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正月初二——

在遠離“必要懲戒”行動基地的另一邊本市一所著名的綜合大學附近的街道上,一個穿着棕黑色皮夾克的男人抬頭望向幾千米的高空。

嗚嗚作響的是一架C160運輸機改裝而成的客機上的兩個螺旋槳發動機,這時段能飛到這裡的飛機屈指可數,想想就知道是怎麼回事。飛機的主人非同一般,更何況那個機翼上誇張的徽章和整體浮誇得不行的塗裝。

那是一架歐洲皇室出行才有可能調用的飛機。

“憲外之王”——加瓦爾·萊因哈特·V·帕特拉修,毫無疑問這架飛機是他的財產,能獲得毫無阻礙在這個城市上空自由起降的權利和能力也只有這個“調停者”了。

航線是要遠離城市的樣子,辦事效率確實如傳聞中一樣,十年間違反《交戰領域條約》的事件屈指可數,無一不是極為嚴重靠人類本身無法阻止的重大事件,只有這種程度的事端才可能讓常年呆在永久編外區的怪物離開,男人也很清楚“憲外之王”的特點,溫文爾雅的同時卻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將威脅到條約的問題解決。

在男人可以調閱已有的記錄中沒有任何一次消耗了加瓦爾兩天以上的時間,這次似乎也不例外。

“唔啊......怎麼說呢,不愧是那個怪物,竟然這麼快就解決掉了?”

男人的嘴角不修邊幅地一瞥擺出了一個很是誇張的表情,以至於下巴上幾天沒有清理的胡茬看起來更明顯了。對於男人來說這絕對是久違的好消息,“迷失暴食”這個根源得到了處理,他也就不用一直留在這裡處理這些沒完沒了的“殘渣”了。

本來也不是他的本意就是了......

這些東西可是城市中沒來得及避難的市民受到“死神”影響變成的怪物,和一般的“殘渣”不同,因“暴食”產生的“殘渣”在速度上遠不及一般的同類,但在力氣和本能的慾望上卻無人能及。

不久前男人就眼睜睜地看着一個餓昏了頭的“殘渣”很是輕鬆的抄起一輛大眾汽車衝著自己腦袋上砸過來,要不是男人眼疾手快翻滾着躲開了他一定會變成一灘難以名狀的混合物。

這樣還好說,萬一運氣不好沒有被一氣奪取性命,接下來肯定會面臨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被一群可怕異形的分而食之的地獄場景,單是想想就讓男人冷汗直流。

可以的話他希望自己一輩子都不要和那個組織和家族扯上關係。

“什麼地方不好偏偏是這裡,肖叔叔你絕對是故意在針對我吧。”

男人輕嘆一口氣從皮夾克的口袋中掏出一個金屬制的打火機嘗試點燃身上最後一顆煙,他已經連續一天一夜沒有合眼了,一直都把守在這裡確保幾個街道之後地區的安全。

那裡是這所大學弓道部的附屬道場,說是一個社團的活動地點但規模明顯超乎了單純的社團,大小甚至不遜於大學的中央食堂。

這自然是因為裡面的人物——弓道部部長天羽詩織不僅僅是一個普通的學生,這所大學的知名人物不光有着溫柔善解人意的大和撫子形象,她的身份同樣讓人萬眾矚目,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天羽集團的千金大小姐,現在她正作為留學生在這個城市居住。

她還身負着不為常人所知的天羽一族侍奉巫女的宿命。

男人接到的命令就是確保這座已經被式神結界層層包裹住的弓道場的絕對安全,清理被吸引過來的敵人。

“隊長也好,肖叔叔也好,真是毫不留情的隨意差遣人啊。這麼多怪物只交給我一個人也是放心,我可是個半吊子的‘適應者’......”

點了幾次都沒有成功的男人只好背過身找了一個相對避風的拐角,終於在打火機熄滅之前點燃了這最後一顆廉價的香煙,他也不顧身後的情況抓緊時間吞雲吐霧起來。要是沒有這些,他可能就要離開去找咖啡店了,當然也不會有什麼正常營業的地方就是了。

相當麻煩......雖然不認為這裡的結界會因為區區幾個“殘渣”就被打破,但出於防患於未然和所謂的外交辭令,必須有人把守在這裡,不能放着這個超級大小姐無人看管。從男人來這裡之前他就收到了相關的報告,自己是來代替某個去監視“憲外之王”的忍者的。而向“建御雷神”御三家之首天羽家推薦自己的人名字叫做肖玄......一個性格古怪程度和他學術研究成果成正比的博士。

“——!!”

煙剛剛抽了一半,男人身後就傳來了此起彼伏的怪叫聲,一道黑影直直的沖他的脖子撲來,那正是充斥在城市大街小巷的“殘渣”,破爛的衣服渾身是血和不知名的消化物,

幾乎在男人的後頸要被黑影撕碎的一瞬間,另一道白色的閃光刺穿了這個猛然襲擊的怪物。

白色閃光的真面目是武士刀,一把古樸但又閃動着奇波動的太刀,刀身長度超過80厘米,這麼顯眼的武器男人身上並沒有放置的位置,也沒有看到類似刀鞘一樣的結構,彷彿憑空出現一般。

男人轉過身子,右手握住插在剛才襲擊自己的“殘渣”眼窩中的太刀一口氣將它拔了出來,遍體生白的刀身上沒有沾上任何污垢。僅僅兩個單純的揮砍就將面前數個跟着衝上來的“殘渣”化作飛散的碎塊。

“好了......繼續幹活吧!”

言畢男人又高高的舉起太刀,雙手擺好出刀的姿勢乾淨漂亮地對着剩下的街道中央的“殘渣”群砍了下去。

攻擊範圍超乎了不到一米的刀身,像是有什麼不可見的延伸一樣,男人面前一大片扇形區域同時受到了高密度的斬擊,力道之大甚至讓堅硬的柏油馬路留下了一道道深刻見底的斬痕。

當然路中央的“殘渣”同樣不能倖免,全部失去了活力變成了單純的無意識有機物碎屑。

揮刀產生的風壓吹微微起了男人有些散亂的黑色碎發,露出了有神的雙眼和高高的鼻樑,他正是之前和肖澤宇一起前去素菜館“雲龍軒”打工的季繆,本市刑警隊隊長黎雨霏的下屬。

因為本人和手中的武器實在不太搭配,穿着很是常見的皮衣和長褲,手裡的武器確實如此華麗而又神奇,怎麼都會讓人聯想到“特異體”那把標誌性的鐮刀。

一般的敵人在見到如此破壞力的武器和完全不能理解的攻擊方式絕對會陷入混亂甚至掉頭逃跑,但“殘渣”從來不是什麼一般的敵人,他們的詞典中並沒有恐懼和逃命兩個詞。

反而因為不小的響動和太刀掀起的塵土成群的聚集了過來,數量比起剛剛解決的更多,黑壓壓的至少三十個以上。繼續和他們肉搏難免會出現應接不暇的情況,這些“殘渣”的另外一大特點就是感染性似乎比任何同種類的都要強力,一不小心受傷的話自己是不可能平安無事的。

所以一直以來他都選擇邊打邊跑的策略,盡量將戰線拉長讓敵人不能蜂擁而至從而實現逐個擊破。

“這下麻煩了啊.....”

季繆不禁對自己境遇咂嘴,實在是太麻煩了,這沒完沒了的究竟什麼時候是個頭?這麼想着的他收起了舉刀的架勢,將空出來的右手浮空舉起擺出握着手槍的樣子。看起來有點搞笑,如果旁邊有別人的話一定會覺得面前這個皮衣男子是哪裡出來的中二病甚至妄想狂。

只是,妄想與現實在“死神”和魂能的面前的分別會變得極為模糊,在爭先恐後衝過來享受美食的“殘渣”面前,季繆的右手幽然的冒出一片漣漪,一把和武士太刀一樣造型古樸的精緻火繩槍從蕩漾如同水面的空氣中浮現。

槍管表面鑲嵌的金銀銘文,槍托的複雜的雕花裝飾,外觀上比起威力更容易讓人認為這是一把藝術品,這樣的武器可能連最前面“殘渣”的身體都打不穿。

然而......季繆卻理所當然的舉槍瞄準.....

恍惚間他的身後似乎隱隱約約的浮現出一隻相貌兇狠的不明野獸,整個過程不過一眨眼之間很快他的身後就回復了正常,取而代之的則是槍口聚集起來的可怖黑色。

式神咒彈裝填完成了,雖然消耗和副作用有點大,但此時季繆並不想考慮這麼多,情況並不是之前那種輕輕鬆鬆的追逐了。自己可以迴轉的空間是有限的,之後的一條街就是結界內部的範圍了,可以的話季繆並不想驚擾到裡面的人物。

現在被包圍的狀態不打破出一個足夠大的缺口,能選擇的將會只有撤退,比起進到結界的之後的麻煩稍微消耗一些魂能並不是一個不能接受的結果。

“對不起了,別看詩織那麼可愛溫柔,真的惹惱她的話你們的結局可能會比這個還要慘。”

當然這些敵人並不懂得季繆是什麼意思,就算懂了也不會有什麼分別,吐掉嘴中的煙屁股季繆扣動了扳機。

只是有之後季繆卻發現有什麼比起自己的式神咒彈更快一步出手了。

“建御雷神的高天巫女在此請求,祛除百邪的曙光,破魔的神羽啊,以汝之神威為吾抵禦森羅萬象的魅惑。”

這是一段他再熟悉不過的祝詞……

“華蓮羽!”

無數像是符文一樣的紙條在季繆頭頂憑空出現並整齊地凌空排列,並開始柔和地擴散開來,在殘渣正上方十幾米出形成了一個整齊的咒陣,身後的街道中央尖銳的破空之聲直傳鼓膜,猶如精確制導的迫擊炮一般一枚閃動着奇異光芒的箭羽劃出了一道漂亮的拋物線,正巧命中了咒陣的正中央,霎時間描繪出了直徑足有數十米的巨大箭陣,盡數將聚集的“殘渣”籠罩進去。

那枚箭羽像是連鎖攻擊的緊密啟動機關一樣,如同季繆手中的火繩槍出現一般消失在咒陣正中的漣漪面內,另外一面則是同一時間催生出了無數細小的箭矢,閃動着式神的光芒用如出一轍的威力地毯式傾瀉下來,灑落在“殘渣”群之中。

就這樣在季繆的武器開火之前,這數十隻“殘渣”就徹底倒在突如其來的箭雨之中。

“威力還是這麼誇張。”

感嘆着的季繆放下了手中的火繩槍轉身。

“我們終於又見面了兄長大人,請你不要這麼隨便使用母親大人的遺物。”

右邊的十字路口,一名身穿華麗華麗和服留着深藍色雙股辮的少女緩緩走了出來。她的紫色瞳眸中除了一直存在的溫柔之外似乎更多了一分極為複雜的情愫。

“啊......最終還是被你發現了,詩織別來無恙啊?”

季繆隨即轉頭臉上是他標誌性的熱情笑容揮了揮手中的武器,語氣卻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兄長大人,為什麼你會......那可是我們的母親大人啊。”

少女——天羽詩織在看到了季繆正臉的一剎那便拉起了手中的弓箭對準了他,然而一直以來百發百中的雙手卻在不受控制的顫抖。

“你說錯了詩織,這只是你的母親。”

季繆打斷了天羽詩織的話語,自己是幾時被發現的呢?想起來周圍確實有感覺到一股特殊的式神氣息,但因為高強度的戰鬥和長時間沒有休息被忽視了。

“聽說兄長大人在這裡,我第一時間來到了這個國家就是為了找到你。”

“找到我做什麼呢?報仇嗎?我可愛的妹妹。”

看着依偎在天羽詩織肩膀處的桃,季繆無奈地發現這隻兩人一起撫養長大的三色貓還是那麼敏銳。

“我......我不知道......”

“詩織你要清楚,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情,沒有在確定的第一時間下手殺掉我,沒有引弓射箭的覺悟說明你並沒有什麼長進,還是當年那個天真的小女孩。”

同樣季繆也舉起了火繩槍對準了陷入深深迷茫的和服少女。

“為,為什麼......哥哥,你為什麼要殺掉一族的長老和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