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孩子們的娛樂方式

時間來到十二月。

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和心裡疏導,秋瑜在一個星期前就已經出院了。根據閆醫生的說法,尚未完全康復的秋瑜雖然還不宜過多與人群接觸,但在適當的情況下,與其待在醫院裡,多與熟悉的人交流更利於病情的緩解。

出事時秋阿姨就給秋瑜辦理了休學手續,等女兒出院后,就把她接到了自己以前的單位宿舍,一來這裡相對比較清靜,二來離上班的地方近,自己方便照顧。

薛父前段時間回來過一趟,在病房門口看了會秋瑜,又和秋阿姨說了些寬慰的話。後來單位那邊催得緊,儘管秋阿姨很不舍,但還是把薛父勸走了。

畢竟秋瑜的病情很特殊,即使薛父留在這裡,也沒有多大幫助。

“我這個當……父親的,還真沒用啊。”

臨走時,薛父叮囑薛世衍一定要照顧好妹妹。

薛世衍默默點頭。

對於秋瑜的出院,最不舍的是醫院裡的三個孩子,當時就連最傲嬌的李炳都紅了眼眶,小剛更是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最後住院的大姐頭都出院了,我看來是真好不了了!”

薛世衍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場面雖然有些混亂,但三個孩子對秋瑜的不舍是真心的,因此秋瑜也不禁滿心傷感,扔掉了過去武裝自己的冷漠面具,蹲在三個“小夥伴”面前,溫柔地安慰他們。

但很快,秋瑜就發現自己的傷感是多餘的,因為住進媽媽單位宿舍的第二天早上,她就被三個闖進來的孩子給驚到了。

三個孩子相互看了一眼,又很是得意地仰起頭,對秋瑜露出大大的笑臉。

小柔揭開了答案:“是秋媽媽告訴我們的!”

秋媽媽,自然指的是秋瑾。

秋瑜無奈地搖了搖頭,內心卻是欣喜的。

三個孩子時常過來找秋瑜玩,儼然把這裡當成了新的遊樂場所,他們有時候玩過家家,有時候一起擠在電腦面前大呼小叫,與這些純真的孩子們在一起,秋瑜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多了。

甚至加入其中。

若薛世衍看到,肯定會驚訝她的變化。

不過薛世衍在的時候,秋瑜還是會矜持一些,她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幼稚”的一面,覺得那很沒有面子。

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改變了很多東西,尤其是薛世衍與夏果。

自從秋瑜搬到母親的單位宿舍后,家裡就只有薛世衍一個人住了。儘管薛世衍從沒說過,但秋瑜從他臉上讀出了一絲寂寞和迷茫——他和夏果之間肯定發生了什麼。秋瑜在心裡暗想。

在她住院的時候,夏果也過來看過自己。但在某個時刻后,那個總是被陽光眷顧着的女生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也是從那時候,薛世衍臉上時不時閃過一絲迷惘,瞥向空處的目光中帶着略微的沉思。

她不知道兩人之間出了什麼事,但總歸不是愉快的事情。

如果是以前,秋瑜或許會幸災樂禍一番,會在內心暗喜的同時嘴上卻調侃奚落薛世衍。但自從自己腦子發熱站出來替薛世衍“擋槍”過後、在那晚的斜坡上看見滿天流星劃過夜空過後,許多事情變得輕鬆許多。

她仍喜歡着薛世衍,忘不掉當年在病房中帶給自己歡笑的“天使”。

但那因為內心創傷和時間而扭曲的感情,似乎稍微正常了些。

比起故意刁難、讓薛世衍難堪,她愈發希望薛世衍能對自己露出真摯的笑容。過去她用略帶懲罰意味的態度對待薛世衍,似乎這能讓自己受傷的內心產生一絲病態的快感,然而這快感是空虛的,沒有意義的,在過了很久之後的如今,秋瑜才真正明白過來。

“如果有那麼一天,或許我會把那個秘密告訴你。”

正在指導小剛玩dota的薛世衍轉過頭來,疑惑地問:“秘密?”

“肯定是會讓你大吃一驚的秘密。”

“是什麼?”

“哼哼,那得看我什麼時候心情好了。”

所謂“秘密”,就是倆人真正的初次相遇。

此刻秋瑜並不打算將這段故事講給薛世衍聽,就如當時發現在衣櫃中發現薛世衍的真相后也沒有當面相認一樣。但不同的是,當初她是無法接受“天使姐姐”居然是個男人,還變成了自己的哥哥,現在卻是不知如何說出口。

可能以後會有合適的機會,但不是現在。

懷揣着自己的小秘密,看着薛世衍好奇又無奈的樣子,秋瑜在心中偷偷笑着。儘管很希望薛世衍能認出自己,不過看他抓耳撓腮又不得其解的模樣也很有趣。

對於兩個“大人”的打啞謎似的對話,房間里的三個孩子相互看看都大搖其頭——大人之間說話真累。小剛和李炳很快就厭倦了dota,最主要是小柔無聊地打起了哈欠。

小柔提議玩角色扮演。

或許是在醫院待了很久的原因,小柔曾說過自己將來長大后要當一個溫柔又漂亮的護士。

“我當護士小姐姐,你們就來演病人吧!”

剛才還倦意十足的小姑娘立刻就精神了,一雙大眼睛閃閃發亮。

小剛和李炳因為誰來演醫生而爭執起來,就和過去每次一樣。小柔平時很溫和,說話也輕聲細語,但唯獨在辦家家酒這個領域,是說一不二的女王。

她小手一揮就打斷了兩個男孩的爭執,並給他們分別安排了身份:

“小剛你來演平平無奇的上班族,有個妻子,每天過着朝九晚五的工作;李炳你是個落魄音樂家,住在小剛隔壁。你們兩個的故事是這樣的,一天小剛回家,推開門發現了李炳……”

小柔的辦家家酒一直是這麼硬核。

在經歷過最初的震驚后,現在的秋瑜和薛世衍已經見怪不怪了。

醫院是個神奇的地方,待得久了總會遇到很多人,聽到很多故事。基本上小柔的故事都是將從別人那聽到的東西拼湊而成,大致知道是什麼意思,但更深入的就不懂了。

例如“出軌”,在小柔的理解中,就和突然有一天小剛和李炳倆人去玩不帶自己是一個意思。

這也是秋瑜詢問之後的結果。

畢竟那些過於“成熟”的詞語從一個才幾歲的小女孩口中說出來,太過於驚世駭俗,以至於擔憂她曾經歷過什麼曲折離奇的過往。

“所以你們就打了起來,受傷住院。明白了嗎?”

兩個男孩懵懂地點了點頭。

相比起善於觀察的小柔,這倆男孩顯然對很多詞彙連聽都沒聽懂。但沒有關係,他倆很快就排除相對複雜的內容,總結出最核心的思想——他倆總歸是因為某件事打架了,還要接受小柔護士的治療。

對於這種事,他倆熟悉的很。

“這不就和平時一樣嘛!”小剛露出自信的笑容。

在醫院,這倆孩子時不時就要斗一下。有時是因為小柔到底對誰笑了,有時是比誰跑得快,反正總有一樣東西可以讓他們爭鬥一下,哪怕沒有,也要創造出來。

“呵,笑得像個笨蛋一樣。”李炳露出嫌棄的表情。

“你,你說誰像笨蛋呢!”

“哦抱歉,忘了你本來就是個笨蛋。”

小柔看向秋瑜和薛世衍,歪頭作沉思狀。

片刻后,她彷彿想到了什麼很好的點子,拍着手說:

“秋姐姐和薛哥哥你倆就演夫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