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吃醋的女生
和秋阿姨談過之後，薛世衍決定留下來守夜。
秋瑜對他去而復返的事情很吃驚，同時也暴露了自己根本沒有睡着的事實。薛世衍沒說什麼，只是握住她的手，讓她快些睡覺。
秋瑜看着床邊的薛世衍，又扭頭看向門口的母親，心中有些不安，但還是乖乖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從這晚開始，薛世衍就徹底待在醫院了，為了讓他晚上不要一直坐着這麼辛苦，秋阿姨還特意去買了架陪護病人用的摺疊床。
——之前因為秋瑜一直睡不着，作為母親的秋瑾也無法安心睡覺，所以沒有準備陪護用的床。
有一次沈萌春偷偷來看秋瑜，被薛世衍在門口撞見了。薛世衍問她為什麼不進去，這個小丫頭支支吾吾半天，就是說不出個所以然，薛世衍猜測大概是之前這兩人單獨在病房裡說了什麼。
沈萌春央求薛世衍不要把自己來過這件事告訴秋瑜，表示自己只是想遠遠看秋瑜一眼，看到她平安無事，自己就安心了。
看她這小心翼翼的樣子，薛世衍心中忽然閃過一絲負罪感。
或許自己不答應徐婉蓉的請求、不對沈萌春說那樣的話，就不會演變到現在這個樣子吧。
【喜歡一個人沒什麼錯……】
但徐婉蓉的擔憂也沒有錯。
想來想去，錯的或許是世界。
沈萌春躲在門口，看到秋瑜靠坐在床頭一個人玩跳棋，露出放心的笑容。隨後她又看到病床邊有一架摺疊床，便問：
“秋媽媽晚上也陪着秋瑜同學嗎？”
“嗯，不過這兩天換我了。”
“咦？哥哥大人晚上也陪着秋瑜同學？”
沈萌春歪了歪頭，然後又說，“唔——這樣也好。”
過了一會兒，薛世衍陪她下樓。
途中沈萌春很關心地詢問秋瑜的病情，又自言自語說：“看上去秋瑜同學很精神呢，想必再過不久就可以回學校了吧。”
薛世衍響起秋阿姨對自己說的事，心中閃過一絲陰霾。
但他並沒有將之告訴給沈萌春，只是說醫生叮囑讓秋瑜保持愉快的心情，多接觸接觸人。
“愉快的心情……么。”
沈萌春沉吟。
又過了幾天，薛世衍的停課處罰到期了，他不得不回到學校。
之前秋瑜暈倒這件事鬧得很大，為此校領導給各個年級的班主任開了會，要求嚴格整肅班級風紀，杜絕校園冷暴力的發生。所以當薛世衍返校后，幾乎沒人再當著他面談論些女裝之類的話題，甚至說到網絡上相關的事都非常敏感，常常話講到一半就忽然反應過來閉嘴，對薛世衍尷尬地笑笑。
當然，看不懂氣氛的傻子不是沒有，但只有極少的個例，這種人一般最後都會被嚴立文找去“單獨談話”。
就在這平常又不平常的校園日常中，海藍中學創辦70周年的校慶即將來臨。
作為學生會的一員，夏果變得忙碌起來，時常過來找薛世衍倒苦水，說自己當初怎麼就腦子瓦特參加什麼學生會，這不是找罪受嗎？後來實在太忙，她連倒苦水的功夫都沒有了，整個臉苦哈哈的，回家洗完澡倒頭就睡，連例行的與薛世衍的晚安電話都中斷了。
兩人很少再見面。
而再見到的時候，薛世衍在台上，動作尷尬；夏果在台下，眼神冷漠。
“世衍，冬瑤，這次咱們班就靠你們倆了啊！”
說這句話的是老班何老師，他自從上次的迎新晚會後就很欣賞薛世衍和黎冬瑤的組合，這次校慶就又準備讓他們兩個上場。
“看，這是我新寫的本子，肯定會大受歡迎的！”
薛世衍被趕鴨子上架，而負責審核高二各班級節目的學生會成員中，就有夏果。
看着準備表演相聲的薛世衍，坐在夏果旁邊的捲髮女生小聲說：
“欸，這不是你那個弟弟嗎？”
這個女生是蘇玲，是夏果在學校里的好姐妹之一。她當初對薛世衍產生了興趣，還想讓夏果介紹介紹，但被夏果拒絕了，還明裡暗裡威脅了一下，讓她不要打薛世衍的主意。
蘇玲是海藍中學出了名的交際花，長相甜美腦子聰明，有收集帥哥的癖好，把談戀愛當做一種遊戲。夏果之所以選擇她作為自己朋友也是看中了這一點，可以作為自己的擋箭牌，將那些對自己有企圖又自視甚高的男生轉而介紹給蘇玲，從而避免麻煩。
看了眼台上的薛世衍，又看了看他身邊那個女生，蘇玲轉了轉眼睛，淺淺一笑，在桌下用手肘碰了碰夏果：“哎，你弟弟的女朋友挺漂亮的嘛。”
夏果不為所動，淡淡的“哦”了一聲。
蘇玲瞧她這反應，眉頭微微一皺，又很快舒緩下來，露出會意的笑容——就是不知道這朵美麗的交際花又想到了什麼。
表演結束后，夏果借口上廁所，出了會場就把薛世衍拉到一邊，讓他解釋一下。
“這有什麼好解釋的，你不是都看到了？表演相聲咯。”
“怎麼又是她？”
夏果知道去年的迎新晚會就是薛世衍和黎冬瑤的表演。
“我們班主任說效果很好，他很滿意，所以繼續發揮……我有什麼辦法。”
“只是這樣？”
夏果擰着眉頭，眼神咄咄逼人。
自從和薛世衍正式交往，她對其他女生與薛世衍的接觸更加敏感了。
寧可殺錯一千，也不可放過一個。
薛世衍嘆了口氣，握住她的手：“我的好姐姐，你就別多心了，難道你不相信我嗎？”
“什麼哥哥姐姐的，幼不幼稚！”
夏果臉一紅甩開薛世衍的手，又板著臉說，“哼，你以前和那個女生告白過吧，誰知道你會不會還不死心……”
薛世衍過去向黎冬瑤告白的事夏果也知道，為此她還失落了好久，自己也奇怪為什麼會有這種心情——後來薛世衍告白失敗，夏果內心開心極了，表面卻做出同情的樣子。
“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你還提。”
“怎麼不能提？你被拒絕之後我還請你到外面去好好搓了一頓呢！”
夏果故意提到薛世衍被黎冬瑤拒絕的事，就是想提醒對方。
雖然她自己也覺得這樣太心機了。
但作為薛世衍的女朋友，夏果必須時刻宣誓自己的主權。
尤其是對黎冬瑤這種威脅性極大的人。
“我怎麼感覺你對黎冬瑤有很大偏見？”
“有嗎？沒有吧。”
“上次校運動會的時候也是……其實啊，你們……”說到這裡，薛世衍停了下來。
他本來想說“你們是朋友”，但想到這樣一說就暴露黎冬瑤的身份了，於是趕緊閉嘴。
這讓夏果更加起疑：
“我們？我和她怎麼？”
“咳，沒什麼。”
薛世衍左顧右盼，一副心虛的模樣。
“……薛！世！衍！你是不是有什麼瞞着我？”
“絕對沒有！”
“那你剛才想說什麼？”
“這個……咳，你總有一天會知道的。但有一點我可以保證，這和我無關，是你們兩個人的事！”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何老師的聲音，薛世衍說：
“我們班主任在叫我了，你先忙，我過去了。”
“喂，等等！你給我說清楚！”
夏果想抓住薛世衍問個清楚，但對方這時候溜得賊快，讓她氣得狠狠跺腳。
【他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六、懷疑
薛世衍白天在學校上課，晚上就到醫院去陪秋瑜，或許是看他太辛苦，秋瑜讓他晚上不要過來了，雙休日過來就行。
“你待在這我晚上都睡不着，盡聽你磨牙的聲音了！”
她半真半假地說。
但薛世衍沒有聽她的話，依舊每天晚上過來，早上再去學校上課。
夏果也擔心他的精神狀況，不無憂慮地說：
“你這樣太折騰自己了吧？不是說小瑜的病情好轉了么，你怎麼晚上也過去了？”
“比起這個，你怎麼有功夫來找我？偷懶了吧。”
薛世衍打岔說。
被說中實情，夏果乾咳一聲，又瞪了他一眼：“咱們在說小瑜的事呢！怎麼，你很希望我忙忙碌碌沒時間管你嗎？”
眼見夏果又要轉變到“嚴厲女朋友”模式，薛世衍趕緊打着哈哈轉移話題。
結果沒一會兒，夏果又提到了秋瑜：
“小瑜她……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夏果是多聰明的人，從薛世衍無緣無故搬到醫院過夜這件事就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了，只是一直忍着，到現在才問出來。
眼見瞞不過，薛世衍只能將自己所知道的告訴給了她。
“這樣啊……”
夏果怔了征，喃喃自語。
她也沒想到秋瑜的狀況會演變到如此嚴重。
“既然如此，你就多抽空陪陪她吧。”
這個周末夏果本想約薛世衍出去玩個半天，畢竟秋瑜出事後，兩人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然而想到病床上那個女孩，她又打消了這個主意。
“另外還有一個事。”夏果說。
“什麼？”
“自從曝光你的那三個女生被揪出來后，我就一直有一個疑問。”她捏着下巴，沉思說，“我覺得——秋瑜的事很可能和她們無關。”
“……為什麼？”
“她們之所以曝光你是因為你們之間有過恩怨吧？她們發現你是男生，覺得被耍了，才做出這種事。但秋瑜和她們有什麼關係，為什麼要報復秋瑜？再者……她們又是從哪裡知道秋瑜的真實性別的？”
“或許是她們注意到了秋瑜是我家人，所以連帶着一起報復了？至於性別是怎麼發現的……”
想到這裡，薛世衍也皺起眉頭。
之前因為過於憤怒和擔心秋瑜的精神狀態，他忽略了這一點。
夏果分析說：
“我們假設一下，她們在學校留意到了你，然後察覺到你就是女僕咖啡廳的那個女僕，於是不知怎麼想的，就跟蹤了放學回家的你。因為跟蹤你，她們發現了與你一起回家的秋瑜，察覺到了你們是‘兄弟’關係。”
“那麼問題來了，僅憑這些，她們怎麼知道秋瑜是女生的？”
夏果說的不錯。
秋瑜一般只有在家裡才換上女裝，少數幾次女裝出門，也是有薛世衍或李秋妤陪着。自從遊樂園那個吻后，薛世衍刻意躲避着秋瑜，再也沒有在周末陪她出門，所以那三個女生應該是不可能注意到才對。
“可是，她們承認了啊？”薛世衍又說。
“那是被逼着承認的，”夏果聲音冷靜，“你別忘了，在她們父母來之前這三個女生並不承認，直到那個叫陳霞的被打，再加上害怕你們報警，這才不得不承認。”
回憶起當時的狀況，薛世衍不得不承認的確是這樣。
“那麼照你的意思，曝光秋瑜的另有其人？是誰？”
“不知道。”
夏果搖頭。
她不是專業黑客，做不到根據IP地址查到背後發帖人的事情，僅憑這一些猜測更不可能鎖定可能的真正兇手。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能做出這種事，肯定對秋瑜懷有很深的惡意。”
所以，如果要找出那個人，首先就要知道哪些人對秋瑜不滿。
【對秋瑜懷有很深的惡意……么。】
之後的幾天，薛世衍一直在思考可能的人。
但說到底，他根本不了解秋瑜在學校里的社交狀況。
即便是詢問了沈萌春，對方也只是說“秋瑜同學在學校沒得罪什麼人”。
“表哥，你再愁眉苦臉就要變成小老頭了！”
周六的時候，李秋妤過來探望秋瑜，順便把薛世衍給奚落了一頓。
趁着秋瑜睡午覺的時候，李秋妤把薛世衍拉到病房外面說：
“我聽說你現在晚上也陪在這裡？”
薛世衍點頭。
李秋妤皺了皺眉說：
“你啊……我知道小表妹現在需要照顧，但這裡不是還有舅媽在嗎？你把所有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你以為你是神仙呀？”
“你就是想和我說這事？”
“你……唉，你這個木頭表哥！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你！”李秋妤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我問你，你和夏果姐交往了吧？哼，別想瞞我，我鼻子靈着呢，早就聞出你們之間的‘姦情’了！你一個有女朋友的人，整天守在妹妹身邊算個什麼事兒？秋瑜她又不是得了什麼了不得的重病，現在情況不是很好嗎？我看這樣，今天我來陪小表妹，你呢，趕緊給我去約會！明白沒？”
她叉着腰，宛如發號施令的將軍。
但薛世衍只是揉了揉她的腦袋，笑說“人小鬼大”。
“我和你說正事呢，別弄亂我剛做的髮型！”
“現在的正事只有一個，就是讓秋瑜開開心心的。所以呢，你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專心陪你的小表妹，懂嗎？”
“那夏果姐呢？她怎麼辦？”
“就是你夏果姐讓我來陪秋瑜的，你瞎操什麼心呢。”
“欸，原來是這樣啊……”李秋妤歪了歪腦袋，又欽佩地說，“不愧是夏果姐！若換做是我，男朋友要是敢不陪着我，我剁他！”
“等會，你這句話什麼意思？你交男朋友了？”
“你亂說什麼呢！我是假設，假設！”
李秋妤白了自己表哥一眼，忽然眼珠子一轉，賊兮兮地笑說，“唉喲，一聽我有男朋友就這麼緊張，表哥你不會是個妹控吧？難怪呢，這麼緊張秋瑜小表妹，連女朋友都不顧了。”
對於揶揄自己的這個表妹，薛世衍冷冷一笑：
“呵，說到妹控……當年不知道是哪個小丫頭片子一個勁兒說要嫁給我，後來知道兄妹不能結婚，還一把鼻涕一把淚，說‘不管不管，人家就是要嫁給表哥！’呢。”
薛世衍模仿小孩子的語氣，說得李秋妤臉紅耳赤，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她跺了跺腳，氣鼓鼓地說：
“你……你說話的語氣能不能不要這麼噁心啊！我，我那是年少無知！小時候的話能當真嗎！倒是表哥你，居然到現在還記得，真是……真是……大變態！妹控！色情狂！趕緊給我從腦子裡刪除掉啦！”
“不好意思，我已經把這段記憶刻錄下來，裝裱到了最安全的收藏庫里，絕對忘不掉的。”
“不要隨便把什麼記憶都刻錄下來啊，你這個變態妹控！”
李秋妤羞得臉蛋通紅，抬起腳，狠狠踩在了薛世衍的腳面上。
疼的他臉都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