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這不是簡單操作操作就會的東西。
我本以為Limit對代碼之類的東西應該很擅長,畢竟也算是那東西之下的產物,但看她無比困惑地上看下看也不知道怎麼做之後,自己才終於打消了這類偏見。
“果然還是把那傢伙叫出來吧?”
從這個門口把腦袋往外探,一眼就能發現Z那緊閉的房門,雖說我們倆的交談聲並不大,但這裡也足夠安靜,他不可能沒聽見吧。不過回想一下那位大叔剛才的反應,我忍不住懷疑他是躲在房間里哭鼻子。
“不用麻煩他了,實現這種機制的基本原理資料庫中有相關的記載,按照這個再摸索一會兒說不定就——”彈出的大紅色警告窗口讓她的話戛然而止,一陣手忙腳亂之後才算是把它給消除掉。
看樣子一時半會還沒辦法了事。一想到這兒自己竟然鬆了口氣。
“……那我先出去一下?”
“嗯,成功的話我會叫您的。”
我很清楚,繼續呆在那間屋子裡的話只會讓自己愈發焦急。
還是得出來透透氣才行。或許早該怎麼做了,變更一下環境,轉變一下思路,或許靈感突然一來就能想到段還算合適的話。
走出兩三步,自己又在原地轉了個圈。
突然好累,還是坐一會兒吧。
我趴上沙發,布料並不精細,粗糙的質地只帶來一種莫名其妙的觸感,於是也只好坐起身,半靠在這上邊了。
自己好像還沒有認真端詳過這個木屋的構造,即便是今天坐着喝下午茶的時候,也是一心去考慮別的事情了……我發誓,感慨餅乾好吃只是這其中很小的一個部分,真的!大部分時間我都在考慮正事,比如該想個什麼辦法把Limit支開單獨問問Z,再比如Limit為什麼還沒有問及到有關於自己的事之類的,現在看來,這兩件事雖然都已經成真了,但不得不說,它們都沒有達到自己期許的結果。
於是拜此所賜,目前而言我唯一知曉的估計就是這裡有三個房間、一個廚房,一個放有沙發茶几的客廳,以及一個桌子被我砸壞還沒來得及補上的餐廳。就佔地面積來看,算不得多麼寬敞,但在有條理的布局之後,至少看上去還是空出了足夠的活動空間。
用圓木拼接成的牆面多多少少會有些因不平整出現的空隙,這樣沒辦法實現遮風保暖,應該是考慮到了這一點,Z還在屋內這側多添了層木板,特地刷成乳白色,如果 不是我閑着沒事伸手敲敲,估計還不會發現。
總而言之,這屋子雖然做得不算結實,但也可以說足夠了,至少和另一位滿臉胡茬的大叔做出的屋子相比要好得多。嗯……順帶提提人的話,他們兩位都和我拌過嘴,不過論有趣程度,還是沒戴眼鏡的那位更會說話,畢竟他可不會動不動就哭鼻子。
“啊……對了。”一想到Z,我突然記起他遞給過我的一本手冊,沒錯的話Z是說那裡邊寫着有這裡所有設施的使用方法,那麼現在正困擾着Limit的東西也肯定是有的。
他遞來的時候我並沒有接,這之後他又是會把它放在哪呢?
目光環視了一圈屋子,我很快發現了房間角落處那個孤零零的書架。對,他還說過讓我拿本書學學做餅乾來着。
木質的書架有三層高,一走近便聞得到一股紙質舊書特有的臭味,原本五顏六色的書皮大都褪了色,讓書脊上印着些舊體字也變得有些模模糊糊,說起來這種字雖然和現在正在用的字同根同源,但讓我來辯認的話也得費一番功夫。
果然我還是對這種東西喜歡不起來,真不知道這些作家們是怎麼把這些東西寫出來的,明明瞧一眼就讓人腦袋大。好吧,話是這麼說,但在找到那本手冊之前,估計還得讓它大一會兒。要怪只能怪自己當時怎麼沒伸手把它給接住,現在也只能這樣一本本地挨着找了。
什麼什麼看不懂的編程什麼什麼看不懂的項目開發,書架上邊兩層的技術類書籍挺多,看那發皺的模樣,估計是被那位眼鏡大叔翻來覆去看了很多遍。其中能找到Z之前說過的料理教程書,抽出來翻了兩下,不僅是彩頁還有配圖,我就挺喜歡看這種……現在可不是時候,況且自己晚飯也沒吃多少,再看這種書簡直是自找罪受。
所以接下來就只剩最下的一層了,我倒記得他拿出那本手冊的時候明明沒有彎過腰。算了,就當是他一時興起吧,反正現在也閑着沒什麼事,找不到的話就回去看看那本彩圖書,這麼想着,我乾脆蹲了下來,於是一眼便注意到了最低層那排鮮艷的色彩——
“兒歌?”瞧見書脊上的字后自己忍不住念叨出聲。
Z竟然還喜歡看這個?是該說他童心未泯還是……哦,我算是知道他為什麼老是哭了。
“知道我這個名字是怎麼來的嗎?”
背後傳來的聲音讓人措手不及,我直接蹦起身,又在瞧見那發紅的眼眶之後連忙止住準備揮出去的拳頭,隨即張嘴罵人:
“管你怎麼來的,突然跑到別人背後你還真是不怕死啊?”
他笑了笑,那表情卻並不開心:“抱歉嚇到你了。”
“你不是一個人躲屋子裡發脾氣哭嗎,怎麼?哭完了又跑出來了?”
“你就當是吧。”
“……你再嘴硬一下就好了。”這麼老實地承認那我還真是不好再說什麼。
這位大叔蹲了下來,從最低的書架里抽出了那本《兒歌》。
“關於‘Z’這個稱謂,你問過我的對吧?”
“對,問過,你不是一點也不想說嗎?”
他把書攤在地上翻開,印着“字母歌”標題的第一頁被撕掉了小半截。
“這是本二手書,從舊書店裡買來的。”
“我知道,看得出來。”當然,事實上我並不能看出來,因為它們都挺舊的。
“我買了很多書,上邊這些都是,”他指着我先前就瀏覽過的那一排書脊,隨後手指又重新回到了那本書上,“吉娜放進購物車的就是這本,我們買回來之後才發現,這一頁缺了小半。”
竟是在說起她女兒的事情了。
“所以你是想說什麼?”
“會唱嗎?這首歌,現在這類拉丁字母應該還在使用中吧?”
突然蹦出來的一個詞讓我愣了愣,雖然我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但這個詞從小到大還真的是第一次聽說。
“……會唱啊,這個什麼什麼納定字母。”
“拉丁。”
“你討打?”
“抱歉……”
他的確是有了些笑意,如果Limit也能這麼快笑起來就好了,“可能確實沒人再提起過這個稱謂,畢竟新體字已經把它們都歸納進去了。”
“嘁——”我怎麼覺得他就是故意來嘲笑我的。
“所以,你會唱嗎?”
“這歌誰都學過吧……你讓我唱給你聽?”
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被Limit拒絕了很難過所以你這是打算讓我來角色扮演啊?我們兩個可不像哦?還是說你已經飢不擇食了?”
真是那樣的話我的拳頭還是挺有殺傷力的。
“不,我們是在說那個稱號的由來不是嗎?”
這倒的確……所以我真的要唱?思考半晌自己也不明白他這麼做的用意,只好睏擾地盯着他。
“……”
“看這個歌詞就好了,即便不唱出來也沒事的。”
像是知道我在顧慮什麼,他把書往我這邊推了推。
好吧,那就默唱,字母歌~ABCDEF……不對勁的地方很快浮出了水面。
“少了個Z。”
咦,Z?
“照着書學這些字母的吉娜老是記不全,我就乾脆和她說把我當成那個‘Z’,從那以後,每次她唱起這首歌,都會四處找找看我在哪裡,”
眼鏡大叔的視線放回了書上,輕聲說道,用那種回憶着什麼事情的口吻,
“當她記得熟了,不看書也唱得出來時候,我就成了Z。”
“原來是這樣,”
我還以為會是個更特殊點的理由,“所以你就捨棄掉自己的名號了?你原本是叫什麼來着?”
“有機會的話再告訴你吧。”
“有什麼關係嘛,反正連姓都知道了。”
他還是搖頭,合上書遞給我,隨即站起身:
“你剛剛是在找那本手冊?”
“是這樣沒錯……你倒是先回答我的問題啊。”更奇怪的是把這書給我幹嘛?難不成讓我都唱一遍?
“走吧,讓我來幫你們,省下翻手冊的功夫了。”
看樣子是鐵定主意不打算和我說,甚至連轉身走向房間的動作都這麼果斷幹練。在我把這兒歌重新放進書架的時候,我注意到了旁邊那一排的兒童向讀物,挺多的。
如此一來,應該也會有其他很多可以說,幸好早和他講了不感興趣。
在他進入房門之前我追了上去,這次換了個問題。
“吉娜多少歲?”
他停了停,隨後說了出來:
“九歲……現在的話應該是十九歲了。”
“哦……所以你是?”
“嗯,我猜,她長大之後會是這個模樣。”
我點頭。
這樣的話,就像真的見到了她一樣。
重新進入房間的時候,Limit弄出了滿屏看不懂的字符。看她一邊比對着自己投影窗口中的字符,一邊在鍵盤上一個個找的模樣,還真是不忍心打斷她。
不過Z可能是認為她這是在瞎搞,所以一進屋就直接伸手拍了拍那位埋頭苦幹的馬尾少女。
“Limit,你這是在做什麼?”
“是,我正在確定這台計算機的處理器調度機制和文件系統格式,硬件關係我已經確認了,這項工作完成之後應該就能用二進制碼編寫一個可執行文件。”Limit頭也沒回地答着,很嚴肅,當然,不排除是因為她這會兒還不清楚問她的是誰。
“讓我來吧,雖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的入手角度沒有錯,而且還很厲害,但效率實在是有些低了。”
“……咦?”
看少女現在的意外表情,估計是才發現站在她身後人的是Z。難不成她還以為是我?我的聲音明明和這傢伙完全不同啊。
她很快站起身,把座位讓給那位眼鏡大叔。而接下來Z進行的操作只是雙擊了一個圖標,接下來的畫面就是先前我們看到過的“等待信道接入”。
“……就這樣?”
這不是和之前我們剛來的時候完全一樣嗎?
“怪我,之前沒有告訴你們怎麼輸入,”
他拉開這木桌唯一的抽屜,從中拿出一根長長的接線,隨後遞給旁邊的少女,“Limit,你知道這個的用法吧?”
“啊,是。”少女點頭,一手捉住馬尾,另一隻手很快找准後頸處的接口,將纜線插了進去。
熒幕上的畫面有了變化,卻只是彈着些亂七八糟看不懂的提示。
對Z而言這些似乎並不算是什麼大問題,於是那語氣絲毫不變:“重新呼叫一下那個通信記錄吧。”
“是。”
一系列的“confirm”終於是呈穩定狀態依次遞增,藉以這個畫面相對靜止的狀態,我也才看得清楚這些字樣。
畫面陡然一黑,很快傳出了熟悉的促響,而距離一張人臉的出現也沒過去多久。
“喂?”
正是這位穿着白大褂喜歡吃些莫名其妙東西的女子,看桌上那空了一大半的咖啡杯,她估計是又喝了不少。
“是她沒錯吧?”Z特地轉過身來看了看我們。
“嗯,沒錯,非常感謝您。”
“那接下來就交給你們了,”大叔的神色里沒有多出什麼異樣,“哦對了Limit,視頻信號和音頻信號還是要靠你機體自身的硬件,記得把它們都激活。”
“我明白了。”
難怪亦步現在仍舊是一臉困惑的模樣,估計她現在看到的就只是一個沒有聲音也沒有畫面的黑框。於是又惹得她不確定地“喂”了一聲。
“喂什麼喂,吵死啦!”於是我當即回了一句。
“丫頭?是你啊?”
“晚上好,亦步。”
標準的Limit式問候,希望她能喜歡。我隨即象徵式地行禮退場,照着從某部老電影里學來的姿勢。
“Limit!”
畫面那頭的女子竟忍不住站了起來,過了好久才終於坐回椅子,隨後伸手拍了拍胸口,和我剛剛說話時的反應可真是天差地別。
“太好了……你沒事啊,聽見那邊集中區報出警告的時候可把我嚇了一跳。”
雖然一直都有注意到,但她的那對東西還真是……惹人嫉妒。
我只能這麼說了。
“讓您擔心了,我的運氣不錯,在逃脫追捕的時候正好遇到了Z,啊,就是我的製造人哦。”
後頸還連着根纜線的少女回頭指了指正站我旁邊的大叔。
“哦!您好!我是Limit的管理人亦步,幸會,Limit的事真是多謝您了。”
“幸會,這沒什麼的,”
即便是面對着如此標準的自我介紹,Z這傢伙也只是點點頭說幾個字就打算了事么。在我正奇怪着的時候,他後退幾步,又繼續補充了一句,
“你們繼續吧,不用在意我。”
還真是讓人沒法理解,不過看他盯着熒幕若有所思的神情,我忍不住湊過去,用手肘戳了戳他的腰:
“怎麼樣?”
“什麼?”
我伸手把嘴掩了掩,避免亦步讀識到我的唇語:“我是說那女的怎麼樣,瞧你看得這麼認真,應該是還覺得不錯吧?”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
“嘖,我是在說有關於你腦袋裡那該死的荷爾蒙的事!你還非要我給你挑明了說啊?”
“這個意思啊……這姑娘確實挺好看的,不過為什麼要問我這麼個老傢伙?”
看起來他還挺有自覺,所以既然能懂剛剛還在瞎裝什麼。
“沒什麼,就是想說你看上了就把她收了吧,哎,她都這麼大了還沒個伴兒,很讓人操心啊。”
“哈哈,還是不了,這麼個好姑娘可不能被我給糟蹋,我只是在奇怪她在那些信件中給我的印象差異。”
“印象差異?”
他摸着下巴再次看向了那塊熒幕。
“讀那些回信的時候,我還以為這位管理人會是個非常輕浮的女子,但現在她看上去比我想象中的要穩重很多。”
看樣子他應該還不知道堯葉偷拿信件這事。
“雖然我知道原因,但還是不說了吧。”
“什麼?”
“什麼都沒有~”
不過,非常輕浮么。有機會的話我會如實轉告給那位輕浮女郎的,雖然我猜那傢伙會以此為榮。等等……這麼一說,好像我也和輕浮兩個字沾了邊?很好,那以後就穿長褲了。亦步穩重這點倒也不假,我還沒見她穿過什麼暴露的衣着,一直都是裹得嚴嚴實實的,就連現在也是穿着個正裝,以前我和堯葉拿她開些色色玩笑的時候經常把她惹得滿臉通紅,之後她就會一臉正經地對我們說教好久。
真是懷念那個時候啊,雖然三個人擠在一間破房子,卻好像每天都過得還算開心,且不說那層表皮之下是不是些被藏起來的東西,至少那份歡愉是沒辦法造假的。
我把視線重新轉到了正對着話的另外二人身上,Z也沒再問下去。
在我和這位大叔聊這些東西的時候,Limit她們之間的寒暄問候也正好結束。
“我給你打過好多個電話,可一直是沒信號……我還以為是這邊信道的問題,差點就想把這堆老古董給扔了呢。”
“讓您費心了,我應該早些和您聯繫的。”
“不不不,我沒怪你,這只是些事情過後常有的感慨啦。”
“這樣嗎?”少女有些奇怪地偏了偏頭,那條馬尾也隨之晃了晃。
“你剛剛說你現在是在地下對吧?”
“嗯,Z修建出的一個空間。”
“Z他?一個人?”
亦步忍不住看向了Limit身後的大叔。果然,換誰聽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如果她親眼見到了這裡的大小肯定會更加驚訝的。我忍不住瞟了瞟旁邊這位眼鏡男,估計直接問他也只會被含糊過去吧。
“是這樣沒錯。總之目前而言,我和李瞳只能暫時待在這裡,從這一天里也沒有遭到什麼危險的情況來看,應該可以說是很安全的,只是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出得去……”
“這一點的話……估計快了,應該就是最近幾天,集中區里的AX就會調走大半。”亦步在說著的時候還順帶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這樣么?出了什麼事嗎?需要那麼多AX。”
“我也只是聽說,好像是管理局這邊的一個實驗項目取得成功,大概是需要大量的實機裝載來檢測具體效果……我看看,”
她拿起旁邊的平板劃了划,隨機又一次地看向了屏幕這側的Limit,“應該是和那個大機器有關的項目吧,具體的資料還得下載一會兒。”
“您是說‘Armor’?”馬尾少女似乎是有些在意。這個稱謂即便對我而言印象也是十分深刻,畢竟那麼大塊頭的東西,換誰也該記得住。
“是叫這個嗎?嗯……總之,還在城市圈外我和你聯絡的時候,管理局這邊就已經對那個大傢伙設立專項組了,過去這麼一兩個月也的確是該見點成效,啊——下好了,我看看。”
那位大胸女開始埋頭研究平板上的文檔,這邊胸挺軟的少女就在熒幕前傻愣愣地乾等,至於我……等等,這個情況下可不能算進其中,否則就是自找沒趣,徹徹底底的自找沒趣。
說到底為什麼我的關注點變得奇怪了?
“哦……看這樣子已經有些成果了,還是利用AX的拓展性,我果然沒猜錯。”
她一邊自言自語似的念叨,手指一邊繼續划動着屏幕,
“有了!模擬戰鬥數據,配備新機能模塊的AX可以有效瓦解目標裝甲展開的矢量立場……估計三十台就能徹底摧毀那台……‘Armor’,雖說所謂的模擬戰鬥數據並不是百分百的準確,不過既然都達成了‘摧毀’的這個目標,那估計也是有七成以上的把握了吧。”
就是說,那個看似無敵的Armor終於也是快被摧毀了么,虧我前些日子還覺得它蠻帥的。
“您之前所提到的過幾天後的集結……是不是就是一次對反叛軍那邊反攻?”
“嗯,雖然剛剛我說的是實驗,但看了這個之後,我想很有可能就是準備來一次突襲了。”
這讓Limit沉思起來。突然的安靜多少讓人有些不習慣,於是我的腳動了動,讓鞋底拍着地面發出了些聲響。
“Limit?你問這個做什……”
“這之前,”
亦步被Limit突然抬起的頭打斷了話,“就是在我離開城市圈后,我去了一個城市,不被管理局所認可的,稱之為非認可區域的地方……”
似乎是明白Limit準備給她講個故事了,屏幕那側的女子也安靜了下來。
“那是反叛軍的一個據點,他們是由很多反抗現有制度的人們組成的,雖然資料中一直在說這外邊充斥着危險的高能輻射,但在親眼目睹了那一切之後,我可以很確信的告訴您,外邊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糟糕。”
我想亦步應該早就清楚這個了,不過現在的她依舊是沒有多嘴。
“我想讓那些悲劇結束,所以我選擇了加入他們,之後的事雖然坎坷,但也讓我明白,什麼才是唯一能和管理局相抗衡的東西。”
“……”
我和亦步應該都明白了Limit說這些話的用意。
“雖然我沒有再作停留,自己也不再是反叛軍這個身份……但我還是想……還是想幫他們一把,我不能讓最後一點希望消失掉……”
Limit的聲音在漸漸變小,就好像她自己也明白這個意味着什麼。但我也可以說她不明白,因為這個事情的不現實。
我的確是很想阻止,但Z已經先我一步出了聲。
“你是想做什麼?”
本以為他會走出房門是已經想通了,現在看來或許也只是強行壓抑啊。
“至少把這個消息告知給他們。”
“來得及嗎?”
“或許……”這猶豫着不開口的模樣沒有否認的意思。
“那為什麼還要說這些做不到的事?”
“我只是……我只是覺得自己必須去做些什麼,真正清楚兩邊情況的人,應該只有我和李瞳兩個……如果什麼都不做的話,反叛軍很有可能會輸……”
她看了過來,依舊是那種不確定的語氣。
“那種傢伙滅不盡的,只要這個破制度還在繼續延存,那些傢伙就會再出現……”
“不,那太久了。”
“久就久啊,反正早晚有一天這所謂的城市圈會被推翻掉,我們等着就好了啊。”
她搖頭,使勁地搖頭。
“我不要。”
“現在的你能做什麼!光是出去就會被發現,還指望着做什麼?!”
Z忍不住提高了聲音。
這讓那位馬尾少女嚇得縮了縮,抬頭看去的時候,那雙眼睛裡又重新有了些晶瑩。
我很想附和着出聲,最後卻只能歸於沉默,不敢作聲。
“Z。”
“……”
屏幕那側的女子叫了叫那位眼鏡大叔,在注意到他把視線移過去之後繼續說道:
“別怪她。”
也只是三個字而已。
我明白的,對這個人而言,她只會無條件支持Limit,正如我現在最不想看到的那樣。或許我也是該去說些什麼的,站在和這位大叔相同的立場支持他的觀點。
我還是沒有。
“她現在究竟是什麼處境你難道是在裝傻?!什麼叫別怪她啊!看着她往槍口上撞什麼都不做就是對的了嗎?你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嗯,我的確不知道,但我猜得出來,她經歷過的一切,看着她的眼睛就猜得出來。”亦步沖那位大叔露着她的微笑。
在我最想死那段時間裡,一直能看到的那幅微笑。
太狡猾了。
這樣的話,我不也就什麼都做不了了嗎。
“……所以,你是在支持她去送死?”
“我只會盡我所能地保護她。”
亦步這麼回答,“這是從我當上管理人的那天起,就一直在做的事。”
“這只是在送死!這只是你的狂妄!反正去送命的人不是你,才能說得這麼事不關己?”
Z甚至是在狠狠跺着腳。我當然明白那份急切和焦躁,但不論怎麼樣,他的這話也有些過了。
換作其他人的話的確會有可能,但這一位絕對不會。
我就是這麼毫無根據地相信。
所以我拽住了他的衣服,蠻橫地把他拖向後邊的牆面,甚至讓他的腦袋和牆面碰撞出悶響。
Z肯定會很意外,猜到如此,我也就沒有再去看他的必要了。
“Limit。”馬尾少女的視線應聲朝了過來。
我該怎麼做,我又必須做什麼,其實答案很簡單的,只是自己想得複雜了而已。
我是有自己的意願沒錯,但現在,我的意願並不重要。
“決定好了?”
“……我不知道。”
她像是有些沮喪。
“是不知道要不要去,還是不知道具體怎麼做?”
我的問句讓那雙眼神恍惚片刻,突然堅定起來。
“我不知道,具體怎麼做。”
所以我看向了熒幕那側的亦步,從我開口以來,她就一直沒有再說過話。
“你有主意的,對吧?”
“嗯。”
“把握呢。”
“四成……不,九成吧。”
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了,亦步口一改,勝算竟立刻拔高一倍之多。但按她的性格,肯定不會這種時刻開什麼玩笑。
她應該的確是有辦法的,而且可行。
“具體點?”
“延續Limit的想法,我們把這個消息告知給反叛軍,但這次要說的不止是這個消息,再帶上一點與那個新機能模塊相關的資料,按照他們能做出那種機器的水準,應該能很快找到對策。”
亦步說得很流暢,她的腦海里應該已經有了一個完整的方案,可她又是什麼從什麼開始做這樣的計劃呢?我猜不出來。
“為此,我們需要做什麼?”
也不需要猜。
“潛入管理局,把存儲着相關資料的芯片帶走,而這件事,只能由Limit去做。”
我們都看向了那位馬尾少女。
“是,我會去的。”
“詳細的計劃我會編成文檔發送過來,現在Limit你需要知道……”
她們開始說與這次計劃相關的內容,我明白,自己即便聽了也沒什麼用,該做,能做的,我都已經做完了。
後退幾步,我靠牆坐了下來,從被我拖着撞上牆之後,旁邊這位大叔就一直是在這麼坐着,一聲不吭。
“撞疼了?”
“嗯。”他揉着雙眼間的穴位,這麼應了一聲。
“那還真是抱歉。”
“不……的確是我不夠冷靜,本來都決定要接受這個事實了,”
他放下手,吐了口氣,這才緩緩睜眼,看向坐在熒幕前的少女,“放棄我的提案,就是為了做這些危險的事么?”
“不能理解?”
“不能理解。”
我倆之間安靜了片刻。
“所以,這樣你就放心了?”他仍舊是在看着Limit的背影,
“呵,怎麼可能。”
我感覺到了他轉過來的視線。
“那為什麼還要阻止我?”
“讓你別再白費功夫了還不好嗎。”
“……是么。”
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也是後腦靠着牆地看了過去。
看着那條因為點頭而起伏的馬尾,看着那單薄卻挺得筆直的脊背,也看着那彷彿什麼情緒都藏匿了起來的側臉。
“她在想的事,可沒人弄得明白,”
我是在這麼感慨着吧,所以才如此乾脆地說著,“不過也的確不讓人意外,就像我從沒見過背着殼的兔子一樣。”
“……烏龜殼?”Z突然接了話,我本不指望他會這麼做的。
“也可能是蝸牛殼……或者螃蟹殼。”
“這樣啊。”
天知道我們是在聊什麼,畢竟我們自己都不知道。
Limit和亦步的聲音還在繼續,這會是個很詳盡的計劃,難怪是九成的把握。
“喂,問你個問題。”
“嗯。”
我猜,現在問的話,他會願意回答。
“你最後一次見吉娜的時候,她在做什麼?”
“……她說想給米璱兒和我摘些剛開的花,我讓她去了。”
“嗯哼?”
“我是在懸崖下邊找到她的,她應該是想去摘那些開在崖邊上的花吧。”
“……崖邊?”
“因為很漂亮,即便現在我也覺得,那些花很漂亮。”
“這樣,”
我抬頭看了看這由一塊塊木條封成的屋頂,幾乎是脫口而出,
“一起去不就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