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3 质询
【调查员的主观现实】
陆壬身体快速回转，手已握住藏在风衣外侧口袋的枪。
“面具，面具，面具下面的脸明明这么可爱，为什么要藏起来呢？”某种有温度的物体在缓慢接近面具，此时陆壬的枪口已经贴近了发声物的额骨，用普通人的身体做出这种强度的动作会付出可观的代价，但陆壬相信这么做是值得的。
“你已觐见‘神殿’，不要试探神。”如同这句话一样，是值得支付“代价”的，虽然这句话本身并没有什么价值。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一刻，自己使用的这个“身份”和面具下面的脸都不重要了，但如果是那个家伙。
这个动作，就一定是值得的。
伴随着合上的眼帘，陆壬的虹膜融化并重构成了蓝黄的异色，这个用来伪装成“能力的代价”“因不同于社会遭到排斥的历史”，用来略微增加谈判成功率的小把戏，也并没有多了不起，事实上，如果没有到“那一步”的话，这个小把戏会一如既往地具有性价比。
眼珠被什么东西捏碎，剧痛与血浆的流出一起被神经系统所反馈。陆壬撕开外套口袋中一块软膏的包装，揭开面具的一角，将软膏一股脑的贴在眼窝上。
是无法被人类的视觉系统所捕捉的物理力量，是某种站在优势地位才会散发出的气味。
陆壬亲手摄制出的D.D的“新手教程”的画面出现在陆壬的脑海中，如果拿到的信息没有延迟的话，在这个封闭的“逆序持有者的主观现实”里，这份资料只有“宝剑侍从”能拿到，他的“逆序”显然不具有对现实进行物理干涉的能力。
有什么东西读取了“宝剑侍从”的记忆，一直在盯着自己的东西具有读取记忆的能力。
陆壬再次确认了眼前的景色，什么都没发生。
那东西会在什么时候相信“调查员”的主观现实呢。
“你不会杀我。”发声物制造了喧闹的声音，打断了陆壬的思考，陆壬刚刚注意到她正不断用枪口在发声物的额头上戳动。
陆壬略微昂首，将新生的眼球转向发声物的方向，那是穿着睡衣的少女，看起来像是高中生。职校生，或者干脆没有上高中？升学小镇里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本不该有这般的余裕才对。
“你不会杀我。”睡衣少女愉悦地看着眼前的面具人，“你杀人的起手动作不会使用武器，因为......在没法拿到新的子弹的情况下，用人类的尸体作为能源就能驱动的......肉搏才...”
“你刚刚有听到了什么吗？”陆壬面无表情地说道，这句话的代价应该是声带被粉碎，只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东西具有人类的思维能力，也仅限于此，她安下心来。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疯掉的话，那人不该是我。”睡衣少女的语气听起来越发自信。
“有的选的话谁都不希望是自己，可惜，无能力者，没得选。”陆壬回到。
错愕的表情出现在睡衣少女的脸上。
“不是‘只有你听得到’，是‘只有你听到了’和‘只有你听不到’。”陆壬很想“压抑不住地嗤笑”，她理解...她为什么不那么做呢？
“为什么...”
“因为你必须要来见我，你不得不来面对我，恐裔，邪修，或者别的危险又恶心的东西。现世有很多很多这么帅的台词，不过我是酒神的不死者，所以我只能说...”陆壬微笑。
“如果高效的被杀，我只能死在什么地方，所以我不得不去‘理解’杀死我的什么东西？”睡衣少女听到了什么高远又模糊的声音，似乎来自自己的脑内，但那绝对不是自己会去思考的东西，感觉就像是她不得不说出下一句话的感觉。
“为什么。”睡衣少女挣扎着开口。
“台词太帅了，帅到我不说出来就觉得可惜，只是我有不得不不说的理由，有不得不站在这里让你意识到我还能做出更多的诸如此类的事情的，我们都不得不担心的理由。”陆壬收回枪，摊了摊手。
“所以停手吧孩子，至少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去走。”陆壬想转头走去，手却被紧紧地抓住。
“宽容了那件宝贵的道具，会让你觉得我是这般友善的存在吗？”陆壬语气平静，“无能力者。”
“你应该是更倾向于妥协与交流的家伙才对。你不该是这样的。”睡衣少女恐慌地呓语着。
“就是说啊，我消耗宝贵的‘弹药’去败坏那东西的雅兴，保护你们免受戏剧性之苦，在这个时候还想着用我仅剩的一点日常生活来胁迫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太过分了吧。”陆壬哂笑。
“再怎么样想，也应该对着把‘配给’用来做那种事的宝剑侍从，这么做啊。”意想不到的话从调女士的嘴中冒出。
“你”睡衣少女急切地说着，只要指责别人就可以甩开自己身上恶毒与胆怯杂糅的阴湿气，所以她不得不急切。
“是诚意的一部分，珍惜日常生活的理由”陆壬缓缓地说道，“毕竟现世真的是很值得珍惜的...不动。”
火药味随着闷响散出。子弹打得很准，抓住了陆壬拉开衣服的时间点。11.43毫米的子弹击中柔软的下颌，本应顺流而上击碎大脑，或者切断喉管才对。对逆序持有者作战而设计的“开罐刀”本应做到这一点。
却卡在陆壬的咽喉上。
轻笑声自虚无中响起，陆壬快速的确认了下视野内的两人，宝剑侍从犹自恨恨地看着她，睡衣少女将视线略微的偏向了那个声音。
“现在离开这里，接着呵斥我的话，说不定那个爱惜羽毛的家伙还会在很要紧的时候救你一命呢？”陆壬从风衣外侧某个口袋中摸出制式手枪，指向“宝剑侍从”的头部。
睡衣少女顺着枪的朝向看去，宝剑侍从把指向了她的枪收了回去。
“而且在已经崩溃的‘客观现实’里，我这种为了活下去随时可以说谎的人的‘主观现实’，也不是多么值得你赌上性命去听的东西吧。”陆壬将枪口不断瞄向“宝剑侍从”，“如果那家伙不介意与以恐惧为食的食腐动物共进一餐的话，敬畏长生大天尊的名字，就足够你活下去了哦。”
“为什么”睡衣少女下意识地想否定刚刚被夺走双眼的面具人，却无从开口，只能再次说出这句愚蠢至极的台词。
“因为除了能压制范围相似的恐裔的，那位传说中的勇者外，也就是还待在这个镇子的人之外，没有人见识过完全形态的‘长生大天尊’啊。陆壬伸出左手，“自我介绍一下，硕果仅存的恐裔，无意义的冯·诺伊曼机器，竭泽而渔的黑暗动乱发动者，所到之处人头滚滚的车轮滚滚，杀人如麻被称作杀阡陌的杀老师，就是鄙尊我了。”
“柚沐，来...”睡衣少女讷言，随后被利落的打断。
“你也是来将这个世界拯救的吗？太俗套了”陆壬左手指并拢，合向右手，作势要做出鼓掌的动作，自称“柚沐”的睡衣少女不出意料的颤抖起来。
“明知道自己活在一旦失去威慑就无法存活的环境里，还等着继续揭什么东西的老底的话，就别想着把‘只有你听到的’当做保命符了。”陆壬将左手收回张开，“第一，虽然我不知道现在他在想什么，不过‘宝剑侍从’是更为正直，为义举能付出更多代价的人。”
枪指着别人的脑袋说出的话看起来怎么样都是权益之举，但少女不自觉的相信了这句话。
“不要逼我把话说到你听完会死掉的那一步。”陆壬接着说。
柚沐心里一动，她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即便可能是斯德哥尔摩情结，这份筹码...
在动机被摸透之前，也不是多么有价值的东西。
陆壬向着“宝剑侍从”慢慢的走，劈手夺枪的戏码再演一回。
“所谓的长生法只能用一次，是因为每用一回就会被更多人知道，导致失去至关重要的先机。长生法·无刀取，真是帅气的名字啊，帅气到足够让我考虑要不要节约这个使用次数呢。”陆壬把玩着手中的制式手枪。
“逆序阿隆索·吉哈诺就是这样的东西。”陆壬的话突然一顿，“走吧，在这里变成黑涡镇之前，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能做。”
【柚沐的主观现实】
“你疯掉了。”柚沐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你现在满脑子都是律者事件，长生大天尊，满脑子都是某个学校中的人因为超能力呼喊着规则并自相残杀，诸如此类的事情，混进你妄想的世界中，并开始放肆的大冒险。”
“可是...”柚沐想不起来要说什么，却又觉得自己必须要说些什么。
“可刚刚出现在你’人类感官’中的异常现象，只是两个人在拔枪对射？”声音显得刺耳了起来，因为混入了电流麦的杂音。
“因为什么原因疯掉了的某个权贵的孩子在这个镇子秘密修养，把他的监护人当做了妄想中的怪物，才会发生这种‘激情对射’，会是这样子吗？”声音接着从柚沐的四面八方传来。
“怎么样都是这样比较合理吧。”声音被不存在于视线中的什么东西发出。
“刚刚...”柚沐呐呐。
“明明发出了那么重的火药味，射出的子弹却没有穿透人类的皮肤？”谜之声带着戏谑，“权贵子弟拿着枪防身很合理的话，来代替探视的监护人穿着防弹衣也是很合理的吧。会不会是你看错了呢？”
“即便如此...”柚沐的声音颤抖着。
“为了淡化权贵子弟发病造成的影响，虽然没有办法去让权贵子弟配合演戏，监护人做出一些奇特的行动，让被描述的‘主观现实’看上去像是疯掉了一样，也是很合理的吧。”声音安详淡然，“毕竟明显是幻听的找不到声源的声音其实是干涉现实世界的大黑手，而自己具有什么，哪怕是被别人用来赌一把的，奇迹的入场券，幻想的这种事情，是如此的难以拒绝呢。”
“如果说用自己在意的范围外面的东西赌一把，我确实是好赌的人呢。”柚沐再次试图确认声源，是面具人，不对，是最后的恐裔，“长生大天尊”。
“虽然在陷入险境的一刻我会自动失去——包括对话的可信度在内的——一应权限。价位就在那里了，放过彼此，互利共赢，不好吗？”
“我想看看，你的梦。”声音再次发生了变化，是某种柚沐熟悉的声音，只是印象尤为的不清晰。
面具人突然抓向柚沐的双肩，“是他们听不到，不是只有你听到了。还有，根据那种命名法，只会是‘律师函之兽电力公司’之类的东西，不会是那么陌生的说法，我们的只有自己知道真相的大侦探。”
“那是什么”柚沐的眼睛亮了起来。
“这个傻逼至极的黄金档电视剧里你被安排的角色，什么都不要做就好了。”面具人将视线转向虚空，而后摊手，“筹码难看了点，不过只有这些了。”
“长生天尊？”那种柚沐熟悉的声音再次出现。
“毕竟导致城市归于思索者治下的一役中的敌人，也只有‘前方哥谭，神明禁行’这种...”陆壬再一次向着车子走去，“给自己留条路总不是坏事，孩子。”
“只是个梦而已，柚沐这么想到。”柚沐再次听到了那种本不该出现的旁白声，但她太累了。
当做是梦吧，她坚持不下去了。
第二天，柚沐破例特别早的来到教室，等待值日的同学开门。教室的侧边有如同梦境般的污渍，不过柚沐的手中又没有鲁米诺试剂。其实相信“只是同学的恶作剧而已”会更好吧，柚沐这样想到。
同学大呼小叫的冲向了教室，一如既往的珍惜难得的自由时间。老师一如既往地制止了他们，教室的光线一如既往的昏暗，标志着日复一日的乏味再度重演。
一阵微风吹过，某种刺鼻的气味飘散了开来，好奇的男同学手快的打开灯，准备品鉴日常生活中难得的异色，或者提前保护放在教室中的辅导书。
中年男性的尖叫声突兀在走廊中响起。
班主任冲出了门，表情恐慌像是喽啰一样，看不清面目的破碎尸体零落的堆放在教室中。
“即便如此。”柚沐暗暗的握紧了拳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