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靈法師】。

  那是個帶有十足威脅感的詞彙。

  大理石雕就的紀念碑上,寫滿了一排排禱詞。但禱告終究只是給活人看的而已。亡骸們的手骨,正逐漸把【安息】【離去】之類的詞彙盡數磨平。

  “那東西撐不了多久。如果不想和他們碰面,就得趁現在逃跑了。”

  沒有人提出這樣的意願。

  “我就是為此才來到這裡的,絕不會逃跑。”

  希婭莉塔義正言辭。

  可可洛也戴着護目鏡默不作聲地調試着槍栓。

  糸拉依眼中重現了光芒,幼小的身體和父親緊緊貼在一起。

  “……既然都不想走,”

  勒伊暫時把幼龍留在原地,大着膽子將手撫上了石碑,感受着振動的強度和距離。

  “我們大概有三分鐘用來整備。抓緊時間。”

  ……

  鐵鏈再次加固,子彈重新上膛。勒伊和糸拉依大口嚼着肉乾和便攜糧食,夏莉爾也從散落在外的骷髏殘骸上找到了小小的盾牌。

  “對手是穿着黑長袍的。記住,你們千萬不能和他近身接觸。死靈系的奧術多數都依靠觸碰來指定對象。”

  手撫在額頭上梳理着所有能用的記憶,勒伊對小隊全員囑託着。

  “也就是說飛行道具的出場時間?”

  “還有一點。裡面的不死生物殺也殺不光,更不要講他還可以繼續召喚。拖得太久會陷入不利,必須速戰速決。”

  “好的!”

  “雖然都是法師,死靈法師身體的堅韌程度遠比其他施法者要強。而且,他還有很多能致殘和造成不可恢復損傷的奧術……嗎。

  必須得找到一擊必殺的手段…………可可洛,把你的那姆格爾尼爾借給我。”

  “……你想一個人解決掉他嗎?”

  侏儒族敏銳地察覺了他的意圖,面露擔憂。

  “至少比讓你們上要強。那傢伙沒辦法拿我怎麼樣。”

  這隻變形怪唯一能對自己抱有絕對信心的,就是它那過於頑強的生命力。人類層面上的致命傷,在他身上早已成為了日常的一部分。

  “這人關鍵時刻反而僥倖心理作祟是怎麼回事……”

  “總之就這麼決定了。你們負責清理,我來突襲那幕後黑手的本體。至於驚懼術……之前的情況只是遭到偷襲,這次我會小心。”

  “我們不能讓您一個人把事情攬下來……”

  “沒那回事。驅逐不死生物、製造道路,保證我們能直接攻擊到死靈法師才是最重要的部分。別再多說了。”

  “……”

  希婭莉塔無法反駁,乖乖閉上了嘴。

  “糸拉依。”

  勒伊囑託自己的女兒。

  “之後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都別跑到我身邊來。”

  “不要。”

  明明剛吃了驚懼術的苦頭,糸拉依還是在思考之前先行拒絕。

  “這次是緊急情況,絕對不允許。明白嗎?”

  手指點在幼龍的額頭上,勒伊以不容置疑的眼神逼問着。

  “不要。”

  即便如此,糸拉依也沒有任何妥協的意思。

  已經沒有說服這隻小頑固的時間了。一場惡戰在即。石碑被削地幾乎只剩薄薄一層、滿是龜裂,留給他們的每一秒鐘都是幸運的具現。

  早已料到勸說沒有意義的勒伊,握着兩根鋼鎬從蹲姿站了起來。

  “做好準備了嗎?”

  最後的一次提問。無論如何回答,他們都已經無法回頭。

  “是的!”“OK~”“恩!”

  參差不齊的答覆同時響起。

  “那就按照計劃進行。”

  “——哐!!”

  久經折磨的屏障終於結束使命,數不清的亡靈再次炸裂,首當其衝的便是一名骨骼粗壯的骷髏。但在希婭莉塔把圓盾頂在身前,一記先發制人的突擊之下,壯碩骷髏毫無懸念地四分五裂。

  勒伊緊隨其後、在保護希婭莉塔後方的同時,趁兩面的敵人還未被併攏之前將突破口擴張開來。自衛能力低下的可可洛夏莉爾兩人迅速挺進前衛製造的真空地帶;反應過來的骷髏們連忙從后側包圍,但所有沖向隊末的人都會被糸拉依的長尾掃飛。

  整個小隊形成了梭式的隊形、穿過門窟進入內室,向不死軍團的中央快速突破。這也是無需多少默契、就能讓幾人不至成為一盤散沙的好辦法。

  “蘇爾蓋特先生!裡面很寬闊,我們應該散開了!”

  “你先衝到牆角,背對牆壁自衛!其他人去和她待在一起,萬不得已不要開槍!”

  “那助手君呢?”

  “我來找死靈法師的位置!”

  大量骷髏擁擠在正門方向,屋內的敵人數量比他們之前所面對的要稀薄得多。但僅憑勒伊頭上這一根手電,連掃視骷髏群都做不到。

  “可可洛,光源不夠!”

  “啊,我還有幾根備用的熒光棒!”

  幾聲脆響,綠幽幽的薄亮在看不到邊際的房間之內緩緩升起。

  “……還是太暗了?我的護目鏡倒是有夜視能力……所以讓我——”

  “足夠了!”

  “蘇爾蓋特先生,我的視野在黑暗中也很清楚!”

  希婭莉塔的眸子亮着腥紅的光。

  “那就用來保護你自己!你們都老老實實待在那裡保存力量!”

  “……我明白了!”

  勒伊從四面牆角的距離草草推測,空間的大小至少也在三十米見方之上。這裡並非什麼房屋,至少能冠以廣場二字。牆壁上的雕刻裝飾遠遠比外面繁複華麗、門前的道路兩側還有幾尊騎士板甲雕像整齊排列着。這這條道路究竟通向什麼,他現在沒有工夫去探查。

  骷髏群中,一對螢綠色的眼睛在微弱照明下閃爍折躍着。憑着黑暗和不死生物的掩護,變形生物終於得以解放自我。所有刀劍骨爪都在接觸到勒伊身體之前被腕足纏斷打落,而他腳下疾馳的速度絲毫不受影響。

  終於,他在這片白骨間找到了一抹黑色。

  “死靈法師在這裡!”

  “這裡……我們什麼都看不到!”

  糸拉依尾隨在勒伊不遠處保護父親的安全,另外三人已經在房屋的一角建立起陣地;希婭莉塔獨自面對從四分之一圓角度內湧來的骷髏,戴上護目鏡的可可洛和夏莉爾一起做好了掃射的準備。

  死靈法師已經察覺到了勒伊的靠近。胳膊平伸向前輕輕鬆手讓捲軸自然展開,作着低沉的詠唱。同時,另一隻手伸向了腰間的一排沙晶管。

  勒伊繼續奔跑、漸漸地,連兜帽下那張幾乎與骷髏同色的臉龐也清晰起來。

  “——十一點鐘方向!你們的十一點鐘方向!”

  “十、十一……”

  “可可洛,手電筒!!”

  迅速理解了話語中的意圖,燈光集中在希婭莉塔面前的一隻不死生物身上。蓄足了力的鏈錘隨即一擊將附近骷髏全部打散,又迴旋着往那隻不死生物的身上飛去。

  武器只衝翻了三排敵人。但這就足夠了。鐵鎚砰然落地的一瞬間,激烈槍聲怒吼起來。鉛彈走向集中於一點、層層剝穿厚實的不死方陣,留下了一條破碎不堪的道路。

  道路的盡頭,已經露出了死靈法師那身着黑袍的削瘦身影。

  “我們是由公會委託而來的冒險者!請讓所有不死族停止攻擊!您的行為威脅到了國民們的安全,但現在住手的話還可以減輕罪責!”

  希婭莉塔從碎骨之上突入,迅速拾起武器維護這條道路的通暢;同時,大聲向呆然望向她的死靈法師呼喊着。

  聲音在密閉空間內顯得格外洪亮。但死靈法師無動於衷,緩緩抽出了裝滿黑色藥劑的沙晶管。

  “作為艾布里德王國近衛將軍之女,我以弗萊爾之名保證你的生命安全!但如果繼續表露敵意,我們就將對你發動攻擊!”

  勸服沒有效果。黑法袍像是把自己以外的一切都當成了屍體一樣————甚至說,連他自己也酷似一具冰冷的屍體。

  沙晶素材管微微一閃,在綠光之下融入黑暗不知去向。糸拉依掃平了死靈法師附近的所有敵人、向其本體突襲;然而他身上像是有着一道無形的屏障,幾次三番的揮爪都落空了。

  “斯派克仇漢特。”

  一隻半透明的手從陰影中浮現,點在幼龍的後頸上。

  “法剃德。”

  隨着簡短的咒語,一隻空晶管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碎裂聲。

  與此同時,糸拉依的攻擊再次落空。

  “哈、哈。”

  一股從心底泛起的無力感統治了它的身體。它咬着牙拚命又向黑斗篷揮出一爪。

  然而,膝蓋卻背叛了她的意志,輕而易舉地彎折了。失衡的糸拉依順勢向前扭翻下去,眼睜睜地看着地磚的紋路快速接近、無可奈何。

  “糸拉依!”

  擦着地面橫撲過來的勒伊接住了她,一根鋼鎬也划著圈劃破空氣隨他飛舞過來。

  “乒——!”

  在三棱形的金屬錐頭即將刺在死靈法師身上之前,一隻足有常人腰圍的粗壯手臂擋在它面前;鋼鎬像只撞在玻璃窗上的小飛蟲似地彈了出去。

  鏽蝕不堪的覆面頭盔,從死靈法師身後的上方浮現出來。

  道旁全身板甲的騎士雕像們,其實不只是雕像而已。雖然只有一具,但那沉重的鋼鐵造物此刻已然成為了死靈法師的役從。

  “可惡……連這種事情都做得到嗎!?”

  勒伊暗暗心驚。但他的目的只是牽制,給自己留下救出糸拉依的時間。

  他挺直身體奔跑着,手放在懷裡幼龍的額頭上。

  【沒有異常……原來如此。[法剃德]是低等奧術的疲勞術來着。難怪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做好釋放準備。】

  他在女兒被施加法術以來一直懸着的心終於落地。然而即便只是疲勞,糸拉依的體力也受到了嚴重的損耗。想要繼續參與作戰已經不可能了。

  “弗萊爾,幫我照顧她!”

  “誒、誒!?”

  趁亂把幼龍交到大小姐手裡,勒伊代替她攬下了維持通路的責任。

  “快去!”

  希婭莉塔手拎鏈錘、抱着和自己體型差不了多少的糸拉依,狼狽不堪地往後方奔去。

  “可可洛,準備還沒好嗎!?”

  逮着這一個交接的空檔,骷髏們再次壓迫過來。只有一隻鎬子可用的勒伊應接不暇,頭也不回地大喊。

  “馬上……裝好了!該怎麼辦?明明之前沒有這種事情……”

  接過夏莉爾遞來的裝填完畢的槍械,小侏儒雙手端槍嘴裡嘟嘟囔囔。

  “開槍!”

  “啪啪啪啪啪啪啪——!!”

  前方的兩人躲閃開之後,洶湧鉛丸緊接而上。如神跡般撕裂了不死軍團間的闕口,把骷髏之海分作兩半。

  而這次的戰果還不僅如此。貫穿了方陣的彈雨直接沖向死靈法師本人,打在及時護主的騎士傀儡身上,一陣火花四處飛濺。

  “請停止敵對行為,與我們對話!!”

  戰鬥剛剛開始,雙方各有損失。想要握手言和,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但從死靈法師始終保持着的沉默之中,希婭莉塔讀不出任何交流意願。

  “我最後重複一次,您在妨礙執行公共任務的冒險者!如不悔改,我們將以武力剝奪您的抵抗能力,並直接送往衛戍機關!”

  沉默。

  沉默是最堅定的拒絕。希婭莉塔放棄勸阻的念頭,也盡了最後一絲義務。她猛蹬地面、在骷髏之間溝壑還未複合之前向死靈法師衝過去。

  “弗萊爾!你要作什麼!?”

  這與計劃不同。原定由勒伊承擔的攻堅任務,卻被希婭莉塔一聲不吭地搶了過去。本想靠無傷之軀解決問題的變形怪,現在只能幫她收拾不死生物了。

  “請交給我吧!這是我的任務!”

  小孩子似的身軀飛馳着。如流星般無法追趕的速度,沒有給任何人留下反悔的時間。騎士傀儡拖着沉重的身體擋在她面前,邁出的每一步都能震得附近的骷髏東倒西歪。一張三四米高的塔盾架起,把死靈法師和傀儡自身都嚴嚴實實地擋在了七八公分的金屬牆后。

  但即便是面對着令人絕望的鐵壁,希婭莉塔還是揮動木柄、把十公斤重的鎚頭甩過去。

  “——砰!!!”

  猶如雷霆直接炸在耳側,一聲幾乎能將靈魂逼出體外的巨響、令整個廣場間的空氣震顫不已。鑄鋼鎚頭變形作半球狀、那面不可一世的巨盾也被砸出了深重的凹坑,轟然倒地。

  一隻斷下的板甲護手牢牢抓在盾柄上。在其中黑漆漆的空洞里,依稀能看到關節碎裂不堪的厚實手骨。

  “那副板甲里也是不死族!小心!”

  終於明白了鋼鐵活動的理由,勒伊一腳踹斷骷髏刀盾兵的下段脊椎,大聲喊着。

  “——是的,我看到了!”

  趁着騎士傀儡向後踉蹌幾步,希婭莉塔把鏈錘換到左手。即便剛才那一擊的衝擊力十之有九都被鐵鏈吸收,她的右手也劇烈抖着、暫時無法使用了。

  【但是,沒關係。】

  她在心中默念着。魔咒般的短語化作勇氣,支撐她再次向對手追擊。騎士傀儡正忙着單手從腰間抽出長劍,無力反抗;只得用僅剩的斷臂抵擋。不出意料,臂膀連並肩甲一起被削飛出去。

  但鋼鐵和白骨沒有痛覺。希婭莉塔拽回鐵鏈時,未曾失衡的敵人已經揮下了劍。長劍在千年的歷史間早已鏽蝕地不成樣子,但僅憑五公分厚的劍脊、就足以摧毀將軍之女稚嫩的生命。

  觸之即死。在那之後,希婭莉塔還是第一次產生了自己正面對巨龍之爪的錯覺。

  “!!!”

  勒伊啞然站在遠處,咬緊了牙。

  “……可惡。”

  沒有時間斟酌損益,他僅僅一瞬間斷然作出了決定。

  即便想隱瞞自我、但靠着無動於衷地看別人死去而換來的身份,是他更加難以接受的。

  挪步儘可能擋住可可洛兩人的視線,只手端平、一道雪白的蛛絲向希婭莉塔的後背激射。這是此前他賴以跳躍的硬化蛋白。只要沾在對方身上,就能立刻靠強勁的彈力將其扯回。

  然而,希婭莉塔沒有等待救贖降臨。

  藉着鐵鏈甩動的勢頭,她向側面捨身飛撲。長劍和蛛絲全部打空,這是以常理無法預料的位移。簡直就像是鏈錘將她拉了過去似的。

  “……謝謝。”

  希婭莉塔就地一滾、恢復體式;回過頭用血紅的眼眸死盯着自己的對手。同時唇齒微微動着、像是在對不知何處的誰訴說,更像是在喃喃自語。

  “但是,我現在已經可以自己保護自己了。所以,也該像您那樣保護他人。”

  長劍砍在地上,發出金石之音。騎士傀儡緩緩收手,做好了第二次攻擊的準備。

  勒伊則直接把射出的蛛絲抽回袖口,所幸沒有被人發現。

  “那邊的奧術師閣下。您……對它下達了殺死我的指令。對吧?”

  希婭莉塔保持着獵豹似地蹲姿,對藏身在傀儡之後的死靈法師質問。

  “如果您還要繼續保持攻擊態度,那麼我將其視作默認……也不會有偏差吧?”

  “……”

  空氣如鉛般沉重,還泛着絲絲冷氣。死靈法師已經用行動證明,這次紛爭絕不會有溫柔的結局。

  希婭莉塔輕咬嘴唇。

  “為什麼——”

  “那邊的混蛋法師!”

  勒伊的喊聲,遙遙傳進她耳中。

  “只要你不改變自己的態度,我們就不再管你的死活!弗萊爾!”

  他又對心中糾結的希婭莉塔強調。

  “別顧及什麼後果,殺了他!”

  “但是!我們沒有剝奪他生命的資格——”

  “需要什麼資格?不想死的話就去殺,生命就是這種東西!去做!”

  希婭莉塔只是回以輕輕的搖頭。

  人無法相互理解。勒伊從無數次以命相搏中體會的道理未被她認同。

  “……我,是為了保護他人才拿起武器的。”

  用誰也聽不到聲音低喃着、她沉默地朝騎士傀儡奔去。

  “這傻丫頭……”

  勒伊嘖舌。

  騎士揮劍,而希婭莉塔在它之前搶先出手,鐵鏈迎着長劍劈砍的方向掄去。無鋒的劍刃斬不斷鏈子,反倒被藉著自身的力道一圈圈纏繞了起來。

  “哈!”

  鏽蝕的表面形成了強大摩擦力,將雙方牢牢固定在一起。希婭莉塔隨即折步后跳,兩手緊握錘柄全身施力;直接將騎士那握着劍的手、連帶小臂一起從肘部扯了下來。

  擒賊先擒王的道理,希婭莉塔熟記在心。放這尊失去兩臂、只剩任人宰割的廢鐵不管,她直接對其身後的死靈法師發起衝鋒。

  而被毀壞的傀儡也沒有猶豫。從希婭莉塔腳步扭轉的那一瞬間,它就立刻回防保衛施術者。即便在敏捷與遲緩的對比之下,距離也成為了絕對優勢。想要直面死靈法師,就必須徹底擊潰這面金屬之牆。

  希婭莉塔把手臂橫於肩高,鐵鏈直垂。她是曾與全身板甲的士兵對練過的。無論防護如何完備,只要是人類、就有着同樣致命的弱點。膝蓋后的腿窩作為行動的重要關節,十分脆弱又不能被鋼鐵所遮掩。通常武器無法觸及此處、但唯獨帶鏈兵器有着越過正面,攻敵後側的特質。

  高大的身軀反而成為劣勢。未及傀儡腰間的希婭莉塔只要橫揮,就可以不打折扣地將力道施加在對手膝后。

  漆黑的鐵鏈在暗中劃出扇形。金屬之山為這一擊坍塌,那樣的景象即便在遠處的勒伊眼中也可以預見。

  “柏克必忒。”

  晶管碎裂的聲音,打破了他們想象中的未來。

  飛到中途的鐵鏈如同撞上了什麼東西,以中段為軸僅僅劃出一個圓弧,攻擊距離成了預料中的一半。這意味着,它揮空了。而帶鏈兵器揮空的後果,是它將飛向自己的主人。

  十公斤重的鎚頭攜着加倍的離心力快速砸向希婭莉塔。再加以她自身的巨力,再迅捷的防禦也無濟於事。架在身前的盾牌頃刻凹陷,作為幫兇狠狠拍在希婭莉塔胸口。

  那是這副嬌小身軀承受不了的致命衝擊。受到強烈擠壓的胸肺中的空氣、夾雜着血液從口鼻中猛噴而出,連剝落的呼吸面具也停滯在半空中。意識瞬間脫離軀體、大腦一片空白;希婭莉塔如一隻破爛的布偶,砰然倒下。

  衝散的黑色長發,灑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