样欣赏过后还愿意应和的。
说来惭愧的是,你于我而言独一无二,除你之外我再也找不到愿意深入了解我文字的人了;我于你而言平平无奇,你可以找到各方面都比我更优秀的朋友。我是个没有用的废物。
但今时不同往日,废物亦有废物的功效。我参加了军队,加入了近卫坦克第1军,我指挥我的第1连歼灭了最后的叛乱分子,因而被宣传为终结叛乱之人。经此一战,我被少将器重,我成为了1连战斗精神的精神符号,成为了他们口中的英雄。
我想我只是个穷酸书生,与你并不门当户对,但我想我也是个平等的个体,我拥有爱与被爱的权利。累年的战斗模糊了我对你的记忆,但第一次被人发现与赏识的那份惊喜,我仍然记得。
洋洋洒洒,看似交代了不少我的想法。细思些许,又不知道写了些什么。
就这样,我在这本笔记本上记录了我对她这股纠结的爱慕之情。正如我在结尾所写“洋洋洒洒,看似交代了不少我的想法。细思些许,又不知道写了些什么。”,我只是将我的思路简单记录下来,语不成篇。
我将这本笔记本寄了出去,就好像是一个失意的人将装满了自己对恋人愁思的漂流瓶丢入大海。果不其然,我对漂流瓶的拙劣模仿得到了应有的结局——石沉大海。身形单薄的笔记本被发达的物流业吞没了,不知所踪。我的内心有些隐隐的失落。我不知作何反应,我该接受这个结局吗?
结束这场闹剧后,我干起正事来——随叶若心和纪梦晴出入第26装甲军的会场,开着冗长乏味的讨论会。按理说,我作为当事人应该了解到很多消息才对,但会场上的我其实一句话都没听进去。我一直在回忆中学生活的最后一段日子,也是与她相伴的日子。她伏在案上学习,我却对着她的方向发呆。我们两人走上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的根源,也许在此时就显露了。
从会上紧张肃杀的氛围来看,我们快要开战了。近卫坦克第1军毫无疑问的会是第一梯队,第二梯队也许就是沿海的第26装甲军了。近卫坦克第1军的士兵,1连的士兵们,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短暂的和平,就要奔向滚滚黄沙之中。
我不会逃避肩上的重担,我不是懦夫。我不会像一些人那样,倚仗自己与达官贵人的关系,留在后方,可耻地享受和平。我现在没什么贪恋的了,我是个被抛弃的人。我所能做的只有响应军队的号召,投身于战争之中。我正感到我眼前的道路变得前所未有的宽阔与明亮。
一天夜里,我正在我的房间百无聊赖地看着恋爱动画。我一边羡慕动画中主角间甜蜜的爱情,一边构思写作的大纲。昨天我的朋友给我打了电话,恳求我为他的妹妹写点什么。她现在知道曾经照顾她长大的杜吟枫哥哥是个英雄了,吵着让她哥哥联系到我,让我专门为她写点东西。
正在此时我的手机响了,我准备向他排解缺乏灵感的苦闷,抱怨没有管好妹妹而令我被迫接下这份苦差事,但居然是她:“请问是杜吟枫吗?”
这一结果出乎了我的预料,我紧张的内心令我的身体不停颤抖,我强行平复内心的情绪,对她说:“是我。”
“现在有空吗?”
“有什么事吗?我最近一直有空。”
“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方便的话可以来下吗?”
我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于是答应了她。我走到楼下,告诉纪梦晴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接着就发动了那辆M20 HMTV,来到了她的家中。值得一提的是电梯居然仍未修好,所以我不得不再度走上18楼。这次我心中的情绪较上次而言平静些许,但心里仍然没底,只是敲了敲门。门应声而开。
昏黄的灯光将她的表情藏在了黑暗当中。
“真是麻烦你了,这么晚把你请过来。”她说。
“电梯还是坏掉的吗?恐怕对你造成的困扰会更多些。”
“是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所以我让家里其他人都搬去亲戚家住,不然平时上下楼会累到他们的。”
“这对你而言太残忍了。”
“没关系,我可以多休息几次。家里囤的饮用水和粮食也够,其实不太需要经常上下楼,也累不到我。只是被囚禁在家里,失落也是难免的。聊到这个我想起来件事情,你吃晚饭了吗?如果没吃的话,也许……”
“多谢你考虑得如此周道,但我没有吃晚饭的习惯,抱歉。”我直接打断了她。
“不用道歉,我才是不对的那个,一直把你晾在门口,快进来吧。”
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我们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试图找到一个话题打破尴尬的现状,但几轮尝试都失败了。就某个话题浅浅讨论出几句话之后,窘迫的寂静就降临到我们身旁。黔驴技穷的我图穷匕见,将我所知道的全盘托出。
事后想来这绝对是步蠢棋,但谁能预料到竟然产生了这样的效果!我将受朋友妹妹所托一事告诉了她,令我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接下了这个委托。我问及缘由,她说:
“不能总让你帮我啊。你帮了我这么多,我也不好意思不去帮你。”
这可真是谬赞。我恐怕只是做了些举手之劳,例如帮她这个转校生解决校服问题,平时借她作业抄,偶尔为她讲讲题、放放风,翻越学校那可笑无用的栅栏为她买东西吃、我从未想到能有如此回报。
她倚在卧室的门框上提醒我:“时候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我大概晚上10点左右就可以写完。”说完她就步入了里面,把门一关,与世隔绝。
我将客厅的灯关掉,躺在沙发上百感交集,迟迟不能入眠。我脑海里浮现的一个念头道出了我的心声——我还想见见她,仅仅和她这样闲聊几句完全无法压抑多年来我对她的思念。很快我又试图打消这个念头。她的真喜欢我吗?要是屈从于这股本能,估计会被她讨厌罢。
“我是个英雄部队的上尉,近卫军的上尉。”我如此给自己打气,“况且我身上还有战功,我完全配的上她。”
这股莫名的勇气将我从客厅推向卧室门前,我悄悄推开了隔在两人心前的木板。她戴上眼镜,伏在案上奋笔疾书。桌上的台灯将光芒辐射向四方,犹如一座灯塔。我在她的身旁默默凝视她,正如我过去那样。
“看够文学少女了吗?”她略带俏皮地说。
我被发现了,但她并没有发怒将我赶走,而是转身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近我。
“唉,我一定要告诉你朋友的妹妹。”她摇了摇头,“你是个不解风情的人。”
我并非不解风情,而是我长久以来囚禁了我的真心,不敢表露出来。在得到这样的暗示后,我和她接吻了,一切的一切都在此时毫无声息。
她将我推开,用她一如既往清撤的眼睛,以要将我吞没的急切眼神视向我的眼睛:“答应我,带我离开这里好吗?你虽然只是个上尉,但你的事迹,至少也能拿到二等功和二等荣誉勋章,你在我眼里,比那些将军更真切,更伟大。”
在我思索如何回答她时,一通电话又将我们分开了,是纪梦晴:“你小子上哪里鬼混去了?事出有变,我们今天晚上就要回近坦1旅的驻地了,我们要去参战了!刚才你们营长给我打电话,点名要让你回来……”
“马上。”我直接挂断了纪梦晴的电话,一手接过她递来的本子,一手套上我的衣服。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她表现得十分平静。她是个开朗坚强的人,但也不应该像现在这样无动于衷。我能感到深深的疲惫与习以为常的失落从她身上袭来。
“要走了吗?”她用平常的语气问我。
“抱歉,1连需要我,100多个小伙子们需要我。我要去参战了。”说完我走下楼梯,发觉这样对她而言太过残忍了,于是我回首望向玄关,正好撞见了她送别我的眼神。
“我喜欢你,无论你对我是什么感觉,我想将我的这份心意传递给你就足够了。我爱你,只要这个念头存在就足够了。”
我们近卫坦克第1旅全旅的指战员们先行一步,乘坐运输机来到了异国的机场,等待坦克与步战车海运到这里。我们是没有坦克的坦克军了。
“仰仗真主师”这是他们都在谈论的部队,大概也是近卫坦克第1旅要迎战的精锐了。
百无聊赖的我从包中取出了她的笔记本,第一页是她娟秀的两个字——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