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翼而飛的“鬼”

夏果害怕極了,像八爪魚似的纏在兩人身上。

一開始只是電影里的橋段,後來連現實里也變得奇怪了。先是忽然吹起一陣冷風,把窗戶拍得“哐哐”響,緊接着秋瑜發出凄厲的慘叫,猶如見到鬼一般,恐懼而驚慌。

外面響起重物落地的聲音,悉悉索索的對話聲猶如鬼語,而現在,她明顯聽到了外面客廳里有人的腳步聲,很沉重很急切,彷彿在追趕什麼。

【厲、厲鬼索命】

她一個哆嗦,把李秋妤抱得更緊了。

李秋妤很難受。

她已經清醒過來,相比起對鬼的恐懼,她更擔憂薛丙的安危,如果外面那個似乎有些熟悉的女聲真的是鬼……

“表哥,我、我們……”

背上緊抱着她的夏果顯然失去了理智,她要想從這個困局中掙脫出去,必須和薛世衍達成共識。

薛世衍也想到了這一點。

他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但很明顯秋瑜遇到了危險,否則“他”不會發出那麼害怕的叫聲。

與李秋妤不同,他首先想到的是小偷或入室搶劫。

無論如何,必須先讓他們三個從這混亂的姿勢中解放出來。

“表哥,我動不了,你先把腿從我下面抽出去……”

“我腳被夏果夾住了,你先鬆手,我頭髮都快被你扯掉了!”

“哦哦……夏果姐你冷靜點兒啊!別再亂動了!”

“先別管她,你也別亂動,我現在把胳膊從你們中間抽出來,你靠過來一點。”

“哦,好的。”

李秋妤俯下身子,把胸脯埋在了薛世衍臉上。

情況緊急,兩人也不在意這麼多,只求儘快解決這亂七八糟的狀態。

像是拆開雜亂的線團一樣,兩人相互配合,在夏果時不時的“搗亂”下調整姿勢,總算不再是一團亂麻。

李秋妤兩手撐地,撅起屁股,馱着斜趴着的夏果給薛世衍留出一個可以鑽出去的空間。

薛世衍左右都被夏果的胳膊和大腿擋住了去路,只能像蛇一樣扭動身子往外挪。

幸好李秋妤平時經常跑步鍛煉,馱住一個人的力氣還是有的。不過夏果在上面很不老實,加重了她的負擔,只一會兒便臉紅耳赤,支撐着兩人的胳膊有些顫抖。

“表哥你快點,我要撐不住了……”

她催促道。

一出來,他連忙對仍被夏果壓着的李秋妤說:“你們呆在這裡,我出去看看。”

如果真的是小偷或入室盜竊,他不想夏果和李秋妤犯險。

“表哥,你、你自己小心。”

李秋妤鬆了口氣,再次被夏果壓倒在地上。

她仍覺得外面那個是女鬼。

薛世衍點點頭,跑到門口附耳聽了下外面的動靜,腳步聲停下來了。他不確定現在外面是什麼情況,秋瑜有沒有受傷,想了想,如果這時候秋瑜已經被犯人控制住了的話,自己必須製造些動靜把注意力吸引過來。

他又返回來從茶几上抓起一把切水果的小刀,隨後故意在地板上踩出很重的聲音,接着用力拍了下門,大吼一聲拉開門沖了出去:

“有本事沖我來!”

他把小刀藏在背後,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凌厲的目光在客廳里一掃,很有種睥睨天下的將軍范兒。

秋瑜看着他。

特別是他衣衫不整的樣子。

“欸……犯人呢?”

諾大的客廳里,只有秋瑜一個人,想象中窮凶極惡的犯人並不存在,這讓薛世衍一腔熱血無處發泄,瞬間萎了。

秋瑜指了指陽台的方向:

“那個……不知道什麼東西的傢伙聽到你的聲音,逃到陽台去了。”

聽到這句話,薛世衍瞬間又緊張起來。

他叮囑秋瑜站在原地不要動,自己握着那把小小的水果刀,一步一步的朝着陽台走去。來到陽台,薛世衍警惕地四處打量,把所有能藏人的角落都搜了個遍,也沒發現所謂的“犯人”。

難道那人還能飛了不成?

“他不會……跳樓了吧?”秋瑜走了過來。

手上還攥着那把暴揍了“鬼”的椅子。

薛世衍聞言走到護欄邊上往下望了望,這裡是三樓,如果跳下去就算不死也得殘廢,然而下面沒有血跡,也沒有擁擠看熱鬧的人群,這讓薛世衍更加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不見了?真、真的是鬼?”說這話的是夏果。

薛世衍走了之後,她也稍稍理智了一些——擔憂薛世衍被鬼害了。

此時她邁着小碎步,躲在李秋妤身後慢慢走到陽台邊上,有些驚懼地看了看四周,臉色很不好。

如果不是鬼,怎麼會一點兒蹤跡都沒有?

在場眾人中,唯有李秋妤反應了過來。

秋瑜在薛世衍邊上站着,說明之前在客廳里說話的人中有一個是秋瑜。另一個人是薛丙她是知道的,儘管有些懊惱自己怎麼會把秋瑜的聲音聽成女孩子,但眼下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薛丙不可能飛走,他一定藏在某個地方。

李秋妤隱秘地瞥了瞥陽台兩邊的護欄,薛世衍此時站在正前方的護欄邊上往下看,還沒有檢查其他方向,自己必須讓他們離開陽台,否則薛丙……

她焦急地想。

“表哥,我們先回屋吧,”她說著,看了看身後的夏果,“如果真的是鬼,他也走了,這裡是鬼消失的地方,要是站在這裡……”

她故意說的語焉不詳,暗示夏果。

果然,夏果眼中閃過一絲恐懼,哆嗦着勸薛世衍不要再站在陽台上了。

找不到所謂的“犯人”,又不相信這世上真的有鬼,薛世衍考慮了一下和幾人一起從陽台回到客廳,決定通知酒店負責人說明一下情況。

李秋妤自告奮勇:

“我去通知酒店的人,這個房間不能再住了,我們去304吧。”

反正他們租了三間房,不用白不用。

——還可以有借口讓薛丙脫身。

另一邊,當幾人走出陽台後,躲在側邊護欄下的薛丙就翻了上來,甩了甩有些酸痛的胳膊。他小時候曾跟着父親翻山越嶺,被送到奶奶家后也漫山遍野跑,這點小事還難不住他。

窩在靠近客廳的一個角落,偷聽到裡面幾人的談論,他知道這是表姐在給自己創造機會,於是終於安心下來。

【我就裝個鬼,容易么我。】

薛丙頗有些委屈。

早在得知夏果會來蓬鎮的時候,他就偷偷拉着李秋妤商量怎麼撮合兩人,這才搞出旅遊這一出——以前他去錦城找薛世衍玩,好幾次都碰到了夏果,也察覺到了兩個人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看着明明很般配的兩人老是搞曖昧,他這個當弟弟的比哥哥還着急。

屋內的幾人打包行李,準備搬到304去。

李秋妤也去通知酒店了——當然,只是做做樣子。

二、冤家

到了304,夏果仍有些驚魂未定,在沙發上坐下皺着眉不知在想什麼。

薛世衍過去安慰她:

“別擔心了,這世上哪有什麼鬼啊?”

“誰、誰害怕了!”

夏果嘴硬說。

她才不想在薛世衍面前暴露出軟弱的一面——儘管之前在小房間里的慌張表現已經夠丟臉了。

但一碼歸一碼,現在沒有了鬼的威脅,她再次端出了“驕傲”的姿態。

又或是“傲嬌”……

李秋妤在外面裝了裝樣子,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就折返回304,一進門就看見薛世衍和夏果正窩在沙發上看電視,有一句沒一句的拌嘴。

“你們真是LoveLove呢~~”

她笑嘻嘻地說。

夏果有些臉紅,裝模做樣地盯着電視機,薛世衍瞪了這丫頭一眼,問:

“酒店那邊怎麼說?”

“他們說會去調查看看的,反正咱們也沒丟什麼東西,明早我再去問問看好了。”

李秋妤三言兩語糊弄了過去。

“對了,小表弟呢?”

“他在陽台。”

從陽台回來的秋瑜捏着下巴,抬眼看向李秋妤。

“怎、怎麼了?”

“沒什麼。”

秋瑜淡淡的回了一句,又瞧了瞧沙發上的兩人,隨即若無其事地在薛世衍另一邊坐下。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已經不怎麼排斥男裝的薛世衍了。

這其中或許有李秋妤的功勞。

“喂!那是我的位置!”李秋妤不樂意了。

“我怎麼不知道?”

秋瑜嘲笑。

磨了磨牙齒,李秋妤也不顧男女之別,跑到兩人之間一屁股坐下去,還扭啊扭想把秋瑜擠開。

秋瑜暗惱,掐了一下她的大腿。

李秋妤也不示弱,一巴掌拍掉她的手。

“你們還是小孩子么?”

兩人在薛世衍身邊打鬧,把他一個勁兒往夏果邊上擠。

“要你管!”這是秋瑜。

“表哥這和你無關!”這是李秋妤。

然後又是一陣火花四濺的對視。

總覺得她們只是單純看對方不順眼,而薛世衍僅僅只是個引子。

電視上的連續劇一集又一集的播,到了十二點,眾人還是沒有休息的打算。

發生了之前那件事,大家都沒有睡意。

李秋妤又有了新的想法。

“既然大家都不想睡覺,那麼咱們來玩紙牌吧,就那個什麼‘鬥地主’!”她說著,睥了眼秋瑜,“至於某個還在上初中的小屁孩就去睡覺吧。”

“你說誰?”

秋瑜眉毛一挑。

“誰還在上初中就說誰。”

“大屁股女。”

“你說誰‘大屁股女’!”

“呵呵,誰屁股大就說誰。”

秋瑜反唇相譏。

李秋妤惱的臉都紅了,被一個男生當面說“屁股大”,就算以她無所謂的性格也覺得羞憤。

但秋瑜明擺着就是要刺激她,認真的話就輸了,李秋妤深吸了一口氣,抽着臉笑說:

“我就是屁股大,你羨慕啊?我媽媽說了,女生屁股大好生養,你瞧瞧你,一個男生還沒我高,是不是下面也不怎麼樣啊?”

她豁出去了,乾脆來個魚死網破。

秋瑜臉一白。

隨即又像蒸熟的龍蝦一樣緋紅。

“你、你……”

“我怎麼?被說中了?”李秋妤抱着胸,得意地說。

要論臉皮厚,她還沒怕過誰。

秋瑜也深吸一口氣,咬牙說:“你想試試么?”

“你敢脫我就敢試!”

“呵呵,我怕你吃不消。”

“一根小小的金針菇連給我塞牙縫都不夠!”

“金、金針菇……”秋瑜從沒聽過這種下流的比喻,聯想一下腦子瞬間懵了,置氣的話脫口而出,“我的可是金箍棒!”

噗——

一旁正在喝水的薛世衍被嗆了一口,猛拍自己胸口。

夏果捂嘴直笑,淚花都流出來了。

在她看來,一個偽裝成男生的女生正在和一個女生爭自己的到底是金針菇還是金箍棒,實在太有意思了。

對於另外兩人的反應沒有自覺,兩個氣沖腦門兒的丫頭還在你一言我一句的互嗆:

“呵,還金箍棒,就你?”鄙夷的視線。

“怕了?”

“笑死人了!本姑娘為什麼要怕一個金針菇?金針菇~”

“有本事跟我到卧室里去!我讓你看看什麼是金、金……”秋瑜羞紅着臉,梗着脖子說,“金箍棒!”

“嚯嚯,你剛才是不是猶豫了,猶豫了吧!果然是金針菇!”

“你!我……我……那你就直說,敢不敢跟我進卧室!”

“哼,為什麼非要去卧室,你有本事就在這裡脫呀!”

“怕了就直說!”

“你敢在這裡脫我就敢試!”

兩人的爭鬥逐漸升級,已經快要超出黃段子的範疇了。

薛世衍覺得自己身為哥哥有必要阻止一下,否則秋瑜要是真一賭氣在這裡脫下褲子,場面就不好收拾了。

可他剛說了一句話,就被氣頭上的兩人給堵了回去。

“你閉嘴!”

“表哥別說話!讓他脫!”

和剛才何其相似……

【這個哥哥當的真沒尊嚴。】

薛世衍想找個角落去蹲着畫圈圈。

夏果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了,拍拍他肩膀喘着氣說:“你、你就噗哈哈就別管了,放心吧,不會有噗……不會有事的,哈哈哈……”

薛世衍瞥了她一眼,覺得她是唯恐天下不亂。

“脫啊!你敢脫嗎?”

“到卧室去啊!你敢去嗎!”

“就在這裡!”

“膽小鬼!”

“你才是膽小鬼!金針菇膽小鬼!”

“我是金針菇膽小鬼你就是大屁股膽小鬼!大屁股膽小鬼!”

“你嫉妒呀!?”

“是啊,我嫉妒你一個人能坐兩張凳子!”

“比不上你!套套還要剪一半縫起來才能用!”

“你!”

“你什麼你!說不出話了嗎!?”

“你……我……”

秋瑜氣的胸口上下起伏,臉一陣紅一陣白,看了看四周,抓起沙發上的墊子就拍在李秋妤屁股上。

“你竟然敢打我!”李秋妤也怒了,隨手抓起另一個墊子。

“為什麼不能打你?你屁股這麼大就是讓人打的!”

“小色鬼!”

“色情狂!”

“夠了夠了!你們消停點兒好不好?大半夜的別人還以為我們在怎麼樣呢!”

眼見兩人已經從“文斗”發展成了“武鬥”,薛世衍拼着挨了幾墊子總算把這兩人按在了沙發上。

“都是兄弟姐妹,好好說話不行么?”

他很頭疼。

非常頭疼。

早知道就不參加這什麼鬼旅遊了。

一旁的夏果快要笑癲了,伏在沙發扶手上一個勁兒喘氣,顫抖的後背和脖子上都是笑出來的熱汗。

“是她挑事!”

“是他諷刺我!”

即使被薛世衍按在沙發上,兩人仍怒視着彼此,認為自己沒錯。

秋瑜臉蛋潮紅,一下一下磨着牙齒;李秋妤挺着胸,眼神挑釁,之前就有些鬆動的內衣扣子已經斷了,此時正被秋瑜攥着。

……嗯?看了看李秋妤破了一道口子的襯衣,又瞧了瞧秋瑜手裡的橙色花邊內衣,薛世衍額角流下一滴冷汗,陷入了詭秘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