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攜手奏響的黎明讚歌

 

PART 1

 

滿目的鮮紅,正在逐漸湮沒所有的視野,如同是碎裂四散的魂之碎片,沿着白瓷的紋路不斷流動,蔓延,靜靜地淌至凌雪的手邊。

粘稠,灼熱,污穢,腥臭;曾是象徵著生命的淵流,如今卻源源將死亡的觸感傳至心澗,即使試圖捧起,也只會從指間的縫隙遺漏殆盡。

“光……毅……”

無神而又無力的呼喚,理所當然已經得不到任何回應;曾為此世所愛之人,而今僅是魂斷命隕的屍首,冰冷,死寂。

又是……這樣啊……

又有珍愛的人因為自己……

明明早就預料到的……

明明想要努力避免的……

為什麼又會……

“生與死,究竟哪一種才是真正的解脫?為何要反抗,又為何要逃避!命運早已成為定數,卻連近在眼前的救贖都不懂得珍惜,果然人類只不過是意外的劣質品啊!”

幽邃的黑暗再度將四周籠罩,烈火燒灼的聲響,血液與淚水滴落的聲響,甚至回蕩耳畔的哂笑,都漸漸聆聽不到,沉寂之中僅有似曾相識的虛無不斷蔓延。

果然,有所期待就是錯誤的吧,從最初的最初開始就不應該……

“只剩你了女人,不知你的彌留之音是否能帶給我更多的愉悅呢?”

高舉凝聚着黑暗之力的長矛,TP-0邁出箭步,將吞噬光輝的利刃猛然刺下。但就在漆黑的鋒芒穿透魔法陣,即將觸及到凌雪的剎那,時空停滯了。

緊接着逆流溯回,如同倒放的影帶,周圍的景物飛快縮回,改變,最終連身下的祭壇、乃至整個小島都漸漸消失,僅剩下一片空蕩而又無跡的白茫將她靜靜地包裹。

“汝事盡矣。”

輕柔並且空靈的聲音,比起飄動到耳畔,更像是直接傳入心中。可惘然若失的凌雪僅是跪坐在原地,沒有任何反應。

隨後,既像是由虛空而生,又彷彿夢境的主人,身着一襲綠葉的女性緩緩顯露出形體,飄蕩到凌雪的身旁。

“事實上,汝之愛人還未死去~”

婉轉的耳語終於將少女驚醒,幡然回神的凌雪這才注意到這片奇妙空間,以及近在咫尺的神秘女性。

莊重並且優雅,即使僅穿着稀薄的綠葉,從女性的身上也只會讀出不可侵擾的神聖;雖然保持着年輕的美貌,卻依舊掩蓋不住她所閱覽、所經歷的滄桑,以及由此而生的睿智與淵博。

但除此之外,還有一股似有若無的氣質,隱藏在光鮮外表的下方,難以揣測。

“你是……?”

“應該用‘您’,可愛的小姑娘。”

有如興緻勃勃的好奇孩童,在她的周圍遊盪了一圈,又似飽經風霜的和藹老嫗,女性抬起潔白如雪的手指拭去了她的淚水。

“也罷,不知吾聞非汝等之過。吾乃尤克特拉希爾,亦稱宇宙樹,或言,世界樹。”

自稱為“世界樹”的女性用右手輕貼胸口,向凌雪介紹道。

僅在神話故事中才聽聞的偉大存在,起源萬世繁衍文明的根基,如今以一名女性的姿態顯現在自己的面前,任誰都會心生質疑又或者驚慌失措。但不知為何凌雪沒有產生任何的疑慮,亦沒有任何的警戒與敵意,僅是平淡而又自然地接受了這個事實,就如同一切都已經提前設定好的一樣。

“你、您剛才說光毅還有救——”

“千萬年來,亦有不少與汝相似,陷入愛河的‘巫祝’。但很遺憾,汝等所肩負的宿命並不容許對‘幸福’的渴求,可憐的人兒啊。”

用手指抵住凌雪嘴唇,女性以冷酷卻又憐惜的口吻蓋過了她急切的詢問。

“‘重置’抑或‘毀滅’,汝等需為世界做出選擇。”

“重置……還是、毀滅……?”

凌雪一時沒能理解她的話語,卻從中領會了她暗喻的現實——世界已經到了危急存亡的關頭,但無論哪一個選擇都意味着現有的一切將會不復存在——這絕不是她所期望、也非任何人所憧憬的未來。

“為什麼非得消失不可?一定還有別的道路!我不想……不想再也見不到大家!”

她不自覺地用上了強硬的語氣,卻只換來世界樹的一聲嘆息:

“何其相似……被感情蒙蔽的巫祝多會做出錯誤的判斷,追求並不存在的光明只如飛蛾撲火……因果的輪迴,就由汝親自目睹后再做出裁決吧。”

再一擺手,白茫的景觀瞬息而去,定睛之時她已然身處茂密的綠林之中,卻身着未曾見過的古樸服飾。

“莎莎琳大人,已經準備好了。”

“謝謝,我馬上就到。”

不僅如此,連聲音都有所改變,身體亦不受自己的控制——她正身處在名為“莎莎琳”的陌生少女體內。

跟隨少女的視角,凌雪回頭重新面對石鑄的神像,叩首跪拜獻上祈禱,並在最後割破自己的手腕,將鮮紅的血液灑進祭台前的黃金圓盤。

“尤克特拉希爾大人,請您保佑我們。”

尤克特拉希爾……是……

凌雪試圖移動視線,看向在她身旁顯出形體的世界樹。而在那之前,作為虛像的女性飄至她們的面前,俯視着虔誠祈願的少女,向她,向她體內的凌雪平淡地說道:

“無論是現在,還是過去,人類總是奢望神明的救贖,即使吾已宣告‘終焉’,卻不願面對‘抉擇’,可悲的人兒吶。”

世界樹俯下身子,以食指勾起少女的下巴,凝視着她的雙眼,試圖從中窺見動搖。但她沒能如願,相隔不同的時空,莎莎琳亦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僅是在禱告結束後站起身,望向遠方那座屹立在樹海盡頭的大山。

直至這時,凌雪才終於理解這名少女,同時也是這個時代即將迎來的劫難——巨大的火山口正冒出濃濃的硝煙,伴隨着撼動大地的震感,吐出火紅的光流。

在電子設備都還不存在的年代,火山的噴發無異於真正的災厄,狂暴的熔岩與火海足以將所有的文明燒卻殆盡。

但她們為什麼沒有選擇逃離?而是試圖抵抗自然的審判。僅靠人類弱小的力量能做到什麼?

帶着困惑與不安,凌雪只能依附在莎莎琳體內穿過樹林,來到銅褐色的山腳下方。即便只是噴發的前兆,從這個距離就已經能感受到熱流的侵襲。

簡單地幾句對話后,等候在山下的侍女向她波灑冷水,作為洗禮與保佑。

難道……要登上這座炙熱的火山……?

在穿越樹海的途中凌雪已經感受到莎莎琳的體力和她的外表一樣嬌弱,以這樣的身體踏足煉獄無異於自殺!但是……她在這段時空只是一名外人,只能沉默地為她的堅強感到悲痛。

至於一直跟隨在旁邊的世界樹,則默不作聲、不帶情感地注視着她登上半山,吃力地來到抵禦熔岩的最前線——幾道錐形石壁的後方。

層層疊疊的錐壁宛若巨龍的鱗片,以精密計算后的位置整齊排列在半山腰,並且還利用不易燃燒的海松木在後端加固,目的便是為了將岩漿引流至他處。至於噴射出的熔岩,則已經將物資轉移至地下洞穴,並將樹林劃分成多個區域防止火焰擴散。

無疑這已經是凝結了當下所有智慧與力量的壯舉,連現代都難以實現的宏大工程。但即使如此,孤注一擲的賭博依舊不可能必勝,失敗的同時也將宣告所有人的死期,不僅僅是他們,還有他們的家人,孩子。

不安與焦慮仍在瀰漫,即便只是名柔弱的少女,作為村子的領袖莎莎琳站到了人群的最前面,將所有的堅定融進話語:

“大家,打起精神來!為了村子的未來,我們要戰勝神明的考驗!”

贊同的附和從四面八方傳來,將共同的意志再度燃起。

沒過多久,在一陣響徹天際的怒吼聲中,從望不到邊際的巨大火山口噴出鋪天蓋地的火光。數不清的火團化作流星向地面墜落,連鋼鐵都能輕鬆燒灼的紅蓮火海則沿着山脈向下翻騰。

在所有人的目睹下,第一股炎浪撞上石壁,強勁的衝擊即使隔着數十米依舊能清楚感受到,但果然還是不夠,用凹槽加固過的木樁近在一次衝擊下就飛散了大半,失去支撐的石壁很快就開始碎裂,滑動。

僅在幾分鐘內,耗費了半年時光的賭博便宣告失敗。

這是,她的錯誤。

她應該想到這一點的,應該想到用浸水的麻繩固定木樁的。

然而……

“小心!”

在她失神的時候,身旁的男性急忙將她撲倒,躲開了翻滾而下的石頭。但以此為連鎖,後方又有不少石壁被砸損。

“莎莎琳大人!我們還沒有失敗!我們會用身體支撐住木樁!”

“不行!這麼做的話會——”

她試圖阻止,但幾乎所有的男性都不約而同地做出行動,將身體壓在第二重錐壁後方的木樁上。僅在幾秒鐘后,炎浪來到了他們的位置。

“準備好!”

他們用儘力量支撐着木樁,但在炎浪撞上石壁的剎那,無比強勁的衝擊依舊將數名男性彈飛到後方。緊咬牙關,他們將雙腳埋進土壤,忍耐着高溫的炙烤堅守防線。

似乎是對他們的“認可”,熔岩被錐壁的尖角分開,往遠離村子的方向流去。

“我們成功了!莎莎琳大人!我們成功了!”

他們的欣喜讓莎莎琳感到了少許的慰藉,可好景不長,第二道炎浪將更為恐怖的熱流推至石壁上,幾乎是在衝擊的瞬間,數根粗壯的木樁攔腰斷裂。

“快帶大人離開!”

“你們也——”

男性覺察到異樣急忙喝令同伴,後者立即做出反應,抱起少女向後方逃離。而莎莎琳的話還未落音,錐壁便被衝出一道裂口,咆哮的火海轉眼吞噬了幾名同胞。

“不要……!”

眼睜睜地看着熟悉的面容在火焰中化為焦炭,以及朝她伸出、卻沒能握住的求救之手,她的心中有某些東西開始崩塌——都是她判斷錯誤的緣故,如果她能夠考慮得更加充分……

不對,這不是你的錯,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從她的身上凌雪彷彿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既是安慰對方,又為了勸服自己,凌雪試圖向她喊出話語,卻終究傳達不出心聲。

“都是因為我……”

“莎莎琳,冷靜些,大家都是做好了犧牲的準備才會跟隨您,我們需要您的指揮!”

男性真摯的話語令她稍稍恢復精神,重新鼓起勇氣。

是啊,如果連她都退縮的話,就等於給所有相信她的人宣判死亡!為了那些還活着的人,她必須振作!

可知識的不足還是令她犯下了致命的錯誤,伴隨着岩漿的不止是高溫,還有致命的毒氣。眼見同伴一個接一個地倒下,還有更多的生命因未能及時撤離而被火焰吞噬,十道石壁如今僅剩下兩道,在自然的面前他們終究脆弱而又無力。

唯有的幾人最終也被她支離了現場,她明知道已經沒有逃跑的可能性。

但是,還不能放棄。

哪怕只有一線的機會,如果她的犧牲能為村裡人爭取到渺茫的希望……

注視着這副柔弱的軀體在火光中搖曳,感同身受的凌雪陷入了短暫的迷惘。是該憐憫?還是該鼓舞?

換作是她的話,在面對絕境、面對終焉的這一刻——

“莎莎琳小姐,請堅持住!一定,一定還有希望!”

在話音落下的同時,堅定不移地注視着噴火的源頭,她的靈魂與少女相互重疊,同樣將手搭在了木樁上方。

那一瞬間,相似的靈魂彷彿跨越了時空,交融為一體——就如世界樹所期望的那樣。隨後,在因精疲力竭而逐漸黯淡的視野中,她確實目睹到了,火山噴發停止的那一幕,終於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PART 2

 

“莎莎琳大人醒來了!”

刺眼的陽光重新灑在身上,令她疲憊地睜開了雙眼。伴隨着從床邊傳來的呼喊和騷動,幾分鐘后,幾名看似熟悉卻模糊不清的面容來到跟前。

“村子……”

“請您放心,火山已經停止噴發了,村子的大家都沒事。”

“那就……好……”

話未落音,她再度陷入昏沉的黑暗。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距離火山噴發已經過去數日之久,作為跨越試煉的代價,數十名男性在火海中犧牲,樹林被燒毀了七成,但奇迹的是貴重的物資幾乎沒有損失。

那一天村子舉辦了久違的祭典,不止為了哀悼逝去的英靈,也為了重振旗鼓慶祝來之不易的勝利,以及歌頌巫祝的智慧。

帶着勉強的笑容,莎莎琳落寞地望着篝火之上的新月。至少,她們挺過來了,沒有迎來毀滅——凌雪和莎莎琳同樣想到。

但即將到來的事實證明,她們錯了。

沒過多久出乎意料的寒潮便開始侵襲大地,待他們注意到這股異常的時候,已經開始從天空飄落雪花。

“明明是夏天……難道說……”

“這才是‘終結’的開始。”

不帶任何情感,就像是將既定的事實平淡地敘述,在世界樹冰冷的話語中大地開始染上純白。愈加蔓延的霜凍冰封了湖面,凍死了作物,連棲息密林的鳥獸都失去蹤跡。

眼見糧倉一點點見底,糧食短缺的問題很快襲來。

莎莎琳本以為寒潮會很快過去,卻只迎來越加寒冷的風暴。連柴薪都必須節省使用,在飢餓和寒冷的雙重壓迫下,終於出現了病倒的人。

“巫祝大人……春天……什麼時候會到呢……”

“等你病好的時候,很快就會……”

她的話還未落音,手中的觸感便失去了力量,垂在床邊。她沒有動彈,保持着緊握小手的姿勢沉默了片刻,最後為孩童蓋上了草葉。

什麼都做不到,她只能眼睜睜地為村民送別,一個接一個。即便有不少自告奮勇的青年離村探查,卻至今沒有一人歸來。

是否這就是觸怒上天的懲罰?但他們究竟做錯了什麼?

氣溫仍在降低,漸漸地連家中都都已無法生活,僅有的倖存者只能移居地下,失去希望在火堆旁靜靜等待死亡的降臨。

站在洞口望着呼嘯的狂風,莎莎琳只得對着並不存在的神明無助地祈禱。但她很清楚,已經不可能再得到任何回應,因為她已經做出了選擇。

重置還是毀滅,既然放棄了前者就唯有……

雖然心懷憤恨,凌雪也只有咬緊牙關忍耐着悲痛,因為天災並不是世界樹的所為,奢求不存在的憐憫也僅是自暴自棄。

又過去了數日,連她都即將被黑暗的陰霾吞噬之際,終於傳回了消息——有一名青年從探查中歸來。她急切地跑去迎接,卻只見到精疲力竭躺倒在地上的男性。

“堅持住!”

莎莎琳試圖給男性喂些熱水,卻被對方推辭,因為連他都知道自己的生命已是風前殘燭。

“我已經……不要去……南方……更冷……”

完成使命后,男性在她的懷裡閉上了眼睛。好不容易盼來的消息,卻是更為絕望的現實。

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巫祝大人,糧食已經……該做出決定了。”

“我明白了……”

她陷入了沉默,輕觸着已經冷徹透骨的故土。是該抱着僥倖繼續等待滅亡,還是……

“告訴大家,在東邊發現了可以居住的地方,明早就啟程。”

哪怕等待在前方亦是同樣的結局,甚至更深更殘酷的絕境,為了縹緲的希冀,她也願意背負所有的罪孽。

然而,最糟糕的臆想終究化成現實,因為在這顆星球上已經不存在人類可以生存的地方。她的所做只是讓他們經受更多的痛苦,在遠離故鄉的地方孤獨地死去。

“這不是您的錯,上天早已對我們做出懲罰……”

“巫祝大人,請您不要難過……”

“莎莎琳……你要、帶領活下去……”

熟悉的聲音,親近的面孔,漸漸地離她而去,全數消失在白茫之中。將最後一名同胞安葬在不知名的雪地,她脫下斗篷,任憑呼嘯的寒風將其吹向天空。

“尤克特拉希爾大人,為什麼我們一定要死去!為什麼!”

“如果只是我的錯,請您懲罰我一個人就好,為什麼要……為什麼要讓大家——”

最終,連她的渺小身影也被風雪掩埋,同化成一片蒼白,再也看不到任何蹤跡。

然而直到目睹最後一幕,世界樹的表情都沒有分毫的改變。直到這時凌雪才終於恍然,隱藏在她那光鮮外表下方的真實面貌——冷酷,不動情感地注視着整個星球的生命全數消失的絕對冷徹。

悲痛地流着淚水,凌雪無力地望着這個時代走至絕望的終點。

“放棄‘重置’,作為選擇了反抗的第一名巫祝,她的時代因此迎來了‘毀滅’。沒有人可以逃脫這個天平,讓吾等繼續吧。”

“等——”

凌雪試圖開口質問些什麼,甚至連眼邊的淚水都不及拭去,世界樹再一揮手,白茫的雪景就此碎裂,而後凝結成新的場景——一片一望無跡的黃金麥田。

作為巫祝的女性正依偎在所愛之人的懷中,並肩遙望漸落的夕陽。但這個時代同樣迎來了歧點,為了不與愛人分別,女性同樣拒絕了“重置”,而後——

乾旱,蟲害,疾病,僅僅一年的時光,所有的美好景象都被摧毀,扭曲,染上死亡與瘋狂的陰霾。

是巫祝的過錯。

因為巫祝沒有履行職責所以神明動怒了。

只要將巫祝作為祭品獻給上天,就能平息神明的怒火。

謠言不脛而走,轉瞬掩蓋了真實,在生與死掙扎的邊緣,人類選擇了相信能夠活下去的“可能性”——哪怕所選擇的是罪惡。

最終,巫祝以及她的愛人,甚至剛出生的嬰孩,都在血泊中迎來了終點。憤怒的巫女詛咒着世界,詛咒着所有的人類,所以,又一個時代滅亡了。

“停下……請停下……”

心中的某些東西正在漸漸崩壞,曾經堅定不移的信念正在染上污濁的色彩,她向世界樹發出祈求,卻沒能得到任何憐憫。

以為能用愛喚醒被病毒感染的戀人,卻最終導致整個星球的生物被感染侵蝕的結局;

輕信他人踏足禁忌卻依舊執迷不悟,最終喚醒異獸將生靈屠殺殆盡的結局……

“求求你……我不想再看了,求求你……”

為了僅有的資源相互爭戰,最終將世界污染得寸草不生迎來滅亡的結局;

因貪婪而連神明都企圖抹殺,最終被神罰抹除文明與存在的解決;

妄圖利用恆星的巨大能源,最終無法駕馭連星球都一併毀滅的結局;

……

最後,她回到了現在,所愛之人在血海中消逝的祭壇上方。

“當單一的物種因進化而統治世界之時,倘若不將其重置,失去天敵的他們亦會自取滅亡。同樣的歷史早已重複過成百上千次。”

貪婪,嫉妒,驕縱,自私,殘忍……

這樣的人類真的需要存在嗎?

這樣的人類真的值得拯救嗎?

世界樹的話語引導出殘酷的質問。至於“現在”,她輕點漂浮於半空的魔法陣,時間再度開始流逝,卻將凌雪分割與時空之外。映入動搖的雙瞳,凌雪所能見到的僅有儀式被破壞,全世界的生命都被黑暗吞噬而毀滅的末路。

“這是自然的法則,忤逆的結局只會是滅亡。但是——”

她再一點指尖,冰消雪融的大地上再度冒出了嫩綠的新芽,富饒的河流沿岸再度建立起曾經消逝的文明,而那些經歷死別的戀人,則在重生之後再度相遇,相戀。

“‘重置’卻不同,所有的物質與靈魂都會被回收並且重新使用,自然,汝等也有重逢的一天。”

她刻意塑造出兩人重生並且重逢的“感人”畫面,展現在凌雪眼前。

“那麼,汝之答案又為何?”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