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做體的靈力反應消失了……”
女傭反覆划動着車載電腦的屏幕，然而那些由直線構成的電子地圖之中並沒有她所要找的那個特殊標記。
“感覺好麻煩，林華長老也沒有進一步指示，現在還弄丟了林家和雪家的大小姐，今年的年終獎估計完全沒戲了，我的巴黎之旅也……”
女傭整個人軟趴趴的躺在駕駛座上，面具上的花紋也正在無規律的運動着。
雖然一直以來女傭的工作都從來沒有出過差錯，但這也絕對不是什麼能夠隨隨便便就能做到的事情，背後的努力與勞累是其他人所看不到的。
為了能夠維持所謂的“完美侍從”形象，女傭甚至拋棄了睡眠的時間，將所有的精力都用於鑽研服侍之道。然而即便如此，各種各樣預料之外的事情還是會偶爾發生。
“主要還是長老他提出來的指令總是令人措手不及啊，要是能夠更體諒我一點就好了……”
女傭藉著後視鏡觀察了一下還躺在後座上呼呼大睡的羽齊，小聲的發起了牢騷。
為了能夠正大光明的拖延時間，這已經是她們一行人逛過的第十二家甜品店。
此刻的師父和雪婉已經不僅只滿足於站在甜品店裡隔着玻璃櫥窗欣賞那些色彩鮮明的精緻蛋糕，某種隱藏於心中的惡魔被徹底釋放而出，此刻正在那兩個人的內心之中悄悄煽動。
“出門之前帶上了林華長老的信用卡，果然是個明智的選擇。”
女傭單手握成筒狀，觀察起那三個正站在街對面甜品店櫃檯前結賬的身影。
Smorge先生對於東方的糕點稍微有些興趣，自然也就跟着自己的學生一起走進了甜品店。至於師父，一開始則是以“為那個勞累過度而昏睡過去的孩子購買糕點”為理由一起逛了幾間甜品店，而現在也已經徹底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雖然說費用都由‘五門’承擔，但這個量也未免太誇張了吧……”
女傭大致估算了一下雪婉她們將要離開這家甜品店的時間，將車駛離了路邊的免費停車位，整輛車開始以老年人步行的速度慢慢的向街對面的甜品店慢慢挪去。
雖然後面的車輛已經排成了一條長龍，連續不斷的喇叭聲甚至已經足夠湊出一支樂隊，但女傭駕駛的這輛車自帶消除外界噪音的符篆雕刻，外界的聲音就連一絲也無法進入這片空間之中。
然而即便女傭將車速壓到了這種令人能夠氣得下車走路的程度，她也依舊排在這長長的隊伍前列——主要是因為這條道路實在過於狹窄，而青從林家宅邸開來的這輛車看起來又實在太過於昂貴，沒有人願意冒着發生刮蹭的風險去強行超車，而女傭也就這樣慢慢悠悠的開到了甜品店門口。
“滴滴滴你滴滴滴滴滴常識滴滴滴滴！”
三個被裝滿了蛋糕與甜品的紙袋所淹沒的人拉開了車門鑽了進來，女傭甚至都沒聽清雪婉在剛剛進來的時候衝著自己嚷嚷了什麼。
打開車門的一瞬間，女傭甚至覺得自己的頭髮被那強大的聲浪吹得飄動起來，零亂尖銳的汽車鳴笛聲令她感覺原本就不怎麼好的心情正在迅速變差，原本隨意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慢慢握成拳。
但女傭還是冷靜來下來，畢竟這一次已經惹出了相當多的禍端，再繼續節外生枝只會讓自己所受到的懲罰更為嚴重。
更重要的是，在那股無名怒意從自己心底升起的時候，女傭體內預先設置的術法啟動了。
“接下來呢？要去哪家店？還是說林華長老聯繫你了？”
師父伸手扶起羽齊的身體，一邊詢問女傭接下來的行動計劃，一邊為自己騰出了足夠坐下去的空間。
當然，之後羽齊的頭也依舊枕在師父的大腿上，只不過師父手中那幾個看起來分量十足的紙袋也因為沒有其他地方可放而不得不壓在羽齊的臉上，看起來並不像是什麼會令人感到安心的睡眠狀態。
“唔……巨石陷阱……要被壓扁了……”
呢喃着說夢話的羽齊看起來非常不喜歡這種被東西壓着睡覺的感覺，然而在身體周圍都已經被各種各樣的禮品盒與紙袋塞滿的情況下，想要在睡夢之中翻身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接下來就很關鍵了，要去為林華長老採購一些日常用品。”
“日常用品的採購不是由‘五門’各分部的採購部門負責的事情嗎，為什麼你一個侍從還要負責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
“既然已經成了林華長老的侍從，自然要做到最完滿的狀態為止。所有與林華長老相關的事情我都會親力親為，將一切潛在問題都提前處理掉。”
女傭把控着方向盤加速駛離了這條狹長的道路，面不改色的說出了自己都不相信的台詞。
——這具身體最大的好處就是不用擔心被人看穿自己在撒謊，倒也省着想些其他亂七八糟的鬼點子。
雖然加裝了靈力控制系統的這輛轎車行駛過程根本就不需要依靠方向盤和油門控制方向與速度，但女傭還是更習慣用這雙手去掌握一切。
比起將自己的生命安全交給那些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有可能突然失效的符文雕刻，女傭更相信自己的技術與實力。
女傭的轎車確實經過了她自己的改裝，但那也完全是憑藉她自己的技術與構思，更何況作為火箭工程師的她對於自己研製的推進器有着足夠的信心，那些改裝所可能產生的後果也都完全在自己的預料之中。
但“五門”統一配備的車輛就不一樣了，自從女傭上一次偶然得知用於監督外來魔法師的魔力計量器之中包含自動引爆系統，她就再也無法安心的使用那些平時用起來非常便利的設備了。
而林華長老之所以那麼排斥現代科技用品，其中肯定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曾經參觀過“五門”總部的補給部門。
所謂的PTSD，創后應激反應，用這種詞來形容林華長老之後如對待洪水猛獸一般對待現代科技產品的態度實在是太恰當不過了。
當然，就算換做女傭代替林華長老去參加那一次的“五門”培訓，她也沒有信心能夠保持平常心去看待那些原本看起來無比正常的筆記本電腦以及電話——她甚至聽到偶爾來到宅邸中的“五門”員工提起過那次培訓的內容，甚至還有人因此再也不想使用自家的洗衣機。
到底是什麼樣的培訓才會導致這種莫名其妙的心理創傷？
女傭沒有興趣去探究那一次培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從那時起“補給部門”的凶名就已經在她記憶之中佔據了一席之地，從那以後她就一直在避免和這個奇葩的部門產生任何形式的接觸。
萬幸的是，林華長老也持相同的看法，他們兩個人都不想、也無法放心使用補給部門送來的各種各樣的日常用品、
所以，像這樣每周由女傭出門採購物資，或者由事先聯繫好的商家將貨品送到林家宅邸利用迷陣布置的虛假門戶處也就成了慣例事項。
而今天，在轎車內實在沒有其他多餘的空間用於存放雪婉與師父所購甜品的情況下，女傭決定去找平時一直負責供貨的商家，讓他們幫忙把這滿滿一車的甜品用貨車送到林家宅邸。
“不過，林闕和繪枋她們一行人呢？感覺她們好像之後就一直沒有跟上來啊，是不是走散了？”
“沒有的事，只是因為堵車而已，被落在了後面，很快就能追上，絕對沒有什麼跟丟了的可能！”
越是害怕某件事情發生，那件事情發生的可能性便越大。而在被人說出了自己所一直擔憂着的事情之後，女傭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直接否認了師父的疑問，原本正按照道路最高限速行駛的轎車速度比之剛才還稍微快了一些。
“是嗎？那就奇怪了，剛剛我們還在空中看見了一輛能夠在天空中飛行的共享汽車，雪婉還和我說那肯定是‘五門’補給部的瘋子們才會搞出來的奇葩設計。”
師父側身趴在玻璃窗上，仔細的在窗外的天空之中搜索着什麼。
今天的天氣不錯，而且才剛剛上午，正是陽光明媚的好時候，想要在空中尋找一個原本不應該飛到空中的東西並不是什麼難事。
“你的發言，恕我無法理解，那不就是個普通的飛……機？”
女傭原本平緩的語氣硬生生的被自己所看到的景象擰了個彎，而師父也終於如願以償的在自己那邊的窗外找到了那個依舊在空中飛行的共享汽車。
由於那輛汽車所在的位置距離師父他們還有着相當遠的一段距離，但對於女傭而言想要看清車上究竟坐着誰自然不是什麼難事——當然，她也看到了那輛共享單車後面本不應該存在的兩個火箭噴射裝置。
“我的設計，被抄襲？”
女傭望着遠處汽車之內的那兩個人，一腳踩住了剎車。
對於女傭而言，這世界上只有兩件事情絕對無法妥協——一件事和林華長老有關，另一件事則和她的設計品有關。
作為各類發明的創造者，女傭對於自己作品的態度近乎偏執，她絕對無法容許自己的作品被人以錯誤的方式運用。
而現在這個狀態，很明顯觸動了女傭身體中的那個開關——她想要進行修正，對那個不符合設計理念的狀態，對那輛以莫名其妙的詭異姿態翱翔於天際的汽車，對那個扭曲的錯誤進行修正。
“你該不會是要……把那輛車用術法轟下來吧？”
雪婉以不確定的口吻詢問着女傭，看着對方正用手指測算空中汽車與自己距離的認真勁，她絲毫不懷疑女傭接下來會用出什麼破壞力極強的術法將空中的汽車直接打下來。
“沒有，那種缺乏常識的事情，不是林家的人能夠做出來的。”
女傭放下了舉在空中的雙手，畢竟這個姿勢看起來傻傻的，她也不想保持這種白痴一樣的姿勢太久，更何況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實際上也不需要精確掌握空中汽車與自己之間的距離。
只需要知道一個大概的位置，然後一切就都可以結束了。
“但，為什麼雷達上沒有試做體的反應，脫離同一高度也應該能夠……”
女傭臉上的面具花紋快速扭動着，最終匯聚而成了一枚十字準星的圖案。
“你可小心點啊，林闕她們也在那輛車上，採用一些比較溫和的措施會比較好吧？”
“沒關係，預定落點是河面，試做體會進行妥善處理的……嗯？”
女傭的右手之中已經蓄積了足夠強的靈力，但當她的另一隻手摸到白色發箍內側的時候，她察覺到了事情有點不太對。
雖然作為萬能侍從的女傭戰鬥能力並不弱，但這畢竟不是她的本職。更何況自從她成為了林華長老的侍從之後就很少遇到過需要她出場的時候，身手生疏也是很正常的情況。
所以，在對付夢遊狀態的林闕時消耗掉了自己所攜帶的所有符篆也是非常正常的情況。
但即使對這件事情的解釋是如此的合情合理，女傭也不認為這能夠成為打破這種尷尬境況的突破口。
在這種出招架勢都已經擺好了情況下，女傭已經失去了選擇其它選項的機會，唯一能夠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
將所有靈力收束於一點，女傭緊緊地攥住了被實體化靈力包覆的拳頭，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
這種事情本不是女傭所擅長的事情，比起會弄得滿身汗臭與污漬的貼身近戰，她更喜歡站在稍遠一點的地方用術法與符篆將敵人處理乾淨——這才是最符合她作為侍從身份的戰鬥方式，強大而優雅。
“世事難遂願，早知道今天就請病假了啊……”
車門慢慢打開，女傭隨手解開捆在身上的安全帶，邁步離開轎車走到了河岸旁邊。
為了能夠確保自己所剩不多的靈力能夠有效運用，女傭再一次抬起手臂，用手指估算了一次她與空中汽車的距離。
“Smorge先生，我覺得您最好給車身再多加一層防護類魔法術式。”
“已經在做了，但周圍的魔力出現了亂流，水銀的狀態並不是很穩定。”
師父在女傭離開車內的時候就替她關上了車門，而Smorge先生也早就拿出了水銀瓶，開始往車身上塗抹起來。
師父不知道女傭究竟要採用什麼樣的方法才能將攻擊到那個至少距離自己兩公里的汽車，但能夠確定的是，那一定會是一個威力非常強大的術法。
而從Smorge先生那如臨大敵卻又滿臉期待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所想的事情和師父並沒什麼太大的區別。
——如果真有如此強大的術法，那麼能夠在近距離觀賞其風采實在是件非常幸運的事情。
“真的沒問題嗎，女傭小姐剛才是不是提到‘那是我的發明’？那個看起來像是補給部門的瘋子們才能設計出來的小型火箭噴射筒，是她製造出來的嗎？”
雪婉感覺自己有點繞不過彎來，複雜且混亂的現實令她的思維陷入了迷宮之中。
“如果是那樣的話還真是多才多藝，看起來那位小姐應該也是屬於知識面相當廣泛的那種全能型天才呢。”
Smorge先生從氈帽內側的夾層中掏出了一副手套，用手稍微拍打了一下氈帽上沾着的麵粉，將那些細碎的白色粉末抖進了聚集於他腳下的那一灘水銀之中。
“成長於大地之中的生靈，此刻正是展現無盡生機之時。融合之，成長之，繼而守護之。千年以來代替神靈守護我們的生命之源，請賜福金屬以靈魂。”
可能是發現自己氈帽上的麵粉並不夠多，Smorge先生一邊念着祈禱詞，一邊將剛才脫在一旁的外套拿到手中拍打起來。
“你不是英國人嗎，怎麼念祈禱詞還要說中文？”
“可這被磨成麵粉的小麥成長於這片土地，它們大概聽不懂……哦哦哦，成了成了！”
Smorge先生戴着手套捧起了混合了麵粉與水銀的那一團液體，不定型的姿態讓那團混着銀色與黑色的液體看起來像極了師父昨晚召喚出來的迷之生物——當然，Smorge先生和雪婉並不在場，自然也不會聯想到那方面。
“這就是你的防禦類術法？”
“至少要比老師隨時固定在衣服上的術法要高級一些啦……這一瓶精鍊水銀可不便宜，老師這半個月的工資可就這麼用光了呢！”
在麵粉以及術法的作用下，原本呈液態的水銀漸漸失去了原有的光澤，逐漸變成了如同河底淤泥一樣的粘稠狀膏體。
雪婉曾經見過Smorge先生使用這一招，而那一次被擋下來的攻擊則是出自一位經過五重身體強化的狼人之手。
能夠輕鬆切開裝甲車外殼的骨爪甚至都沒能在Smorge先生的水銀牆壁上留下印記，而戰鬥也就在那位狼人愣住的一瞬間分出了勝負。
“可是我記得防禦類術法都是那種能夠自動根據攻擊強弱改變防禦性能的半自動術法，這種看起來和砌牆沒什麼區別的施法方式我還是第一次見。”
師父現在沒有辦法感知到靈力，所以僅僅只能以普通人的視角來觀察Smorge先生的動作——而這種視角不同所造成的結果，就是師父完全看不懂Smorge先生究竟是怎麼做到將水銀變成那一團和爛泥沒什麼兩樣的物質。
“別愁眉苦臉的了，你應該慶幸這次並沒有足夠的施法材料，否則這一團穢物之中還要再摻入一些馬糞呢……”
“那我不如趕快離開這裡呢，總比被臭味熏死要好得多。”
師父看着Smorge先生手中的那一團黑泥慢慢浸染了整個轎車殼體，目光所及之處都是那黑乎乎的膏狀物，忍不住嘆了口氣。
“我印象中的魔法和你所使用的應該不是同一樣東西，這實在是太令人無法直視了……”
“畢竟我們這種普通的魔術師沒有足夠的資金去學習華麗強大的寶石魔法，所以只能從身邊常見的素材開始研究……說到底，魔法術式的使用過程並不重要，只要實用性足夠強不就好了嘛。”
“哈？這可不能當做沒聽到，這種邪教一般的理論究竟是你從哪個半吊子魔術師口中聽到的，有機會的話我非要去當面揍他一頓不行！”
如果不是因為實在不想踩到地上那一灘看起來極其粘稠的黑色液體上，師父可能早就已經從椅子上跳起來指着Smorge先生的鼻子開始駁斥了。然而礙於條件限制，現在的他只能儘可能的抬起雙腳，在確保不會弄髒自己雙腳的情況下盡量回頭，以此來強調自己的不滿。
“主要還是因為窮啊，老師你不也一直在研究如何才能用普通的人造寶石再現寶石魔法嗎，那些研究資料我可是都看過了哦？”
雪婉的雙腿搭在了Smorge先生的後背上，如蔥白一般的手指看似是在隨意撥弄着手中的星象盤，但實際上她也正在盡全力幫助自己的老師計算着應該如何控制魔法術式的方位，以期術式能夠在素材不足的情況下成功完成。
“這股靈力量也未免太大了，她究竟要用什麼術法，這種濃度的靈力都足夠書寫‘通天祭文’了……”
雪婉手掌之中原本還在轉來轉去的星象盤頓時停止了運轉，過度膨脹的靈力已經徹底干擾了這片區域內的大部分特殊現象，現在的雪婉甚至連強化身體的魔法術式都沒有辦法使用。
“所以說水銀不穩定啊，這位女士的力量實在是太過強大……或者是她付出了某種非常慘痛的代價？”
Smorge先生向幾乎已經完全包裹住轎車內部的黑色污泥持續注入着自己體內的靈力，然而這一過程並不能持續太久，畢竟他作為一個並不算特別的人類，魔力總量還是難以突破人類這一種族的根本限制。
魔法術式的效果正在不斷變得越發虛弱，而這一過程很明顯與周圍空間之中Smorge先生所無法理解的，名為“靈力”的神秘力量不斷增強有關。
“也就是說，在這股力量增幅到最強的一瞬間，就是……”
雪婉的話還沒說完，車內的眾人就已經感受到了那股強大的衝擊力。
對於曾經長時間接觸靈力的雪婉而言，這股衝擊力不僅僅只作用於肉體，甚至就連她的意識都受到了不小的影響，愣在原地很久才意識到手中的星象盤已經掉落在地。
而對於Smorge先生和師父而言，這不過就是因為巨大衝擊力而產生的普通震動而已，就像是面前跑過一群大象所產生的那種震動。
“但其實根本就沒有必要做出這麼誇張的防範吧？實際上大部分衝擊力都已經被這輛車自帶的術法抵禦下來了，真正傳遞到我這裡的衝擊實際上已經相當弱了……”
將落在自己氈帽上的碎屑拍打幹凈，Smorge先生輕輕摸了摸手套，在那上銘刻的魔法術式圖案漸漸發亮。周圍已經硬化成得與礦石沒什麼區別的污泥在這光芒的照耀下褪去了黑色，半圓形的穹頂正在慢慢崩塌。
“看起來並非如此，剛才若是沒有你的術法可就危險了。”
師父用腳踢碎了擋在自己身側的污泥牆壁，觀察起車窗之外的情況。
由於事發突然，女傭在停車的時候並沒有注意究竟將車停在了哪裡，而師父她們當時也並沒有注意到周圍的環境。
如果只是平坦的空地，那麼即使女傭真的使用出了什麼能夠進行遠距離攻擊的強力術法也沒什麼太大的關係，只要師父她們能夠保證自己這邊的安全就可以了。
但如果周圍地形特殊，師父她們就不僅僅只是保證自己所乘坐的車輛安全就可以了。
隔着已經被濺起的污泥而弄得髒兮兮的車窗觀察着外界，師父在心中大致估算了一下究竟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在複合材料路面上留下這種程度的深坑，試圖藉此計算出轎車本身究竟能夠擋住何種程度的衝擊力。
當然，整輛轎車大半截車身都已經沒入河中，河水在一瞬間漫灌進車身內的那種可能性則完全不在師父的考慮之中。
“不過這條路平時就沒什麼人經過，應該不會……哦哦，這種感覺，我又想起之前去過的水族館了。”
車身側方的土地已經完全消失，女傭剛剛的舉動直接令整條河流的河道在這裡拓寬了三米有餘，而停放在這裡的車自然也就因為失去了支撐而開始向河道中心緩緩滑去。
車外的河水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已經沒過了車頂，而車內則由於密封性良好而暫時避免了被河水灌滿的危險。
“這個時候難道不是應該趕快想一想離開的辦法嗎，你就對這輛車那麼放心？”
“與其說是放心，倒不如說我是已經死心了，畢竟根本就想不出來什麼脫身的好辦法啊。”
師父面對雪婉的質疑，無可奈何的攤開雙手。
“這種情況下，我們只有兩種辦法才能保住這一車的甜點，同時還能離開這輛已經變成潛水艇的車。”
“甜點居然放在第一位嗎？”
“那是肯定的啊，能夠免費蹭吃蹭喝的機會可是千載難逢，更何況會感到心疼的只有林華長老那個老狐狸！”
師父攥緊了拳頭，朝着車載電腦的控制屏晃了晃拳，就好像林華長老正在用行車記錄儀的攝像頭監視着他們一樣。
“快說重點吧，到底是哪兩個辦法？”
“雖然在兩位女士面前示弱實在是非常令人遺憾，但我的魔力已經在剛剛消耗殆盡，魔力計量器的示數也已經接近危險值了。我的學生看起來也已經瀕臨極限，希望您所說的方法並沒有太高的難度。”
Smorge先生的面色蒼白，看起來身體狀態相當的不好，而雪婉也因為剛剛的衝擊而全身乏力，根本就沒有辦法施行符法或是構建魔法術式。
“其一！”
師父煞有介事的朝着坐在最後一排的Smorge先生和雪婉伸出了一根食指。
“我們等人來救，只要能夠在車廂內的氧氣含量過低之前得救就完全沒有問題！”
如果不是因為剛才的空氣中雜亂的靈力流動擾亂了雪婉的經脈，她現在早就一記重拳朝着對方臉上招呼過去了。
這個提議相當正確，但在很多情況下，最正確的提議往往是一些對解決問題沒有絲毫作用的廢話。
而師父所說的這句話就是最標準的廢話。
且不論這條平時根本就沒人來的道路究竟什麼時候才會有路人經過發現河中的汽車，雪婉僅僅只從前幾天來到“五門”分部所看到的那群即將加班到過勞狀態的員工們就能猜到，“五門”的例行巡邏體制很有可能已經被臨時停止了。
“你說的第一種方法根本就沒有任何實現的可能性，還是趕快說第二……”
雖然說外界的震動很難透過車身之中暗藏的術法直接影響到內部，但畢竟車窗並未封閉，雪婉她們依舊可以看到窗外的景象。
比如說盤踞在河底的那隻章魚，又比如說那隻已經緊緊纏住雪婉她們所乘汽車的觸手，以及正站在章魚頭頂寫寫畫畫的那個熟悉身影。
“這可真是巧啊，我和青還正在到處找你們呢，沒想到你們居然先一步找到了我？”
繪枋在水下依舊呼吸自如，看起來就像是身處空氣之中。身上的衣物隨着無形的水流慢慢招搖，腳下的章魚慢慢挪動着它那龐大的身軀，湊到了雪婉她們眼前。
“不過看你們的表情，應該是聽不到我在說些什麼吧？算了，總歸是把你們找到了，可以交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