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知道遠東之地究竟何時會陷入毀滅,正如西方永劫之土下的黑蛇不知何時會重返人間……”

飛往中國燕京的國際航班,周圍的大多數乘客還都正處於半夢半醒的朦朧狀態之中。

當然,有的人習慣於睡懶覺,此刻正在和自己的毛毯難捨難分。

但也有的人早在半個小時就睜開了眼,開始藉著微弱的陽光閱讀起書上的文字。

那是一本成書於十八世紀的著作,但上面寫得歪歪扭扭的拉丁字母實在令人無法恭維。

正常的排版,適當的行間距,粗糙程度恰好適於翻閱的紙張,以及摸起來極其柔軟的皮質封面。

這本書的大部分細節都製作的相當用心,唯獨字體令人望而生畏。

然而Smorg先生讀的相當認真。

雖說一開始這本書只是從自己的中國學生手裡借來打發無聊時光的,但他卻沒有想到這本書之中記載的故事居然如此的令人着迷。

與其說是傳統的史詩英雄傳說,倒不如說更像是寓言之類的東西。

舉世無雙的勇者為了保護人類不受極西之地的惡龍威脅,為了斷絕後患而踏上了討伐之路。在經過了可歌可泣的艱難歷險之後,勇者終於和自己在路上解釋的同伴齊心協力來到了惡龍的洞窟……

Smorg先生對於這本書的內容了解暫時就到此為止,但無論是其中拯救夥伴於危機之中的方式,亦或是勇者為了他人的請求而疲於奔命的姿態,都令他感到一股強烈的不適感。

從這本書的字裡行間無不透露出某種歇斯底里的感情,再配合上書中那種看似混亂但卻蘊含著某種規律的敘事方式,令Smorge先生對於這本書有種微妙的感覺。

“聽說這裡面的故事和我這次出差的內容有關,但……這怎麼想也不太可能吧?”

從懷中掏出一根沒剪過的雪茄叼在嘴裡,Smorge先生焦躁不安的用手指輕輕敲着自己的胳膊。

他的煙癮又犯了。

在平常這種時候,Smorge先生總是習慣用濃咖啡或是戒煙糖來幫助自己撐過去,但自己的戒煙糖早就被旁邊還在呼呼大睡的學生吃了個精光,而距離乘務人員發放免費飲品大概還有半個小時左右。

“真是難熬啊,協會那邊究竟是怎麼想的……”

Smorge先生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學數學系講師,幾乎和自己那些終日研究如何教學生使用微積分和拉格朗日法則的同事沒什麼區別。

除了隸屬於魔術師協會這件事情。

並非出自魔術師世家的Smorge先生在童年的時候就已經有了能夠觀察到空氣中魔力流動的“魔眼”,而在這一天賦被相關人員發現之後 ,他很快就成功脫離了那個如同臭泥坑一般的孤兒院,得以在協會的資助下像普通人那樣慢慢成長。

當然,魔術方面的才華也漸漸顯露出來。

雖然表面上只是倫敦劍橋大學的二流講師,但那不過就是Smorge先生身份的一個掩飾而已。

Smorge先生真正的本職工作是西方魔術師工會和東方“五門”之間的聯絡員,或者也可以算是並非隸屬於國家機關的外交人員。

而為了能夠促進魔術師公會與“五門”的交流,Smorge先生甚至還擔任起了部分中國留學生的監管工作——這些留學生無一例外,全都是在魔術師公會登記過才來到這裡的修行者。

而其中最有意思的一位,則是被Smorge先生收為了徒弟,現在正坐在他鄰座呼呼大睡的雪婉。

在大學和魔術師工會那邊的記錄都表明,雪婉已經在今年正式成為了Smorge先生的學生與弟子,但實際上兩人的關係根本就不是那樣。

與其說是Smorge先生在學業以及魔術方面單向教導雪婉,倒不如說是他們兩人互為師徒。

雪婉着迷於西方魔術系統的嚴謹與優雅,而Smorge先生則對於東方修行者們紛繁複雜的修行方式以及仙俠故事痴迷不已。

兩人當初一見如故,甚至曾經在大學宿舍的門口整晚暢談——當然,在那之後Smorge先生還因此涉嫌性騷擾自己的學生而被宿舍管理員舉報了。

而現在,雪婉則是因為家族中出現的某件事而不得不回到中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雪婉曾經在家書之中多次提及自己這個“洋人”教師,Smorge先生也同樣拿到了雪家寄來的邀請函。

在東方,中國,大型儀式,參觀許可。

Smorge先生甚至沒注意到那一頁信紙上具體都寫了些什麼,這些關鍵字就已經先一步映入了他的眼帘。

這份邀請函早在遞交到Smorge先生的手上之前就已經被魔術師工會的專業人員檢查過了,其內容也早就被那些高層人員看過了。

Smorge先生本想拒絕,因為這學期他甚至還沒能完成自己負責的教學計劃,再這樣下去甚至有可能會導致自己失去兩個月的工資。

然而就在Smorge先生委婉的向雪婉表達了無法赴約的態度之後的夜晚,魔術師協會非常貼心的派人來了。

用魔術催眠、繩索捆綁、套上黑布袋、裝進轎車的後備箱,一整套工作行雲流水絕不拖沓,就連Smorge先生平時為了旅遊方便而準備的行李箱也一併拿上,魔術師協會的人就這樣直接把車開到了機場。

等到Smorge先生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在飛往中國的航班上了,旁邊則是因為老師能夠陪自己一同出發而開心得不行的學生。

“呼姆,早上好啊老師。”

為了能夠讓自己儘快掌握漢語之中的各種複雜含義,現在的Smorge先生時時刻刻都運轉着身上的“認知護符”,目的正是能夠和自己的學生隨時隨地用漢語進行交流。

“早上好,不過你能不能不要再扯着我的衣領了,從剛才起就感覺快要窒息了……”

Smorge先生咬着雪茄,伸出手來將已經被攥得有些褶皺的衣領從雪婉的手中取了回來,順便稍微整理了一下變得不太平整的衣物。

“書看得怎麼樣啦?”

“是用拉丁文寫成的,看樣子應該是本魔導書,但從中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魔力。這種感覺很奇特,非常奇特……”

Smorge先生用牙反覆咬着雪茄,控制着雪茄沿着自己牙齒的邊沿來回滾動,眼睛則不斷地往返掃視着。

他的魔眼幾乎可以看穿一切需要憑藉魔力才能運轉的非生命體,而這份才能也受到了協會的認可,平時會將相當多的魔導機械交給他來負責維修。

大多數因為教學計劃未能完成而被學院扣光了工資的日子裡,Smorge先生都是通過幫助協會修理魔導機械來賺取生活費的。

雖然上飛機之前魔術師協會的人就已經確認過兩人沒有攜帶什麼危險的魔術道具,但這本書很明顯不是什麼安全的東西。

不說別的,書脊上那雖然微小但卻密密麻麻的聖名標記就足以證明這本書在當初的擁有者手中究竟是被如何看待的。

簡直就像是想要憑藉聖父聖靈以及聖子之名將來自地獄的惡魔徹底消滅一樣,Smorge先生很難想象在以前那個書籍稀少的年代裡會有人這樣粗暴的對待這本裝訂精美的圖書。

更何況如果這些文字是教會的神職人員刻畫上去的,那倒不如直接將這本象徵著異端的書籍徹底銷毀來得簡單一些呢。

如果手頭上有紫外燈的話,也許可以在這本書的內襯找到更多的相關線索吧。

Smorge先生用手輕輕撫摸扉頁看起來空無一物的地方,能夠隱約感受到一些並不明顯的凸起。憑他多年閱讀各類魔導書的經驗來分析,這上面極有可能使用了特殊的墨水寫了些什麼。

在古代科技並不發達的時候,那些傳統的鍊金術師為了能夠躲避教會的迫害,常常會用這種方式互相傳遞信息,成稿於那個時代的魔導書也大多都會有這樣的隱藏文字。

不過這本書看起來就僅僅只是一本普通的童話書而已,除了作者可能在精神方面有些偏激。

“這寫法雖然晦澀難懂,但對於你來說想要解讀這本書也不是什麼難事,作為你的魔道學導師,我還是建議你稍微認真的讀一下這本書。畢竟拉丁文也算是神秘學之中應用較為廣泛的文字之一,對於理解天主教派的那些聖靈會有所幫助……”

啪的一聲合上了書本,Smorge先生帶上了特製的墨鏡,將書本放回雪婉的腿上。

為了避免魔眼過量使用而導致自己看到什麼不能直視的存在,Smorge先生平時總會戴着這副由魔術師協會的朋友幫忙製作的特製眼鏡來控制自己的能力——而且戴上墨鏡看起來挺酷的,就像黑客帝國的男主角那樣。

“啊,老師的老毛病又犯了,現在我們可不是師徒,是主客之間的關係誒。說教什麼的就不能等這次旅行結束再說嘛?”

雪婉無奈的嘆了口氣,從座位下的空位中掏出了自己的背包,將那本封面文字已經徹底脫色的書用油紙仔細包好,然後放進了書包的最深層。

“學習可是一個持續性的過程,不管在何時何地都會有新的知識出現……”

Smorge先生的話講到一半就停了下來,就連自己嘴裡叼着的雪茄掉了下來都沒能察覺到。

金屬滾輪在柔軟的地毯上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那小小的餐車就這樣慢慢的從過道中一點一點的向這裡接近。

“Oh!咖啡please!”

明明是個地道的英國人卻說著中英混合語言,Smorge先生由於長時間的忍耐失去了理性,忍不住興奮地喊了出來。

當然,之後Smorge先生好好地向周圍被吵醒的乘客們道歉了。

 

 

“不去飛機場接他們真的沒問題嗎?”

師父懶散的坐在筆記本電腦前,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對這句問話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這個狀態已經持續了大概兩周,自從那日從林家宅邸回來之後師父就經常進入這個狀態,所謂的“卡文”狀態。

林闕則坐在木桌的另一端,面前同樣擺着一台筆記本電腦,噼里啪啦的打字聲從上午開始就沒停過。

同樣是正在寫東西的兩個人,差別之大一目了然。

羽齊坐在櫃檯,繼續慢慢悠悠的算着帳,賬面上還是一如既往地入不敷出。

這一次不是因為賠償費用太多,因為大多數對城市內建築物造成的毀壞都已經由“五門”負責修繕完成。

入不敷出的原因是……

羽齊瞥向櫃檯上擺着的那一罐蘋果果醬,感覺自己的頭又開始疼了起來。

沒錯,入不敷出的原因是蘋果。

師父說是為了研究新型的術法,在城郊的各戶果農手中總計訂了足足四十噸蘋果。

如果不是因為林闕出於好意聯絡“五門”分部買下了大約一半的蘋果存貨,羽齊他們這個月可能就連泡麵都吃不起了。

“啊啊,我想不出來啊,好想看書,我不想寫文了啊啊啊啊!”

師父突然大叫一聲,仰躺在椅子上開始裝死。

這幅場景以及這句台詞羽齊也已經聽過不少次了,所以他這次甚至連紫雷符都懶得掏出來。

反正放一會就會自行恢復,就像突然死機的電腦那樣……

羽齊搖了搖頭,繼續用毛筆在賬本上勾畫起來。

算賬是個細活,羽齊本來是打算趁着林闕和師父去機場接人的時候自己安心在書店內好好的算賬,然而這兩個人直到現在都沒有動身的打算。

一個在裝死,另一個則把鍵盤敲出了芝加哥打字機的感覺——無論是頻率上,還是對師父的殺傷力上,這聲音都足以媲美那款出了名的衝鋒槍了。

“不寫了,去接人!”

師父一個鯉魚翻身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自暴自棄的說出了投降的台詞。

這場一開始就沒什麼意義的勝負比試就這樣落下了帷幕。

林闕這次並不是毫無理由的來這家書店的,而是為了督促師父儘快完成林華長老的委託而來到這裡的。

“所以說那個老爺子直接讓你參戰不就可以了嗎,為什麼非要找我啊?明明我也在為下個月的更新而頭痛……”

師父雖然嘴上抱怨着,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因為抱怨而有絲毫的猶豫。濕巾、紙牌、挎包以及一大串用細繩捆成一串的透明玻璃瓶,這些都是之前就已經放在師父手邊的東西。

“還有笨蛋徒弟,你也得和我們一起去!”

羽齊連忙把手中的毛筆向上抬起,這才避免了賬本憑空添上一筆莫名其妙的痕迹。

開什麼玩笑,總要留個人看店吧?

放下手中的毛筆,羽齊瞥了一眼師父,用手指了指掛在店門口上方的時鐘。

時針和分針剛好重合,不到十點。

“明明平時就沒什麼顧客來,為什麼還要死抱着那條規矩不放……”

師父雙手環抱於胸前,皺着眉頭思索了片刻,突然眼前一亮。

“乾脆就讓徒兒代替我去吧,正好我也方便在書店繼續構思接下來要寫什麼……”

“雖然我也覺得這個提案很不錯,但少一個人去的話真的沒有問題嗎?叔爺爺肯定不會付報酬的……”

林闕嘆着氣站在一旁,早就已經做好了隨時出發的準備。

順帶一提,由於青之前又一次因為強闖林闕的被窩未能成功,所以現在正在林家宅邸閉門思過當中。

“啊啊,這種時候就不要管那種無所謂的規定了,直截了當的和我們一起去機場吧!那可是一萬塊啊,稍微去機場接個人就能輕鬆拿到手的錢,怎麼可能有理由不要啊!”

實在禁不住師父的軟磨硬泡,羽齊最終還是放下了手中的毛筆,準備站起身來和師父她們一起出發去機場。

不去的理由很簡單,只不過是因為羽齊早上沒有吃早飯導致自己不想動彈而已。

然而,沒有吃早飯這件事非常危險,尤其是對於羽齊這種很容易低血糖的人來說。

一股翻江倒海的眩暈感突然涌了上來,羽齊想要伸手借櫃檯扶住自己,但卻反而將櫃檯上的東西一股腦全都打翻。

一陣丁零噹啷的噪聲之後,幾個放在櫃檯上的玻璃瓶摔落在地,清脆的破裂聲伴隨着一股股煙霧。

失去了支撐點的羽齊一頭撞在了木質地板上,瞬間失去了意識。

 

 

當“羽齊”再度醒過來的時候,周圍的環境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褐色的玻璃窗戶擋住了大部分陽光,暖風通過機器運轉而後源源不斷的灌注進這片狹小的空間,空氣中的薄荷香味慢慢的刺激着嗅覺,原本沉眠的意識慢慢清醒過來。

嘴角還殘留着顆粒狀的砂糖,看樣子是暈倒之後被人餵了些吃的。

不過這未免也太甜了,甜到有些發苦……

也許是因為這張椅子太過矮小,“羽齊”覺得周圍的景物似乎比平常所見的高大了不少。

最重要的是,從剛才起就有一種非常微妙的感覺,自己的胸口好像被什麼捆住了一樣。

應該是安全帶吧,畢竟現在還在車上,不過好像自己的衣服也被換了?

莫名其妙的花邊,莫名其妙的袖口,莫名其妙的長襪以及莫名其妙的挎包。

自己身上的服飾怎麼看怎麼像是師父早晨穿的那些東西。

“啊,前輩你醒了?”

“羽齊”移動身體所發出的響聲驚醒了正斜倚在對面,嘴唇上還沾着一點奶油的林闕。

他們所乘坐的汽車很明顯不是什麼普通的車輛,至少羽齊的印象中並沒有什麼普通轎車會在後排安置四個相向而坐的真皮座椅。

而且手邊甚至還有一台小型冰箱。

“既然笨蛋土地已經醒了,那就來談一談正事吧,關於之後的事情……”

從旁邊湊過來的那名身穿制服的女性看起來非常眼熟,就像是在哪裡見過一般。

究竟有多熟呢?大概就像自己每天早上刷牙洗臉都會在鏡子中看到的那種熟悉程度。

雖然因為封印而長時間不曾說話,但羽齊還是能夠認出自己的聲音,剛才的聲音雖然經過了變調,但也很明顯與自己當初的嗓音有些相似。

對方的相貌和自己如此相似,就連聲音也能夠模仿的惟妙惟肖。最關鍵的是,那身體的曲線,還有那一頭柔順的黑色長發,以及那色調剛剛好的淡紅色唇彩,這些細節令羽齊忍不住在一瞬間有些失神。

是魅惑類的術法嗎?

想到這裡,“羽齊”繃緊了身體,準備隨時動用自己的力量……

然而並沒有什麼反應。

直到現在“羽齊”才察覺到,自己的身體好像有什麼不太對勁的地方。

根本察覺不到自己的體內有哪怕一絲一毫的靈力在運轉,就連原本能隱隱約約感受到的天地之中蘊藏的靈力也徹底沒了蹤跡。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雙腿之間那空蕩蕩的感覺。

“恩恩,看來徒兒已經察覺到了,有所進步呀!”

從說話的風格上就可以輕而易舉的判斷,對面這個看起來像是羽齊遠房表親的女性很明顯是由師父假扮的。

“我察覺到個鬼啊,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啊!”

羽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還能重新開口用語言表達自己的意志,也同樣無法理解為什麼自己的嗓音變得與師父一模一樣。

“難道說……”

雖然這具身體並沒有任何令羽齊感到不滿的地方,但如果在“他”腦海中的那個假設成真了,那現在的處境將會變得非常令人尷尬。

最重要的是,如果那個假設成為現實的話,

“沒錯,就是那個難道!”

師父看起來反倒一點都不慌張,臉上洋溢着試驗成功的喜悅之情。

“通過對秋之神的神力催生而出的果實進行深度解析,由我的實驗設備提煉而出的精粹物質調和而成的魔葯,‘威爾斯之吻’終於成功發揮了它的效果!”

伸出單手擺出了象徵著勝利的手勢,師父甩了甩頭髮,一臉得意的笑着。

想要驗證羽齊的猜想實際上非常非常簡單,只需要稍微藉著車窗玻璃的反光看一下自己的臉就可以了。

但現在已經連驗證猜想的必要都沒有了,羽齊將雙手環抱於胸前,藉手臂上那柔軟的觸感確認了真相。

由於師父不知何時研究出來的魔法葯,羽齊的意識進入到了師父的身體里——這種非常狗血的劇情現如今就在羽齊眼前發生了。

最重要的是,既然現在自己的意識居住在師父的身體中,那對面那個看起來像是師父的人就是……

“嘛,畢竟我還是不太習慣徒兒平時穿着的那些衣服,所以就稍微對這具身體稍微做了一點點加工……而且那什麼,‘女裝大佬’最近不也挺受歡迎的嘛!”

羽齊並沒有對師父的這種行為感到驚訝,畢竟兩人相處的這幾個月里已經基本習慣了彼此的性格,但是……

“憑什麼你能夠給我的身體套上女裝,而我就只能穿你選好的衣服啊?”

並沒有被師父的花言巧語所引誘,羽齊直奔正題,問出了自己最在意的事情。

既然能夠用化妝的辦法將羽齊原本的身體調整到與女性沒什麼區別的樣子,那理所當然的也應該能把師父原本的身體調整成男性的樣子才對。

“其實呀,這個……”

林闕臉頰微紅,吞吞吐吐的不知道想要說些什麼。

而師父也將視線移開,想要裝傻糊弄過去。

“別裝蒜了,你這傢伙的玻璃杯中早就沒飲料了,快點老實交代!”

用不出靈力的羽齊沒有辦法使用符篆,只能憤憤的用腳踢向師父。

然而由於這身體終究和自己原本的身體在力量方面有着不容忽視的差別,自己的腳撞上對方之後,感到疼痛的反而是自己。

“這個,因為儀式上登記的是我,性別也寫的是女性,所以就只能讓你維持這幅樣子了……”

“嘛,各位淑女們不要太吵鬧呀,我們的客人可是馬上就要來了……”

青與羽齊他們隔着一道開了窗戶的牆壁,安穩的坐在駕駛室中。

從那窗口向外看去,能夠很清晰的見到市機場的航站樓,他們很明顯已經到了目的地。

“我的身體可是男性啊喂,雖然我的意識已經被這個笨蛋塞進她的身體里了,但我還是個男性啊!”

“說什麼呢?會在這種小事上糾結,你這不是已經比淑女還講究了嘛!”

雖然羽齊並不能看到帶着面具的青究竟是什麼表情,但從她那正微微顫抖的肩膀以及抿得緊緊地嘴唇可以斷定,對方正在盡一切可能憋笑。

如果不是因為現在的身體不能使用符篆,羽齊估計早就衝進駕駛室和青來一場比試了。

然而別說是和人比試術法,現在的羽齊就連自己能不能打過普通的街頭小混混都沒法確定。

師父長時間宅在家裡,身體素質自然是不可能比得過不知道經歷過多少場戰鬥的職業保鏢——更何況對方還很有可能並不是個人類。

“所以你當初是怎麼用這副身體和她們兩人打的有來有回的?我感覺這身體甚至稍微挨上一拳就會摔倒……啊,差點撒出來!”

羽齊鼓足了全身的氣力,用鑰匙費力的將之前從座椅旁小型冰箱中找到的山海關汽水瓶蓋撬了下來。

橘紅色的汽水瓶蓋在空中翻轉了好幾圈,最終以一個完美的角度跳進了師父的胸口之中。

羽齊很清楚自己平時雖然懶,但身上也絕對沒有那麼多贅肉,更不必提胸前那些能夠用來擠在一起充當女性性徵的肥肉。

所以,他非常好奇那曲線與溝壑究竟是憑藉什麼術法塑造出來的。

“啊啊,徒兒你這可是性騷擾啊!而且要是因為這種衝擊而把胸口墊着的那好幾層胸墊弄壞了,到時候可是會引發一場相當打的災難啊……”

師父伸手探進了胸口那深邃的夾縫之中,沒費多大力氣就找到了那枚瓶蓋。

並不是術法,而是普通的胸墊而已。

“這是……這僅僅只是事故而已,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而且我對我自己的身體也不可能有什麼特別的興趣……”

羽齊將表面附着着水霧的玻璃瓶湊到嘴邊,將那橙黃色的清涼液體倒入口腔之中。

還是甜的。

羽齊對於甜食並不感興趣,但此時卻因為攝取大量糖分而感受到了一種滿足感。

“……這是,身體的本能反應影響到了我的意識?那另一邊也……”

羽齊抬頭望了過去,剛好看到師父正從冰箱中取出一瓶綠茶。

“徒兒你的口味好怪啊,居然不喜歡甜的東西嗎……會因為這種老頭子新換的飲品而滿足什麼的,實在是太奇怪了呀。”

師父皺着眉頭抿了一口綠茶,卻無法控制身體滿足似的嘆了口氣。

“不也挺好的嗎,這樣還能方便調整以後早餐的口味,下次別在亂往湯鍋里偷偷加糖了!”

羽齊揉了揉太陽穴,嘆了口氣。

今天的羽齊之所以沒有吃早飯,就是因為師父在他完全不注意的情況下偷偷向皮蛋瘦肉粥里加入了大量的砂糖,就連原本用來充當午飯的油炸饅頭片也被撒上了一層糖霜,當時的廚房裡簡直就像是童話故事中的“糖果之家”。

“不過說起來可真是有意思啊,在剛才給你喂點心的時候,你居然還嘟囔着什麼我已經吃不下了……噗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哈哈哈哈,太有意思了,早知道我剛才就應該拍下來啊哈哈哈!”

青終究還是沒能繃住自己的表情,帶着白手套的手按在面具上,整個人坐在司機座位上笑得渾身發抖。

“等會,是你喂的??”

“啊啊,當然,我可是親手把那些又粗又硬的電信才進你的嘴裡,看着白色的奶油和黑色的巧克力醬從嘴角流下來,幫你擦嘴的時候還會牽出細長的晶瑩細絲……”

青的聲音聽起來無比愉快,描述的場景聽起來就像是什麼變態在對少女施暴的犯罪現場一般。

林闕捂着頭,小聲的念叨着“我不認識這傢伙”。師父從旁邊的紙袋裡拿出一塊沾滿了砂糖的巧克力奶油馬卡龍,像是示範一樣將其塞進了羽齊的嘴裡。

“唔……”

雖然感覺這幅樣子非常不雅,非常屈辱,但……

真的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