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吃飯
“你在國外有很多朋友么？”
秋瑜好奇地問。同時她也明白，以李秋妤現在的性格，必然和自己不同，是有許多朋友的。
“對啊，伊莎貝拉、溫蒂還有一個和我同樣是華人的小姑娘，張麗華，”李秋妤對自己的朋友如數家珍，彷彿回憶起了和朋友們的快樂經歷，面帶笑容，“她們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你們是怎麼成為朋友的呢？”
秋瑜對這個問題很關心。
她想知道，最初李秋妤是如何克服了心理障礙，結交到朋友的。
結果李秋妤的回答讓她一口氣差點兒沒喘上來：
“倒也沒什麼特別的。有次學校組織夏令營活動，我們四個正好是分到同一棟木屋裡的室友，晚上熄燈后，溫蒂突然問我們有沒有和男孩子接過吻。我記得那時是麗華說沒有，然後溫蒂就突然蹦到她床上，按住她就親，完了還說：和男生沒有什麼區別嘛，現在你也有經驗了哦！”
“伊莎貝拉當時肯定被溫蒂給嚇到了，但她也很興奮，估計是覺得有趣，說了聲‘cool！’之後，就撲倒了溫蒂。再後來我們就鬧瘋了，在昏暗的木屋中抓住一個人就親，也不管對方是誰。結果，由於動靜太大把管理員小姐吵醒了，為此第二天還被罰在廚房裡幫忙。”
李秋妤說起這段往事的時候，一臉輕描淡寫，似乎在說：看，的確很普通吧？
然而看在秋瑜眼中，卻彷彿看到了第二個沈萌春。
——外國人，都這麼瘋狂的嗎？
這顯然是她被李秋妤給誤導了。事實上，即便是在國外的學校里，李秋妤她們四個人也是遠近聞名的異類，甚至有很多關於她們的傳說和謠言——比如四人是關係混亂的拉拉。
即使後來溫蒂和伊莎貝拉分別交了男朋友，她們男朋友也總是被學校里的人以同情的眼光看待——瞧瞧，那兩個可憐的工具人。
“你們聊什麼呢，這麼起勁？”這時，後面的薛世衍跟了上來。
李秋妤摟着秋瑜，眼珠子一轉，俏皮地說：
“在說小時候的事呢。我說小時候可崇拜你了，還想長大后當你新娘呢！”
薛世衍一個踉蹌，好險沒摔倒地上：
“又在胡言亂語什麼，小瑜，你可別聽她亂講！沒有的事！”
“哭唧唧——”李秋妤假意抹眼淚，心中卻偷偷在笑，“表哥真絕情，明明那時候答應我了呢，結果我一出國，就和夏果姐姐黏上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薛世衍和秋瑜同時被李秋妤的玩笑話給尷尬到了。
這反倒讓她疑惑起來：“咦，我開玩笑的！你們別擺出那麼認真的表情呀！”
“誰認真了？說起來，咱們走了半天到底去哪兒吃？還沒到嗎？”薛世衍岔開話題。而李秋妤沒多想，順着他的話說：
“我這不正在想么。”
“……啥？”
這次薛世衍不是故意裝傻了，是真的被驚到，“走了快十多分鐘，你告訴我其實連地點都還沒有想好？”
他拎着大包小包的，胳膊都酸了。
李秋妤翻了個白眼：
“說了要吃窮你，能隨隨便便選一家么？當然得挑那些又貴又好吃的。”
“……到時候錢不夠，我就把你抵出去當洗碗小妹！”
“哼哼——”坦白講，在這方面李秋妤根本沒在怕的，“不夠的我補上，就當是你借我的——要打欠條那種哦？”
“你，夠狠。”
薛世衍隱約看到，自己將在這個月剩下的幾天里，天天過着以饅頭就水的悲慘生活。
“要堅強。”秋瑜適時地補了一刀，臉上沒有半點憐憫。
千挑萬選后，李秋妤看準了一家裝修頗為亮堂的粵菜餐廳，她說她以前在廣州吃過，味道非常好，沒想到這裡也有分店。然而等菜上齊了品嘗之後，之前還大肆吹噓的李秋妤頓時倍感失望，也不知是水土不服還是廚師不行，這些菜的味道根本沒法和她在廣州時吃到的相比，非要形容的話，就是李逵與李鬼的差距，一個天一個地。
李秋妤相來是不委屈自己舌頭的，她寧願餓肚子，也不會去吃那些在她眼中屬於劣質的東西。才剛嘗了一塊鹵鵝肝，她就皺着眉放下筷子，不動聲色將嘴裡的鵝肝吐到手心，再隱蔽地扔進腳下的垃圾桶。
薛世衍見剛才還吵吵嚷嚷的李秋妤變得安靜起來，不由問：“你不是挺喜歡這些菜的么，怎麼不動筷子？”
“啊……沒事沒事，”李秋妤笑着擺擺手，“我大概是看電影的時候把爆米花吃多了，嘴裡有點兒膩。你們別管我，快吃啊。”說著，轉身沖一旁的服務員說，“麻煩給我盛碗粥過來，再來一碟泡菜，謝謝。”
薛世衍不疑有他，還真以為李秋妤是爆米花和可樂喝多了。秋瑜倒是留意到剛才李秋妤驟變的臉色，不過對方沒說什麼，她也沒有拆穿。
吃完下來三個共消費了兩三百，不算貴，其中由於李秋妤光喝粥，對其他菜一筷子都沒動，導致剩了很多菜。薛世衍本着不浪費的精神，本來想打包回去的，還可以改善下明天的伙食，然而考慮到手邊一大堆購物袋，他只能忍痛放棄。
從粵菜餐廳出來，李秋妤唉聲嘆氣精神不振，薛世衍瞥了她一眼，說：“餓了吧？”
“哪，哪有，”李秋妤轉了轉眼睛，提起精神，“別說，那家店的泡菜還是不錯的！酸甜可口，配上米粥簡直是絕配！”
“所以你承認其他菜都不合你胃口啦？”
“呃——”
薛世衍一開始的確沒想到李秋妤是因為對菜不滿意，後來見她只專註地捧着米粥，每喝一口眉頭就皺一下，視線落在桌面的菜肴上，彷彿看到什麼令人惋惜的東西，嘆氣聲與喝粥的聲音結合，發出淺淺的噗嚕噗嚕。
“從小到大你挑食的樣子就沒變過。”薛世衍笑着說。
李秋妤頓時羞紅了臉，跺跺腳，嗔說：
“你都看出我不喜歡吃了，還裝作不知道，自個兒在那吃的津津有味……你，你是我哥嘛！”
“我當然是你哥了，說吧，還想吃什麼？”
“……欸？”
薛世衍抬起手，揉了揉李秋妤的腦瓜子：“鑒於你哥我的經濟狀況，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再挑食，我就買倆大饅頭塞你嘴裡！”
“才不要饅頭！我已經受夠饅頭啦！”
李秋妤在對方的撥弄下努力護住自己的髮型，嘟着嘴嚷嚷。
眼睛中卻充滿了笑意。
八、獨特的美食
李秋妤並不在乎誰請客，即使少吃一兩頓也沒關係，就當是減肥了，這麼想想甚至還有點兒小勵志。她想要的是可以和親近的人在一起，一起玩一起鬧，一起度過一個充實而快樂的聖誕節。
薛世衍的細心讓她體會到了親人的溫暖，這是其他人所不能給予的，源自於血液中天然的親近。她本來以為表哥很遲鈍，卻沒想到對方其實一直留意着自己，這種被在乎的感覺讓她比吃了山珍海味還要開心，連帶着之前被捏鼻子的“仇”也消除了。
“小秋，你想吃什麼？”
“我飽了。”
秋瑜搖頭，她舌頭沒李秋妤那麼刁，是真的吃飽了。
然而李秋妤卻拉着她，親昵地說：“不想吃也沒關係，就當是陪我嘛！”
之後李秋妤租了輛麵包車，讓薛世衍把身上的大包小包扔上去，再對司機說，去新世紀步行街。新世紀步行街是這裡比較有名的街道，兩邊店鋪林立，到了晚上，還有許多小吃攤。上次秋瑜還在住院的時候，薛世衍就帶她過來吃過，只是他沒想到李秋妤居然也會對小吃感興趣。
到了步行街街口，李秋妤讓司機靠邊停車，等他們回來。估計司機幹了這行這麼久，還沒接過專程租車過來吃小吃的客人，但誰讓李秋妤給的多呢，他也沒說什麼。
熱鬧的夜色中，空氣中瀰漫著各種香料的味道。秋瑜走在兩人中間，與街上的人隔絕開，李秋妤好奇地四處張望，似乎對這裡的一切都感到新奇。
“沒吃過小吃嗎？”薛世衍問。
李秋妤搖頭：
“小時候吃過，但出國后就沒吃過了。今天還是第一次。”
“想好吃什麼了么？”
薛世衍再次提醒李秋妤，自己的錢可不多了，別一時興起買了又不吃。李秋妤笑了笑，眨眼說：“你可是我表哥，我哪能真讓你破產呀？放心，我買單。”
“咳……我就是提醒你別浪費。”
“哎呀哎呀知道啦，婆婆媽媽的！”李秋妤眼珠子一轉，露出詭異的微笑，“難得來一回這裡，我可得吃點兒有趣的東西。”
“有趣的東西？”
秋瑜歪了歪腦袋。
食物還可以用有趣來形容么？
“咦，你不知道么？”李秋妤反而驚訝了，“你不是本地人么，怎麼連這裡最有名的東西都不知道？”
秋瑜心想我基本宅在家裡，哪知道這裡有什麼出名的東西。
然而薛世衍卻是懂了，表情立馬怪異起來。
“你……不會要吃那個吧？”
“對，就是那個啊！”李秋妤摩拳擦掌，“我在學校里聽同學說過，但不敢一個人來。有你們在，我就放心了！”
“‘那個’是什麼？”兩人神神秘秘的對話讓秋瑜更好奇了，轉頭向薛世衍詢問說。
薛世衍沒有回答，因為很快，秋瑜就知道他們口中的“那個”到底是個什麼了。
她的小臉瞬間煞白。
“哈哈哈哈！果然有這個！太棒啦！”李秋妤飛奔向路邊的小攤前，不一會兒就開開心心折返回來。
她漂亮的臉蛋上滿是興奮的紅潤，兩隻手上，一邊是油炸的蜘蛛，一邊是油炸的蟬蛹。
那一個個蜘蛛有人半個拳頭大，被一根竹籤串成了串，渾身黝黑僵硬，還散發著油炸食品特有的淡淡香氣。
秋瑜不淡定了，兩隻眼睛鼓得老大，表情比被男性碰觸時還要驚恐。
眼見李秋妤靠近自己，她情不自禁後退一步，嘴巴哆嗦着說：
“你你你，你手上拿着的是什麼？不要靠過來啊！！！”
“欸？”李秋妤嘴裡嚼着一隻油炸蜘蛛，由於個頭太大，還有幾條粗壯的腿在她嘴角隨着咀嚼上下抽搐。
“味，味道挺不錯的，你們嘗嘗？”
咽下蜘蛛肉，嘴唇滿是油漬的李秋妤舔了舔舌頭，本着分享主義的心態，將串着蜘蛛的竹籤遞向了秋瑜。
秋瑜眼神發散，看似快要暈過去了。
薛世衍趕緊拉着秋瑜連連後退，離自己表妹遠點：“好意心領了，您自己吃吧。”
——千嬌百媚的美少女對着一串蜘蛛大快朵頤，這畫面實在太美，讓薛世衍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李秋妤悻悻地收回手，還頗為遺憾的嘆了口氣。
在她看來，這油炸蜘蛛就和臭豆腐似的，外表看上去不咋樣，但味道的確不錯。當然最重要的，是有趣，有種別開生面的新奇感，如果不嘗試一下，真是太可惜了。
三下五除二吃掉了油炸蜘蛛和油炸蟬蛹，李秋妤仍覺得不盡興，又買了幾串，在秋瑜兩人驚恐難言的目光中啊嗚啊嗚全部吞下肚子。
油炸食品畢竟膩人，而且熱量又高，各吃了三串后李秋妤就停手了，到奶茶店點了杯珍珠奶茶，捧在手心優雅地抿了一口，露出幸福地微笑：
“人生圓滿了。”
【那你的人生還真奇葩啊！】
薛世衍扶額感嘆，在他旁邊的秋瑜面露恐懼，緊緊攥着他的袖子，如同尋求保護的小動物。
尤其是當李秋妤走過來的時候，秋瑜立馬縮到了薛世衍身後。
“欸，小秋你幹嘛躲着我呀？”
“為什麼躲着你，難道你不知道嗎？”
“不就是一兩隻蜘蛛嘛，而且已經吃完了呀？”李秋妤感覺到了秋瑜對自己的排斥，很不甘心，“明明剛才關係還那麼好的！”
“嘴角。”
薛世衍指了指。
李秋妤舔了一下，才發現上面粘着一小節蜘蛛腿。
“誒嘿嘿——”她尷尬地笑了笑，“難怪剛才賣奶茶的小姐姐樣子很難看，我還以為她來大姨媽了呢。”
從手提包里取出面鏡子，確認自己臉上再沒有多餘的東西后，李秋妤撒嬌似的撲向秋瑜。秋瑜整個人激靈了一下，趕緊按住了對方：
“在你沒刷牙之前，不許靠近我！絕對！”
“不嘛不嘛！我就要蹭蹭你。”
“我，我要發飆了啊！”
秋瑜被嚇得尖叫。
最後李秋妤腦袋被薛世衍賞了一個爆栗，才讓這個瘋女人冷靜下來。
“我說，”揉着腦袋，李秋妤又有了點子，“反正時間還早，咱們去酒吧玩玩吧！”
“不去！”
秋瑜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她已經怕極了這個隨時會突然發瘋的表姐。
薛世衍在一旁附和：“酒吧那麼多人，又混亂，小瑜怎麼能去那種地方。”
然而李秋妤卻擺出“你真老土”的表情，豎起食指搖了搖：
“NONONO！你說的那種酒吧我才不去呢，我說的，當然是那種很有格調的酒吧。”
“而且——”
李秋妤拉長了語氣，“我知道一家酒吧，裡面只招待女生，這樣的環境可以讓小秋更安心吧？”
說著秋瑜，她眼珠子卻在薛世衍身上打轉，並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薛世衍冷不丁後背一涼。
有種被算計的感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