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火鳳凰是什麼鬼?

“你說不是故意糾纏我妹妹的?”

“到底是誰糾纏誰啊……”

“嗯?你的意思是我妹妹配不上你嗎?”

“不敢不敢……”

“呵。”

“我說……大哥你能不能從我身上下去了?”薛世衍趴在地上翻白眼。

符文摩挲着下巴坐在他腰上,淡淡地說:

“哪怎麼行?你剛才對珍妮做了什麼,我也要做回來。願賭服輸,懂嗎?”

“所以這個‘願賭服輸’是個什麼鬼……”

符文沒有在意他的嘀咕,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又說:“好了,這個姿勢做完了。接下來我躺地上,你趴在我胸口,記得胸口要對着我的臉。”

“哈?!”

“‘哈’什麼‘哈’?快點!”

“……你其實是基佬吧?”

“這是規矩。”

符文就像是教練一般,對每個動作的細節都嚴格要求,手的位置、腿的角度一個不對就重來,讓薛世衍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全部姿勢都擺完了,薛世衍像是經歷了一場艱苦卓絕的戰鬥,渾身虛脫。

——和一個大男人摟摟抱抱絕對是這世界上最痛苦的懲罰。

關鍵這個男人還強的變態,一個回合就把他撂翻在地。

“嗯,你說你是找珍妮的班主任?”符文皺眉,“姓蘇的班主任……珍妮,我怎麼沒聽你提起過?”

他們從練習室出來,到了健身房的茶室。

符珍妮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低眉順目,聽到哥哥的問話才抬起來搖了搖頭說:

“嗯……因為——我覺得蘇老師很像哥哥你以前說過的那個人……”

“哦?”

符文抿了口茶,目光一凜。

“她叫什麼名字?”

“蘇雲卿。”

蘇雲卿……

他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倚着摩托車、把電吉他扛在肩上的兇惡女人。

——火鳳凰。

嘴角漸漸揚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說……”薛世衍黑着臉。

“你還有什麼想說的,手下敗將?”

“你……能不能把我腿上的手拿開?”

“哦,不小心手滑了一下。”

符文鎮定自若地抽回了手,臉上儘是憶往昔崢嶸歲月的肅穆之情。

【……】

薛世衍把椅子再往另一邊挪了挪。

心裡已經掀桌了。

這傢伙……

果然是個真正的基佬啊!

一想到剛才還和他在練習室摟摟抱抱的,薛世衍胃裡就一陣陣泛酸。

這個變態!

什麼保護妹妹啊!裝的挺像,其實根本就是趁機宣洩自己變態的慾望吧!

可惡!

要不是打不過,他真想一椅子砸過去。

“喂!”

從健身館出來,符珍妮叫住了渾身雞皮疙瘩的薛世衍。

“我們兩清了吧,你還想怎麼樣?”

他欲哭無淚。

吃了別人妹妹的豆腐,又被別人吃回來,這或許就是報應。

【又不是我想吃的!】

“才沒有兩清……”符珍妮抬起頭,倔強地說,“哥哥的事歸哥哥,我輸給了你,就要自己承擔!”

哈?

所以我剛才所受的“屈辱”都是假的嗎?!

“你今天過來真的是找蘇老師的?”

“反正不是來找你的。”

薛世衍不爽的說。

要不是這個莫名其妙的女生,哪會出這麼多狀況。

特別是那個基佬……

“你找蘇老師做什麼?”

“這個和你沒關係吧?”

“……我輸了,所以提醒你一下,”符珍妮眉頭微皺,“蘇老師很可能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你最好不要打她的主意。”

“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

什麼意思?

難道蘇老師還是個隱士高人么?

對這個武俠入腦的中二少女,薛世衍沒太在意,但符珍妮也不管他信不信,掏出手機在相冊里翻到一張照片。

這是她從哥哥的手機上轉過來的,因為拍攝的時候沒對準焦,畫面很模糊。

照片里是熱鬧的街道,地上橫七豎八躺下了很多人。一個倨傲的女生穿着海藍的舊校服,背對鏡頭踩在一個人的頭上,回頭露出張狂的笑容。

——最醒目的,是她那一頭赤紅色的長發,在夜色中肆意飛舞。

從拍攝者的角度來看,他當時是躺在地上的。

“你給我看這個幹嘛?”

“‘火鳳凰’,很久以前城東最有名的地下女王,沒人能在她手中撐一分鐘。”

“……你蠱惑仔看多了?”

“信不信由你,我只是告訴你,她姓‘蘇’。”符珍妮收回手機,“七年前的一天,這個火鳳凰忽然消失了,誰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裡,最近才有傳聞說她回來當了老師。”

“你是說,蘇老師就是這個什麼……‘火鳳凰’?”

“誰知道呢?我也是猜測。”

“你告訴我這些幹什麼?”薛世衍疑惑的問。

先不說這個所謂‘火鳳凰’的都市傳說是不是真的,符珍妮為什麼要提醒自己?

“因、因為我們之間的恩怨還沒有了結!”她吸了口氣,眼神閃爍,“剛才哥哥幫我的不算,我把這個告訴你,就當是失敗的‘懲罰’了……總有一天,你要堂堂正正和我打一次!”

“……啥?”

“你有什麼不滿么?還是說覺得不夠,既然這樣……”

“等等!你把手放在衣領上想幹什麼?”

“作為補償,你可以揉我的胸!男生不都喜歡這個嗎?”

符珍妮捏着衣領靠過來。

“你神經病啊!”

“別別別、別誤會了!我才不是隨隨便便的女生,這是‘願賭服輸’!”

“快停下!你想被人看見嗎!這可是外面啊!”

“那……那我們到沒人的地方……”她囁嚅着低下頭,耳根都紅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薛世衍快被這個中二少女搞瘋了。

好不容易從符珍妮身邊逃走,他眼見快到中午了,也就打消了近距離觀察蘇雲卿的打算,往自己班級的方向走。

【‘火鳳凰’么……】

不管這是不是真的,先留個心眼。

說不定會有用。

半路上遇到了李秋妤,李秋妤一見到他就慌慌張張的,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表、表哥,你回來了啊?”

“你怎麼也出來了?”

“那個……我口渴、對!我口渴了,出來買瓶飲料!”心虛的眼睛轉啊轉。

生怕被發現什麼。

薛世衍盯着她空空如也的手看了一眼,問:“所以你的飲料呢?”

“呃……真奇怪,店鋪都關門了呢!”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懷疑的眼神,

“才沒有……根本沒有哦!”李秋妤打個哈哈,一把拽起他的胳膊,“哎呀!都這個時間了,表哥咱們趕快回去吧,不然何老師又要嘮叨了!”

【不小心讓那個蘇老師誤會了什麼,這要是讓表哥知道就慘了。】

回想起蘇雲卿的神情,她就一陣心虛。

好像……

弄巧成拙了。

四、踏出主動的第一步……

“這件事你們還是別管了吧。”

結束了夏遊回來,秋瑜對薛世衍說。

不是不領情,只是覺得沒有必要。想送蘇老師禮物這件事單純是自己一廂情願,覺得在畢業之前應該做點什麼,可這和薛世衍他們沒關係,之前又是假邀自己到學校套話、又是在夏遊活動的時候一個個跑過來,未免太小題大做了。

【是因為我的心理障礙嗎?】

還是出於“哥哥”和“姐姐”的責任心?

發生過那件事以後,秋瑜很少在同齡人身上感受到這種關懷的感情,溫暖之餘,也不免有些無所適從。

或許薛世衍他們所做的都是發自真心,但這份“親情”的重量稍顯沉重。

因為秋瑜從沒有過哥哥姐姐。

不知道還好,自從坦白了病情以後,她常常懷疑這些關懷只是出於對“病人”的體貼。

【並非因為是‘家人’,而是因為‘我生病了’。】

她實際上並沒有做好坦白自己病情和性別的準備,全因李秋妤製造的意外而被迫和盤托出。明明是要一點點鋪墊的,讓一切都順其自然,但改變來的太快,周圍人的態度一下子就全都翻轉了。

有時秋瑜會欣喜這種變化,因為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過去的“順其自然”顯得多餘而怯懦;然而有時,她也會憂慮於這種變化,認為太過於突兀了。

薛世衍理解不了這種矛盾而複雜的心情,但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你想要回報蘇老師的照顧吧?”他問。

秋瑜輕輕點頭。

“既然如此,那答案不就顯而易見了么?”薛世衍抬起的手停頓一下,還是放在了秋瑜的腦袋上,“我不會幹涉你的生活,想要做什麼、喜歡什麼,就大膽去做吧。但我們是家人,你邁不過去的坎,我可以幫你。”

秋瑜並不是反感薛世衍他們涉入自己的私事,只是習慣了獨來獨往,對別人主動的幫忙有點不適應。

內心更覺得給他們添了麻煩。

但這樣的話她是說不出口的,表面維持着冷淡的樣子,心裡所想只有自己知道。

“那……你們打聽出來什麼了么?”

秋瑜把臉別向一旁,小聲問,手指糾結地絞在一起。

好吧。

剛才擺出一副可靠大哥哥的模樣,一問到實際上的事情薛世衍立刻就破功了。他煩惱地撓了撓頭髮,表情沮喪:

“出了點狀況……”

“是因為……我們班裡的符珍妮?”

“你看見了?”

“果然是你啊——”秋瑜眼睛一彎,睫毛撲閃撲閃,“我就覺得是你……是因為上次那件事?”

她說的自然就是周六在游泳館的溺水事件。

“咳咳……總之一言難盡。”

但要說全無收穫也不盡然。

秋瑜去洗澡睡覺之後,薛世衍從書包角落裡翻出一團揉皺的廢紙,鋪在茶几上展開,上面用中性筆寫了很多滿是“機油味”的名詞。

【‘火鳳凰’么。】

雖說符珍妮說的那些話怎麼看怎麼像都市傳說,而且她又是個武俠入腦的中二少女,不可盡信。

不過……

看了眼廢紙上的一個個名詞,薛世衍猛然想起第一次和蘇雲卿的相遇。

那時他陪秋阿姨在逛街回家的路上撞上了飛車賊,眼看就要發生不幸的時候蘇雲卿從天而降,一腳將那個飛車賊踹暈了過去。

這件事過去的太久了,後來與蘇雲卿在學校的相處中對方一直表現出婉約知性的柔和氣質,讓他漸漸忘了“俠女”這個初印象。

【對啊,還有這種事。】

略一合計,薛世衍又給佘幼薇打了個電話。剛撥通,對面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牢騷扔過來,聲音有氣無力的,又是抱怨天氣熱好不容易睡着,又是威脅如果只是說一些無關緊要的事,她現在就飛過來砍死丫的。

“別逗了,你又不知道我新家的地址。”

“……臭小子,你別逼我。”對面沉默一下,響起了磨牙聲。

“好了好了,說正經的吧,你上次給我說的那些蘇老師喜好是真的嗎?”

“你晚上打電話過來就為了問這個?很好、很好……我明天就去買刀,你上學的時候給我小心點。”

陰沉的聲音從聽筒傳來。

“別說的這麼嚇人啊喂!這是犯法的!”

“法律已經阻止不了我了!”

“你對我就這麼大仇嗎?!”

“打擾我睡覺的,就算是神也砍給你看!你就這點遺言了么?記得抽空去買個保險,小子!”

“等等——我還有重要的事要問!”

“……什麼?”

“你知道‘火鳳凰’這個名字嗎?”

“……”對面突然又沉默下來,半晌才低沉地問,“你怎麼知道這個名字的?”

有戲?

一聽這個回答,薛世衍就明白過來“火鳳凰”確有其事,至少不全是符珍妮胡言亂語,而這位女校醫顯然也知道些內情。

這麼看來,她先前說“和蘇雲卿只是見過幾面”這種話倒不是真的了。

“蘇老師就是當年的‘火鳳凰’?”

這中二的名字光說出來就覺得羞恥。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在談論什麼都市超能系的小說呢。

“火鳳凰啊……沒想到你這個年紀的小鬼也會知道,誰告訴你的?”

“這不重要吧?”

“就能你問我,不能我問你?想從我口裡得到答案,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好吧,我從一個女生那裡知道的,她還是蘇老師班裡的學生呢。”

“雲卿班裡的女學生?她叫什麼?”

“符珍妮。”

“符珍妮……”電話對面的佘幼薇呢喃,“姓符……難道是那個人的……”

“現在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吧?”

“……臭小子,你真想知道?”

“不然我打電話給你幹嘛?快說重點吧。”

“信不信我砍死你?”

“好吧好吧,佘姐姐,你能不能告訴我‘火鳳凰’的事情啊?”薛世衍掐着嗓子裝嫩。

“……真噁心,閉嘴。”

“嘖,哪你到底要我怎樣?”

“行了……那我只告訴你一件事,今晚有人約雲卿到新月酒吧見面,想知道就自己去看。就這樣吧,我睡了,再敢打過來老天爺也保不了你!”

電話“嘟”的一聲掛斷了。

“喂喂——嘁。”

薛世衍對着手機空喊兩聲,搞了半天還是一頭霧水。

新月酒吧?

打開手機地圖搜了搜,上面標註是位於老城區的一個酒吧。

越來越有“非日常”的感覺了。

秋阿姨和秋瑜都已經睡下,他坐在沙發上思考片刻,決定過去看看。

但不能以現在的形象去。

這件事明顯屬於蘇雲卿平時隱藏的另一面,要是以“薛世衍”的身份出現,說不準會發生什麼。而且對他這種普普通通的中學生來說,【酒吧】是一種被禁止涉足的神秘地點,印象里儘是嘈雜、昏暗和瘋狂的人群,比去網吧可刺激多了。

【嗯……就這麼辦吧。】

他下了個艱難的決定。

為了搞清楚蘇老師的真相,也為了秋瑜的心意。

主動換上女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