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這算是什麼情況?我可沒聽說過還要和玩家互相廝殺啊!”

藉助傾瀉而出的彈雨牽制住對方的行動,末子文一邊後退,一邊向觀眾席上的存在怒吼着。

然而並沒有人對此作出任何回應,那些看起來像是鏡像一般完全相同的十幾位少女並排坐在看台上,靜靜的看着台下的搏殺。

手中的武器很明顯是為了對付那些妖怪而專門製造的,但用來攻擊人體的時候卻並不會造成什麼巨大的傷害——這一點朝璃月和末子文早就已經知道了,因為朝璃月的巨斧準確度並不是很好,這算是末子文經過親身體驗之後得到的結論。

明明看起來是非常具有殺傷力的利刃,砍在身上卻有着橡膠玩具一樣的感覺,除了被那巨大的質量所撞擊導致的淤青之外,什麼傷痕都不會留下。

這在之前算是好事,因為這樣一來末子文就不必擔心會不會因為自己的操作而射傷扛着巨斧在前面處理敵人的朝璃月。但現在,這並不能算是什麼好事。

“嘖,就算是橡膠子彈,這麼密集地打在身上也會感覺到痛吧,你這傢伙是什麼人啊!”

末子文向後飛快地倒退,因對方的步步緊逼而感到有些火大。

子彈打在對方的身上雖然不能造成傷口,但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出現了淤青卻是肉眼可見的事實。這種程度的攻擊雖然對普通人而言並不致命,可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忍受住的。

然而眼前的這個戴着面具的男人就像是沒有知覺一樣,還在頑強而迅猛的發動着攻擊。

子彈用光的那一瞬間,就像是察覺到了有機可乘一般,頭戴面具一言不發的那個男人準確而又迅速地出拳,將末子文那柄還插在槍套里的手槍擊碎。

“咳!”

巨大的衝擊力毫無保留的沿着對方的手臂傳導到了末子文的身體內,那股強大的破壞力甚至讓他誤以為自己的側腹部已經被一拳擊碎。僅僅這一下攻擊就已經令末子文幾乎完全失去了戰鬥的能力,他捂着腹部,踉蹌着向後退去。

奇怪的是,對方並沒有乘勝追擊,反而站在剛剛末子文所處的位置沒有移動,重新擺出了隨時準備攻擊的架勢。

“果然僅僅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卒而已,實在是太弱了……或許應該稍微幫你一下?”

雖然末子文並不清楚台上的那些存在做了些什麼,但他很明顯的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傷勢恢復了。不僅如此,就連原先被毀掉的武器也都再度復原,地上的子彈也全都消失不見,原先地面上因戰鬥而留下的痕迹也被盡數還原,狹小的賽場又恢復了比賽最開始的樣子。

“沒做好覺悟的話,我建議你不要輕易扣動扳機喲?當你再一次將食指按下的時候,那把手槍之中射出的可就是貨真價實的子彈了……不過這也就是場遊戲而已,不想贏的話也無所謂了。”

和以往一樣的解說聲再度從觀眾席上傳來,末子文知道,一路上陪着他們一直走到這裡的引導員小姐也肯定在那幾個人之中。

如果僅僅只是隔着屏幕操縱遊戲內的角色,無論敵人的樣子有多麼像人類,末子文覺得自己都不會有什麼特別的負罪感,然而現在的狀況並不一樣。

這個遊戲太真實了,甚至可以說已經與真正的現實世界沒有任何區別。

雖然只是偶爾,但在清晨末子文從夢境之中蘇醒過來的時候,他總是有一種不知自己究竟身處何方的悵然感。

究竟何處是現實,何處又是虛幻,這種本應該能夠清晰區分的概念隨着朝璃月與末子文在這片世界中的生活而被漸漸模糊。在沒有參照物的情況下,這種本就沒有切確定義的概念很容易就會被遺忘,更何況他和朝璃月現在都僅僅只是普通的人類而已。

在這片世界,扣動扳機殺掉另一個玩家,這種行為令末子文有些猶豫,因為他也沒有辦法確定死亡之後究竟會是個什麼狀態。

這個世界並沒有復活的方法,死掉的那些村民也都化作光塵直接消失。能夠證明在這片世界之中死亡還能從現實中蘇醒過來的只有因為死亡而退場的其他玩家,這自然也就形成了那個“沒到場的人請舉手示意”的悖論。

但對方並不會因此而產生任何猶豫,幾乎就在聽到看台上所說的那些話的同時,那個戴着面具的男人身上突然發生了某些變化。

某種無法明說的氣勢從那對方那單薄的身體之中噴涌而出,甚至逼得末子文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幾步。

而就在那一瞬間,末子文突然有了一種奇妙的感覺,對方似乎已經不再是人,而是某種與之前的妖魔類似的存在。

——既然如此,就算是扣動扳機也無所謂了吧?勝利了之後,就可以開開心心的拿着優勝獎回家了。

——很簡單的事情,只需要動動食指就可以了,瞄的准一些的話……

——只需要一顆子彈。

無數聲音在耳邊輕輕呢喃着,而在那些聲音的引導下,末子文從槍套之中掏出了手槍。

瞄準已經衝到眼前的面具,末子文扣動了扳機。

 

 

“居然揮舞着這麼龐大的武器作戰,一路以來一定很辛苦吧?”

“不不,沒有的事哦,子文他一直在保護我,需要我出手的機會其實很少哦?”

“誒,你們兩人的關係真好呢,是情侶嗎?”

“啊,這麼容易就被看出來了?”

“就像戀愛小說里的男女主角一樣嘛,幾乎都寫在臉上啦!”

“還真有點不好意思呢……”

如此這般聽起來就像是單純的少女之間閑談的內容正在以一種微妙的形式進行着。

林闕徒手接住看起來勢大力沉的巨斧,藉助腰身的力量將其偏離到別的方向。雖然斧刃並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鋒利,但就這樣直接砍到身上也依舊會感到相當的疼痛,所以林闕並沒有選擇硬抗。

而由於對方使用的武器的長度關係,為了能夠不被對方擊中,林闕並沒有選擇貼身戰鬥。

“這麼說來,你們就是單純奔着獎金和所謂的藏書而來的?”

像這樣一邊維持着優雅的進攻節奏,一邊嘗試着從對方口中套取情報,林闕感覺自己正在逐步了解整件事件的來龍去脈。

這些日子以來林闕並非沒有嘗試過占卜的術法了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然而她體內所僅存的靈力根本不足以支撐如此複雜的占卜,每日清晨所進行的方位占卜已經是她所能做到的極限。

雖然之前一直都覺得與自己一同前進的神秘人先生隱瞞了什麼,但每次林闕想要詢問的時候都總是不知道應該如何問起。

尤其是之前被摸到了臉頰,林闕在驚慌之中將對方的胳膊與手腕的關節扭傷,自那之後便總是覺得有些尷尬,卻又不方便進行解釋。

就這樣一路磨蹭到了這裡,結果剛走進競技場就被突然出現的對手所襲擊,林闕在倉促之間也顧不上隱藏實力,只得儘可能的控制着靈力外泄進行迎戰。

“是啊,聽說這次的賞金不少,而且主要是為了出來散散心,一直待在病房裡實在是太無聊啦……”

朝璃月倒是沒有想那麼多,對於林闕的詢問抱着一種有一說一的態度。對於她們兩個人來說,戰鬥就相當於是茶話會上的甜點一般的存在,不過就是為了讓話題持續下去的陪襯之物而已。

“那,你們又是為何參加的呢?你也好,那個戴着面具的人也好,總覺得你們並不是什麼會來遊戲廳放鬆的人……反倒更像是上班族?”

用巨斧作為盾牌擋住了林闕的踢擊,朝璃月隨着斧身的震動向後退了幾步,險些摔倒在地。

按照之前所說,朝璃月和末子文並沒有獲得什麼所謂的特殊技能。林闕身上自然也沒有什麼特殊技能,她籍此也就可以推斷出許多事情。

一路與自己同行的神秘人並不是什麼偶然遇到的普通人,至少對方也是能夠騰雲駕霧在空中來去自如的修士。

而在路上進行了這麼多次的占卜,林闕自然也暴露了自己的修士身份,只不過她無法確定對方究竟能否從她所做的這些事情之中推測出她作為林家長女的這一層身份。

“誒誒,我是被人拉來的啦,實在是難以拒絕……”

話說到這裡,林闕突然愣了一下,一道靈光在她的腦海之中一閃而過。

懂得用甜食引誘她,還知道自己直接躺在地面上睡不着的,一定是林闕認識的某個人。而且還帶着面具,沉默寡言……

“該不會是青假扮的……在戲弄我吧……”

林闕手上的力道突然重了幾分,原本就已經布滿裂痕的斧身徹底承受不住這般力量,當場變成了碎片。

“哇哦,居然徒手打碎了這麼結實的斧頭,林闕小姐果然非常厲害啊!”

並沒有因為失敗而感到悲傷,朝璃月只是單純的微笑着,向林闕伸出了右手。

兩人一開始就沒有打算爭奪勝負,之前的戰鬥也不過就是順勢而為。現如今勝負已然分明,林闕和朝璃月也自然而然的握手言和。

“哪裡哪裡,只不過是平時有稍微進行一些普通的鍛煉而已。”

——像這樣普普通通的結束掉這邊的事情,之後再去向叔爺爺那邊彙報情況,晚上的課估計要遲到了呀……

嘴上這麼說著,林闕心裡卻還裝着一大堆其他的事情,只不過臉上卻只是單純的露出了放鬆的笑容。

雖然自己的同伴並沒有直言究竟是如何得到的消息,然而按照他所說的,儘管已經在這片世界之中待了幾十天,但外界的時間才剛剛過去幾個小時而已。對於林闕而言

沒有明確的證據,林闕也無法確定那面具究竟是不是青的化身之物,但通過對方至今為止的各種行動上來看,這背後一定有青參與其中。

——明明早上的時候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現在反倒有閑心跑到這裡來搗亂……

雖然臉上還帶着笑容,但林闕在心中已經下定決心,回去之後一定要讓青好好體驗一下被羽毛搔弄腳心的痛苦。

“那這邊就是林闕小姐的勝利呢,接下來就看子文和你那位戴着面具的同伴究竟打得怎麼樣了,應該也差不多分出勝負了吧?”

林闕和朝璃月肩並肩的繞過競技場中央的巨塔,向著另一處區域走去。按照朝璃月所說的,兩組成員分別在巨塔的兩側進行對決,最後將會依據對決過程與結果評判勝負。

沒有三局兩勝那麼複雜,僅僅只靠這兩場比賽決定輸贏。

“手槍?你們運氣真好,我們連一把兵器都沒找到……”

“誒,沒有武器嗎?居然僅憑自己的力量就能走到這裡,果然林闕小姐你們組實力很強啊。”

朝璃月前一秒還在微笑着向前走着,而後卻突然停住了腳步,面色痛苦的呢喃着:

“這是,什麼情況?為什麼,這是誰的記憶……”

林闕則是迅速的向後翻身,躲過了射向自己的子彈。

不遠處的地面上,面具上被開了個洞的神秘人先生躺倒在血泊之中,而被垂下的劉海擋住眼睛的末子文則晃晃悠悠的再度舉起了手槍。

“不不不,這算是犯規了吧,明明都分出勝負了呀!”

 

 

“哼哼,不愧是我,總能在關鍵時刻趕到最重要的地方呢!”

“明明是開着老夫的車在街上一路狂飆,真虧你說的出口呢?”

“好啦好啦,不過就是個老爺子,怎麼這麼啰嗦呀,這種細節不需要在意,而且我也沒違反交通規則呀。”

“可你開的是老夫的勞斯萊斯啊,就不能稍微小心一點嗎……”

穿着西裝,拄着拐杖的林華長老首當其衝,將電玩城門口上所設下的驅散人群的術法隨手破開。兩扇大門隨即自動彈開,就像是藏身其中的存在早就恭候多時了一般。

而剛剛把漆黑的跑車停在電玩城門口的師父才剛剛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跳了下來。為了能夠應對之後可能發生的變化,只有師父和林華長老來到了這裡,其他所有林家所能調動的人手都在林家宅邸集結。

“不過我還真是沒想到居然能見到東方本土教派修成的神仙啊,這可是個大收穫!”

師父一邊念叨着,一邊在紙上記錄著什麼,這條信息太過於重要,以至於師父當時在林家宅邸的門口見到林悅的時候都驚呆了。

雖然屍解成仙之法屬於下乘,但終究也算是仙人。在這片奇迹與幻想日漸薄弱的世界居然能夠看到貨真價實的近代仙人,這個消息足夠令師父激動地幾個晚上睡不着覺。

“這樣看來,所謂的靈界與人間之間的壁壘其實並非像傳言所說的那麼嚴密,只要滿足特定的條件,就可以將壁壘另一邊的存在帶到這片世界……就像我去十王殿那樣?”

師父用腳踢開地上散落的木塊碎屑,捂着鼻子走進了昏暗的電玩城內。

和外面依舊燈光明亮的景象不同,電網城內幾乎所有的光源都已經不再工作。沒有往日經常能聽到的遊戲機的音樂聲,也沒有遊戲代幣投入機器的叮噹聲,更沒有玩家瘋狂搓動手柄以及按鍵的聲音。

一片死寂,就像是沒人在這裡一樣。

但並不是沒有人,相反,原先設置在這裡的觀眾席上坐滿了人,觀眾席所正對着的舞台上也零零散散的躺着幾個看起來有些破衣爛衫的普通人。

店內所有的燈光都熄滅了,但唯獨照向舞台的燈還亮着。這種與周圍環境形成鮮明對比的地方毫無疑問的引起了林華長老的注意,但他更在意的是台下的觀眾們究竟是什麼狀態。

“呼吸正常,脈象平穩,身上有被施加了術法的痕迹,不過身體沒什麼大礙。”

查看了幾位台下觀眾的狀態,林華長老鬆了口氣。原本在聽了這位自稱是羽家書店員工的小姑娘報告之後,他還以為這裡已經不知道變成了什麼慘狀,一路上一直在思考應該如何才能妥善處理掉這次的事件。

“萬幸,對方似乎對於普通人的性命並沒有什麼興趣,老夫的休假看來還能保得住……”

“那些人都不是重點啦,台上的這些人才需要多觀察一下……有沒有帶九轉還魂丹啊?”

師父早就繞過林華長老,沿着觀眾席的過道一個箭步竄到了台上。

因為強大衝擊力而變得有些破損的木質舞台現如今已經千瘡百孔,看起來隨時都有可能倒塌。師父剛剛邁步來到舞台上就順着舞台地板上留下的破洞掉了下去,縷縷青煙順着洞口徐徐飄出。

“你以為九轉還魂丹是糖豆啊?那種丹藥不是什麼能給普通人吃的,醒神丹老夫倒是帶了一些,仔細看看這些人的狀態再餵給他們罷……你人呢??”

林華長老抬起頭來,四處掃視一番,卻發現這個一刻也閑不下來的小丫頭此時卻沒了動靜。

“我在這裡,快來幫把手……”

將舞台下面的木板一腳踢開,師父拖着從台下的破洞之中找到的幾個昏迷的普通人,一副非常吃力的樣子。

林華長老當然知道這幅樣子是裝出來的,當時突破林家宅邸附近守衛的時候,眼前這個看起來很普通的小丫頭僅僅通過近身戰打倒了四五位林華長老所安排的哨兵,擁有這種實力的她自然也不可能僅僅因為拖着這麼幾個人就感覺到累。

“就算你這麼說,老夫這麼一個古稀雙疊之人也沒辦法在這種體力活上對你們年輕人有什麼幫助,最多也就是在這些亂七八糟的術法上幫一幫忙……”

林華長老顫顫巍巍的從口袋裡掏出幾粒綠豆大小的黑色圓粒,這就是他身上帶着的所有醒神丹了。

雖然煉製丹藥是個繁瑣且複雜的過程,但經過“五門”這麼多年的研究,像這種可以用來治療普通人的丹藥也早就可以進行量產。如果林華長老想的話,他甚至能夠帶出一卡車的醒神丹來。

“你這老頭,也太摳門了吧?這裡少說也有兩百多人,就這麼幾粒丹藥怎麼夠用嘛!”

演技被看穿的師父聳了聳肩,將掉落在舞台下的幾個人也都拖到了觀眾席附近。雖然剛才已經確認了在場的所有人並沒有什麼嚴重的傷勢,但師父從單邊眼鏡中看到的卻又是另一番樣子。

“啊,不要碰那邊,有……”

看着林華長老拄着拐杖準備前往觀眾席的側邊,師父伸手想要攔住他,但卻遲了一步。

從地板上驟然冒出的電火花在那一瞬間照亮了整片遊戲廳,電路過熱而產生的金屬臭味刺激着師父的鼻腔,她站在原地捂着鼻子,將口中未能說出的“陷阱”兩字咽了回去。

店內雖然看起來沒有什麼異樣,但那也僅僅只是用肉眼去看而已,師父藉助眼鏡所看到的則並非如此。

原本應當深藏於地下的靈脈被人不知道用什麼手段強行扭到了與地表幾乎持平的位置,而藉助着靈脈之中緩緩溢出的靈力,無數複雜的術法在空中持續運轉着。

別說是大廳的各個角落,就連天花板上也都設置了對應的陣法。如果真的是什麼平庸的修士破開門口的陣法走進這裡,其下場絕對好不到哪裡去。

“唉,想不到林家的長老就這樣被幕後黑手偷襲成功……這種事情果然是不可能發生的吧!”

師父手腕上的手鏈微微閃爍,原先有電火花竄出的地方恢復了原樣。林華長老也正如師父所想像的那樣安然無恙的站在原地,只不過那一身西裝的袖口有些微微燒焦的痕迹。

“你這孩子,就不能說點吉利的……這種低端的陣法還想偷襲到老夫?就算是矇著眼睛在這屋子裡行走,這些陣法的位置老夫都能輕而易舉的探查出來。”

這自然不是隨口亂說,林華長老正是因為感覺到了那個方向有些異樣才會向那裡走去。雖然因為突如其來的電光而有些驚訝,但他依舊及時的做出了應對,在自己的身上施加了對應的術法。

“是是是,可是你一開始和我碰面的時候不也沒能看出來那是我用術法製造的分身嘛!”

師父將原本躺倒在舞台上面的人也一個個的拖下台,將所有能夠找到的人類通通都聚集在了觀眾席附近。

“接下來就靠你啦,老爺子!”

雖然現在的兩人看起來合作的十分順利,但一開始的林華長老其實並沒有準備與這個不知從哪裡跑出來的小丫頭合作。按照林華長老原先的預想,這一次的事件剛好可以給林闕作為歷練,藉此提高她在林家的聲譽。

然而師父將林闕徹底陷身於敵方陷阱之中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向林華長老敘述了一通,在師父臨場編造的故事之中,林闕所遭遇的困難險阻就像是當年那師徒四人所經歷的九九八十一難,而且步步驚險處處驚心,稍有不慎就會徹底迷失在那片世界之中。

林華長老當然不可能放着這種事情不管,能不能積累下林闕日後的威信對他而言根本就不算是什麼重要的任務。林闕固然日後要成為家主,但作為她的長輩,林華長老此刻最關心的是她的安危。

“等一等,林闕真的不在這裡?”

林華長老數了數掌心中丹藥的數量,突然反應過來,再一次的向師父問出了這個問題。

“老爺子您真的應該去醫院看看了,這一路上我都和您說了不下十遍了……”

師父誇張似的嘆了口氣,一邊搖頭一邊說著已經重複了不下十遍的解釋:“您那個孫女還和我徒弟在那片小世界裡面關着呢,想要把他們帶回來必須要找到幕後黑手才行……”

靈力構成的絲線在狹窄的空間中交織成網,將身處電玩城內的眾人圍困於此。雖然台下的觀眾們早已經失去了意識,但設置在觀眾席上方的陣法依舊在慢慢從他們的身上汲取着某種特殊的“氣”,並將其反向輸送進靈脈之中。

而對於精通陣法的林華長老來說,藉著這些已經設置好的陣法做些文章也是相當簡單的事情。

“那老夫就再信你們一回!真是的,沒想到又是和羽家書店的人扯上關係了,真是傻孫女喲……”

搖着頭唉聲嘆氣了一陣,林華長老稍微咧了咧嘴角,一副被人搶了錢的樣子。

他十分清楚羽家書店的收費方式,畢竟曾經的林家還和羽家書店打過幾次交道。雖然說著童叟無欺,但實際上每次交易的時候都總能拿捏住僱主的痛點。雖然定價公道,但所謂的代價往往都是相對而言的——至少林華長老不覺得羽家書店的定價能公道到哪裡去。

林華長老站穩腳跟,將手中的幾粒丹藥拋向空中。原先隱藏在暗處的陣法被瞬間激活,噼啪作響的電弧瞬間化作牢籠,將漆黑的丹藥鎖在其中。

對於普通的人類而言,所謂的仙丹之流通通都是江湖騙子的拙劣把戲,這種無可奈何的偏見已經在民間流傳了很久,但修士們也並不准備做些其他的解釋。

一方面是出於對日漸式微的修行者勢力的保護,另一方面則是為了保護普通的民眾。

仙丹並非像中藥熬製成的丸藥那樣直接通過自身的成分來去除疾病,更多的是用來印證修行中的法理。

內外相通,天人一體,數百年以來的丹藥煉製過程通常都是為了將這種概念鎖在小小的仙丹之中。硃砂與硫磺終究不過就是輔料,修行者之所以對仙丹如此渴求,為的就是封鎖在仙丹之中的那一絲道理而已。

然而並不像修士那樣可以調息自身以排除毒物,普通人吃了這種仙丹終究只能將各種各樣的有毒物質積蓄在體內,最終毒發身亡。

為了讓普通的民眾知道仙丹吃了之後並不能直接成仙得道,“五門”對這類傳言也是一直保持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

但不可否認的是,其中的一些丹方確實能夠治病救人——雖然應用起來很困難就是了。

“這幾粒丹藥足夠讓他們全都蘇醒過來了,帶老夫去下一處地方吧……”

拄着拐杖從橫七豎八躺着的人群中穿過,林華長老沒有去看那被電弧鎖住漸漸汽化的丹藥,因為那一片陣法已經納入他的掌控之中,具體的火候自然也都由他掌控。

“居然能把用來奪人情緒的陣法倒轉過來,反過來將丹藥中能夠治病救人的成分引入每個人的體內,您還真是有兩把刷子啊?”

確認了空氣中確實有丹藥的成分在慢慢流入觀眾席上眾人的體內,師父扶正了掛在眼前的單片眼鏡,點燃了之前由林家的女傭所準備的定魂香。

“要是直接把這幾粒丹藥餵給普通人,估計這些為了能夠提煉藥效而加雜在其中的硃砂就足以要了他們的命,想要讓他們服用這種丹藥就只能藉著這術法才行……”

估摸着丹藥的成分已經大多汽化揮發,林華長老解除了他所控制的術法,天花板上的電光熄滅,丹藥所僅存的一些焦黑餘燼也隨着被煙塵出發的消防噴淋裝置而被沖刷的一乾二淨。

從師父的眼鏡中看去,整座遊戲廳內部的術法所殘留下的靈力痕迹都被慢慢抹除乾淨。而林華長老自始至終甚至都沒有碰過術法的核心,只是單純的憑藉著剛剛觸發的電光就理解了布置在遊戲廳內部的全部把戲,將其分毫不差的全部處理掉了。

“再怎麼說老夫也是長老會的一員,雖然年紀大了,這種本事還是有的……”

外面隱隱響起了消防車那刺耳的笛聲,林華長老舉着拐杖搖動幾下,將自身周圍設下了避雨的術法,趕在屋內那群人尚未醒轉過來之前快步走出了電玩城。

“那就向下一處地點出發嘍,老爺子您可把安全帶繫緊了!”

小跑着跟在林華長老身後卻又先一步鑽進了那輛漆黑的跑車,師父興奮地搓了搓手,然後轉動了車鑰匙。

“等會,老夫還沒關門啊啊!”

汽車引擎的轟鳴聲,老者的怒吼聲,還有遠處消防車愈來愈近的警笛聲,就這樣為這座城市的夜拉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