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循環似乎比前幾次更為令人煩躁呢……”

將茶盞放在桌上,林悅閉上了眼睛,靜靜地放出了自己的氣息。

對於普通的修士而言,將自己的一身修為隱藏起來,藉助平和的呼吸感悟天地之道,這才是他們平日修行的主要目的。

但對於已經成就仙人之位的林悅而言,根本無需刻意的隱藏自己,因為他已經不再受到這片世界的制約。相反的,為了能讓他的靈格在這片世界多停留一些時日,他反倒需要時不時的加強一下與這片世界的聯繫。

像是這樣清理一下妄圖接近林家宅邸的無知愚者,也是讓林悅能夠多多停留在這裡的方法之一。

“城市現在這麼亂,‘五門’分部還被人毀掉了,就算是那些躲在小街小巷之中不問世事的老東西們也該有點動靜了,會派些耳目來這邊打探消息也是很正常的。”

不緊不慢的用嘴吹了吹茶杯中飄着的淡綠色泡沫,林華長老輕輕抿了一口茶水,隨後又將手中的茶杯放回了桌上。

就算他曾經是實力高強的修行者,但還是會怕燙的。

自從察覺到城鎮之中發生了什麼和前幾次不太一樣的特殊變化之後,林華長老就一直坐在這間狹小的屋子裡,頗感興趣的藉助設置在門口的幾處暗哨監視着那附近的動靜。

雖然已經在林悅的幫助下處理掉了不少想要渾水摸魚溜進來的各種靈獸——多半都是些人為開啟了靈智的昆蟲鳥獸,但夾雜在那些粗製濫造的靈獸之中,有一種比較特殊的靈體引起了林華長老的關注。

沒有自我意識,不會因為對死亡的恐懼而在林悅的氣息面前掉頭逃走,同時還會將周圍所有生靈心中的恐懼感放大至極限,以至於林華長老之前派出去的人手統統無功而返。

最重要的是,那個純白色的靈體幾乎能夠無視掉一切術法,就連林華長老布置在宅邸附近的陣法也被它輕而易舉的穿過,就像是風穿過薄紗一般輕鬆。

林華長老不知道應該對這種情況抱有何種態度,他甚至無法確定這究竟是不是如同表面上看到的一樣只是個形狀怪異的靈體。

為了保障林家宅邸的具體位置不會因為這次事件而暴露,林華長老最終還是藉著林悅的力量將那種奇怪的靈體直接抹掉,但他的內心還是充滿了對這種奇特靈體的疑惑。

關於靈獸,還有西方的使魔一類的東西,林華長老自認為自己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雖然不像專精此道的人一樣能夠驅使成百上千的隨從,但控制一兩隻飛禽用來傳信還是不成問題的。

也正是因為對這些東西有着足夠的了解,林華長老才會對這種看起來沒什麼特別之處的靈體頗感興趣。

普通的靈獸與使魔的實力受到很多因素的影響,飼料、年齡、種族以及馴化程度,這些都會導致使用者難以像使用自己的手臂一般隨心所欲的控制自己的隨從。

但通過林華長老這一段時間的觀察,這種看起來並沒有主觀意識的靈體不一樣,它很明顯只會照着早已設定好的命令行動。

明明能夠察覺到林家宅邸正門的方位,卻又絲毫不避諱地面上設置的種種陷阱,有的時候看起來甚至像是故意撞上去引起林華長老他們的注意一般。

這些舉動絕不是有着自我意識的靈獸或是使魔所能做到的,林華長老甚至可以肯定,一定有什麼人在背後操控着這些看起來就不正常的靈體。

“但這個數量,未免有點太多了……”

林悅做為仙人,可以直接憑藉意識了解到屋外發生的一切。而林華長老只能憑藉著自己所做的那些人偶暗哨的眼睛,再加上一些特殊的術法才能觀察到外界究竟發生了什麼。

“如果不是因為那些靈體沒有任何攻擊方式,這個數量甚至可以認為是什麼人在向林家挑釁啊!”

林華長老舉起了拐杖,在空中晃了兩晃,最終又慢慢的將其放了下來。

這裡終歸只是林家的眾多房產之一,不像主家那邊那麼重要,就算是真的暴露了位置實際上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更何況這些靈體的主人是敵是友尚不清楚,林華長老自然也只能稍微忍一忍對方這種無禮之舉。

“不過,像這樣不停地派出靈體打探消息,對方應該也是確信在這裡能夠找到些什麼才對……都這麼多次了,他就不懷疑為什麼沒有靈體回去報信嗎?”

“不清楚,我的元神已經抹掉了一百二十八個靈體,對方應該沒有任何辦法察覺到那些靈體是怎麼消失的……如果還是像這樣單純的把靈體派過來送死,那對方肯定只是個蠢貨而已。”

銀色的刀光上下翻飛,林悅手中把玩着先前從助理那裡接過的短刀,用手指輕輕的敲了一下刀背。

“鋥!”

刀身震動的聲音異常清晰,就像是沉睡的銀龍被喚醒而發出的嘶鳴一般。

只不過這把短刀並不是良工所鑄,只是由林華長老在研究金屬表面如何刻畫符篆的過程中打造出的殘次品而已。

但在仙人手中,這柄刀缺陷得到了彌補,其真正的特性也得以顯露出來。

所謂的神兵利刃,都是上古時代的工匠藉助特殊的金屬,再佐以一些極為特殊的秘法打造而成。而且那種兵器在一開始與普通的兵刃別無二致,往往需要經過漫長的歲月以及各種各樣的傳說進行孕養,最終才有資格成為傳說中的兵器。

“話是這麼說,但這把刀的神性也太少了,單純的就是將各種各樣用來加強殺傷力的術法銘刻在這上面而已啊……這該不會是你喝多了的時候造的吧?”

林悅用手指輕輕擦拭着薄如蟬翼的刀刃,皺着眉頭問道。

如果是靈界的那些兵器,林悅絕不可能用這種方式去擦拭刀刃,那既是對擁有了器靈的武器的侮辱,同時也是找死的行為。

能夠被帶到靈界的武器,往往都有着天大的來頭,就算是那些兵器原先的主人早就不在意那些武器究竟被誰所用,但殘留在其上的力量依舊足以將林悅這個尚不成熟的仙人從世上抹除。

這把刀對於一般人而言已經足夠鋒利,甚至就算是用來切削建築物的牆體都毫無問題,但對於作為修行者的他們而言,其自身的缺陷相當嚴重。

這柄短刀幾乎不接受持刀人的靈力,對於依靠靈力戰鬥的修行者們而言,拿着它就和拿着普通的鋼管砍刀戰鬥一樣,沒有任何其他的用處。

“那天好像是稍微喝多了一點,畢竟知道自家的孫女要來這座城市讀大學了,自然是高興過頭了……喝了一頓酒之後就想着給她打一把防身的兵器,結果最後就弄成了這個樣子……”

林華長老倚着沙發,尷尬的笑了笑。按照當初第二天女傭所提交的報告,林華長老那天為了打造這把刀,幾乎將儲存在宅邸倉庫之中的材料一掃而空,幾乎所有能用上的珍貴材料都用上了。

為了熔煉那些金屬,林華長老當時將自己一個人鎖在鍛造室內待了整整一晚,最終還是女傭為了提醒他吃早飯而用萬能鑰匙打開了鍛造室的石門。當時的林華長老早就已經將刀鍛造完成,自己躺在爐邊的地上呼呼大睡。

“是挺丟人的,明明專門學過煉兵之法,結果卻在最後忘了給這刀畫上最重要的‘魂’,也就我能夠拿着這把刀稍微用一用了。”

究竟能否成為修行者所能使用的兵器,關鍵在於兵器本身究竟有沒有自身的意識。按照古代典籍記載,那些在神話傳說中曾經顯露過面貌的仙家法寶以及各式武器,似乎都有着各自的意識,能夠自己選擇主人,甚至在關鍵的時刻救下使用者的性命,修行者們習慣性的將這些武器所具有的意識稱之為“魂”。而在林家所保存的眾多兵器之中,也有不少古老的兵器擁有着自己的意識。

通過對這些兵器的意識進行研究,再加上與其他煉器師的交流,林華長老也算是對這些東西稍微有些了解。雖然不敢誇口自己能夠打造出什麼絕世法寶,但他自認為鍛造一柄能夠通曉人性的靈刀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然而在那晚上,鍛造這柄短刀最關鍵的那個時刻,林華長老終究還是不勝酒力,在沒有對短刀施以魂魄的情況下睡著了。

“哎呀,等到第二天清醒過來的時候還是挺肉疼的,畢竟那些材料都是‘五門’寄存在這裡的。為了補上那些損失,我這邊的房屋修繕費用差點被扣光了,去年夏天還漏雨了呢。”

林華長老再度端起了茶杯,手掌輕輕蓋在杯口試了試溫度,這才放下心來將茶杯直接湊到嘴邊。

“不過對於已經成為仙人的你而言,有沒有器靈你都可以隨心所欲的駕馭這把武器吧?幾乎就是專門為你打造的……”

“這手借花獻佛做的太明顯了,你之前不都說了是為孫女準備的嗎!”

“哎呀,年紀大了記性不好,我剛才有說過這話?”

“你這傢伙……”

 

 

“唔,到了秋天之後果然就很容易餓呢……”

手中捧着剛從甜品店裡買到的新出爐蛋糕卷,師父一邊咀嚼着一邊向前沿着人行道行走着。

街上的行人很少,至少按照師父前幾次輪迴留下的記錄來看,城市內原本居民的行為方式應該與平時沒有太大的區別。

可是現在街上的行人已經少到有些不正常的程度了,明明是下班時間,本應該擁堵的街道卻幾乎沒有幾輛車在行駛。

為了驗證這一點,師父還特意繞遠路來到了這條城市的主幹道來進行觀察。

“真的很有問題啊……”

帶着單邊眼鏡的師父掃視着周圍,藉助着這眼鏡中的術法觀察着周圍的事物。如果平時的時候,戴着眼鏡的師父應該能夠看清道路,偶爾會被一些在空中遊盪的靈體擋住視線。

但現在不一樣,所有靈體都像是快要睡著了一樣趴在地上,就像是在路邊曬太陽的貓咪一樣,既慵懶又放鬆。空氣中瀰漫著師父藉助這眼鏡才能看到的霧氣,就像空中那些她和羽齊注意到的陣法一樣,在暗中悄悄改變着這座城市的一切。

“偷偷摸摸的在背地裡行動,這種行事方式真是令人感到有些煩躁,就像是處理溜進書店裡的老鼠一樣……”

用手指在空中輕輕揮動了幾下,原本還在湧向師父的霧氣轉眼間被吹散,以她為半徑的五米空間內完全變成了一片凈土。

“只要知道空氣中含有這種有害成分,就算是再笨的術士都會採取措施,誰會老老實實踩到這種陷阱啊!”

師父的手腕處,經過特殊處理的手鏈正在散發著迷濛的光輝,只不過周圍的行人就像是沒看到這種奇妙的景象一般,一臉茫然的向前走着。

雖然師父確實在自己的身上附加了一定程度的催眠暗示,但那也不過就是能夠起到讓人稍微比較難察覺到她手鏈的異常而已。對於這種會發光的東西,正常情況下一般都會在這種公共場合引起人們的好奇心才對——比如霓虹燈,再比如廣告牌。

手鏈的光芒被師父刻意調整成了不那麼顯眼的狀態,但理論上也不可能做到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然而別說是盯着看了,師父就連一個曾經將視線投向自己的行人都沒遇到過。

漠然,散漫,腐朽,諸如此類的氛圍在大街上瀰漫,這座城市彷彿就像是街邊葉片泛黃的觀賞綠植一樣,正在走向衰亡。

“秋天啊,這可是秋天啊!本應該有的華麗到哪裡去了,明明應該是食慾之秋,豐收之秋,現在怎麼變得和到了冬天一樣!”

看着街邊又一家商鋪早早地關門打烊,師父搖了搖頭,故作老成的感嘆起來。

這些全都是那霧氣的影響,這一點師父早就看出來了。她並不是沒有試着嘗試去驅散這些霧氣,但那些霧氣根本就不受師父藉助魔法術式召喚出的狂風的影響。

比起單純的吹走這些迷霧,倒不如去解決掉產生迷霧的罪魁禍首來的更快一些。

這樣思考着,師父加快了前進的步伐。

原本的師父並沒有打算出門,因為按照她的計劃,一切的事前準備工作都可以通過她遠程操控的那些仿造靈體來完成。

然而計劃之外的是,林家的嚴密防守令師父十分頭痛,就連原本想要通過仿造靈體的特殊能力來誘導“代理人”接近那片區域的嘗試也以失敗而告終。

師父原本以為,做為幕後黑手的棋子,“代理人”應該有辦法直接闖到林家宅邸的正門附近。然而事實證明她想多了,“代理人”甚至都無法看透林家宅邸附近的陣法,毫無疑問的陷入了原地轉圈的窘境之中。

“讓他們三個聚在一起也不是什麼壞事,等到‘五門’剩下的那兩個特工趕過來的時候一口氣都抓起來吧……是不是應該標明一下是我乾的呢?”

藉助特殊的術式將手機的攝像頭與靈體的視野相互綁定,師父藉此觀察着因為陷入迷陣之中而無法逃離的三個“代理人”,歪着頭思考了一陣。

“就這樣放着也無所謂吧,反正有我造的靈體在旁邊守着,也不怕有人冒領……啊,大爺!等我一下,別收攤,再賣我一串糖葫蘆吧……”

一邊喊着一邊向前狂奔,師父踩着街上枯黃的落葉,招着手示意前方騎着三輪車的老爺爺停下來。

雖然本應該是屬於冬季才能品嘗到的美味,但現在提前吃上一兩串也別有一番滋味。

 

 

“這下算是到終點了嗎?”

手中握着厚厚的一沓經文,朝璃月扶着懸崖邊用於固定弔橋的木樁,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雖然從一開始他們兩人就知道目的地是這裡,但為了能夠找到他們區域內的經文,兩人依舊是花了相當長的時間才總算是來到了這裡——如果不是多半時間都耗費在前往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地方尋找經文上面,他們恐怕只需要四五天的時間就可以來到這裡。

“不過那傢伙到底跑到哪裡去了,好幾天都沒有出來反而害得我有點不太適應……”

將手槍放回槍套,末子文警惕的回頭望望他們經過的山谷,確認了身後並沒有一直窮追不捨的妖魔。

朝璃月和末子文他們雖然成功的找到了所有能夠找到的經文,但卻似乎被越來越多的妖魔盯上,其頻率之高甚至影響到了他們夜間休息。

而在一邊戰鬥一邊向這裡前進的過程中,他們所遭遇的妖魔也變得越來越強,數量也越來越多。

這一次,他們甚至只能選擇一路狂奔,藉著狹窄的地形甩開了追兵。

“估計是看見這麼多妖怪,引導員小姐覺得突然出現會害得我們分心吧……不過之前那隻妖怪看起來真的好強啊,我還以為那個就是最終頭目了呢!”

回想着直到剛才為止都一直在奪路狂奔的經歷,朝璃月忍不住嘴角上揚。雖然逃跑的時候的確是緊張又刺激,但是現如今來到安全的地帶之後再回頭思考,像這樣的經歷大概他們這輩子也不會體驗第二次了。

——而且,在那種時刻,彼此牽着手向前奔跑的時候,那種溫暖的觸感也十分值得尋味……

“喂,別再那麼危險的地方走神啊!”

猛地拍了拍朝璃月的肩膀,末子文半強制性的將她拉離懸崖邊。猛烈的氣流從懸崖下方吹來,險些將朝璃月手中的經文吹走。

“嘛,畢竟剛從那麼危險的狀態中逃脫,難免精神放鬆的有些過頭了呢……”

緊緊地貼着石壁等待着這陣狂風吹過,朝璃月和末子文並排坐在一起,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

有的時候,沉默不語並不代表無話可說,一些情感的醞釀往往發生於無聲之間,就像是現在這樣。

朝璃月和末子文來到這片世界之後雖然戰鬥的時間偏多,但也並沒有妨礙到兩人之間關係的發展——當然,色氣滿滿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兩人之間的關係依舊純潔又健全。

“賊!該死的賊!把那東西還給我們!”

震耳欲聾的吼聲在空中迴響,無形的聲波撞擊在懸崖的岩壁上,引得大片原本就鬆動的石塊紛紛下落。

像是這樣被不懂得看氣氛的存在所打擾,導致原本都處於放鬆狀態的兩人迅速進入戰鬥狀態——這樣的事情在這幾十天的旅途中也已經發生過許多次了。

只不過這一次並不是戰鬥,末子文和朝璃月很明智的選擇了通過弔橋逃跑。

對手的體型太大了,並不是他們能夠憑藉手中武器就能戰勝的那種程度的敵人。雖然朝璃月和末子文並不明白為什麼對方的吼叫聲是從上空傳來的,也不知道為何對方能夠找到他們,他們只知道自己現在只剩下一條路可以走。

弔橋並不是很長,從橋上還能俯瞰萬丈深淵以及周圍陡峭的岩壁。如果是眼力好些的人來觀察的話,還能在遠處的崖壁上看到相同形制的弔橋。

但朝璃月和末子文並沒有心思去觀察這些,他們只想着以最快的速度通過弔橋。

就像是對他們踏上弔橋的這個舉動有所回應一般,地面突然間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身後的那條狹窄山谷開始崩塌,灰色的塵埃如同潮水一般湧出,將弔橋的前半部分籠罩在了煙塵之中。

“咚!咚!”

沉重且頗具規律的腳步聲越發清晰響亮,伴隨着岩石崩碎以及空氣爆鳴的聲響,一片陰影正在緩慢但切實的籠罩在這片區域。

朝璃月和末子文很清楚追趕他們的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怪物,他們並沒有回頭,只是單純的向著弔橋所連接的另一端狂奔。

“賊,該殺,進了聖地也一樣!”

怒吼聲在山谷中激蕩,捲起了無盡的狂風。站在弔橋上的兩人緊握着彼此的手,另一隻手則緊緊地握着弔橋兩邊的繩索。

“那你把我們的創造者看做何等的存在,這樣說話是不是有些太沒有禮貌了?還是說你這幅蠢樣子害得你大腦供血不足了?需要我給你稍微治療一下嗎?”

從空中響起了另一個聲音,那個聲音也正是朝璃月和末子文他們所熟悉的聲音。

“引導員小姐!”

朝璃月一眼就看到了漂浮在空中的那個身影,第一時間喊了出來。

“啊啊,你說的是……一號嗎?不好意思,我現在還在整合其他個體的記憶,不過你們兩個來的可真是相當的慢啊。”

在空中的少女看起來和朝璃月末子文他們印象中的“引導員”小姐有些區別,她瞥了一眼正緊緊攀附在弔橋繩索上的兩人,非常隨意的揮了揮手。

在不知什麼力量的作用下,朝璃月和末子文兩人騰空而其,飄飄悠悠的飛向了少女身邊。

“嗯,經文的數量沒有問題,你們確實是合格了,等我處理完這邊的事情就可以準備開始了……”

伸手接過朝璃月攥在手中的經文,少女快速而熟練地翻閱了一遍,微微點了點頭:“還有,我並不是之前一直與你們在一起的一號,而是現在與一號擁有同樣權限的另一位引導員。不過嘛,繼續叫我‘引導員小姐’或者‘四號’都可以,隨你們喜歡。”

如山一般的怪物直起了身軀,就連天空中的太陽也都被其遮蔽。如此龐大的身軀究竟是怎樣維持住原本的形態,關於這一點朝璃月和末子文都沒有太過於在意——畢竟這裡只是虛擬世界,把敵方設計成什麼樣子都無所謂,只要看起來很厲害就沒問題了。

“走狗,背叛者,把經文還回來!只有我們才是創造者最真實的形態,只有我們才有資格繼承那份意識!”

如同災難電影中經常出現的那些能毀天滅地的巨獸一般,這個看似半人半獸的存在慢慢開合著如山洞一般的巨口,憤怒的說著一些朝璃月和末子文所不能理解的話語。

並不是說語言不通導致的溝通障礙,相反,雖然對方的聲音聽起來只是單純的嘶吼與咆哮,但朝璃月和末子文卻能在潛意識中明白對方在說些什麼。所謂的不能理解,只是不明白它究竟要表達什麼而已。

“多說也沒有任何意義,你本來就不曾被創造者選中,掌管這些經文也不過就是臨時工作而已。更何況經文在你們那裡保留了這麼多年也沒有被喚醒,現如今就不要在那裡像喪家犬一樣叫個不停了!”

四號看起來完全不在意對方所說的事情,只是單純的揮了揮手示意它趕快離開,一副完全不把對方放在眼裡的樣子。

跨足於山巒之間,那周身纏繞着縷縷黑雲的怪物憤怒的沖了過來,卻被四號一隻手掀翻在地。

“這世界已經變了,你們已經不再具有任何價值。既然你如此急迫,那就先把你們一併處理掉吧。”

冰冷的眼眸中沒有絲毫情感,四號漂浮在空中望着掙紮起身想要反擊的怪物,薄唇微啟,吐出了寥寥數語。

“化為塵土吧,從此這世界再也不需要‘妖’的存在了。”

纏繞周身的詛咒,能夠開山破石的利爪,滿是劇毒的獠牙,為了容納那強大的力量而變得無比龐大的身軀,這一切能夠體現出強大的特徵都集中在一處,為的就是能夠塑造出“強大”這一概念的化身。

然而所謂的強大,並不是什麼能夠用具體的特徵顯露出來的東西,有對比才能凸顯出強大。

這片世界中的引導員很弱,弱到連普通的妖怪都對付不了。那甚至都不算是實力差距的問題,只是單純的水平不同而已。

上下關係在被創造出來的那一瞬間就已經決定,下克上在這片世界中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但唯獨有一個例外。

就像斗獸棋中鼠克象,麻將牌中十三幺勝過大多數牌型一樣,作為這世界中幾乎算得上是最弱的一號在被創造之初的時候,被創造者賦予了一條特殊的規則,以便於達成她那終將要達成的使命。

甚至都不需要出手,僅僅只需要一句話,高逾百丈的妖魔便隨風而倒。那是至高的力量,遠古時代的神靈僅憑話語就能改天換日,就算僅僅只是無心說出的詞句都包含着不容違逆的力量。在這力量的作用下,原本就只是單純的由各種各樣的“強大”的特徵簡單堆積而成的妖魔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原本龐大的身軀在轉眼之間化作塵埃,被從谷底湧出的狂風吹散。

將朝璃月和末子文逼得幾乎無路可逃的敵人,就這樣簡單的被消滅掉。

“果然這遊戲哪裡有問題……”

“平衡性太差了,還是說這是所謂的‘劇情殺’?”

朝璃月與末子文在空中看呆了,原以為毫無戰鬥力的引導員四號居然能夠如此輕描淡寫的解決掉他們所不能處理的敵人,這種出乎意料的展開令他們兩人一時間驚訝的不知道應該如何表達。

“這不過就是開場而已,兩位通過了試煉,自然就有資格來到最後的這片舞台。不過容我提醒一句,值得你們驚訝的事情還在後面呢……”

不知道是不是兩人的錯覺,站在朝璃月和末子文面前的四號似乎在空中閃爍了一下,而後又再度恢復了正常。

就像是供電不足的燈泡那樣。

“那麼接下來,我將暫時代替一號,為你們兩位講解這趟旅途的終點,關於最後一張經文究竟應該如何獲得。”

在朝璃月和末子文都沒能注意到的時候,他們的腳下憑空出現了半透明的台階,長長的浮空台階蜿蜒而下,直指那座他們一開始就注意到的建築。

“但我果然還是想問一下,為什麼終點是古羅馬競技場?”

“創造者的興趣……大概是這種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