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浴室逃脫
是誰？
薛世衍一個激靈，冷汗瞬間爬滿了背脊。
秋阿姨是市醫院的護士長，由於工作繁忙，即便是午休時候也要留守在醫院裡；他老爸剛出差，短時間內也不可能回來。
那麼剩下來的可能性就只有……
秋瑜！
腳步聲往這邊過來了。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做賊心虛的薛世衍急的滿頭大汗，恨不得立刻找條地縫鑽進去。
腳步聲在卧室門口停了下來。
門把被擰動。
咔——
穿着校服的秋瑜推開門走了進來。
他的視線在空無一人的卧室里掃了一圈，隨手把書包扔到床上，走到窗戶邊把敞開的玻璃窗關上。
薛世衍屏住呼吸，躲在衛生間里聽着外面的動靜。
秋瑜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右手撐着下巴眉頭輕皺。過了一會兒，他翻開書包拿出課本和筆盒，但隨即又用力地扔到一邊。
筆盒撞在牆上打開，一隻黑色鋼筆磕到床架，彈落在地上。
這猛地一聲響嚇到了躲在衛生間里的薛世衍。
他趴在門縫上往外看，嘴裡嘀咕：“誰惹這位小祖宗生氣了？”
秋瑜抿着嘴，看着地上骨碌碌滾動的鋼筆發愣。好半天，他才嘆了口氣彎下腰，把那隻停止轉動的鋼筆撿了起來。
收拾好筆盒跟課本，他站起身往衛生間這邊走。
【遭了！】
薛世衍從門縫見到他越來越近的身影，心頭狂跳。
要是這時候被發現……
來不及多想，秋瑜已經把手放在了門把上。當門被推開時，薛世衍趕緊站起來縮在角落裡，憑藉自己纖細的身材逃過一劫。
進了衛生間，秋瑜向左一轉，徑直走向裡面的浴室。
而薛世衍則被困在門板與牆角所形成的直角三角形內。
【趁現在出去，還是再等等？】
他面臨到艱難的選擇。
浴室與洗手台之間隔着一扇推拉門，但現在秋瑜並沒有把門拉上。如果現在出去，或許可以成功脫險，不過更大的可能是直接被聽到動靜的秋瑜發現，陷入更加危險的境地。
【還是再等等好了。】
謹慎起見，薛世衍克制住了冒險的衝動。
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
浴室里，秋瑜打開蓬頭試了試水溫，接着又返回卧室把他的衣櫥打開，從裡面拿出一套衣服——看樣子，他是打算洗澡。
依舊縮在角落裡的薛世衍苦思冥想，試圖找到能安全脫險的辦法。
現在秋瑜在卧室里，那麼肯定不能主動出去曝光，但他現在這個臨時安全區也並不是真正的安全，只要秋瑜拿好衣服過來，一定會隨手把這扇門關上，到時候這個地方就不能藏人了。
洗衣機！
他想到了洗衣機。
自從上了初中后，他都是自己洗衣服，為此薛父專門給他買了一台洗衣機，就放在洗手台旁邊。他瞄了瞄自己與那台洗衣機的位置，剛升起的心瞬間又冷卻下去。
這倒不是因為他與洗衣機的距離太遠，事實上，幾乎一伸手他就能碰到洗衣機。
但糟糕的是，洗衣機正對着衛生間的門，只要他試圖打開洗衣機鑽進去，這麼大的動作正在卧室里的秋瑜不可能察覺不到。
還有什麼地方……
快想啊！
就在薛世衍像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心急火燎，大開腦洞的時候，秋瑜鎖好衣櫥，捧着衣服往這邊走了過來。
完蛋了。
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心下慘然的薛世衍雙眼一閉，引頸就戮。
“嗯——”
剛走到門口，秋瑜忽然想起自己忘了拿內褲，又折返回去。
薛世衍鬆了口氣。
隨即又拚命思考可以藏身的地方。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牆角、地縫、天花板……薛世衍此時恨不得自己擁有美國超人電影里的那些超能力，不管是飛天遁地還是隱形縮小，都能易如反掌的化解眼前這場危機。
然而現實世界中沒有這麼方便的超能力，薛世衍也只是個普普通通的高中生。
只能拼一把了！
趁着秋瑜開鎖的機會，薛世衍悄悄把門往外推了推，留出個可以過人的缺口。從“直角三角形”里鑽出來后，他眼角的餘光看見了秋瑜拉開衣櫥的身影，於是不敢停留，徑直奔向了浴室。
【第一階段成功！】
緊張的喘了幾口氣，他立馬貼在里側的推拉門邊上，等待秋瑜過來。
沒錯，他打算等秋瑜過來后，和對方同時拉開推拉門，但不同的是，秋瑜拉開的是右邊的門，而他拉開的是左邊的門，一個進，一個出——就和推拉窗的原理一樣。
這是一個大膽的計劃，非常考驗操作者的注意力和判斷力。
他必須保持和秋瑜步調一致，如果快了一步，秋瑜就會注意到推拉門的異常，而若是慢了一步，他就會整個人暴露在秋瑜的眼皮子底下。
不止如此，他還需要一定的運氣。
因為即使操作完美，秋瑜還是可能察覺到另一扇門的動靜，從而發現薛世衍。
可以說，這個計劃的成功率很低。
但他不得不這麼做。
因為除此之外，他沒有更好的選擇。
【是成功還是失敗就在此一舉了！】
汗珠從額角流下，薛世衍咽了口唾沫，緊張地等待着此生最艱巨也是最危險的考驗。
不成功，便成仁。
很快，秋瑜的腳步聲進入了衛生間，往浴室這邊走來。薛世衍屏息凝神，手指緊緊扣在門把上，根據腳步聲在腦中模擬兩人間的距離。
“嗯？”秋瑜忽然停了下來。
他看着緊閉的浴室門，自言自語地說：“我剛才關門了？”
並沒有。
這其實是薛世衍剛才關的。
【不要發現不要發現不要發現——】
薛世衍在心裡祈禱。
也不知是不是諸天神佛聽到了他的祈求，總之秋瑜並沒有多想，只當是自己之前隨手關上了。
就是這個時候！
當秋瑜把手扣在門把上的瞬間，薛世衍也在心中給自己身體下達了命令。
他雙眼一沉，手中的動作卻出奇的平穩。從上帝視角往下看，他與秋瑜同時拉開門，一個前腳剛剛邁入浴室，另一個後腳便從浴室竄了出去。
最後的考驗來了！
在秋瑜還未轉身關門之前，薛世衍就又快又穩地將身後那扇門給拉上，當秋瑜視線隨身體轉動掃了一圈浴室，再回到推拉門上關門時，薛世衍已癱坐在一門之隔的外面，壓抑的喘息。
太、太特么刺激了！
劫後餘生的薛世衍狠狠掐了一把大腿肉，暗罵：“薛世衍，你真特么是個天才！”
的確，這樣的操作一般人學不來。
要是再讓他試一次，他都未必有這麼好的操作跟運氣。
但不管怎麼說，危機解除了，現在他只需要打開衛生間的門，就可以成功逃出去。
浴室里響起了悉悉索索的脫衣聲。
薛世衍平復下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臟，起身往衛生間的門口走。
當然，他不會學電影里某些愚蠢的主角或反派，明明前期一通神操作，卻總是在快要成功的時候掉鏈子。所以即使已經度過了最危險以及最困難的考驗，他依然小心謹慎，走路的時候踮起腳尖盡量不發出聲音。
推拉門內的秋瑜打開了蓬頭，淅淅瀝瀝的水聲傳入薛世衍耳內。
他抓住門把，輕輕一擰——
誒？
誒誒額？
薛世衍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不死心的又擰了擰門把——
紋絲不動。
這老舊的破門又卡住了！
【這種時候？】
開什麼玩笑啊！
他僵硬的笑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深的憋屈和絕望。
到頭來，居然是栽在了你手裡么。
薛世衍發誓，不管今天之後會發生什麼，自己一定要換個能輕鬆開拉的門，把這個坑害自己的破門扔到垃圾場碎屍萬段！
六、場外求援
由於年久失修，衛生間這個門的門把和門軸都有些生鏽，這倒不是說不能開，事實上只要薛世衍想出去，他三四秒就能搞定。
那為什麼他現在又束手無策呢？
——因為動靜實在太大了。
要處理這個門很簡單，只需要對着門下面踹一腳，同時雙手托着門把向上一提一擰，一般情況下就可以打開了，如果還不行，可以再來一次，直到打開為止。
以薛世衍多年積累的經驗來說，最壞的狀況也只需要重複三次。
可是正如操作上所描述的那樣，無論是踹門的動作還是提拉門把的動作，都會發出很大的聲音，只要秋瑜不是聾子肯定會察覺到。
也就是說……
好不容易度過了重重考驗的薛世衍，結果卻不得不因為一扇本可以打開的門而功敗垂成。
關鍵點就在於這個門是可以打開的。
如果這個門徹底壞了，或者從外面被堵死了，他也許還不會覺得這麼憋屈、這麼怨惱，可讓人無法忍受的是，這個門是可以打開的！但由於種種原因，他不能打開。
這就好比是在絕望中給你一絲希望，可獲得希望的代價卻又是被更大的絕望籠罩，讓人進退兩難。
薛世衍現在就處於這種難堪的境地。
距離他不到兩米的浴室內，他那個疑似基佬的繼弟正在洗澡，而與他只有一門之隔的卧室，卻彷彿是那近在咫尺又遠在天邊的夢幻天堂。
世衍·西西弗斯·衛頹然的雙手撐着門，對外面的世界無限遐想。
就這樣認輸了么？
不！
還有一個機會！
他猛地想到什麼，從褲兜里掏出手機。指紋解鎖，開啟聊天軟件，薛世衍無視了一堆99+的紅色氣泡，直接點開了一個充滿哲♂學氣息的頭像。
一串文字泡飛快打了出去：
“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
對方沒有立即回應，薛世衍在焦急的等待過程中又連“戳”了好幾下。
終於，一個“怒火燃燒”的表情伴隨着一串文字蹦了出來：
“戳戳戳，戳你個大頭鬼！”
“求助！”薛世衍轉移到洗衣機邊上蹲下，打出兩個字，又附上一個“哇哇大哭”的表情。
“本小姐正在學習。”
“別鬧！還沒到上課時間！”
“你真是個呆瓜！”
“我要死了！”
“那你就去死吧。”對方回了個“冷漠”的表情。
薛世衍抓耳撓腮，恨不得透過手機屏幕過去掐住對方的脖子，但為了獲得幫助，他不得不耐着性子講述自己現在的糟糕狀況：
“我現在在家，被困在衛生間里！”
“所以呢？”
“秋瑜也在！而且就在浴室里洗澡！”薛世衍打出很多驚嘆號，“我們之間就隔着一扇門，而我現在出不去了！”
這句話發出去后，對面又沒了反應。
薛世衍盯着聊天框等了好一會兒，以為夏果沒看手機，便又接連“戳”了幾十下。
大約過了三四分鐘，夏果那邊才再次蹦出一個表情。
——兩眼冒紅心，口水流了一地。
【這個腐女！】
薛世衍差點把手機摔到地上。
他磨了磨牙齒，手指顫抖着打出文字：“停止你的妄想！說正經的！”
“哼！”一個吐舌頭的表情。
下一段文字也緊跟着跳出來：“你怎麼跑回家了？”
“搜查‘貓人X’的把柄啊，這不是你說的么？”
“進展如何？”
“一無所獲。”薛世衍嘆了口氣，又打出，“半途秋瑜回來了，我現在被困在衛生間，這門你也知道，又卡住了！如果太用力的話，會被秋瑜發現的。”
“你這呆瓜真沒用。”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么！”薛世衍兩個大拇指飛快操作，“等秋瑜洗完澡出來，我就完蛋了！”
對面又安靜了一會兒，隨後問：
“你衛生間里不是有個洗衣機么？鑽進去不就行了。”
洗衣機？
這個名詞在薛世衍腦子裡猛地亮了起來。
對啊！我可以鑽到洗衣機里啊！
之前他就有這個打算，只不過當時秋瑜就在卧室里，所以才作罷。可現在秋瑜正在浴室里洗澡，他完全可以鑽到洗衣機里藏起來，等秋瑜洗完澡出來后，他就可以……
等等。
薛世衍還沒來得及高興，就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每次秋瑜洗完澡以後都會把換下來的衣服扔進洗衣機，等有時間再一起洗，也就是說，就算他能避免一開始被撞見，可當秋瑜打開洗衣機的時候，他依然無所遁形。
“不行！秋瑜每次洗完澡都會用洗衣機的，他肯定會發現我！”
“嚯嚯——”夏果發了個“奸笑”的表情，用文字調侃，“嘴上說什麼討厭繼弟，但實際上觀察的很細緻嘛！”
“這是兩回事！”
“傲嬌了~傲嬌了~”
“正經點啊！別又岔開話題！”薛世衍實在是有些受不了這個腐女了。
事實上，他之所以知道秋瑜的這個習慣僅僅是因為這個洗衣機是兩人共用的，在一個人使用的時候，另一個人要麼不用，要麼用手洗，所以秋瑜的這個習慣也有一點“佔地盤”的意思。
不過這些他懶得對夏果解釋，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脫離險境。
“哼——呆瓜！”夏果發了個不滿的表情，接著說，“那你要我做什麼？”
“現在過來，幫我把秋瑜引走！”
“嗯……OK，不過你要請我吃冰淇淋。”
看到夏果發來的這句話，薛世衍翻了個白眼：“都什麼季節了，你還吃冰淇淋？”
“不行么！”呲牙咧嘴的表情。
“行行行！大小姐想吃什麼都可以，只要你幫我這次，我一定滿足你的要求！”
“嘿嘿，這可是你說的哦！”
陰笑的表情。
“……僅限冰淇淋！”薛世衍心中一驚，連忙提醒。
“嘁。”
夏果又發了個不滿的表情，安靜了一會兒跳出一段文字：“已經出校了，在正義擔當的本小姐到來之前，你可不要被發現了哦，‘猛漢’先生！”
呼——
薛世衍總算暫時鬆了口氣。
他的計劃是這樣的：前期基本上與夏果一開始的建議相同，在秋瑜從浴室出來之前藏在洗衣機里。但不同的是，秋瑜不能是洗完澡出來，而是要被夏果的敲門聲吸引出來——至少，在秋瑜打開洗衣機之前，夏果必須趕到薛世衍的家門口。
只要這一步完成，那接下來就簡單多了。
當秋瑜被夏果拖住的時候，藏在洗衣機里的他就可以趁機溜出來，之後直接躲進老爸的卧室，就大功告成！
到時候，當秋瑜返回卧室，他就可以大搖大擺地走出來。
“嘖，當時太心急了。”
薛世衍暗自埋怨自己。
其實他本可以不用這麼麻煩的——秋瑜之前回來的時候，他完全可以氣定神閑的留在卧室，只要用“回來睡午覺”這個借口就可以矇混過關。只不過他當時被突然回家的秋瑜嚇懵了，再加上做賊心虛的心理因素，才導致了現在這麼複雜的局面。
【終究是還不夠成熟穩重。】
一邊等待着夏果的消息，薛世衍一邊檢討自己的行為。
眼前這場危機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可以算安然度過了，可他還沒有找到足以威脅到秋瑜的把柄，為了下一次的行動，薛世衍認為自己必須汲取這次的經驗教訓，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
——越是危險的時候，越要冷靜下來。
薛世衍暗暗捏住拳頭。
可就在這時候，浴室里的水聲停下來了。
而距離夏果最後一個信息，才剛剛過了三分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