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驗明正身
又到了周六，薛世衍剛吃完秋阿姨做的早餐，就接到了夏果發來的短信。
短信上說她已經到樓下了，讓他趕緊下去。
“秋阿姨，我出門了！”
“哦哦，你中午回來吃飯嗎？”
“不了，我在外面吃。”
薛世衍一邊穿鞋一邊說。客廳里秋瑜捧着個遊戲機躺在沙發上，此時抬起眼睛看向門口，咬了下嘴唇。
秋阿姨跟過來，遞過去了兩百塊錢。
“吃好點兒，別去那些不衛生的館子。”
“不用啦，我還有呢。”
“拿着吧！”
秋阿姨硬是把錢塞進薛世衍的褲兜里，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注意安全啊。”
“嗯嗯！”
薛世衍答應一聲，推開門走了出去。
從樓上下來，一身漂亮打扮的夏果已經等候多時了。她抱着胳膊，眼睛掛在薛世衍身上，等對方走近后才鼓着嘴說：
“磨蹭什麼呢？”
“我不得穿鞋嗎？再說了，我剛才還在吃早飯呢。”
“秋阿姨做的？”
“嗯。”
“秋阿姨真賢惠，我媽媽就從不給我做早餐。”
“嫉妒了？”
“去你的！”夏果颳了一眼，很自然地挽上了薛世衍的胳膊。
兩人走出小區，薛世衍說：
“你想吃的話就上來唄，秋阿姨肯定不會嫌棄你的。”
“……你是想說我吃得多嗎？”
纖細的手指在對方胳膊上的嫩肉上掐了一下。
薛世衍咧咧嘴，直喊疼。
“說起來，這段時間你怎麼總在下面等我？”
“明知故問……”
夏果小聲嘀咕。
薛世衍沒有聽清。
“我是說，我怕你秋阿姨嫌棄我吃得多呢！哼！”說完，又狠狠掐了一下。
可憐薛世衍，還沒有走到公交站台，胳膊上已經青一塊紫一塊了。
到了女僕咖啡廳，從後門上去，店裡還沒有多少員工過來。周明浩見到兩人，笑着打招呼，另一邊，小太妹符珍妮已經換上了女僕裝，正在擦桌子。
“嘖，你還來？”符珍妮一見面就露出嫌棄的模樣。
“真沒看出來。”薛世衍倒也不在意，反而摩挲着下巴，很是驚訝地打量着對方。
符珍妮順着他的視線，在自己身上看了看，而後皺起眉，很沖地說：
“看什麼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我只是很好奇，你一個小太妹居然這麼早過來幹活了。”
“哼，我和某人可不一樣。”
符珍妮驕傲地挺了挺胸，鄙夷地說，“就知道泡妞，還扮女人，死變態！”
“你這是人身攻擊了啊！”
“我就攻擊了，怎樣？死變態！”
“你再說一遍？”
“死變態死變態！死變態！我說多少遍都可以，你個娘娘腔死變態！”
“你……！”
“得了得了，一大早的就在吵架，”夏果阻止了兩人的鬥嘴，“趕緊幹活吧，再過一會兒就要開店了。”
符珍妮冷哼一聲，轉身擰着水桶到另一邊去了，顯然不想和薛世衍待在一個地方。
夏果笑了笑，把女僕服遞給薛世衍。
薛世衍抱着女僕服就準備到更衣室換上，路過周明浩身邊時，問這個悠閑喝茶的代理店長：“她今天怎麼回事，吃火藥了？”
“我怎麼知道？”周明浩聳了聳肩，又說，“不過女孩子嘛，一個月總有那麼幾天。”
薛世衍瞭然地點點頭，提醒自己今天要千萬小心。
換上輕飄飄的女僕裙，又坐在椅子上將白絲襪往自己腿上套。他收拾好身上，拿起一旁的假髮，對着鏡子仔細戴好。
不多時，鏡中的人兒已經變成了一個長發飄飄的俊俏女僕。
就是胸“小”了一點。
薛世衍對着鏡子來回照了照，又摩挲着下巴，自戀地說：“能把女生扮到這種程度，不得不說我真是天生麗質啊。”
恰在此時，更衣室外面傳來很誇張的嘔吐聲。
薛世衍一怔，轉身拉開帘子，只見符珍妮正提着水桶站在外面，臉上是顯而易見的鄙夷。
“你……你偷看我！”
“誰稀罕看你？”符珍妮撇嘴，“我不過是來換水，恰巧聽見某人的變態台詞罷了，真噁心！”
“你……”
“我什麼我？我說的不對嗎？”符珍妮的眼角頓時揚了起來。
薛世衍自認理虧，又想起她今天八成“親戚”來了，便暗想“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與她一般計較”。
從更衣室出來，夏果遞過來一根毛巾，問說：
“你倆又怎麼了？”
她剛才聽到了更衣室那邊傳來的吵鬧聲。
“沒什麼，她大姨媽來了。”薛世衍敷衍說。他可不想告訴夏果，自己心血來潮的自戀行為被符珍妮當場撞見。
聞言，夏果不開心地說：
“別拿女生那種事開玩笑。”
“我沒開玩笑啊……”
薛世衍很委屈。
“我是說，這對女生是很不好意思的事情，別隨便說出來。”夏果瞪了自己男朋友一眼，埋怨他一點兒都不知道尊重女生的隱私。
“哦……”
被訓斥了一頓，薛世衍也覺得有些後悔，不該口無遮攔，“那要不，我去跟她道個歉？”
“你啊……真是個大獃瓜。”
夏果對薛世衍這鋼鐵直男的腦子絕望了。
在打掃衛生的過程中，當天值班的幾個女服務員也陸陸續續來了。在幾人的協力下，很快店內就變得乾乾淨淨，連空氣都清新了許多。
到了九點整的時候，周明浩才拿着鑰匙把前門打開，算是今天正式開工了。
但說是開工，實際上這個時間點通常也沒幾個客人來。一群漂漂亮亮的女僕圍坐在沙發區域，相互聊天玩樂，還有人注意到了薛世衍：
“誒，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上周剛上班的時候還不熟悉，基本上只有符珍妮和薛世衍說話。不過到現在，幾人也算是認識了，於是這群善於與人交流的女僕們便八卦起來。
薛世衍畢竟是男生，穿着女裝和一群女生待在一起，難免尷尬。
他扣了扣臉，輕咳一聲問：
“什麼？”
“那個……”
女僕小姐頓了頓，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旁邊的人這時推了她一下，於是她就鼓起勇氣問：
“聽說你是男生……是真的嗎？”
這話一出，其他裝作聊天的女僕們瞬間齊刷刷把視線轉移過來，落在薛世衍身上。
薛世衍一怔，看向符珍妮。
符珍妮回瞪他，還重重的哼了一聲。
他又看向夏果，夏果眨眨眼，一副不知情的模樣。
——薛世衍是男生的事，除了這幾個知情人，其他人並不知道。
猛地，一個不正經的形象從薛世衍腦海中蹦躂出來。他倏地站起來，走出沙發區域看向正在看報喝茶的周明浩，目光如炬。
周明浩察覺到這股有如實質的視線，抬起頭，又瞬間低下去，還把報紙抖了抖，往上抬遮住了自己的臉。
“……”薛世衍咬牙切齒。
這種掩耳盜鈴的表現，犯人是誰已經很清楚了。
“周！明！浩！”
“啊——忽然想起剛買的《只貓》還沒有玩呢。嗯嗯，反正現在沒有客人，去偷下懶吧。”周明浩自言自語地站起來，用報紙遮住自己的臉，像螃蟹一樣橫着往後門的方向挪去。
薛世衍想撕了這個混蛋。
回到沙發上坐下，薛世衍吐出一口悶氣，面對周圍一雙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露出淺淺的笑容：
“哎喲，說什麼啦，人家……人家是真真正正的女孩子喲！”
“嘔——！”
符珍妮作勢欲吐。
夏果的表情也同樣精彩，彷彿吃掉了十隻蚊子。
坐在沙發上的女僕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分明寫着“不信”兩個字。一開始問話那個女生轉了轉眼睛，又用眼神詢問其他人的意見。
就像是排練好的，下一秒，三四個女僕狼一樣的飛撲過來，將反應不及的薛世衍摁倒在沙發上：
“是不是，讓我們驗一驗就知道了！”
“救命啊！！！”
薛世衍的聲音很快淹沒在鶯鶯燕燕中。
這忽然的變化連符珍妮和夏果都驚呆了，她們想不到這些女僕會這麼大膽。
其實，若是一般女生或許還真不會這樣，不過來這裡上班的都是些外向開朗的女孩子，挑逗下宅男、偶爾和同事玩一下略微過線的百合玩笑跟喝水一樣平常，所以在對薛世衍性別的好奇下，會做出這樣的事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畢竟——
現在在ACG圈子裡“女裝大佬”可是個熱詞，這些女孩子不是宅女就是腐女，更有宅腐雙修的，現在面前突然出現一個比許多女孩子還漂亮的男生，說什麼也要“認真檢查”一下。
六、“老闆”？
女僕咖啡廳深處的沙發區域，響起一陣“抽泣”聲。
鏡頭移過去，只見粉藍的沙發上，蜷縮着一位衣衫不整的長發女僕。她的上衣被拉到了肩膀以下，露出一截白皙的肌膚；裙子皺皺的，像是被無數雙手蹂躪過，裙子與長襪之間是傳說中的“絕對領域”，但如今這令無數紳士嚮往的絕對領域堂而皇之暴露在空氣中，上面還殘留着泛紅的抓痕，彷彿被許多人搓弄過。
“對不起啦——”一個扎着小辮子的女僕雙手合十，向沙發上的可憐人兒道歉。
其他參與過“欺凌”的女僕們也紛紛說：
“是啊是啊，都是我們不對。”
“我們的確有些過分了……”
“只要你肯原諒我們，我們做什麼都可以！”
“真的？”
蜷縮在沙發上捂着胸口的俏女僕微微抬頭，語氣柔弱地問。
“嗯嗯！”女僕們用力地點頭。
“這樣啊……”
俏女僕抹了抹眼角的淚花，臉色猛地沉下來。
“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被一群女生“欺壓”的欺辱讓薛世衍怒不可遏。他懷揣着報復欲剛要報仇雪恨，剎那間，體內的預警雷達產生了激烈的反應。
夏果的視線瞥過來：
“哦？你想幹什麼？”
——剛才若不是夏果和符珍妮聯手將這些女生拉開，讓她們冷靜下來，薛世衍現在八成還被壓在下面呢。
【你敢在老娘面前和其他女生親親我我？】
薛世衍心中的火焰瞬間被澆滅。
“這樣吧，”扎着小辮子的女生說，“等晚上下班咱們去KTV唱歌，我們請客！就當做賠禮道歉了？”
“好啊好啊！”
另一個喜歡熱鬧的女僕連忙拍手。
這個提案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贊同——除了符珍妮。
“別算上我，我今天有些不舒服，要早點回家。”
等到有客人上門了，女僕們一鬨而散去工作了。夏果一邊幫薛世衍整理凌亂的衣服，一邊說：
“要不你還是辭職吧？”
“……誒？”
薛世衍怎麼也想不到夏果會突然說這個。
“真吃醋了啊？”
夏果將褶皺的裙子拍平，幽幽說：“我不想看到你被別人欺負。”
她之所以來女僕咖啡廳上班，一是正好有圈內的朋友是干這行的，可以來這裡找找新作品的靈感，二是最近沉迷手游，的確想要些零花錢氪金。夏果本沒打算告訴薛世衍的，可一來瞞着對方自己心裡過意不去，再者兩人剛正式確認關係，她不想難得的假日和薛世衍分開。
這或許是小小的私心吧，左思右想，夏果就想到了讓薛世衍和自己一起來上班的注意。
這樣不僅可以正大光明來體驗女僕咖啡廳的工作環境，還可以時時刻刻和薛世衍膩在一起，何樂而不為呢？
然而上班的幾天，薛世衍總是被其他女生纏着。
一開始是符珍妮，後來是沈萌春，現在連那些陌生女人也參與了。
夏果不否認自己是吃醋了，但真正讓她生出讓薛世衍辭職念頭的，其實是剛才那一幕。
以薛世衍常年和嚴立文混在一起被錘鍊出來的身體素質，薛世衍想要反抗這些女僕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然而她也明白自己這個青梅竹馬不僅是個鋼鐵直男，還是個優柔寡斷的老好人，他不是不能反抗，只是怕出手不知輕重，傷到了那些人。
所以夏果才更加替薛世衍難過。
“別多想了，剛才只是鬧着玩的呢。”
“那你剛才……”
“演戲啊演戲！你不會真以為我由於這麼一點兒小事就哭鼻子吧？”
薛世衍露出陽光的笑容。
見他真沒有因為剛才的事而有怨氣，夏果舒了口氣，但轉眼又挑起眉毛：“哦——所以你都是裝的，其實很享受？”
女生的情緒果然變幻莫測，尤其是女朋友。薛世衍苦笑着說：
“哪有啊！我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嗎？”
“呵，剛才要不是我阻止，你都要撲到人家身上去了。”
“我就做個樣子，嚇唬嚇唬她們呢。”
“現在你當然可以這麼說。”
夏果嘟着嘴。
她心裡明明知道自己現在有點無理取鬧，可就是管不住嘴巴。過去的自己不是這樣的，為什麼現在對薛世衍的事心態這麼複雜呢？
第一次談戀愛，對象又是自己從小就喜歡了的青梅竹馬，夏果難免患得患失。
她討厭這樣的自己。
一點都沒有過去的爽朗。
薛世衍向她再三保證，夏果嘴上沒說什麼，內心卻開心又滿足。兩人纏綿了一會兒，直到被路過的符珍妮提醒了才驟然分開。
“上班呢，你們……要是被客人們看到，我們這就真的變成百合女僕咖啡廳了！”
說完，符珍妮煩躁地走開，臉蛋紅彤彤的。
她長這麼大，第一次見到真人在自己面前接吻。
【原來……真的是嘴巴對嘴巴啊。嘖，真噁心！】
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她紅着臉暗罵。
到了下午，女僕咖啡廳迎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客人”。
“哥哥大人——！”
薛世衍剛轉過身，一個毛茸茸的小動物便猛地撲到了自己懷裡。
“萌春？”
“誒嘿嘿——”
小丫頭揚起臉，露出羞怯又開心地笑容。
“又被壞人追了嗎？”
“不是呢……萌春今天是來找哥哥大人玩的！”
“沒那麼單純吧？”代理店長周明浩走過來，微笑着說，“你現在不是每個周末都要去上補習班么？逃課了吧？”
被說中心事，沈萌春一下子焉了。
周明浩還記得上周被沈萌春捉弄的事呢，也不嫌和一個小丫頭計較是不是有失風度，壞笑說：
“哎呀呀，居然發現一個逃課的壞孩子，我覺得應該和她的家長說一下。您認為呢？大小姐。”
“周哥哥——”
沈萌春躲在薛世衍身後，像小動物一樣，可憐兮兮地看着周明浩。
“我有那麼可怕嗎？”
周明浩彎下腰，把臉湊過去。
嚇得沈萌春將薛世衍往前推了一下。
“……你這樣的話，我就要給你小姨打小報告了。”
“不要嘛……周哥哥——！”
即使說著求饒的話，沈萌春還是躲在薛世衍身後。
“那你給周哥哥一個面子，和我握個手怎麼樣？”周明浩問。
沈萌春拚命搖頭。
“那沒辦法了，只能告訴你小姨了。”
“周哥哥——”
可憐汪汪的眼神。
“握手？”
拚命搖頭。
“打小報告！”
“周哥哥——”
可憐汪汪的眼神。
“握手？”
拚命搖頭。
“打小報告！”
“周哥哥——”
繼續可憐汪汪的眼神。
薛世衍看不下去了，沒好氣地對周明浩說：“得了吧，你多大人了，好欺負人家一個小女生。”
沈萌春彷彿找到了主心骨，把薛世衍抱得更緊了，還附和着用力點頭。
“好吧好吧，我的錯。”
周明浩剛才只是逗逗沈萌春而已，他對這樣彆扭的小孩子很是喜歡。
不過，還未等沈萌春高興，他又說：
“但是！逃課不對就是不對，說什麼也沒用。你小姨可和我說過，你的成績很差呢。”
“誒——”
“不要‘誒’，你周哥哥我可是鐵石心腸。”周明浩做了個鬼臉，又一本正經地看向薛世衍，“你成績咋樣？”
“幹嘛？”
“問你就回答，這是店長命令！”
周明浩濫用職權地說。
薛世衍不明就裡：“還行吧。”
“那好，”周明浩說，“既然大小姐這麼喜歡你，又不願意去上補習班。那麼你今天下午就不用招呼客人了，到沙發那邊給她補習吧。”
“……哈？”
“怎麼，你一個高二的，教一下去年學過的課程很難？”
“不是這個問題吧！我是來上班的啊，你確定？”
“沒事，工資照發！”周明浩大氣的一揮手。
“你和她到底什麼關係？”
薛世衍懷疑地問。
周明浩也露出詫異的模樣：“你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知道我問你幹嘛？”
“……好吧，看來你是真不知道。”
周明浩看了眼低頭玩手指的沈萌春，聳聳肩，“那我就正式介紹一下——這家女僕咖啡廳，她家開的。現在懂了？”
“……誒？”
薛世衍震驚了。
“我都叫她這麼多聲‘大小姐’了，你一點兒也沒察覺到什麼嗎？”
“我以為你是在開玩笑……”
“哦，這個稱呼的確是在開玩笑。”
“喂！”
薛世衍對這個不正經的男青年徹底無語了。
“別急嘛。稱呼雖然是開玩笑的性質，但意思並沒有錯，這家咖啡廳真是她家開的，換句話說——你小子現在是這小丫頭的員工。”
周明浩心中發笑，欣賞着薛世衍變幻莫測的臉色。
“所以，幫你‘老闆’補習一下功課沒什麼問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