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事了
周末結束，薛世衍的女僕工作也正式宣告完結。拿着結算的工資，夏果轉頭就充到了遊戲里，頗有種破釜沉舟的豪邁。
但現實是殘酷的，她又沉了。
薛世衍以為她會暴跳如雷，畢竟幾天的辛苦工作在短短几分鐘內化為烏有，任誰都受不了。然而夏果卻並沒有過於激烈的反應，只是愣愣地盯着手機屏幕，過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平淡地笑說：
“啊……看來我的運氣用光了呢。”
不知怎的，薛世衍總覺得這句話似乎預示着什麼。
“要不還是我幫你氪吧。”
“說了不要，就是不要。”
夏果是個講原則的人，說一不二。
薛世衍聳肩，對方既然堅持那麼他也不勉強，反正在他看來不過是個遊戲罷了，沒抽到就沒抽到吧。兩人在操場欄杆邊坐了一會兒，預備鈴響了，薛世衍剛要起身，被夏果從後面摟住脖子。
少女柔軟的胸脯抵在後背上，他心慌地看了看四周，發現沒人，這才略有些抱怨地說：
“幹嘛呢？上課了！”
夏果溫熱的氣息近在耳邊，帶着少女天然的香氣。她抿了抿唇，笑說：
“你不是說話不算話的人，對吧？”
“什麼？”
薛世衍有點沒弄明白。
這又是哪兒跟哪兒？
夏果低垂着眼眉，將男朋友的臉掰過來，二話不說對着嘴唇就親了上去。良久，唇分，她明媚的眼眸看着一臉羞澀與困惑的薛世衍，嘴唇勾起一個陽光的幅度。
“說了喜歡我，就不可以半途而廢哦？”
薛世衍反應過來，原來是這樣啊。
他有些好笑地轉過身，鄭重其事地按住少女的雙肩，將兩人的額頭抵在一起：
“嗯，說好了。”
“說謊的人要吞一千根針！”
“那不就死了嗎？”
“那就改打屁股一百下好了！”
“……你幼不幼稚啊？”
“嗯？！”
“好了好了，別貧了。”薛世衍站直了身，將夏果拉起來，“快上課了，咱們走吧。要是遲到了，老師就得打你屁股了。”
“哼哼！老師才捨不得打我呢。倒是你，肯定打你屁股！”
“嗯——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
薛世衍裝模作樣地摸了摸下巴，轉身就跑。
夏果一怔，隨即跺跺腳追了上去。
“你個大獃瓜，居然敢丟下我一個人跑！”
“反正你的老師又不打你屁股！”
“我不管，你給我站住！”
“嘿嘿嘿，有本事你追上來啊！”
“這是你逼我的……”
夏果提起一口氣，腳步驟然加快，彷彿是叢林里的獵豹一般，很快就超過了前面的薛世衍。
“卧槽——你來真的？”
“不然呢？”夏果回頭做了個鬼臉，繼續向前加速，“你自求多福吧，我先走咯！”
“喂——！！！”
論跑步，三個薛世衍加起來也不是夏果的對手。
他明顯挑釁錯了對象。
接下來的一周又重歸於平靜，除了上課之外，薛世衍或是被嚴立文約出去打籃球，或是陪夏果走街串巷尋找新作品的靈感，日子過得很充實。
他彷彿是躲着秋瑜一般，很少待在家裡。
這樣的日子容易讓人安於現狀，如同什麼煩惱都沒有了，什麼麻煩都消失了。但真是這樣嗎？爆發總始於平靜，波瀾不驚的水面下，往往藏着湍急的暗流。
當一切一切的堆積驟然發難，常給人措手不及的驚愕。
就像在諷刺人的倦怠一般。
這天薛世衍起的很晚，鬧鐘響了三次才忽然驚醒，手忙腳亂往身上穿衣服。他記得迷迷糊糊中秋阿姨叫過自己幾次，似乎也有秋瑜的聲音，等到了客廳，才發現兩人已經出門了。
“糟糕，昨晚玩手機玩的太晚了……”
桌上還有秋阿姨留的早餐，薛世衍來不及喝粥，嘴上叼起一個包子就往外走。
到了學校，學生們已經開始上早自習。他鬼鬼祟祟想從後門溜進去，卻不料往日早自習只過來看一圈的班主任居然就在教室里，無奈之下只能站在前門口打個聲報告，聽候發落。
班主任斥責了一句，便讓他回到座位上。
教室里很寧靜，學生們都看似專心地低頭看着書，視線卻悄咪咪注視着走進來的薛世衍。尷尬的他沒有察覺到絲毫異樣，走到自己位置坐下，將課本從抽屜里拿出來。
下了早自習，同學們還是和往常一樣，三三兩兩聚成一團聊天。然而詭異的是，這時沒有任何人出去上廁所或是玩耍，他們看似聊着無關緊要的事，目光卻三不五時地轉向薛世衍這邊。
薛世衍依舊對此一無所知。
許久，嚴立文走過來在他旁邊的位置坐下。
“怎麼了，一臉便秘的樣子？”
過去嚴立文就像是個活力無限的大猩猩，每次過來不是猛拍薛世衍肩膀，就是將胳膊搭在他身上，今天這矜持的姿態卻是少見。
難道是轉性了？
嚴立文咳嗽一聲，轉過臉來，欲言又止。
薛世衍更加困惑了。
“你幹嘛？扭扭捏捏的，要向我表白嗎？”
他開玩笑說。
然而嚴立文並沒有反唇相譏，眼神更複雜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
嚴立文這樣子讓薛世衍毛骨悚然。
懷疑自己這哥們兒是不是被外星人抓走改造了，不然盯着自己的視線咋那麼恐怖？
嚴立文從上到下將他打量一眼，不知想到什麼，臉色漸漸泛紅，又迅速慘白一片。
這變臉似的表演讓薛世衍心中愈發感到莫名其妙。
他不爽地推了下哥們兒的胸口，撇嘴說：
“吃錯藥了？”
嚴立文低下頭，發愣似的盯着胸口上那隻白凈細嫩的手掌，忙不迭往後縮了一下，屁股離開椅子，撲通就摔到了地上。
薛世衍傻傻看着他，心想自己的力氣什麼時候這麼大了，居然可以推倒這頭蠻牛。
【我也沒用力啊？】
這個動靜讓班裡那些時刻注意這邊情況的學生們頓時有了理由，齊刷刷將視線移過來，肆無忌憚地落在薛世衍身上。
但作為當事人的薛世衍仍舊沒察覺到違和之處，還在想嚴立文八成是真的吃錯藥了，不然咋這麼容易跌倒。
從地上爬起來，嚴立文輕咳一聲，終於下定了決心。
“那個……哥們兒啊……”
他猶猶豫豫的說著，將自己的手機掏出來。
“這個人……是你嗎？”
被豎起來的手機屏幕遞到了薛世衍面前。
在5.0寸的屏幕上，出現了一張似曾相識的照片。
照片里有兩個人，左邊的男生戴着眼鏡，一副宅男模樣；右邊是個穿着女僕裝的長發少女，俊俏靚麗，眼眸明媚。
兩人對着鏡頭，做出了剪刀手勢，那男生還用餘光偷瞄身邊的女生，眼神中滿滿的歡喜。
看到這個照片的瞬間，薛世衍手腳冰涼。
心一直墜落到谷底……
……
二、風暴
在女僕咖啡廳第一天工作時，薛世衍和一個客人拍了合影，他當時也沒想太多，畢竟自己是女裝，各自又不認識，沒擔心過暴露的問題。
然而現在這張照片莫名其妙到了嚴立文手上。
他稍稍一想就明白問題出在了哪裡，八成是那個人把照片曬到了網絡上，又通過網絡七繞八繞被嚴立文發現，這才有了現在這個情況。
但是……
薛世衍不明白，網絡世界這麼大，怎麼就碰巧讓嚴立文看見了？他又怎麼確認是自己的？
當時薛世衍不僅女裝，還戴上了很長的假髮，若是不仔細對比，很難察覺到是同一個人，這也是他為什麼放心合影的原因之一。
然而就是這麼小的幾率，事情還是發生了，薛世衍驚愕恐懼之餘，對網絡的泄密性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
——果然，不能小瞧網絡啊。
【但現在該怎麼辦？】
短暫的震驚過後，薛世衍很快就冷靜下來，思考對策。
既然嚴立文會過來問自己，顯然是還沒有完全肯定，那麼他只要堅稱不知道，對方也拿他沒辦法。
畢竟他早就從女僕咖啡廳辭職了。
想到這裡，薛世衍心情稍稍平復了一些，淡定地說：
“哦，這照片怎麼了嗎？”
“你不認識照片里的這個女生？”
“我應該認識嗎？”
薛世衍反問。
手掌心卻滲出了汗。
嚴立文皺了皺眉，又把手機屏幕往前遞了遞：“你不覺得，這個女生和某人很像嗎？”
“誰？”
薛世衍問。
面對他這樣矢口否認的態度，嚴立文視線下移，注意到了對方由於緊張而握住的拳頭。
這時，薛世衍褲兜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他看了眼越來越懷疑的嚴立文，故作從容地掏出手機，發現是夏果發來的一條短信。
“世衍不好了，有人把你和我在女僕咖啡廳的照片發到校園的BBS上了！”
裡面還附有一個網絡鏈接。
薛世衍瞪大了眼睛，剛才還從容不迫的臉色瞬間鐵青。他顫抖着手，將那個鏈接點開，只見發帖的是個匿名的賬號，而帖子里，赫然就有嚴立文給他看的那一張。
這時他已經沒有心思應付嚴立文了，用最快的速度將整個帖子瀏覽完，裡面不止是自己與眼鏡宅的合照，還有許多顯然是偷拍的照片，每一張都清楚的錄下了他的樣貌。
同時，還有一系列精心製作的對比照，對比的就是薛世衍的男性照片。
他氣的直發抖，很想罵句髒話。
到底是誰這麼無聊，做出了這種事？
“哥們兒？”
“滾！”
薛世衍怒不可遏，將氣撒在嚴立文身上。
【你也是來看我笑話的吧！】
這憤怒的情緒幾乎相當於承認事實了，嚴立文一臉的不敢置信，而那些關注着這邊的學生們彷彿也明白了什麼，頓時嘩然。
誰能想到，自己這邊的同學居然是個女裝大佬？
興奮者有之、好奇者有之，厭惡者亦有之。幾個出了名的八卦女看向薛世衍這邊，交頭接耳不知說些什麼，眼中充斥着輕蔑與嘲諷。
“哈哈，沒想到真是你啊！”
“牛逼！”
另幾個平常和薛世衍關係不錯，又看不懂氣氛的男生一下子跑過來，彷彿發現什麼珍奇動物似的對着薛世衍掏出手機，一邊拍照一邊說：
“你扮女人的樣子真TM漂亮，我差點兒褲子都脫了！”
“世衍，嘟個嘴賣下萌！”
薛世衍面無表情。
拳頭捏得緊緊的。
教室里宛如喧鬧的菜市場，有一個人帶頭，就有更多人相應。不多時，幾乎大半個班級的學生都人推人擠到薛世衍這邊，七嘴八舌說著聽不清的話，空中盤旋着快門的聲音。
被圍在人潮中的薛世衍對這一切視若無睹，只覺得眼前一片白光，耳中也嗡嗡直響。他胸口發悶，深吸幾口氣，臉上泛起了詭異的紅色。
明明是秋季的早晨，他卻彷彿置身於火爐，渾身燥熱的同時，大量汗水從額頭上滾落下來。
一切都彷彿與自己的意識走遠。
就在場面快要失控的時候，教室里忽然響起一個巨大的聲音。眾人轉過身，卻見平日里溫文爾雅的黎冬瑤站在翻倒的課桌前，對眾人怒目而視。
很明顯，剛才的動靜是她弄出來的。
“你們看夠了嗎？說夠了嗎？”黎冬瑤胸口劇烈起伏，舉起手指，“現在，立刻，給我滾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誰還敢站在那裡，扣操行分！”
“憑什麼？”
安靜過後，一個人很不服氣地說，“現在是下課時間，為什麼要聽你的？”
“就是就是，耍班長威風嗎？”
“口氣還那麼沖……誰怕誰啊？她又不是班主任。”
面對諸多質疑，黎冬瑤狠聲說：
“你們以為我在開玩笑是不是？好，我現在就把你們一個個記下來！”
她從倒下的課桌里翻出紙和筆，每記下一個名字，就抬頭冷冷看向那人。
這目光讓眾人很不舒服。
就在這時，人群中忽然衝出去一個人影，用力將沒有防備的黎冬瑤推倒在地上。
她叫白菲菲，早就看不慣黎冬瑤的清高模樣了，於是就趁機發難。
“你以為你是班長就了不起嗎？我們喜歡幹什麼，和你有什麼關係！”白菲菲居高臨下地看着黎冬瑤的狼狽樣子，心中很得意，“啊……我知道了，你喜歡薛世衍吧？這叫什麼，濫用職權？公器私用？”
然而她還沒有得意多久，就被衝過來的程然一把揪住頭髮，狠狠甩了一巴掌。
程然雖然個子小，力氣卻不小，打了一巴掌還不解氣，反手又是一巴掌。
這頓時讓白菲菲怒了，捂着臉尖叫說：
“程然！你個跟屁蟲居然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
程然還想打，被白菲菲抓住了手腕。
“你個賤貨！”
白菲菲仗着自己個子高，一腳就將程然踹到地上。
“哈哈哈，你們主僕倒在地上的樣子真像兩隻狗啊！兩條賤狗！”被當眾甩了兩巴掌，白菲菲已經有些歇斯底里了，她衝上去還想再踹幾腳，卻忽然被人拉住了胳膊。
回過頭，憤怒的白菲菲正要破口大罵，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將她籠罩了。
嚴立文神情嚴肅，低頭盯着這個女生：
“想打架？”
就像他的猥瑣一樣，嚴立文的武力值也是海藍中學人所共知的。由於經常向女生獻殷勤，其中難免遇到有男朋友的，少部分還有校外的混混背景。然而每次一堆人在校外堵嚴立文，最後的結果都是全部被他送進醫院，從無例外。
久而久之，也就沒人再敢招惹他了，無論男生還是女生都躲得遠遠的。
白菲菲過去也被嚴立文告白過，兩人還當過幾天的男女朋友。後來嚴立文吃着碗里的，盯着鍋里的，讓白菲菲當場撞見提出分手，還叫了些人想要揍這個渣男一頓，但結果反而被嚴立文三下五除二將那些人揍趴下了。
她看到嚴立文這認真的表情，就彷彿回憶起了那時的情景，不由一抖，心中的火氣也瞬間被澆滅大半。
但白菲菲還是有些不甘心：
“嚴！立！文！你幫她們，不幫我？”
她好歹也和嚴立文有過一段感情，心中很是委屈。
但嚴立文無動於衷：
“那又怎樣？”
“你……你個渣男！”
“廢話，我是渣男你第一天知道嗎？”
“你！”
見到這麼不要臉的人，白菲菲也是沒脾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