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早操鈴開始前，終於完成了三個主要人物人設線稿的華鑫，興奮地捅了捅正在注視着自己完成壯舉的同桌少女的胳膊。
“李雪莉，這個周末，能幫我約一下你哥哥嗎？”
“這……”
因為每天都在看着少年努力的身影，已不自覺間被感化的Shirley頓時陷入兩難的境地。
——她是知道總會迎來再次變身Sunny的那一刻的，只是沒想到這個時間竟因為自己的原因被提前了。
這可真是諷刺呢！
“不太方便嗎？”
“也不是……”
“那幫我問問他吧，不會太久的，只要一小會兒，周六或周天都可以，拜託了！”
“我只能問問，具體答不答應不保證……”
局促地捋着鬢角一簇捲曲的髮絲，感到有些難辦的少女急中生智地答道。
“好嘞！多謝了！”
因為得到了某種答覆，華鑫美滋滋地收起畫稿，心滿意足地朝Shirley報以燦爛的微笑。
事已至此，感到從上周起與Sunny約定之事可以暫且告一段落的少年，終於可以放寬心了。
鈴聲很快響起，留下似乎陷入思慮的同桌，華鑫起身跟隨熙熙攘攘的人流朝操場走去。
早操的確是一件充滿人性化的設計，至少能讓無法抒發的情感通過伸展四肢得以釋放和排遣。
對此，Shirley和華鑫都不約而同地在心中予以認同。
然而，當少年就這樣心情舒暢的走神之際，卻突然被人從後面一把勾住了脖子。
“喂！鑫子鑫子，你猜我今天帶了什麼來？”
噴張的鼻孔搭配粗重的喘息，一臉興奮的大塊頭死黨此時看起來像極了烏干達森林裡的“銀背”首領。
“又大又粗的香蕉么？”
忍不住想要捉弄一番，對於因為煩惱人設能不能早日獲得肯定而陰霾了一周的心情，或許會是一劑真正的良藥！
“去去去，香蕉可比不上我今天帶着的這東西。”
司空仁的反應令人意外，不僅沒惱怒，反倒咧嘴一笑。
驚訝之餘，華鑫狐疑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你幹嘛？”
“還不是怕你那本就因為四肢搶去了養分的小腦因為這陣秋老虎而被燒壞了么……”
“嘁——這叫戰略物資季節性儲備，你懂什麼？”
“咦？難道你以為今年寒假時候舔着自己的手掌就能看到來年的春暖花開么？”
“靠！你當我是熊二？”
“不啊，你就是你，最偉大的吉吉國王大人！”
“呃……”
見司空仁三言兩語就被自己帶進了溝里，總算為開學迄今為止所受的憋屈出了口惡氣的華鑫歪了歪腦袋，一臉得意地笑道：
“一身腱子肉的吉吉國王大人！”
“得，算是着了你的道了。”
司空仁扶額露出苦澀的表情，搖了搖頭嘆道：
“果然媽媽說的對，戀愛中的男人智商是零。”
“猩猩可不一定，負值都可以……哈哈哈……”
“去去去！”
尷尬地以鼻輕哼一聲，眼見華鑫還在得意，司空仁有些無奈地撓了撓後腦勺。
然而，下一秒，他突然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拉了拉死黨的衣角，
“喂！別笑了，還記得之前說過要給你看我家親愛的小曦曦的照片么？”
“嗯，記得，怎麼了？”
“今天我帶了——”
儘管對於那位聲名在外的校花——小曦曦，竟會看上司空仁這樣一個既沒有顏值又沒有頭腦的男生頗感好奇，但害怕再次被當面炫耀而遭受上萬點心理暴擊傷害的華鑫來說，這無疑又是個“坑隊友”的提議。
“NO！我拒絕，我還不想智商變為負值，所以——”
雙手握住司空仁黝黑粗壯的胳膊奮力向上，少年本希望能順利解開“鎖喉大法”溜之大吉。
然而，不等雙臂完全發力，一張瞬間令他窒息的照片便完全佔據視線。
旋即，手臂僵在半空，動彈不得。
——赫然映入眼帘的少女身着黑色COSPLAY服，頭扎紅絲帶，楚楚可憐的“夜夜”經典造型瞬間擾亂心神。
心跳陡然加速，耳畔甚至能聽到自己脈搏的強烈跳動聲。
莫名的恐懼，無邊的渴望，欲罷不能的悸動……
——難以用言語直接描述的諸多情感瞬間充斥少年的胸膛。
“她是誰？”
下意識地張口詢問，卻感到口乾舌燥，聲音異常乾澀。
其實，答案什麼的早已知曉了。
“我家小曦曦唄！”
“她？原來她就是……”
目不轉睛地盯視着照片上少女精緻的五官，華鑫在腦海中努力搜尋着僅有一面之緣的嬌美身影。
——儘管不能肯定，但他現在就是覺得，照片上的女生應該就是在暑假那座石橋上邂逅過的COSPLAY少女。
對！
沒錯！
或許真的是她！
一想到本以為從此不會再有交集的COSPLAY少女會這麼快就再次出現在自己眼前，但卻是以這種形式，少年的內心就煎熬無比。
憧憬、後悔、難過、慶幸、不甘心、失而復得以及百感交集，它們令人懊惱相互糾纏、扭曲碰撞，讓少年感到五味雜陳。
已然空白一片的大腦頓時陷入膠着混亂。
“我家的小曦曦很漂亮，對吧？這可是限量版噢！”
自鳴得意地在一旁撒着“狗糧”，作為死黨，司空仁竟完全沒有覺察到好友的異常，這實在讓華鑫有些崩潰。
“嗯，不愧是校花……”
訕笑着吐露由衷的讚美，少年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一定比哭還難看。
雖然那場邂逅明明才過去一個多月而已，但他卻恍然覺得有幾世紀之隔。
然而——
黑色的皮鞋，白色的長筒襪，裸露的雙肩，還有扎着紅色絲帶的烏黑長發。
照片上微笑俏皮的少女，擁有與印象中本以為永遠錯過的心動女孩有着如出一撤的裝扮。
這讓少年的心也不禁漾起漣漪。
“喂！看呆了？”
終於發現死黨不同尋常地第一次表露出對異性的興趣，司空仁臉上竟浮現出令人無法釋懷的壞笑。
“沒、沒！”
“嘿嘿，小曦曦的美是公認的，看呆也沒事！”
“唔——小仁，我想……我想、我想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
“這……”
“喂喂喂！難道你已經呆到不會好好說話了嗎？”
“不是，不過……好吧，先說好，你可不許生氣……”
“嗯？”
察覺到華鑫完全收斂了嬉鬧的心思，顯得一本正經，司空仁旋即也卸去臉上的戲謔笑意。
“咳！這你放心好了！”
“那……你和她——”
然而，當想法真正地想要付諸於言語時，才發覺比想象中困難得多。
少年一臉躊躇地轉過頭，臉色複雜地盯着大塊頭死黨的眼睛，
“就是你和這個小曦曦，嗯……有沒有……有沒有，睡——”
“要是想問有沒有睡過的話，那還不是當然的事情咯！我可是每晚都抱着她入睡的——”
禽獸！
混蛋！
竟然……
竟然都……
可惡！
——瞬間感到世界變得黯淡無光、毫無生機，甚至連司空仁的這句話中滿是破綻都未曾察覺。
不等死黨說完，少年便連連搖頭，立刻搶斷好友的話茬。
“那你告訴我，她是不是有那種像小貓一樣的，就是、就是那種喵星人的……內、內——”
“喵星人的小內褲？”
事已至此，至少想要確認照片上的女孩到底是不是自己所邂逅的那位COSPLAY少女。
然而，令華鑫怎麼也想象不到的是，在人潮還未完全散去的走廊上，司空仁竟會旁若無人地大聲嚷出這個沒羞沒躁的詞來。
“怎麼男生都是這麼變態的……大清早的就在想如此齷齪的事情？”
茫然聽到身後傳來女生的低語。
——不加掩飾的厭惡口吻如同利劍穿心，讓少年頓感無地自容。
但更要命的是，緊隨其後的言辭則讓因為看到那張照片而變寬慰的心再次陷入絕望。
“快走，小曦，我們離這幫噁心的男生遠一點！”
“嗯……”
小、小曦？！
——瞬間就對自己的人生抱持懷疑的態度。
不會這麼巧吧……
難道說……
“哇！竟然真是我家親愛的小曦曦！”
當司空仁一語道出“小曦曦”三字，華鑫到底沒能忍不住，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氣，雙腿一軟，差點跌坐在地上。
想要強制自己冷靜地轉過身去。
然而。
——心臟卻在“噗通噗通”地狂跳不止。
“誰是你家的小曦曦啊！走開了，你這隻死猩猩！怎麼總是這麼厚臉皮，又來糾纏我們家小曦？”
“嗚嗚……怎麼可以這樣，小曦曦，人家為了你，可是放棄了所有的森林啊！”
不知何時，司空仁已經跑到了身後五六步外的兩名別班女生面前，手中依舊高舉着那張擾亂少年心境的COSPLAY照片。
“瞧，這就是我對你愛的證明，這張限量版的作品我也有支持噢！”
“嗯？”
困惑地眨着晶瑩的雙眸，長發披肩的美少女氣質獨特。
因為擁有令人窒息的精緻五官與恰到好處的身材，所以，即使和所有人一樣穿着制式的夏季校服，也會有一種一眼就會被人從人堆中找到的感覺。
撩了一下用紅色絲帶紮起的純裝飾性單側小馬尾，她微微昂着下巴，似乎對於眼前無事獻殷勤的大塊頭男生感到有些困擾。
“請問——”
蹙着好看的眉毛，用纖細的食指抵在唇邊，她沖司空仁眨了眨眼道：
“你是……哪位？”
“是我啊是我！以前三班的司空仁，那個……上個學期末的時候跟你表白過的那個——”
“噢噢……不好意思，上學期像你這樣的可能有點多呢——”
美少女欲言又止地勾起嘴角，禮節性微笑不僅不會打消某種尷尬，更會讓人體會到其中暗含的嘲諷意味。
——還真是一個敷衍又傷自尊的回應呢！
哇！這傢伙好高冷！
華鑫下意識地心疼了司空仁一秒。
“沒關係，既然你已經不記得我了，那就是說，我又有機會可以追求你了——”
然而，似乎毫不在意前一秒被美少女提及過的被婉拒的尷尬，司空仁自信地昂了昂下巴。
“請再一次地考慮一下，葉曦，請你做我的——”
“我拒絕！”
“啊？！好歹讓我說完啊！”
“抱歉，戀愛這種事，我暫時沒什麼興趣呢！”
面對司空仁的二次告白，這一次葉曦完全沒給情面，直截了當地給予回絕。
“可是……”
“喂喂喂！讓開讓開啦！”
不給繼續糾纏的機會，與葉曦結伴而行的那名女生扯着尖細的嗓子立馬擋在了美少女面前，護駕的意思顯而易見。
“小曦已經有我了，當然沒興趣談戀愛咯！快讓開吧，猩猩同學！略略略——”
“晴晴！”
大概是意識到同行女生的說法太容易讓人產生誤會，葉曦有些不滿着白了一眼名為“晴晴”的女生。
“不過，不管怎樣，還是要謝謝你對我的支持。不過高中階段，我還是想以讀書為重，可能到高三結束前，我想我暫時都不會再去參加太多大型的COSPLAY演出了。所以——非常感謝你的厚愛，既然你喜歡，就請好好珍藏吧。”
擁有女神氣質的美少女這次倒是露出一絲救贖人心的淺笑，但卻不打算再給司空仁任何繼續話題的機會，直截了當地與他擦肩而過。
“不要——我不要啊！我不要我家親愛的小曦曦離我而去！不要拋下我……”
任憑司空仁在原地捶胸頓足地哀嚎，這一次，葉曦沒有再猶豫停留。
微微勾起櫻色的唇角，當經過華鑫的身邊時，美少女看似不經意地稍作停頓，向呆立原地的少年報以笑容。
然而，這次笑容卻似乎和剛才所見過的所有笑意有着本質的區別。
——華鑫自己也說不上來是什麼。
只是一種似曾相識的錯覺。
然後，少年注意到美少女身上的校服似乎跟一般女生的制服有些許細微的不同。
他很想對露出傾城微笑的美少女示好，恨不得跟她搭訕說話，但是，他的喉結只是僵硬地微微顫動一下，終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走啦！小曦，第一節課可是數學老班的課，晚了可要挨說的！”
“噢！”
香風隨着長發少女地遠去而漸漸消弭。
少年瞠目結舌地怔在原地，在近距離目睹葉曦那令人怦然心動的絕美容顏后，騷動的心早已無法平靜。
望着令人過目不忘的美麗倩影倏然消失在走廊盡頭，華鑫苦澀地抽動嘴角。
——自己顯然從一開始就誤會了司空仁的意思。
葉曦並非是大塊頭死黨的女朋友。
既然如此。
那麼，是不是意味着——
暑假那場還未開始就自認為完結的初戀並沒有終結呢？
“走啦！鑫子，要上課了……”
直到司空仁恢復平靜，再次從後方摟住自己的肩膀，少年這才從那出令人應接不暇的鬧劇中緩過神來。
“怎麼辦？”
下意識地低頭凝視自己攤開的手掌，在虛無縹緲的半空中輕輕抓握了兩下，華鑫喃喃自語。
“啊？什麼怎麼辦？你不會也被這秋老虎燒壞了腦子吧？”
學着之前華鑫的模樣，司空仁伸手摸了摸少年的額頭。
——卻發現竟真的很燙。
不過不是因為發燒，而是另有緣由。
“我好像真的被燒壞了。”
“喂喂喂，別跟我開玩笑啊，你要是生病了，我現在就帶你去醫務室！”
“是在夏天的時候……”
然而，似乎根本不理會身旁死黨的建議，少年只是自顧自地繼續說著。
“不過不是現在燒的……”
“你到底在打什麼啞謎？”
“告訴你一件事，小仁。”
面對滿臉困惑的司空仁，華鑫轉過頭來，深吸了一口后，他終於下定決心傾吐心聲。
“我大概是戀愛了……”
“啥？”
“我想我戀愛了——”
無視司空仁長大嘴巴、歪着腦袋，彷彿端詳稀有動物一般不可思議的表情。
少年一邊點頭表示肯定，一邊將胸口淤積已久一口濁氣完全吐出。
“大概是從夏天那時候開始的……”
悶熱的空氣讓人感到焦躁，但在道明心中的那陣悸動后，一切都會如沐春風。
“大概從那時候起，我就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了剛才的那個女孩——葉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