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給我的是開啟封印靈脈的陣法的信物?而不是什麼已故戰友留給你的什麼懷念物?這根本就毫無反應啊!”

“如果你覺得隨便拿個什麼東西都可以把它塞進這個用來守護整座城市氣運的陣法里,那這就不是什麼城市,而是個超大型垃圾桶了。”

林華長老和師父還在繼續鬥嘴,然而原本應該能夠讓師父能夠開啟陣法進入靈脈之中一探究竟的陣法此刻卻變得毫無反應——儘管剛才師父已經至少試過四五次將那柄銅錢劍刺向陣法中心,但她從陣法的運轉異常所得到的信息則很明顯是陣法本身拒絕了這個無法識別的異物。

“雖然剛才它確實生效了那麼一兩秒,但這也不能解釋為什麼之後我又被強制送回了地面上啊?此刻我應該像鸚鵡螺號那樣在地下靈脈之中巡遊才對,我還為這次出行準備了照相機呢!”

師父有些失望的收回了銅錢劍,將已經有些鬆動的那些古老銅幣塞回了原位。原本看起來非常有神秘感的黑色圓形區域正在隨着供給靈力的減弱而逐漸縮小,原本異質化的土地也在慢慢的恢復原樣。

術法原型採用的是扶桑之地的創世傳說,將銅錢劍作為擬作當年的天之沼矛,以此重新構築此處土地當初暴露在地表之外的靈脈入口。只不過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再繼續維持這種術法已經毫無意義,原本林華長老以五雷法為基礎、各家方術為引所構建的陣法已經不能再正常的生效,師父不得不另想辦法重新進入靈脈內部。

“這片區域平時根本就沒有人來看管,畢竟這裡的真實作用只有‘五門’的少數高層人員才有資格知道,為了不讓消息泄露出去我們甚至還把這裡塑造成了靈異場所。”

林華長老皺着眉頭搖了搖頭,然後滿面愁容的嘆了口氣繼續說道:“誰知道這裡反倒成了年輕情侶們的約會聖地,人來人往的反而更不好管理了……”

“所以這就是你們不對這處陣法進行維護的原因?我感覺這個雕像至少有十幾年沒人來打掃過了,這被雨水腐蝕出來的奇怪造型都能夠被評為最早的後現代藝術作品了……這是只大蝦嗎,還是說是個人像?”

師父晃了晃手中的銅錢劍,歪着頭打量起眼前的雕像。

不同形態的雕塑分別有着不同的寓意,比如石獅子可以鎮宅,石貔貅可以聚財,將這些象徵物分別布置在陣法的不同位置或是按照對應的方位放置可以獲得不同的效果——這些簡單的小知識就連那些江湖騙子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知道您不是什麼騙完錢就開溜的江湖術士,但用這種看起來像是我徒兒之前做的油燜大蝦一樣的東西作為陣法的主體是不是有些太過於富有創新意識了?”

“不懂得欣賞藝術的話就不要妄加評論,這其中蘊含的意義足夠寫成一份十萬字的論文,而且那論文里絕不會有‘油燜大蝦’這四個字。”

雖然林華長老已經記不清這究竟是他在什麼時候建造的,但他也絕不能容許眼前這個看起來年紀輕輕的小丫頭對自己的作品挑三揀四。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明白您在這個雕塑作品中隱藏的含義吧?我猜大多數過往的行人還是會給它起上不少的外號,比如說‘石蝦’或者‘皮皮蝦’……哦,又發生了什麼?”

師父手中的銅錢劍此刻突然有了反應,在原先師父所布下的陣法將要消失卻又未曾消失的那一瞬間,那柄劍就像是受到磁石吸引一般,拽着師父穿過了那縮小到剛好夠師父通過的黑色孔洞。

“為了能夠儘快完成我的委託,我就給你個微不足道的祝福吧,祝您地下旅行愉快……”

雖然那並不是什麼正常人的動態視力所能捕捉到的動作,但林華長老還是勉強看到了如豐用手指將什麼東西彈了出去,而那方向也正是先前師父所處的位置。

“您來這一趟可真是幹了不少的事情啊,這是不是有點不合規矩了?”

林華長老手中的煙蒂在空中並沒有劃出什麼優美的弧線,只是藉著空中的靈力歪歪扭扭的飛向路旁的垃圾桶之中——這並不是林華長老控制靈力駕馭物體的本領不高明,而是因為避開空中懸浮的那些利刃實在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

但即使是這樣,林華長老依舊沒有將那三千六百柄利刃挪開分毫,利刃所指之處皆是要害部位,只要如豐有一點點特別的舉動,這漫天的精鐵利刃就會不惜任何代價對其進行阻止。

林華長老當然知道這樣做顯得有些滑稽,但他也不得不這樣做。眼前這位神明近千年以來一直與人類相安無事,但只有深諳各種傳說秘辛的修士們才知道這位神明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豐收與歡笑不過是眼前這個神明現如今顯露在外的面孔罷了,真正的本性也只有在那些幾近失傳的古籍之中才能窺探到一點點蛛絲馬跡。

神靈不像人類那樣會輕易改變,過於強大的實力使得它們幾乎不知道“變通”為何物,只要對應的那些傳說依舊存在於世,它們的力量與性情也將永遠是那個樣子。

“掌握着秋天、刑罰以及刀兵的神明,在這裡為所欲為的綁架我們‘五門’的成員,而且這城市之中蔓延大概也是你那能使人腐朽墮落的瘴氣吧?礙事的後生也已經統統離開,現在該和我這個半截身子入土的糟老頭子說說您究竟有何用意了吧?”

雖然措辭依舊比較恭敬,但話里話外的意思早就已經變成了威脅,在除了林華長老以外的所有人都離開現場的這個時刻,他也終於可以毫無顧忌的質問一下這個喜怒不定的神明。

“雖然我確實是對你們人類有些興趣,但也不代表你可以在我面前隨意放肆吧?”

如豐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手中的煙桿如雲霧一般消散,留在那隻素白乾凈的手掌中的只剩下一柄木工常用的曲尺。

“這麼多年也沒動過手了,今天稍微活動一下筋骨,就算是做些準備運動吧!”

林華長老將紅繩猛然抽回,銅錢劍帶着幾近凝結成水的靈力從地下竄出——既然已經完成了作為信物開啟陣法的使命,接下來師父在地脈之中暢遊自然也不需要借用這個老古董,可謂是一切盡在計劃之中。

“雖說你明面上是在幫助羽家書店完成你的委託,實際上現在這一切都是你早就安排好的吧?”

以手中的銅錢劍作為號令,原先一直浮在天空之中的三千六百枚金屬刀刃在同一時間交錯着旋轉起來,刀鋒切開空氣的“嗡嗡”聲就像是飛舞的蜂群一般。

“早就安排好的又如何?作為人類的你應該還理解不了我們究竟是如何看待這個世界的,就連你弟弟也未能正式的加入到我們這邊來,不是嗎?”

如豐面對着如波濤般湧來的利刃,舉起了手中的曲尺,然後用手指沿着尺子的邊緣憑空畫了個方形。

作為人類想要使用術法需要滿足很多條件,靈力的流動、所處的方位以及星辰日月的角度都會影響術法的效果。

但神靈不一樣,它們的存在本身就是術法,一言一行也是,甚至就連呼吸都是。

人類是無法憑藉術法擊敗神靈的——雖然曾有許多修行者對此提出過質疑,但神靈與人類之間的差距總會令人感到絕望。

三千六百片刀刃,每一片都是仿造林華長老送給林悅的那柄短刀打造而成。切割、分離、攪碎,刀刃上的每一條曲線每一道凹槽都是為了增強其殺傷力,銘刻在內部的術法也是經過林華長老親自測試以確保它確實能對純粹的靈體產生致命的傷害。

但這一切都毫無意義,在絕對的規則面前,這些由人類智慧所凝聚而成的武器沒能起到一絲一毫的效果。

任憑林華長老如何調動這片空間內的靈力,那些在空中旋轉着的刀刃終究還是變得越轉越慢,最後無力的墜落地面。

“在真正的神靈面前,恐怕你的這些小把戲都沒機會用出來……好在行走於人間的我並不像那個傳說中的我那麼暴躁,而且現在我也沒什麼太大的興趣和一個老人家在這裡玩飛鏢。”

如豐重新閉上了原本半睜開的眼睛,像是感覺到有些無聊似的揮了揮手,那些落在地上的刀刃便隨即化為滿地的銹漬。

“這種程度豈不是連熱身都算不上……老老實實站在那裡看着吧,有你出場的時候。”

周圍的樹木像是活過來了一般微微顫抖,漫天飛舞的枯黃葉片遮擋了林華長老的視線,將他困在了原地。

那些看起來枯黃脆弱的樹葉將原本落在地上的紅繩在一瞬間切成了無數段,它們穿梭於空氣之中的聲音也和林華長老先前拿出的那些刀刃一樣如同蜂鳴。

林華長老並沒有被這陣仗唬住,他僅僅只是站在原地,從袖中抖出了兩枚銅幣。

焚香,祝聖,頌詞,省略了一切不必要的儀式,將人類所能引發的奇迹縮短為僅僅只需要不到一秒就可以完成的簡單動作——差不多就像打個響指那麼簡單的過程。

固定陰陽,將原本會切割開林華長老身體的樹葉悉數攔截在外面,就算是在外界看來那些樹葉已經千百次的穿透了林華長老的身體,但他卻始終毫髮無傷的立在原地。

但這些樹葉也並非對林華長老毫無影響,為了維持這個術法的運轉,他不得不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要稍有偏差或是地脈出現異動,林華長老將在一瞬間被這些鋒利的葉片切成肉泥。

“恩恩,我就說嘛,作為人類之中比較強的存在怎麼可能沒有點自保的手段呢……”

如豐笑着拍了拍手,但卻沒有絲毫將那些落葉撤掉的意思。他很清楚“五門”的這些長老對於威脅人類的存在究竟持有着什麼樣的態度,在他無法對林華長老做出合理解釋的情況下,兩人之間根本就沒有任何一點點可以商量的餘地。

先前的風平浪靜只是因為林華長老始終顧忌那個身份成謎的小姑娘能否保住自身安全,現在的他自然是可以毫無顧忌的用出所有的手段。

既不會暴露林家的各種秘術,也不會擔心強力的術法是否會傷及無辜,更重要的是許許多多上不了檯面的手段此刻都可以盡情的使用。

如果是在靈界,就算是一萬個林華長老都不可能打得過眼前這位神靈。面對掌握着數個靈格的神靈而言,大多數術法早就已經無法對它們造成實質上的傷害。但是既然對方能夠如此悄無聲息的行走於人間,那就證明它已經削弱了自己的神格,林華長老也就還有那麼一點點獲勝的可能。

如豐手中的曲尺再度如雲霧一般變得模糊,重新幻化為了那支看起來極其普通的煙桿。

似乎是料定自己已經中斷了這場毫無意義的戰鬥,如豐向前走了兩步,想要和被困在原地動彈不得的林華長老說上幾句話。

然而就是這毫無意義的拉近距離,給了林華長老以反擊的機會。

像這樣平時能夠無聲無息的潛藏在普通人之中的神靈一般都將自己的靈格壓縮到了極致,其目的就是為了防止讓其他人發覺它們與普通人之間的不同之處——周身榮光、祥雲相伴、萬靈朝拜等等異象都是它們用來鞏固人們的信仰所使用的一點點手段,將靈格壓縮到極致的它們自然也不會引發這些異象。

但同時,這也代表着它們此刻的力量並不是強大到無法對抗,至少在應對突然襲擊這方面的能力會因為它們過度壓縮靈格而出現破綻。

靈力流轉不再像往常那樣隨心所欲,催動術法也不再像往常那樣運用自如,在林華長老布置在淺淺的土層之下的那些陷阱被觸發的那一瞬間,如豐是沒有作出任何應對措施的。

如果是林華長老的話,在這種對決的時候必然會在自己的身上纏繞至少七八重用於防禦的術法,但如豐並沒有這麼做。

究竟是因為對自己捏造出的身體有着足夠的自信,還是因為在那一瞬間有些思考不周,總而言之如豐是在沒有任何防護手段的情況下被那瘋狂噴涌而出的烈火籠罩全身。

隨後發生的那一連串連鎖反應,那些劇烈的爆炸聲並沒有傳到林華長老先前就已經布置好的陣法之外。

這種難得一遇的機會本不是什麼能夠經常遇到的事情,但憑藉著林家代代相傳的占卜之術,林華長老提前預料到了這一瞬間的機遇。

“如果一切順利,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但世事本就變化無常,更何況鬼神難測,最怕橫生枝節擾亂因果。”

林華長老的拐杖在空中轉了三圈半,最後還是穩穩地插在了略有些濕潤的土地上。原本經過神靈祝福過的樹葉此刻也都喪失了先前的氣勢,化作原本乾癟癟的樣子無力的飄向地面。

究竟是對方主動撤掉了術法,還是說林華長老的襲擊確確實實的起效了呢?在煙霧散去之前,這個疑問恐怕無法得出一個準確的解答。

林家的占卜之術精妙無雙,但也並非能夠算盡天下萬事。有的事情並不是他們不想去算,而是不敢去算。

林華長老平時一直很注意養生,就算是再怎麼忙碌的日子裡他也絕不會熬夜工作,除了煙草和酒精這兩樣東西實在無法戒除以外,其他的不良生活習慣他一律不沾,就算是注重調養吐息的練氣世家之中都很難找到像林華長老這樣注重生活習慣的人。

但只有林家長老會的成員才知道,林華長老如此執拗的約束自己生活習慣,以及為何一直蝸居於這座小小的城市之中的原因。

“唔,噗!”

幾滴幾乎凝結成塊的黑血濺落在地面,林華長老顫抖着拄着拐杖,儘力支撐自己的身體維持着站立的姿勢。

窺探天道不是什麼可以隨隨便便就能做到的事情,畢竟世上並不存在什麼免費的好事。就算是平常隨意的擲硬幣占卜運勢都有着改變自己氣運的風險,更何況林華長老剛才根本來不及做出什麼額外的防護措施,強行預測如豐的行動所帶來的副作用幾乎直接要了林華長老的老命。

“咳咳,成也命術,敗也命術,老夫早晚要因為這個喪命啊……”

將手探入袖口之中掏出一枚丸藥,林華長老死死的盯着那片暫時還未散盡的煙霧,將丸藥吞服下去。

雖說正常的中藥起效都異常緩慢,但道家的丹藥本身用的就不是那些普通的山野草木,效力自然也是強上許多。原本面色已經變得慘白的林華長老在原地休息了一會之後,勉強提了一口氣,總算是能夠慢慢的向前挪動了幾步。

一是為了確認自己先前布置下的陷阱究竟是否起效,二是為了確認自己究竟還有沒有自己走回轎車裡的力氣。

當然,如果第一項條件沒有得到滿足,那第二項條件基本上就是句玩笑罷了。

林華長老布下的陣法是有選擇性的,這座城市的晚風並不會被陣法攔住,帶着淡淡濕氣的風並沒有吹散那片煙塵,但也令煙霧之中的塵土散去了不少。

然而,一如林華長老所想,如豐依舊毫髮無傷的站在那裡,就連那頭金色的亂髮也未曾因為爆炸而發生什麼變化。

唯一不同的是,原本如豐雙眼之中隱藏的那股寒意現如今已經無影無蹤,彷彿剛才那不自然的暴怒態度只不過是林華長老憑藉命術看到的幻影而已。

不僅如此,原本在如豐的影響下變得枯黃憔悴的植物此刻又重新煥發了生機,就連地上那些被毀掉的飛刃也都恢復了原樣,剛才的打鬥就像是一場僅存在於林華長老腦海之中的猜想而已。

手中的銅錢劍完好如初,自己身上的眾多術法依舊在正常運轉,就連先前理應作為祭品而灰飛煙滅的陰陽銅幣也還在自己袖口的暗兜中藏着。

“不錯嘛,雖然對於靈力的流動以及術法的掌控程度還有待提高,但能夠在這個時候看透也不算太晚,勉強算是到了及格線。”

如豐笑着拍了拍手,周圍的一切事物都回到了幾分鐘之前的樣子——無論是那些幾分鐘之前還在空中盤旋的飛刃,還是地上那一灘剛剛從半靈質恢復為土壤的粘稠泥漿,就連原本從枝頭脫落的樹葉也全都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雖說大部分神明的力量都遠超人類想象,但憑藉著林華長老對眼前這位每年一次來訪此地的神明的了解,想要理解眼前發生的這些事情其實也並不是什麼太困難的事情。

秋日,黃昏,果園,雖然這些作為神靈的象徵物顯得如此的平淡無奇,但卻也勉強算是符合如豐在靈界的神格。而在這些象徵物同時出現的情況下,如豐於人間顯化的這具身軀所能駕馭的力量甚至能與靈界的本體相媲美。

控制秋意,控制萬物的衰落與凋零,同時也是負責秋天豐收那一瞬間的燦爛與輝煌的神明,如豐作為神靈的特權在那一瞬間幾乎被放大到了極限,將萬物復原回凋零前的那一剎那對於此時的他而言不過就是雕蟲小技而已。

“這也太胡來了,早知道我就不那麼拚命了……”

雖然周圍的一切都被恢復回了一開始的樣子,但林華長老吞服的那枚丹藥卻因為早就化為靈力流淌於他的體內而無法復原。雖然說林家並不是什麼沒落的修真家族,長老會那邊也不在乎這麼一枚七轉化瘀丹究竟因何而消耗,但林華長老還是覺得就這樣耗掉這麼一顆丹藥實在是有些浪費。

“如果不拚命的話,你在剛才那一瞬間就已經死了,絕不可能還有機會在這裡心疼這麼一枚小小的丹藥吧?”

如豐微微搖頭,揮手推開了空中懸浮着的刀刃。藉助特種合金鍛造而成的刀刃沒能劃破如豐的手掌,僅僅只是在昏暗的林間留下一縷火光。

林華長老現在自然也能夠明白,剛才的對決不過就是對自己的一次試探罷了。

神明的心思對於他們這些凡夫俗子而言難以猜測,就算是林華長老藉助命術也只不過是能夠稍微窺探到些許端倪。

刀刃,術法,乃至於先前委託林悅從靈界帶來的那些特殊的毒物都未曾對如豐造成一絲一毫的影響,這場林華長老自以為有那麼一絲勝算的對決從一開始就不過只是如豐對“五門”的試探而已。

試探“五門”究竟是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策劃了這次事件。

林華長老早就預料到了如豐可能會有這樣的誤解,但他卻百口莫辯。也許對於局外人而言“五門”可能並沒有理由策劃這次事件,但作為曾參與過“五門”部分研究的林華長老卻無法如此斷言。

那群沉迷研究的老傢伙們曾經不止一次提出過人工製造妖怪與神靈的設想,就連林華長老也多次參與過那些禁忌的實驗。

雖然那些始終未曾完全成功的實驗之中並沒有用到什麼傷天害理的術法,但“五門”研究院的那些老傢伙們的所作所為毫無疑問早就已經冒犯了某些靈界的存在。

林家那些帶着面具的仿造人類,雪家負責看管機密資料的“夢澤地仙”,以及柳家專門用於收集情報的“影不良”都算是那些實驗的副產物,但林華長老覺得這些並不是如豐此次動怒的理由。

畢竟這些事情早就被靈界的那些存在知曉,它們對於這些實驗也是保持着不加干涉的立場。

“你應該明白的吧,這座雕塑和我的聯繫?”

如豐慢慢邁過依舊泥濘的土地,略有些磨損的布鞋並沒有沾染上那些棕色的泥漿。

林華長老知道如豐在說什麼,因為當初在建造這陣法之前,他曾多次向靈界的神靈求助,懇請它們在這作為陣眼的雕像上施加自己的祝福。

當時前來幫忙的神靈的確不少,畢竟那個時代的人類還與神靈有着較為緊密的聯繫。然而隨着社會的發展以及人類意識的集體轉變,曾經那些經常來往於靈界與人間的神靈大多都不再關心這些事情,依舊堅持着每年來這裡祝福這雕像的神靈也只剩下如豐了。

“將我所祝福的聖物轉化為妖,此事就算不是‘五門’所為,你們也難逃監管不力的罪責!”

雖然話是這麼說的,但如豐並沒有做出什麼更進一步的舉動,只是伸手從旁邊垂下的樹枝上摘了顆蘋果下來。

“不過現在暫且放你們一馬,作為代價,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可要好好地幫我瞞過去啊!”

神與神之間相互制衡,曾經聯手定下了條約。在人類沒有遇到無法處理的災難之前,神靈不得隨意出手干涉人間俗事,以免令已經逐步開始憑藉科學自力更生的人類重新退化為數個世紀前的那種愚昧無知的狀態。

但也不是所有神靈都會老老實實的遵守這項條約,它們往往通過天啟或是神跡之類的事情隱晦的對人間施加着自己的影響。

一方面是為了維持能令自己繼續作為神靈延續下去的信仰來源,另一方面則是為了處理掉那些潛伏在人間試圖挑起紛爭的存在。

當然,這些恩賜很少會給使用者帶來幸福,大多數受到天啟的普通人類都會作為神靈的代行者,肩負着其他人類所無法理解的使命度過艱難的人生。

而這一次,如豐沒有選擇代行者,他決定親自出手以絕後患。

現如今的靈界並不像從前那樣被嚴格而又複雜的天條約束,就算如豐乃是掌管四季的重要神靈,像這樣偶爾動用一下自己的力量也很難被靈界的那些負責監察的神靈發現。

如豐交給林華長老所謂的善後工作,無非就是想辦法把這次的事情從芸芸眾生眼前瞞過去罷了。

“說翻臉就翻臉,說合作就合作,您還是和之前一樣啊……”

林華長老此刻的臉色雖然不再像之前那樣難看,但身體還是時不時的搖晃幾下,很明顯之前使用的“命術”的後遺症所帶來的影響沒那麼容易消除。

經脈逆行,霉運纏身,林華長老甚至懷疑自己現在喝口水都有可能被嗆死。若是平時使用命術,他還可以請林家的其他長老為自己調整運勢,但現在已經沒有辦法也沒有時間去等待命術的副作用慢慢消除了。

午夜十二點,當一切事物迎來由人類所定義的一天結尾的那一瞬間,籠罩整座城市的陣法將會再一次啟動,所有的努力都將成為泡影。

負責掌管這座城市地脈的林華長老很清楚,那種陣法最多也就只不過是能夠拖延一下時間,更為棘手的是隱藏在那陣法之中的另一層法術。

當這簡陋的“一日輪迴”術法所構築的平衡被打破,隱藏在這陣法之中的另一層術法將會啟動,到那時究竟會發生什麼,就連林華長老也看不清楚。

在剛剛藉助命術推斷未來走向的那一瞬間,林華長老只看見了無數錯亂的未來景象——雖然每個景象各有不同,但都是未來的一種可能。

而在那些景象之中,林華長老只記住了最為顯眼的、出現頻率最高的那副場景。

那是沒有任何希望的未來,永恆的地火焚燒着滾滾紅塵,靈界的諸位仙佛妖魔幾乎同時駕臨,就連無法望見的天邊都被無法言說的虛影佔滿。

究竟發生了什麼才會導致那樣的結果,林華長老並不清楚,畢竟那隻代表未來的一種可能性,而且那也很有可能只是帶有象徵意味的幻象而已。

而現在,林華長老什麼都做不到,只能靜靜地等待預定的援軍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