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辦公室格外的吵鬧。

7021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時不時抬頭看向那幾個從剛才起就在辦公室里橫衝直撞妨礙別人工作的調查員。

那些調查員是前幾天來到這裡的,自從來了之後就一直在翻閱這些天的事件記錄,甚至還帶了一部分員工前往會議室問話。

7021曾在休息室喝咖啡的時候聽到自己的上司提起過,似乎是“五門”的一部分領導者對於這次分部所承受的巨大損失持有疑問,各家都派了幾位自己信得過的親信來到這裡進行調查。

“就算是為了查清事實真相,這樣的調查方式也未免太過粗暴了吧?”

將那段時間的文件從自己的柜子中全部整理出來並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自從秋天發生的那次事件之後,為了能夠徹底消除普通群眾對於那次事件的印象,他們“五門”分部的職員幾乎已經連續兩周沒休息過了。

相關的檔案記錄,目擊者的處理還有對城鎮內一部分受損建築物的維修——7021雖然負責的大部分工作都是一些只需要和人交流就可以完成的輕鬆工作,但自己認識的好幾位同事已經累得連走路都搖搖晃晃的了。

尤其是從剛才起就把腦袋靠在7021頭上的那個人,很明顯已經被這高強度的加班生活搞得腦子不正常了。

“鬼面前輩啊,為什麼感覺你明明看起來很閑,但卻每天都是這幅隨時都會過勞死的樣子呢?”

“好過分,我也是在努力工作的啊!”

鬼面的雙手順着7021的領口摸了進去,然而7021並沒有打算阻止這雙手的動作。

因為7021還有一篇兩萬字的報告沒有寫完,而距離她之前和上司約定好的交文件時間只剩下不到一個小時了。

“誒,好無聊,沒有反應的後輩調戲起來根本沒什麼意思呀。”

手掌剛剛順着針織毛衣伸進去一半,但鬼面還是停手了。

辦公室中從剛才起就瀰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息,而在這一刻,這種緊張的氣息終於到達了臨界點。

負責管理監控設備的同事突然起身向休息室走去,同時還用自己身體遮擋住了那幾個調查員的視線。

一架小小的紙飛機飄飄悠悠的飛了過來,在那些調查員還沒有發現之前落在了鬼面的手中。

“完蛋了,雪家來了一位大人物,我先稍微迴避一下……”

將7021被弄亂的衣領重新整理好,鬼面的面具從7021的頭頂上方落了下來,在半空中化作一縷煙霧消散。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鬼面這一次待在辦公室的時間甚至沒有超過十分鐘,就這樣再次失去了蹤跡。

“啪嗒!”

掉在7021號腿上的,是鬼面的工作證。

“又要我幫忙打卡?你這次可是又欠我一頓飯了……”

7021搖了搖頭,伸手將工作證塞進了自己的制服口袋裡。

伸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已經涼掉了的咖啡,7021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脖子,抬起手臂準備繼續在鍵盤上敲入字符。

“咳咳,請問,哪位是7021小姐?”

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打開,一位看起來已經上年紀的老人探頭進來,笑眯眯的面向在辦公室的所有人問道。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頭的工作,就連之前那幾個看起來我行我素的調查員也都挺直了身子,向老者鞠躬示意。

雖然看起來只是普通的老人,但在座的各位基本上都認識他。準確來說,只要從公司的那條走廊經過,必然能夠看到這位老者的肖像畫。

雪家的代理族長,當初曾經的最強符修。

7021這種層次的修行者雖然並不知道這位年逾八旬的老者究竟叫什麼名字,但他們對這位曾經多次出現在各類危險任務現場的老人十分尊敬。

畢竟,如果不是因為這位老人能夠憑藉其獨有的特殊神行符及時趕到那些特殊任務的現場,“五門”這麼多年來可能根本無法積累下什麼優秀的人才——大部分日後可能會有所成就的修行者都有可能會因為某些危險的任務而失去生命。

而這樣一位本應該只能在任務現場才能遇到的傳說級別的人物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還點名要找自己,這種如同夢境一般幸福的事情令7021有點緊張的說不出話來。

她很想立即起身,但卻又站不起來。

在連續四十個小時未曾進食的影響下,7021現在還能保持意識清醒已經是違背常理的事情了。

“哦哦,那位女士看起來臉色相當的難看呢……這麼仔細一看,你們這裡所有人都是一副馬上就要睡着的樣子啊?”

老者攔住了站在一旁想要去休息室的同事,兩人簡單的說了幾句話。

“居然,居然已經兩周沒有休息過了?分部這裡是怎麼回事,我們‘五門’可不是什麼黑心企業啊!”

雖然眯着眼睛的時候看起來相當慈祥,但這位老人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給人以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他那銳利的視線在辦公室的所有人臉上一一掃過——就連並非人類的員工也一併被仔細的觀察過,隨後揮手招來了一位調查員。

“讓所有通宵了的員工回家休息一天,他們的工作交給你們來做,沒有問題吧?”

“一切聽您安排!”

調查員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爽快的點頭答應了下來。

“終於……能夠休息一會了……嗎?”

聽到這句話的那一瞬間,整個辦公室充滿了歡呼聲,然而7021還是沒能撐住那不斷湧出的困意,一頭倒在了電腦屏幕前。

 

 

7021很快就重新醒了過來。

不知道是因為那股清淡的薄荷香氣,還是給自己按摩的人手法超群,總之她醒了過來。

本來按摩應該是一件舒服到足以令人昏睡過去的事情,但睡得時間足夠長的話,從那種彷彿飄入雲端的感覺之中醒來也並非什麼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更何況7021常年習武,對於自身肉體的掌控已經達到了比較高的境界。

“醒過來了嗎,年輕人?”

粗糙的手掌輕輕按壓着7021的頸部,原本積蓄在那裡的酸痛感正伴隨着那手掌的擠壓而慢慢消退。

身體的其他部位能夠感受到有某種酥麻的感覺,7021覺得那應該是銀針刺中穴位的效果。

後背的皮膚能夠感受到一定的熱量,同時還能感受到幾股力度適中的拉扯感。

“是……火罐?”

7021稍微回想了一下自己童年在武館修行的日子,說出了那些緊貼在自己背後的不明物體的名稱。

“哦哦,不愧是習武之人,對於這方面還是挺了解的嘛。”

“誒,怎麼是您?實在不好意思,我這就起來!”

7021一下子睜大了眼睛,因為她聽出了這聲音的主人正是自己的偶像。

用小臂撐在鋪了塑料膜的床墊上,7021想要立即起身,卻被三隻手按住了身上的穴道。

“還在治療中,請不要亂動!”

一張面具突然出現在7021的視野之中,她能夠感受到按在自己身上的三隻手之中有兩隻手猛然用力,身體中的靈力循環受到了阻礙,原本恢復的氣力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看樣子林華那小子確實做出來了不得了的東西……啊,這種說法是不是不太好?”

“無妨,我的確僅僅只是林華長老的所有物,並不需要將我作為獨立個體來看待。”

面具上的花紋稍微變了些許形狀,慢慢抬起離開了7021的視野之中。

7021側過頭去,看到了站在床邊的那個戴面具的女傭。

“那個面具……請問你認識一個叫‘鬼面’的人嗎?”

“……不,我不認識,請你把頭扭回去,銀針被壓彎了。”

纖細的五指包住了7021的頭部,令她的臉再一次緊緊地貼在了床上鋪着的塑料膜上。

“不用太在意,我只是來稍微問你幾個問題,沒什麼別的事情。”

自己的偶像就在身旁,然而7021卻連抬起頭來近距離看那人一眼的力氣也沒有。

“是,您請問!不管什麼問題都可以,只要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訴您!啊,關於‘五門’的機密就不好意思了……還有朋友的隱私也不行……”

7021慌慌張張的回答着,原本平穩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站在一旁的女傭的兩隻手可以輕鬆的分辨出來,那第三隻手,那隻粗糙而又溫柔的手毫無疑問就是自己的那位偶像的手掌。

一旦意識到這一事實,7021自然就更加難以控制自己激動的心情。

“患者的心肺功能受到了刺激,我覺得您還是站在一旁單純的發問比較好,再這樣下去她又要暈過去了。”

“唔,這確實是我考慮不周了呢,沒想到現在還有這樣的年輕人會因為我這種糟老頭而激動到這種程度。”

皮鞋踏在地面上的聲音一共有兩聲,那個略顯滄桑的聲音稍微頓了頓,慢慢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你在今年九月末的時候,是不是接到了一份和羽家書店有關係的任務?”

“啊,這個問題我倒是可以回答,我確實是在九月末的時候為了通知他們交付賠償金而去過那裡……啊,好痛!”

銀針刺入了並不是穴位的地方,那種尖銳的刺痛感令7021倒吸了一口涼氣,忍不住叫出聲來。

“非常抱歉,手滑了一下。”

女傭的話語聲中並不能聽出絲毫的歉意,依舊在有條不紊的繼續着自己手頭上的工作。

之前無論是入針還是提針都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7021覺得針灸手法如此嫻熟的女傭應該不會犯下看錯穴位這種低級的錯誤,所以也就並沒有太過在意。

“恩恩,現在羽家書店的店主,是老人還是少年?”

7021能夠隱隱聽到鋼筆筆尖在紙張上划動的聲音,但很快就被女傭點燃的酒精棉球的聲音遮蓋了過去。

“並不是少年,是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話很少。”

“也對,都過去那麼多年了……那孩子可不是話少而已,他根本就……不,沒什麼,那家店裡還有別人嗎,比如說整天喝得爛醉的酒鬼什麼的?”

7021感覺到了一股倦意湧出,但她還是努力支撐着,想要讓自己不至於那麼快的在自己偶像面前睡着。

“沒有別人……了,不過,還有……一位新來的……呼……”

“辛苦你了,好好休息吧。”

雪家長老伸手輕輕拍了拍已經徹底睡着的7021的肩膀,向站在床邊的女傭微微點了點頭。

對於並不擅長這些醫學手段的他來說,想要讓這位已經因為過度疲勞而失去意識的員工在短時間內說出情報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時間很緊急,他作為雪家的長老絕不能允許這次的活動有任何閃失。

所以,他必須在最短時間內掌握到所有參加這次活動的成員的個人信息。

“不過,這樣真的沒問題嗎,林華長老也說過,這次活動舉辦的實在太過倉促,再稍微推遲些日子才能準備完善……”

“沒有時間了,現在雪家已經亂套了,那件東西……”

蒼白的鬍鬚微微顫抖着,雪家長老抖了抖嘴唇,卻並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打算。

“沒什麼。”

“是嗎。”

女傭點了點頭,開始處理起插滿7021後背的銀針。

實際針灸法並不適合用於現在這種情況,畢竟對於穴位的刺激只不過是短暫的提神醒腦,加快血液循環使患者興奮最多也就只能起到非常短暫的效果。

女傭自然知道這一點,她也知道眼前這位來自雪家的大人物並不清楚這種事情。

“五門”設立於此處的分部並非沒有醫護人員,然而那些人早就在幾天前,在這群調查員到來之前就已經被林華長老盡數請到林家宅邸居住了。

為了能夠讓“五門”總部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林華長老在前幾周的報告中稍微誇大了一些鎮守地脈的靈獸暴動所造成的影響,然而總部很明顯並不相信林華長老的說辭。

“總部之中出現了叛徒,不要把所有情報都交給那些調查員。”

這就是女傭收到的指令,而她的一舉一動也完全是圍繞着這指令而展開的。

在咖啡機中摻入瀉藥,混進調查員下榻的酒店竊取文件,甚至在調查員對員工進行問話的時候進行監聽——雖然並不能直接出手阻止那群人進行調查,但女傭還是能夠憑藉自己的本事阻礙他們調查的進度。

而剛才,就在7021即將說出某個重要情報的那一瞬間,女傭稍微在針灸用的銀針上動了一點小小的手段。

在雪家的這位長老面前使用術法是很愚蠢的行為,女傭不用想都知道自己那樣做肯定會暴露。

女傭慢慢的將7021背上的銀針一根接一根的按順序拔出。為了不傷及血管,這項工作需要女傭的手保持穩定。

握住針尾,輕輕扭動,然後迅速拔出。

雖然看起來十分簡單,但實際上卻需要經過數年的練習才有可能將這些步驟在一瞬之間完成——不過對於女傭來說,這不過就是和平常擦拭桌椅一樣的簡單工作而已。

女傭的面具並不是普通的工藝品,而是鐫刻了特定術法的器物。也正是通過面具上的術法,她得以在完全不轉動脖子的情況下觀察站在自己身旁的雪家長老究竟在做什麼。

那雙眼睛,正緊緊地盯着女傭手中的銀針。

雖然已經想到了對方能夠看出自己手中的銀針暗藏玄機,但能夠這麼快就注意到這一點卻是女傭一開始並沒有預料到的事情。

為了能夠在無聲無息之間使7021昏睡過去,女傭所使用的銀針中間留出了一點微小縫隙,用以藏匿麻醉劑。

只要稍微改變一下針刺的手法,銀針之中的那一點點微量麻醉劑就會混入7021的體內,以此造成其疲勞過度昏睡過去的假象。

“您也對針灸感興趣嗎?”

將手中的銀針遞給雪家長老,女傭繼續用空閑的手慢慢一枚枚的拔出餘下的銀針,話語之中依舊不帶一絲感情。

“不,我其實有點恐針症傾向……要問的事情也問完了,剩下的處理就交給你了。”

雪家長老向後撤了一步,儘可能的遠離那些明晃晃的細針,連連擺手道。

“是,您慢走……”

女傭頭也沒抬,將手中的銀針丟進了桌上,繼續進行着手上的工作——直到她憑藉面具上的“眼睛”看到雪家長老關門離開了房間為止。

將刺中“志室”和 “心俞”兩處死穴的銀針迅速拔出,女傭長出了一口氣,開始用體內的靈力疏導7021體內幾乎停止流動的靈力。

為了能夠讓7021的昏迷看起來更加逼真,女傭在之前就已經用銀針封住了7021的大部分經絡,然而7021卻在一開始蘇醒過來的時候險些沖開那些已經被銀針刺中的穴位,女傭這才不得已又用兩根銀針封住了對方的死穴。

“運氣不錯呀,要是這次又失手置對方於死地,林華長老應該會徹底把你送去‘焚天爐’重鑄吧?”

為了能夠達到更好的治療效果,這間房間的亮度被刻意調成了偏向黃昏的那種亮度。

而在牆角的陰影之中,穿着黑色皮衣的妖嬈身影從那裡走了出來。

“為了達成任務,這種程度的犧牲是……”

“你想說,就算死個一兩位員工也無所謂嗎,反正大家在你眼中不過都是和蟲子在沒什麼兩樣的東西,所以就算失手殺了也無所謂?”

冰冷的匕首在房間中劃出一條弧線,女傭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頸部皮膚被稍微劃破了一點。

紅色的血液慢慢流了下來,但女傭依舊沒有停下手頭的工作,依舊在慢慢的拔除7021身上其他部位的銀針。

“這種玩具刀是不可能殺死我的,建議你換用林華長老打造的武器試試……”

“別做夢了,我可不會讓你有機會鑽空子脫離契約的束縛,貨真價實的‘瘋狗’掙脫了鎖鏈究竟會做出什麼事情來,那種事情我可沒興趣去想!”

鬼面的雙手緊緊地握住了女傭的手腕,慢慢將那雙帶着塑膠手套的雙手從7021的背上挪開。

“你還真是一如既往地沒有教養呢,而且還跑來妨礙我的工作,平時在分部也是這幅樣子?”

“你管這個叫做工作?而且我可和你不一樣,工作起來的時候可是相當認真的——至少我的工作遠比當一條看門狗要好得多。”

“啊,是嗎,從我這邊聽到的傳聞來看,你的工作也不過就是條獵犬就能替代的工作呢!”

女傭的雙手猛然一扭,將鬼面的身體從陰影之中拖了出來,壓在了床邊的地板上。

“唔……”

7021的手指微微顫抖,呼吸也慢慢恢復了正常。原本女傭所使用的麻醉劑藥效就並不強,再加上之前已經通過其他的穴位封鎖了周身氣血,刺中死穴所造成的的影響已經被降到了最低。

“雖說任務的優先度是最高的,但我還沒有瘋狂到把所有阻礙任務的人統統處理掉……至少現在還是可以抑制住的。”

女傭鬆開了雙手,重新踱步回到了床邊。

“你根本就不值得信任……直到她醒來之前我都一直會盯着你的,別想着做什麼多餘的事情。”

鬼面伸手捋順了7021搭在床上的髮絲,慢慢的沉入了床腳的陰影之中。

“有這時間去認真工作不好嗎,我覺得林華長老應該扣你至少一半的工資啊。”

 

 

“來這裡的就這麼幾個人嗎?其他人呢?不是說是場盛會嗎?”

從剛才起就在一旁小聲念叨的師父打量着這間會議室的各種陳設,時不時還會從懷中掏出筆記本稍微進行一下大概的記錄。

不僅是師父,那個頭戴鴨舌帽穿着襯衫的人看樣子也對滿屋的裝飾物頗感興趣,將那些方便攜帶的小型裝飾品一個又一個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裡。

羽齊假裝沒看見,繼續翻看着之前才由青發放給在房間各位的手冊。

直到現在,羽齊都還沒能徹底從自己和師父互換了身體的事實之中恢復過來,她現在唯一能夠做到的也就是用閱讀文字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了。

不過……

“啊,這位小姐,您看書的樣子真是相當的有魅力呢,不知道我這個被您俘獲的騎士能否有幸邀請您共進晚餐呢?”

從剛才起就一直坐在羽齊身旁的這個金髮洋人就一直操着一口彆扭的中文喋喋不休,害得羽齊根本沒法靜下心來翻看手中的文章。

真的十分令人煩躁——羽齊又不好意思直接就這樣明說,只能時不時點頭糊弄過去。

實際上她就連半個字都沒聽,只是有節奏的點着頭而已。

“哦哦,不勝榮幸,那請您今晚八點務必賞光……”

羽齊依舊規律性的點着頭,慢慢的將那個人的聲音排除在自己的腦海之外,一心一意的看起手上的這份文件。

紙張上面用黑色油墨印刷着參加這次會議的成員名單,而羽齊認識的人也就不到其中的半數。

畢竟一共只有七個人參加了儀式,算上林闕和師父,還有之前聽林闕提起過的那個雪家繼承人,羽齊在看到這份名單之前就已經知道這上面接近一半的人員名稱了。

“不過,居然真的在這上面登記的是‘師父’啊,我還以為能看到真名呢……好歹也用個化名吧?”

羽齊皺着眉頭看着紙上印着的一堆人名之中顯得格格不入的“師父”二字,感覺自己的臉上有點發熱。

“好了Smorge先生,不要再給別人添麻煩了,沒看到這位小姑娘已經感覺有些厭煩了嗎!”

供參加活動的人員翻看的印刷物就這樣被人捲成了紙筒,狠狠地敲在了從一開始就在旁邊嘰里咕嚕說個不停的外國大叔頭上。

“呀,不是……謝謝啦,請問你是?”

羽齊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敲擊聲嚇得抖了抖,過了兩秒才想起來向出手幫助她擺脫困境的恩人致謝。

“不客氣不客氣,畢竟是我把老師從國外拖回來的,他還不太習慣這邊的環境……”

對方微笑着搖了搖頭,將已經暈過去的外國人一把推到旁邊的座位上,自己則佔據了距離羽齊最近的這個位置上。

不會又來一個話癆吧?

羽齊稍微挪了挪身子,抬頭望向師父所在的方向——然而師父完全沒注意到正發生在羽齊這邊的事情,只是自顧自的在用指甲嘗試刮下壁畫上貼着的金箔。

“從剛才我就看出來啦,你和我們都不一樣。”

坐在自己旁邊的是一位少女,至少看起來要比羽齊的真實年齡年輕不少。

從外貌上來看也是滿分,還能聞到一股甜甜的糖果氣味。

“你……該不會是偷偷混進來的吧?”

——難道自己和師父互換了身體的事情被看出來了?

羽齊的身體僵住了,因為自己這邊的秘密突然被拆穿而陷入驚訝之中的她沒能第一時間推開從側方湊近的少女,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們兩人的臉幾乎已經貼在了一起。

某種奇特的糖果香味混合著少女本身的香氣輕輕呼在臉頰上,羽齊忍不住輕輕吸了兩口。

“你還僅僅只是個普通的人類而已,不適合踏足這片世界哦?”

“沒關係,她還有我這位監護人在這裡呢!”

就在那位少女進一步湊上前來準備繼續拉近羽齊和她之間的距離的時候,一沓並不算厚的紙張從兩人之間的夾縫之中插入,阻擋了進一步的發展。

師父不知道什麼時候逛到了這附近,用手中的印刷物攔住了那位少女。

“哦?看起來倒是像模像樣的,那就勉強算你們合格吧。”

少女收回了前傾的身體,端正的坐回了自己原本的座位上。

“合格還談不上吧……還未請教,閣下究竟是哪位?”

師父雖然眼睛依舊盯着會議室屋頂的畫作,但卻並沒有放棄追問。

“能夠在這種場合下說出‘合格’這一判斷的,你覺得我應該是誰呢?”

少女換了個姿勢坐在沙發上,看起來並不在意師父那有些莽撞的問法。

“名單上一共有七個人,而那其中有兩個人是我認識的……”

師父用宣傳冊當做扇子給自己扇了扇風,伸手指了指羽齊和門口——林闕剛剛和羽齊他們一起到達“五門”分部的同時就被青拉走幹活去了,現在並沒有在這間房間里。

“在那邊用速寫本畫畫給自己變出各式茶點的那個女人是我們去機場接過來的,為了從人群里找到她還費了一番功夫,她的名字我早就從行李箱上的標籤看到了。”

“至於剛才起就坐在角落那裡互相餵食的笨蛋情侶,她們一早就因為對方的稱呼暴露了真名,所以也算是已知要素。”

“唯一不能確定的,就只剩下名單上這個叫做‘湘雲’的人了,不過我想……雪家的大小姐應該不會偷偷摸摸的把這裡的各類擺件收進自己的口袋裡,那這傢伙肯定就是‘湘雲’了。”

師父稍微挪了挪位置,將正準備從窗邊酒櫃中掏出幾瓶紅酒的那個戴着鴨舌帽的人露了出來。

“啊!”

因為自己的行為被發現而驚叫出聲的鴨舌帽少女手上一滑,原本握在手中的紅酒瓶從半空中掉落下來,順帶着還碰倒了酒櫃中的其他幾瓶紅酒。

在一連串連鎖反應的作用下,酒櫃中幾乎所有的酒瓶都從中滾了出來,眼看着就要掉在地上。

“這可真是浪費,這些好酒可不能就這麼灑在地上了啊,蘇!”

“放心吧,薇,剩下的部分有我在旁邊接着呢!”

突然竄過來的情侶二人組手腳相當靈活,幾乎將所有從酒櫃中滾落的酒瓶接在了手中——一手兩瓶,嘴裡叼着一瓶,懸空的一隻腳掌拖着一瓶。

但還是有兩瓶標籤泛黃的酒瓶沒有被接住,依舊朝着地面落去。

“唉,這麼好看的地毯,要是被紅酒弄髒了可就太可惜了……”

輕輕將手中的速寫本合上,從剛才起就一直沒有說過話的女士站起身來,抬手擲出了一張卡片。

“砰!”

一陣煙霧散去之後,正準備伸手去接酒瓶的師父跌落在了柔軟的海綿墊子上,手上握着那兩瓶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