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間的很多事還是後來修皓慢慢講給我聽的。可能我自己加了一點東西的原因,整篇故事都對比我個人的之前性格來說難免顯得有些矯情。
自己究竟是喬雪念還是喬雪憶?這對我來說已經不是太值得去思考的問題。我繼承了姐姐的精神,只要不違背這股意志,那麼對所有人而言喬雪憶永遠都是活着的。
“小姑娘,該回家了。”我搖晃着她的肩,“天色不早了。”
“嗨呀,抱歉我睡著了。”白莉婭宛如大夢初醒。她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我道歉,看來還算有尊重年長者的基本教養。
“要我送你回去嗎?”
“沒關係,今天的採訪已經夠了,我打算一邊散步一邊整理一下。”
“你都採訪到了什麼?”我假裝很好奇的詢問,其實我早就知道她壓根沒有聽進我的任何話。
“喬前輩做律師的初衷你還沒給我講,但我大概知道了修皓前輩對你的重要性。畢竟是在你姐姐去世后願意和你在一起的人嘛。”她自信滿滿地點頭,“我知道前輩為什麼會無償做無罪辯護。”
雖然她滿臉若有所思的神色,但看着白莉婭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樣子,我還是想笑。
儘管全文重點總結下來差不多是這樣。
“辛苦了,前輩。”
她收拾起了沙發上的挎包,將皮革封面的筆記本塞了進去。在我印象中那個本子並沒翻開過。
“慢走。”
姑且也把白莉婭算作了事務所的客戶,我還是以最純粹的笑臉送她離開這間屋子。我並不理解她為何要做這種有點觸犯個人隱私的採訪,但畢竟她也沒有做太過出格的提問,所以我也沒有深究。
白莉婭無言地關上了門。
好好休息一下吧,明天開始又是新的一天。我伸着懶腰的同時,另一隻手又去拿公文包。就當我的手正要放在皮包面上時,不適宜的震動聲使我的動作定格在了這一瞬。
熟悉的震動是從公文包里傳來的。我趕緊將手伸向公文包,可能是因為過於緊張,皮包的環形扣始終沒法順利扯開。
就在我估摸着來電人員的身份時,自己忽然一個不小心,公文包咣當失手一下掉在了地上。
皮包的扣子解開了,紙質文件散了一地,而手機也順利的滑了出來。我並沒有直接去撿起手機,因為屏幕上顯示某位熟悉的女人照片和“所長”二字。
按照松本所長的料性,這種時間來電不是因為想到了新的色情笑話就是因為接到了奇怪的工作。這兩件事對這時的我來說都是一種莫大的打擊。
欺騙上司總是不好的。猶豫片刻后,我還是彎腰拾起了自己的手機,並滑動着接聽鍵。
“您好,我是喬雪憶。”
“雪憶嗎?”松所長急切的聲音出現在我的耳邊。
“本小姐因為繁忙的業務,正不方便接聽任何來電,請在提示聲‘歐啦’開始時……”
“這種時候還忙業務你是轉行當站街小姐嗎?!”對面忽然大怒道。
“我他媽……”自己額首肯定暴着青筋。
“好了暴露了。”
“所長我真的很累了,讓我回家吧。”像是不知被誰擊敗的擂台選手,我全身乏力的癱倒在事務所的長沙發上,還妄想着實在不行就在這裡洗洗睡了。
“好啦,這個月熬過後讓你帶薪休假。”
然而我又像是打了雞血般重回了擂台,“那這次是新的葷段子嗎?好、我奉陪到底了!”
“哎不不,是一個委託……”所長在電話里長嘆,“我怎麼會是那種人。”
這種時候應該嘆氣的明明是我。
“從入職以來第一次這麼想聽所長講笑話。”
“事情結束后慢慢給你講咯。”
“你跟以後來事務所的記者講吧。”
“我們事務所還有記者來過嗎?”
“沒事沒事……我瞎說的。”我冷不丁望一眼空無一人玄關。
“好啦別老是打斷我該進入正題。”
“明明是你瞎帶節奏。”
“先來一趟城東拘留所,這裡有個人想見你。”
“……哈啊?”
松本鏡疑似咽了咽唾沫,“呃……還記得早上你跟我聊過的那件事嗎?就是……范局長的公子被捕的那件事。”
“你不是說你來接那個委託嗎?”
“作為嫌疑人的范英傑他、他自稱自己無罪。並且……他強烈要求喬雪憶律師為他辯護,除此之外不需要任何人。”
有種不詳的預告。沒有以往熟悉的再見,所長在說完最後一句話的同時掛掉了手機。應該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了。無數的不安如同陰雲一般籠罩在喬雪憶的心頭。
【4】
不少等候購票的人群都聚集在臨靠地鐵站的深夜書店,這間書店成為了附近不少學生們撇開黑網吧等場所,從而願意長時間停駐的地方。畢竟這裡除了課業習題與古典名著外,還有特意為所謂的御宅族而開設的漫畫與輕小說閱讀區。
其實書店整體不算小,但卻有股宏偉感。中軸對稱的造型烘托出其穩重而嚴謹,玻璃幕牆的通透明快與沉穩的建築體型完美結合。修也一同逗留在書店內的漫畫區,在翻閱完幾本流行日本輕小說刊物后,他開始準備瀏覽新的書籍。
通往學校的公交車始終沒有靠站,時近夜間十點,才導致他獨自一個人待在這難得還有暖氣的地方。
巴士停車后的低鳴聲向他傳來,他時而望窗外的公交站瞟去,才發現那根本不是直達大學的班車。若是萬不得已,也只好去地鐵站躲冷風,然後懷抱自身在無人來訪的角落裡度過這凄涼的一夜。修已經做好了這樣最壞的打算。
想着這些計劃的同時,他不自覺的來到了司法叢書的專櫃前。修張望着那些並排得像漢語詞典一樣書籍。什麼《共和國刑法修訂版》《國家法律條例新規》以及《司法考試一點通》等一看就是高檔次的文獻,可能自己一輩子都不會接觸吧。他哀嘆着。
在選擇閱讀物的同時,修的眼光停留在了某本黑色封面的書籍前。該書側腰上所出現書名吸引了他濃厚的興趣。他雙手拿出了這本書,彷彿是打量聖經一般,正用着極其敬畏的眼神去看向它。
《律師為何要替壞人辯護?》,亞歷克斯·麥克布萊德著作。
發現這本書的這一刻,修的心態也產生了一種微妙的變化。他本來打算買《JoJo的奇妙冒險》最新的單行本送給喬雪憶做當初辯護成功時所答應的禮物。
雖然她並沒有要去修做什麼回報。其實喬雪憶的原話是:既然你真的想要送我一點什麼,那就送《JoJo的奇妙冒險》最新的幾本單行本吧。
“但我覺得這本書更值得讓現在的她看。”
大多數女生看漫畫不應該看一些美少年做題材的耽美故事嗎?儘管修並沒有看過那本畫風奇特的日本漫畫,也不知道該漫畫究竟有什麼魔力能讓那位平生只愛甜食和象棋女律師說出“沒看過JoJo真是人生一大遺憾啊”這種詭異台詞。
如今的喬雪憶已經不是那個整天埋在自我世界的偏執狂了。她成為了一位為國家權衡正義的存在,所以再拿對待小女生一樣的方式去對待她,說不定也會引起她的不滿。修為自己解釋道。
“啊,請問這本書是在這裡拿的嗎。”一位親切女子聲傳到了修的耳邊。
他並沒有理會,繼續讀着目錄,“你看看還沒有其他的,這本書我要了。”
“……呵,”不知為何,女人忽然發出了嘲笑般嘆息,“是你啊……”
“怎麼了,只剩下我手上這本了嗎。”他依舊沒有看她。
“你不需要這本書。”
“憑什麼?”修終於很不滿意地偏過頭。
“憑你在法庭上說‘我是職業是遊戲玩家’。”
在與她眼神相對的一瞬間,修就像雙手被抽掉了力氣一般,直接讓書砸在了自己腳上。他痛得不敢在書店裡放肆大叫,只好默默忍住疼痛,難以置信地看向前方那位裹着卡其色風衣的高馬尾女子。
這也是修第一次在漆黑的審問室以外的地方看清這位大姐的正臉。她有着跟喬雪憶十分相似的冷艷美貌,明明很是漂亮而深邃的黑瞳卻露出着看臭蟲一樣的厭惡眼神。
“喲,臭小子,晚上好。”喬雪遙冷笑地打了個招呼。
“雪遙姐……”修愣呼呼地跟她對笑。
“別叫的那麼親切,叫喬警官。”
“喬警官,這本書送給你了。”他俯身撿起書籍,將其遞出。
“你買給我嗎?”
“你要我就買給你。”他用招牌的傻笑應付着擺着撲克臉的喬雪遙。
“對不起,我不吃你那一套。”
“那我先走了……”
“我讓你走了嗎?”她的聲音陰沉沉。
“姐姐,不要難為我嘛。”
“你叫我什麼?”她蔑視地瞪着修。
“喬警官晚上好,工作辛苦了!”
“無罪釋放后很是放肆嘛。”
“您多心的。”
系著圍裙的中年男店員輕聲走到了兩人身邊,他拍了拍喬雪遙肩后將食指放在嘴唇間,發出“噓”的聲音。
“請小聲一點。”店員嚴肅地盯着兩人。
“不好意思。”她笑着致以歉意,表情像是變了一個人。
“抱歉。”修也跟着低頭。
“我們出去說。”喬雪遙轉身後對着修招手,用着命令般的口吻催促道。
“是是。”他還是拿着《律師為何要替壞人辯護?》這本書前往了櫃檯。店員結賬期間喬雪遙已經站在了門口,然後開始在大衣的內包里摸着什麼東西。
“謝謝惠顧。”店員還是一臉肅然的盯着矮自己一頭的修,完全看不到名為“微笑”的服務態度。
失魂落魄地提着塑料袋走出自動門后,修自覺地與她並排站到了一起。轎車群的遠光燈時不時朝着這方照來,城市變得霓虹閃爍。正斜方的社區廣場上,一道雪亮的噴泉衝天而起,散開漫天花雨。寧靜的夜晚彷彿把兩人塑造成冷戰期間的小情侶一般。
不過真正令人驚訝的是,有一股不知來自何方的煙雲正隨着冷風飄散到他的鼻腔。刺鼻的味道充斥着他的肺、修一時沒忍住咳嗽了兩下。他愕然地側過頭,發現喬雪遙嘴裡正叼着一根剛點燃的香煙。
“要一根嗎?”她享受般的吸允的同時,還隨手向他遞出煙盒,“中華的。”
原來喬雪遙剛剛就是在懷裡摸索這個玩意兒。修想着。
“謝謝,我不抽煙。”他擺手拒絕。
“也不喝酒嗎?”
“嗯。”
“很好,合格了。”喬雪遙把一根突出在盒外的香煙給摁了回去,“不嗜煙酒,夜生活是逛書店,除了打遊戲外沒有令人反感的愛好。長相普普通通,還算湊合吧。”
“什麼湊合啊?”
“雪憶的男朋友咯。”
“又不是你找男朋友……”修的聲音小聲到只有自己才聽得見。
“你說什麼!”喬雪遙的臉色立馬變得怒髮衝冠。
“我沒說什麼啊!”
反正老姐你這德性肯定也是一個大齡剩女。修只好在心裡想想,壓根不敢把這句話放在檯面上來講。
“我靠,你說誰是‘奔三的老處女找不到男人所以才喜怒無常’?”她拿着煙指着修的鼻尖,好像快要戳了上去,“不識好歹,大齡剩女?本警官可是警局的警花你知道嗎?”
“一流警司!”他畏懼地撤退兩步。
這個讀心能力。雖然有點偏差但基本與我的想法差不多。
“嘖,算了,你不值得老娘為你發火。”
“我沒有那麼想啦,雪遙姐沒男朋友真的好令我驚訝。”修開始微笑,儘可能讓自己的話充滿信服力。
“真的嗎?”喬雪遙像個小女生一樣賭氣地撅起嘴,“是真的驚訝嗎?偽證可以要拘留的哦。”
“真的啦,我要是早生十年我一定會不留餘地的來追你!”
“你!臭小子,厲害啊,滿口糊弄人的甜言蜜語,說起來還不帶結巴的。”她開始握拳,彷彿示意要揍上去。
“我哪有……”
被、被看穿了嗎?修知道現在自己的樣子很傻,但是他無法不讓自己臉紅,也無法不讓自己說話不發抖。不一會兒,修沒有再露出緊張的神色,反而更加坦然的懷抱着雙手。
“別扯淡了,說老實話,你這麼晚不回學校是要做什麼?”
“就是單純的逛完書店后發現,到現在為止,回學校的44路巴士還是不來。”
喬雪遙重新把香煙放入嘴中,“44路巴士?最後一班不是九點半嗎?”
“啥?”
“你第一次晚歸吧。看不出來啊,還是個遵守作息時間的大學生。”
“哎……”他失落地垂下雙臂,“不幸啊。”
“嗯……這樣吧,”喬雪遙拍了拍手,“我送你回學校。”
“真的?”修重拾氣魄。
“相對的,作為條件,你得好好對雪憶,不可以欺負她!”
“我發誓。”
“很好。”
“雪憶有個很好的姐姐呢。”修趕緊誇獎道。
“以前我有兩個堂妹,她們都很可愛,而且她倆是雙胞胎。雪憶應該跟你講過吧,雪念去世后,就只剩下她自己了。”
“是這件事啊。”
看來真的只有我知道真相。修默念。
“我是獨生子女,沒法理解親姐妹離開人世時的痛苦。”當手指感覺到餘溫時,喬雪遙才發現香煙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燃燒到了嘴角。她彎下身,用地磚捻滅了餘燼后,將煙丟盡了一旁的垃圾桶。
“但她還有雪遙姐。”
“叫喬警官……算啦!當我沒說!”她從兜里取出了車鑰匙。喬雪遙按下解鎖鍵,十來米外的一臉黑色豐田像是應答般鳴笛了一聲,“上車吧。”
修一同跟着她前往了馬路邊的停車位。喬雪遙率先坐進了駕駛座,點燃了發動機后,修也一屁股坐進了副駕位,當兩人系好安全帶后,車子便慢慢起步。
“嗯……這是離合、這是剎車和油門。不對,這裡是離合……”她一邊疑惑着一邊用力地在調整者坐姿。
“等、等一下!”修剛放心的躺在車椅上,卻被喬雪遙的一句自言自語給驚醒,還直接讓心提到了嗓子眼,“說好的老司機呢?”
“放心啦,我開玩笑的。”她笑得齜牙咧嘴,“我在派出所開了六年警車了,怎麼可能不是老司機嘛。”
“你一直在開警車?恕我我冒昧問一句,這是你剛買的車嗎?”
“不錯吧,卡羅拉哦,很省油的。”
“雪遙姐什麼時候學的車?”
“八年前啦。”
“八年前你學的是手動擋還是自動擋?”
“手動擋啊!”
“那工作六年期間你開的警車是自動擋還是手動擋?”他心驚膽戰地直視着喬雪憶前方的車速表,日系車的特性令他並沒有感受到加速時所產生的慣性壓迫感。那裡的指針也已經指到了時速六十公里,並且指針並沒有停下前進的意思。
“自動擋嘛。”
“那這輛車不是……手動擋嗎?”
“對啊!”喬雪遙趁着急轉彎之時踩盡離合,然後猛向左打方向盤,以毫釐之差越過前面五輛因紅燈而快要封堵住前進之路的車子。她毫不在意的在公路上飆車,眼見速度越來越快,周圍的樹木全部都一掃而過,修額頭上也出現了密密汗珠,但他還是咬了牙,繼續讓狂風席捲自己的頭髮。
“你有八年沒開過手動擋啊!”他大叫,試圖讓聲音大過氣流聲。
“別在意這些細節!”
也不知在車上呆了多久,數不清的光影開始從兩人身邊呼嘯而過,引擎聲開始伴隨着車倆劃破空氣時轟鳴而不斷鼓動。喬雪遙繼續踩下油門,穿梭過同行的大部分車輛。
她在霓虹燈的交錯中愉快地握着方向盤,眨眼睛她便駛入了靠左的高速車道。修皓依舊有些心驚膽戰,但看在喬雪遙一如既往地認真份上,他還是沒有對她的開車技術做過多的評判。
“對了,臭小子!”喬雪遙忽然開口,把修從獨自思考中拉了回來。
“怎麼了?”
“我好像不能送你到大學門口了。”
“為啥啊。”他看向了她的側臉。
“車好像沒油了……”
“啥?”修的面部肌肉正顫抖着。他看向喬雪遙,發現她還是與往常一樣沒有多餘表情。
“本來是開車出來打算去加油站的,結果看見你后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沒事,到時候我走回去吧。”
“等我把車停在附近。”她嫻熟的掛着擋位,雙手一轉方向盤。喬雪遙毫無前兆的踩下剎車,修的身子也跟着慣性一同向前方撲倒。好在有安全帶的幫助,使得兩人沒有直接讓臉直接親吻車前窗。
“真是不得了的操作。”
“還是手動擋開着有樂趣。”喬雪遙拔掉安全帶,放聲大笑,“哈哈哈,好久沒有這麼隨心所欲的開車。”
“我差點連命都沒了。”
“本來想嚇唬一下你的,沒想到就自顧自的開上八十邁了。”
像是丟下了一塊沉重的包袱,兩人就這樣放鬆地靠在了車椅上。自打在書店的走廊里看見喬雪憶的堂姐喬雪遙后,他就有種掉入無底深淵的感覺,雖然他一再提醒自己,自己什麼壞事都沒幹,自己跟雪憶什麼事都沒有,但是他還是抑制不住心虛和不安。
“這輛車怎麼辦?”他開口問道。
喬雪遙在順利熄火后便取下了車鑰匙,“只有找託運公司了。”
“……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
“是因為我,雪遙姐才沒有去加油站的。”
“不不不,只是我單純的又任性了一下。不過這些年來,接連的不幸跟倒霉倒是真的。”
“工作的日子很辛苦嗎?”
“還好吧。這裡我所說的不幸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她重新從懷裡摸出香煙盒,正在尋摸打火機之計,修立馬抓住了喬雪遙的手腕。
“別抽了。”
“不想聞二手煙嗎?”
“不是,是因為長期吸食尼古丁會導致免疫系統下降,還會有很大幾率患上血管硬化和肺癌。我不希望雪遙姐這麼優秀漂亮的女人因疾病而變得……不幸。”
她沒有說話,表情也沒有太大起伏,只是在月光的折射下,喬雪遙的耳根好像有些泛紅。
“真、真是多管閑事。”雖然嘴上表現的不耐煩,但她還是將香煙收了回去,“你跟雪憶也是這種說話態度嗎?”
“說不定我們會在未來成為家人。”他打趣地說著。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我也希望雪遙你,在未來的日子裡健健康康的。如果是因為身體病故而找不到男朋友那就太可惜了。”
“跟其他長輩說話可不要用這種態度。我這次就饒了你。”
“有空就把煙戒了吧,不要讓更多的‘不幸’發生。”
“還好,我心理承受能力挺強的。”喬雪遙打開了車門,前腳邁出的同時,修也跟着下了車,“比起你之前的遭遇,我的工作經歷已經好很多了。”
“我的遭遇?”
“就是你上法庭時的事。”
“那件事我並沒有在意。”他關上車門之後,喬雪遙便按下了鑰匙上的鎖車鍵。兩人一同走到了街道邊的花卉欄旁,一同仰望着璀璨的銀河。
“這麼想得開的嗎?”她驚嘆道,“很多人如果因為被陷害而上法庭,未來的日子都會變得提心弔膽,並且極不信任別人。”
“這我知道。”
“那你是逞強嗎?”
“沒有。”
“為什麼?”
“因為,”修眼含笑意,“因為大家的這輩子,就跟心電圖一樣,當一切都趨於平靜的時候,你的人生也就結束了。”
“……裝模作樣。”喬雪遙吐了吐舌頭。
“沒有什麼跨不過的檻。”
“哼哼,看你獃頭獃腦,偶爾也會說點有用的話嘛。”她用力地拍着修的後背,“身體還蠻結實的。”
“疼啊。”
“走、回去了。”
“你要走去哪裡?”
“回派出所睡。”她不禁感嘆道,“這裡的夜景真美啊,在北京出差期間可看不到這樣的夜景。”
“為什麼?”
“霧霾啊。”
“原來如此。”
“三環外的空氣也清新了很多。”
“嗯,我倒是無心在意這些東西。誰叫我的注意力都在一位比星空還出色的女警官身上呢。”修開始伸着懶腰,喬雪遙立馬朝他投來鄙夷的眼光。
“你是不是跟誰都是這種說話方式?”儘管她並沒有展現出厭惡之情。
和第一次見面時的緊張氣氛不同,修開始朝這位女性身上展現出某種敬愛之情。這也是為什麼他喜歡蔚海的原因。他在與喬雪遙的交談中慢慢感受到了與蔚海相同的氣場,那就是他們都是行動力極強的人。他一直都很喜歡,以及敬佩這種人。
他非常希望能和喬雪遙做一個很好的朋友,甚至能夠成為未來工作上的夥伴。
“可能是我有點喜歡上你了。”他脫口而出,完全不帶任何修飾。
這種話修曾也對不少男性說過。畢竟要喜歡誰要討厭誰這種事還是好好闡明比較好,這樣才能防止自己不再變為一個虛偽的人。
當然他肯定不知道喬雪遙並沒有理解到這一步。或許是年齡的代溝與性別上的差異,她面頰變得十分紅潤,也不知是生氣還是高興。
“你、你你!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喬雪遙憤怒地咬着下唇。
“哈?沒那種意思啊。”
“臭小子,肯定是看老娘奔三了還沒談過戀愛就這樣戲弄我。”她這麼想着的同時便開始搖晃着腦袋,開始讓自己往理性方面思考。
誰戲弄你了?大學第一天,我就跟室友也講明了自己到底喜不喜歡他。修這般默念,並未直接告訴喬雪遙。
“我是說真的啦。”修露出了不同於以往的嚴肅表情。
“誒?”她抬起頭直視着他的瞳孔,好似一位情竇初開的少女,一臉的單純與愜意。
“天都這麼晚了,我送你回派出所。”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明明之前對你態度那麼糟糕。”
“因為你是喬雪遙。”
“……笨蛋。”
“讓女生一人走夜路的男人,是最愚蠢的。”修向埋着頭的她露出愜意的微笑。
畢竟是喬雪憶的堂姐,只要對她好一點,那她就不會再對我倆的感情指手畫腳了。這樣一來喬雪遙也會認為我是配得上她表妹的可靠男人了。頃刻間思前想後,他對自己內心的這把算盤感到滿意。
雖然他並不知道算盤的某處貌似打錯了。
自認為能夠揣摩女人心思的男人也是最愚蠢的。不過他並不懂這樣的道理。
喬雪遙時不時羞澀地瞟了瞟修的側顏,突然間她才發現,身旁這位小自己四五歲的男人竟然比自己高半個腦袋。
明明比自己晚出生那麼多年,卻顯得那麼可靠。
“是我單身久了嗎……”她喃喃自語。
“有說什麼嗎?”修詢問道。
“沒事啦!”
某種異樣而曖昧的情芽,就這樣在這位大齡“少女”的心中萌芽了。
一整不明所以的對話后,他們走在通往大學前的那條巨大的橋墩上。喬雪遙走到橋的中央,與他一同見到了那完全沒有並排電線與聳立建築物的廣闊風景。
“是不是因為平常都是開車,所以很少直接看到這樣的景色。”修自顧自的猜測着她的心思。
城東新區的水面照映出比夕陽還美的夜空倒影。喬雪遙笑容可掬地眺望着市區附近的廣大公園,以及連去往高速路的坡道。
看來她覺得今天的景色比平時更美,並且正在感覺一股溫暖。
“到了。”
城東大學的路標就在離開大橋后的斑馬線另一頭。來往的車輛比之前少了不少,等紅燈過後,兩人便一同踏上了人行道。
“你先回去吧。”喬雪遙有些介意地說,“再讓我送行,顯得我太過分了。”
“不不不,還是得把遙姐送到單位才行。”
“我也沒那麼弱不禁風。”她拍着自己的臂膀,“參加了這麼多起案件,我的身體可能比你都結實。”
修猶豫了一會兒,本想繼續嘮叨些什麼,可喬雪遙已經把食指豎在他的嘴唇前。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再說多餘的話。
“雪憶就交給你了。”她的臉像今晚的夜幕一樣暗了下去,“以後有機會再聯繫吧。”
“好,路上小心。”
“還有……就是……”喬雪遙凝神思考了一會兒,臉上有些紅潤,但睡意突然使她的雙眼變得惺忪。之後她打了一個哈欠,掩蓋了自己不曾露過的神色,再是不以為然地舉起手。
“再見。”修笑道。
她揮着手,“嗯,希望見到你的時候,你能變的更好。”
他並沒有聽出喬雪遙話里的其它韻味,只是單純的覺得這個姐姐在鼓勵自己,從而心懷感激的表達着謝意。
“一定的。”
聽完這話后,喬雪遙也一臉高興的模樣。她滿意地轉身,快步前往了拐角口,朝着一公裡外的城東公安局出發。
與修漸行漸遠后,她的臉上卻開始露出與以往不同的失落神色。
即使是寂靜的下班時間,附近居民樓也因為各種聲響而增添了光彩。最後,像是要被那空中的月亮給吸進去般,現實中的聲音開始逐漸遠去。喬雪遙保持着這種不明的感覺,一邊散步時一邊又盯着月亮看。
“下次我也去找個男友吧。”宛如自嘲般的話令喬雪遙有些難受,“不能再輸給雪憶了。”一番自言自語后,她重新打起了精神,在街燈的照耀下迅速走向了非機動車道。與過去夜空中所高掛的月亮相比,今日的月亮其色彩顯得較為夢幻,並且非常微弱。就在他看着月亮的時候,心靈隨着一些無形的想法而沈寂。我的未來何去何從呢?喬雪遙開始陷入了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