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憲余放下手機,看着剛剛忽然闖進自己房間、因為八筒對於自己的評價而鼓起臉頰作生氣裝的九條千秋。雖說是房間,實際上也只比正常戶型的廁所大了兩平方米左右,所以現在是兩個人擠在被稱為床的床墊上——搬進這裡前的床架為了節約而賣掉了。九條千秋說道,聲音聽起來是確實不開心。

“我覺得說一個輕小說作者的人設不能被歸划進萌屬性的表述範圍裡面是一個很不好的事情。”

她說的是剛剛的事情,在四憲余和八筒用Line閑聊、把認識的女生丟進泳裝回的時候,九條千秋搶走了四憲余的手機、假裝四憲餘十分自信地詢問八筒“那麼九條千秋呢?”,然後八筒就回答“這種一進輕小說情景就泯然眾人矣的美少女有什麼存在的必要嗎?”。這直接就把九條千秋的自信打擊到需要創可貼的地步。

“看得出來。”

四憲余點點頭,對八筒的回答表示認同——九條千秋本來在衣裝打扮上走的就是時尚路線而不是萌或清純路線,性格也不是除了“性格差”以外的三言兩語能概括的來的。而九條千秋一下子就抓住四憲余的手臂用力搖了幾下。

“喂!你說的是哪邊?”

“什麼哪邊?”

“我是萌還是不萌?”

九條千秋直直地看着四憲余的眼睛,看樣子是不得到滿意的答案就誓不罷休。四憲余嘆了口氣,心想你怎麼也會在意這種事。但敷衍還是要的。

“萌,超萌的。”

“萌到什麼地步。”

“九條千秋最可愛,喜歡喜歡最喜歡,世界第一的公主殿下,我出生就是為了和你相遇——”

“好敷衍。”

“誒。”

九條千秋白了四憲餘一眼,讓四憲余尤其感到挫敗。

“不是你要我說的嗎?”

“可我沒讓你棒讀。誇女孩子的時候就不能帶點感情嗎?就像這樣。”

一邊說著,九條千秋一邊雙手握成小拳放在自己下巴的位置,然後調整角度,從下往上看着四憲余。

“Suki~”

“啊我死了。”

九條千秋用力地拍了下四憲余的腹部,四憲余當時就彎下了腰。

“死也要死的有感情,重新來一遍!”

“啊……啊!我死了!”

“用上你的目力把台詞重新念一遍!”

“我家的小千秋可愛可愛最可愛Sukisuki最喜歡!我出生了!”

四憲餘氣聚丹田、然後如虎嘯龍鳴般吼出如上字句,隨之而來的整落天花板牆灰的“噔噔咚”的錘牆聲和旁邊鄰居的一句。

“你吼那麼大聲幹嘛!”

九條千秋縮在旁邊,把頭埋在四憲余大腿上,背部一抽一抽,沒過多久就開始抑制不住自己放聲大笑,情到深處還不停拍打着四憲余的大腿。四憲余臉上彷彿有了一排黑線,他回鄰居一句“對不起”,然後有些粗暴地揉了揉九條千秋的腦袋。

“你媽的,搞壞我的風評。”

“有什麼不好?”

“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這樣搞不好。”

九條千秋沒心沒肺地笑着。

“好吧好吧,對不起了憲余——想要什麼賠償嗎?”

“錢。”

“沒錢,用我自己給你付好不好?”

“不好。”

說出這個回答花費了一些時間。四憲余知道這是玩笑話,但總是有那麼一會、可能是九條千秋有意為之,四憲余會弄不清這是跟自己開玩笑還是認真的。四憲余繼續道。

“以後這種玩笑還是少開點比較好,我容易誤會。”

“本來就是為了讓你誤會才說的。”

九條千秋回應道,還是看不出真假。九條千秋把被子蓋到自己身上,也分了一點給四憲余。

“你不覺得這裡有點陰涼嗎?”

“夏天的時候反而會悶熱,我覺得是整個建築結構的問題。”

一分錢一分貨,四憲余住的地方屬於自離城歷史最老的建築群,空間狹小,有窗戶、但因為深處整體結構深處的原因,通光和通風狀況都有些艱難,而牆壁只有在貼了防水牆紙之後才顯得好看些。

“要不是你當時租房給的價位實在是太低,我說不定可以幫你找到好很多的房子……不考慮搬出去嗎?你都在這住了很久了。”

都快一整年了。九條千秋這麼說著,像是在感嘆。她眯着眼睛,像是有些想打盹。四憲余想到了剛搬來這裡的混亂,光是把房間打理得能讓自己適應就花費了自己很多功夫,春夏交際的時候又多了個室友……四憲余把手機關機,稍微把被子拉上一點位置。

“我又一直沒有正派工作,不用住在大橋底下就不錯了。存糧總是要吃完的。”

“銀行卡里還有多少?”

“六千多一點。”

“嗯……”

普通來講只要去隨便找個工作就好了,但是九條千秋知道四憲余的心理狀態不行——四憲余很早之前轉去做全職輕小說作者就是因為不能接受正常上班,而之後又患上寫作恐懼症無法進行創作,就沒有什麼工作可以做了。九條千秋從來沒有要求四憲余去工作,現在也如此。她不知道這算是體貼還是縱容。

“我不擔心你過的怎麼樣。”

九條千秋說道,而四憲余回過頭。

“真是突然。”

“我的意思是,你不是每個月都要寄一千五回老家給你奶奶嗎?銀行剩下的這點存款撐不了多久吧?”

“嗯,這是個問題。”

“知道就好。”

過了一會,九條千秋從床上起身。

“我困了,想睡覺。”

“我送你一程。”

現在已經是夜幕降臨的時間,想到這點的四憲余也跟着做出起身的動作,而九條千秋擺了擺手。

“不用,我去隔壁睡。”

“誒?去隔壁睡?”

四憲余有些沒反應過來,九條千秋於是解釋道。

“我之前住的地方沒有續約,現在沒地方住。我的行李都帶過來了。”

“打算在這住多久?”

“嗯……反正是要一段時間的,我最近都想不到該住什麼地方了。”

“租房呀。”

“我也想對你說這句話。”

九條千秋走出房間,四憲余也跟着出來到客廳幫她把行李拿到原本屬於七重月允的房間。這裡已經被收拾乾淨,枕頭被子還是當初七重月允離開時整理好的,自那以後四憲余就一直沒再進來過。四憲余把行李箱放在角落的收納箱上面,然後問道。

“你要衝涼嗎?”

四憲余之前就注意到九條千秋身上有一點殘留的酒氣,見九條千秋點了點頭,四憲余繼續道。

“跟我過來一下,我教你怎麼洗。”

“服務那麼到位的嗎?”

“……不是那個意思。”

兩人來到了洗浴間……其實和廁所是一個地方,而且之前也說了空間小,這就意味着沖涼只能是站在蹲坑上進行。裡面只能容許一個人進去,所以九條千秋是靠在門邊,而四憲余調整着燃氣熱水器,把水放在角落的桶里。四憲余對出水量表示滿意。

“錯開了用水高峰就不用等很久,我在這裡存點熱水,然後你覺得燙就用這個水龍頭。”

四憲余撥弄了下水桶上方的水龍頭。

“拖鞋用七重雨茗留下的,覺得燙就兌點冷水進去。可以用毛巾,也可以用杯子,然後沐浴露和洗髮水在這邊,要加熱水就叫我一聲。”

“我想起了小時候也是這樣沖涼。”

雖然這麼說著,九條千秋也沒有什麼不滿的地方。

“衣服呢?”

“衣服在門後有鉤子可以掛,換出來的丟到門外那個桶……不行,我現在出門去外面買個新桶給你裝衣服吧。”

“怎麼了?”

四憲余尷尬地笑了笑。

“我的衣服因為工作有點臟,怕你在意。”

“哦,撿垃圾的。”

四憲余的表情有些僵住,沒想到九條千秋會直白地指出這點,而九條千秋不以為然——也像是在說四憲余其實沒必要在意。

“確實會在意,你去給我買個新桶吧。”

“哦……”

四憲余把花灑放在桶里,吩咐九條千秋幫忙看着水,然後跑步出去買了個桶回家。九條千秋把交到她手上的桶拿走、進去洗浴間把門關上,而四憲余回到自己的房間用手機刷諮詢。九條千秋很快出來,還穿着上次兩人同居時的睡衣,長長的銀髮很濕潤,她於是用手把銀髮舉起來、不打濕衣服。她問吹風筒的位置,四憲余去九條千秋房間的收納箱拿出來給她。

“插頭在客廳角落,熱量別調太高,容易跳閘。”

“你平時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

“我平時不用。”

他指了指自己的短髮。

“剪短容易干。”

九條千秋擺出臭臉。

“醜死了。”

“喂。”

第二天早上九點的時候,四憲余就要出去收集瓶罐。他換上了做這事情的黑色運動服,在戴手套的時候九條千秋剛好出來。她拿着洗漱工具,打完哈欠,看到四憲余的準備狀態,問道。

“又要出去撿垃圾?”

“是啊。”

“不可以不撿嗎?我有錢可以養你一陣子。”

“這樣好嗎?”

四憲余反問道,而九條千秋回答。

“不好。”

“那不就是了。”

“你等我一下,我陪你去這最後一次,然後我養你。”

未等四憲余做出反應,她就走進了洗漱間。四憲余只好等她結束。九條千秋洗漱完,回到自己房間換了一身同樣輕便的服裝,然後出來。銀色的長發也紮成了高馬尾。

“我們走吧。”

“你真要這麼做嗎?”

“取材啦,取材。”

四憲余想了想,無可奈何,只好任由九條千秋去做。他依照很早之前定下的最優路線走,速度為了迎合九條千秋而放慢了不少。他平時都是快走的,因為不這樣做說不定就會被其他人搶先。跟在旁邊的九條千秋不久后吐槽。

“今天怎麼那麼悠閑?平時不都是像催命那樣嗎?”

“……你是不是平時就有在跟蹤我。”

“不是,我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看視屏直播。”

“這樣的直播到底哪裡有趣了,體驗無產生活嗎?”

“土味短視頻不就這樣嗎?”

“那是被城市人結構的、他們想看的土味真人秀,現實是很無聊的。”

“我看你翻垃圾桶的樣子覺得挺搞笑的。”

“你到底有多恨我……”

九條千秋被這句話逗樂了,而四憲余也不再顧及九條千秋、開始加快自己的腳步。現在還空蕩蕩的行李箱在道路上發出骨碌骨碌的聲音,九條千秋做出了像是競走的動作。

“別這樣,看起來很傻。”

“你才傻。”

每次路過垃圾桶,四憲余都會快速地看一眼,有時會伸手進去搗鼓一下,有時是直接離開。前者十有八九都會拿到戰利品。九條千秋取笑着。

“很有經驗嘛。”

四憲余反駁道。

“我以前有個同行才是真的有經驗,他不是看,他是踢一腳,聽聲音就知道裡面有沒有可以賣的東西。”

“那是很厲害。”

“不過他半年前車禍死掉了,為了救一條狗。”

九條千秋稍微停頓了一會,然後又變回了原樣。她擺出壞壞的臉問道。

“哼,給你你救不救?”

四憲余幾乎是不加思考就得出答案。

“不救。”

九條千秋吐槽道。

“沒有同情心。”

四憲余沒有反駁、默認了這點。實際上,兩人都知道這不是有沒有同情心的問題,要是同情心能解決這個問題,這個世界就不該有跑到車道的狗和流浪漢。不過指出這點很無聊。

“七重月允有段時間也想學這個外掛一樣的東西,然後我們兩個人就一起踢家裡的垃圾桶感受靈韻,你知道嗎,就是往每次都加一個瓶子,踢的時候仔細去聽垃圾桶發出的聲音。用那個人的話說,是菩薩不捨得有東西被浪費,就讓你聽到那個聲音,菩薩是說物盡其用,認真活下去。不過我們都只覺得那是人與人之間天生的聽力不同,我們都沒有聽到菩薩的聲音。”

“神必。”

“神必死了。”

時間到十點半的時候,四憲余帶着九條千秋到一家熟識的早餐檔買早餐,旁邊的巷子用來洗手,然後四憲余買了兩人份的包子,是菜餡的,早餐和午餐一起吃。因為坐在座位上會給店家添麻煩,所以兩人都是在巷口站着,而抓緊時間吃完后又要繼續。飯後的行進速度有降低不少。

“飯後散步,健康生活。”

四憲余有些得意地說道,而九條千秋對這種得意的理由完全不明所以,她已經有些疲憊。快步行走一個多小時,對平時生活完全沒有緊迫的她來說十分不習慣。

“我倒是想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要去公園嗎?附近就有。然後我們可以直接穿過去另一邊。”

四憲余伸手勾畫了下方向,九條千秋立刻點頭表示同意。兩人又走了接近二十分鐘——九條千秋對先前四憲余所謂“附近”的定義表示不滿,然後倒在公園木椅上調整呼吸。她的臉已經有些紅,牛仔外套則是被她脫開擺在一旁。

“感覺好些就穿回去吧。”

四憲余沒有坐下,只是站在石磚路旁看着碧綠色的池水。畢竟是撿了一早上垃圾的人,雖然有用不弄髒身體的技術,但手臂伸進垃圾桶是必須,塑膠手套和直到肩部的整條袖子還是不可避免地粘上了一些臟污。這樣的姿態,若是坐進公園的椅子,明顯會給其他遊客添麻煩。

四憲余繼續道。

“最近天氣變冷了不少。”

“因為是入冬了呀。”

九條千秋回應道。

“不知道今年是什麼時候下雪。”

“應該是再過一個月左右吧,去年就是這樣——”

“等下雪的時候,我們再來堆雪人好不好?”

四憲余回過頭,看着提起興趣的九條千秋,不自禁笑了笑。他想起了去年也是被九條千秋這樣邀請。

“每年都要堆雪人嗎?”

“這是儀式。”

“紀念什麼的儀式?”

“這種東西根本無所謂吧?覺得開心就好了呀。”

九條千秋好像是真心那麼覺得,而要給每一個儀式都附加深刻意義是很累的事情,所以四憲余也沒有往深了想。

“那行吧,等雪下到足夠多的時候,我們就去堆雪人。”

“嗯嗯~”

“不過今年不準往雪人下面插一根棍子。”

“誒——”

九條千秋不滿地拍了拍椅子。

“沒有尾巴的雪人就不是雪人了。”

“你見過有誰的尾巴是和臉一個方向的嗎?而且雪人,人,是沒有尾巴的。”

“我不要。”

九條千秋往周圍看了看,知道周圍沒人後把手放到嘴邊作揚聲器狀,壞笑着拉長聲音說道。

“你不也有尾巴嗎?”

“喂。”

“噗噗~”

四憲余本來就是不習慣黃段子的人,再加上是在公共場所里,即使周圍沒人,他也會覺得有些尷尬。九條千秋都已經大學畢業了很長時間了,怎麼還像個小學生一樣?四憲余從心如此吐槽,九條千秋卻順着這句話。

“四憲余哥哥在說什麼,小千秋聽不懂呢~”

“我說要不要去垃圾桶找個玩具給你玩,魔仙棒之類的。”

“不要!好臟!”

九條千秋似乎休息夠了,她站起來把牛仔外套穿好,表示有些渴、想去剛剛看見的自動售貨機買水。

“憲余你想喝什麼?”

“我要一瓶礦泉水。”

“綠茶是吧?”

“……你請客的話。”

“當然是我請。”

猜對了四憲余心思的九條千秋開心地說道,而四憲余卻伸手指着另一邊。

“我走這裡,然後你照原路回去,售貨機的路口轉另一個方向,就能到廣場。我們在那裡集合。”

“憲余去做什麼?”

“這條路還沒走過,我看看還能撿到什麼。”

“都說了我養你,還想着撿什麼呢?你是腦迴路已經完全被結構了嗎?”

“呃……”

忽然被指出了自己都沒意識到的點,四憲余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旁邊,然後微聲說了聲“好吧”,跟上九條千秋的腳步。九條千秋用移動支付買了兩瓶綠茶,然後把一瓶夾在腋下,另外一瓶擰開蓋子,說道。

“啊。”

“嗯?”

四憲余沒反應過來,而九條千秋督促道。

“張嘴,我喂你。”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吧?”

“你手那麼臟,喝完我還怎麼拿?快點啦,張嘴張嘴。”

這樣說來他就沒有了反嘴的理由,只好由着九條千秋,稍微蹲下、仰起下巴像是浮上水面取氧的金魚。九條千秋慢慢地把瓶嘴搭上去、傾斜角度,很快就收起。

“這樣夠了嗎?”

四憲余用舌頭攪動了下綠茶,然後咕嚕吞下肚子,如實回答。

“有些羞恥。”

“就是這樣。”

時間已經走到接近中午,這個時候是商場人最多的時候,也是收穫最多的時候。根據以前地盤的劃分,人流量最多的幾條街道的垃圾桶都被拾荒“組織”佔有所有權,少部分位置相近的是歸幾個無人贍養的老人所有,如果在他們宣布所有的垃圾桶里撿垃圾,被發現的時候就會被糾纏很久。剩下的基本上都屬於一個叫“街道藝術辦”的組織。後者原本是幾個街頭藝術家組成的體驗貧窮生活的小團體,而在國輕社團時期某人發表“三次元之苦難是二次元繁榮之養素!”的激進言論后,街道藝術辦開始大勢所趨(dssq),成為了中學生居多的、偏向不良的離散型組織。他們大多數並不拾荒、實際上他們根本不需要拾荒就有中產階級的生活,佔據垃圾桶只是樂趣使然,而在他們上學的時候,還會特意集資雇傭資全會負責看守垃圾桶。資全會不會為難老人,但對於像四憲余這樣的,就奉行“那人錢財,替人消災”。

街道藝術辦也曾聽聞四憲余曾經是個簽約作者,有心拉攏。可當四憲余從前成員口中得知街道藝術辦致力於對現有輕小說內容商業創作體系的複製后,知道寫作理念不同的他拒絕了邀請,也就站在了街道藝術辦的另一面。有些以前認識的作者在逼退四憲余、拿回四憲余偷走的瓶罐后就不再為難,而後進生完全沒聽過四憲余的,則也會選擇糾纏,不過目的不是瓶罐,而是靈感——新的設定、新的劇情,如果沒能給出他們滿意的靈感就會被耗到他們回家為止。街道藝術辦的前輩亦稱這些後進生是在做“靈感打劫”,持完全的反對態度,但奈何前後人數差距過大,只能口頭教育,又認為趕跑他們會讓事情演化得更為惡劣,街道藝術辦性質就這麼在兩邊搖擺——取決於遇到的人裡面是否剛好有個前輩。

四憲余在踩過不知道多少次地雷后,終於摸索出一套時間表和對策方案。記在時間表上的時間內基本不會遇到資全會或者街道藝術辦本體,而若是剛好遇到,面對資全會就立刻跑出其生意包含的範圍,面對街道藝術辦,先看有沒有認識的,若是沒有,不想被追到舊坊區外的話就只能交出早已準備好的靈感。

現在是工作日,要趕在周圍的學校放學前,算上學校距離目的商場的路程,也就是要在12點收集完該商場周邊的瓶罐。因為中途有休息的原因,時間有些緊迫,四憲余帶着九條千秋趕到那邊,然後更為快速地掃蕩垃圾桶。取出、把蓋子丟進打開的行李箱、給瓶罐踩上兩腳壓扁后也跟着丟進去、拉上拉鏈敢向下一個垃圾桶。重複着這個過程,即使是四憲余,要比平時更快地昨完這些,也花費了記憶中以上的精力。他一邊小聲喘着氣,一邊問站在後面旁觀的九條千秋。

“現在是多少點?”

“十一點四十分。”

“這個時候他們剛放學,還能再收幾個。”

“每次都那麼趕嗎?我以前在直播看你的時候是挺悠閑的。”

九條千秋疑惑道,難得見四憲余那麼急匆匆地做一件事情。兩人走向下一個垃圾桶,它需要到商場的另一面。而四憲余回答。

“因為今天顧及了你。”

九條千秋白了四憲餘一眼,搖了搖一直拿着的兩個綠茶瓶子。

“我請了你喝綠茶,四塊錢一瓶的。”

“謝了,不過我剛剛那句不是怪你的意思。”

四憲余也注意到自己話語的內容聽起來不太好。

“我就是……”

他想了想,繼續道。

“可能是想讓你看到我平常的樣子。”

“新型情話,這不是應該說看到你帥氣的樣子嗎?”

“我帥嗎?”

“帥到爆了。”

九條千秋笑着做了個Wink,豎起拇指。而四憲余已經把一隻手伸進垃圾桶。

“啊。”

“怎麼了?”

看見四憲余的表情看起來有些驚喜,九條千秋問道。而四憲余側首回答道。

“裡面好像有塊鐵,藏在深處,我摸到了一個角。”

他又把手往裡面伸了點,頭都要碰到垃圾桶了。

“我確定了,是個鐵,縫隙大小不是衣架,像是網,是架子……之類的吧?藏得好深啊。我說怎麼才到中午這個垃圾桶就那麼滿,原來有這麼個東西卡在下面佔位置。”

四憲余稍微往外一點,用手把壓在上面的東西撥弄開。他看到了街道對面有做燒烤的餐館,心裡的猜測更加得到確信。先前碰到的角終於完全暴露出來,不只是一個網,還連着整個裝炭的盒子!四憲余把另外一隻手也伸進去,就像是拔蘿蔔一樣、整個身體都往後傾增加力量。就在這龐大的收穫終於明顯地鬆動的時候,忽然有人踢了下自己的小腿。

“千秋你做什麼?”

“不是我。”

在身後,更準確的說,在自己被踢小腿的另外一邊的九條千秋回答道。四憲余有些不爽地看向旁邊,看到了一群穿着校服的高年級小學生——大概在十到二十人之間,這麼多小學生在校外的位置聚在一起,也是十分少見。四憲余皺起眉頭。

“你是用嘴說話還是用腳說話,用腳說話?你腳有多臟,你嘴就有多臟。”

“喲,給力嗷帶哥——花Q。”

踢了四憲余的那位小學生雖然身高已經到了一米六,但還未變聲,拔高音量之後聽起來有些滑稽。表情浮誇地笑着,或許小學生的表情都很浮誇,四憲余正這麼想着,視界角落一道黑影劃過,直衝自己小腿而來。與此同時,面前的這位小學生的身姿已經稍微側向同樣的方向,四憲余本能地意識到是他要攻擊自己,於是膝蓋彎曲,用力緊緊夾住他踢過來的腳,然後一個轉身將其扯過來——在其摔倒之前才鬆開。他還是笑着,但明顯有了怒意。

“打未成年?”

“這是教育。”

四憲余問道。

“為什麼對我動手?無端端搞這種事情——”

“這個區歸我管,你翻垃圾桶,也沒問過我吧?

“街道藝術辦?”

一邊這麼說著,四憲餘一邊帶着行李箱一點點往後退。沒想到現在的街道藝術辦連孩子都不放過。小學生們注意到四憲余開始拉開距離,於是想要包圍過來,而四憲余當機立斷以腳裸為重心轉向、然後往地面一蹬,彷彿有龐大的風壓應聲而起、化為一尊形似銀行前石像的雄獅,高昂示威之聲排山倒海而來、當小學生好不容易回過神時四憲余的身形已經跑出近十米遠。

糟了!

為首的小學生收起笑容,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驚訝之情。雖然自己的隊伍在人數上有絕對優勢,但畢竟還是小學生,憑體力的爆發力和持久力都明顯不能追上這個陰險的傢伙。看來這次只能放過他了嗎?正當小學生考慮着收隊、回去做自己的事情的時候。遠方的黑影又重新逼近——四憲余拖着行李箱啪嗒啪嗒地跑回來,然後到從剛剛開始一直站在旁邊默不作聲的九條千秋旁邊,氣喘吁吁。

“你……你怎麼不跟我跑?”

九條千秋歪了歪頭,十分疑惑。

“這是要跑的狀況嗎?”

“當然要跑!我之前不是都跟你說了嗎?遇到街道藝術辦就能跑就跑。”

“可是……”

她看了看重新圍在周圍的小學生們,視線回到四憲余身上。

“這只是小學生吧?”

“這才是最恐怖的。”

小學生已經將自己和九條千秋完全包圍,四憲余知道已經沒有再逃跑成功的機會,於是乾脆收起先前緊張的姿態,調整好呼吸,解釋道。

“現在對未成年的保護很一板一眼對吧,比如自己跳的樓,卻被家長轉移責任,硬要說是看了動畫小說的錯,搞的業界出現大審查,還有一些一氣之下殺了人的,只是教育一下,就接受保護回到了學校。”

“嗯。”

九條千秋也聽說過這些事情,都是鬧上過國有新聞台的。同輿論聲討的動畫小說等虛構節目所勾勒的血腥暴力情節對未成年人有不良影響,或生命教育的缺失不同,九條千秋認為這些都是現代教育內在的過度溢出,正如同“如果沒有法,我便不知道罪”的邏輯,現代社會越是營造出對未成年人進行保護的氛圍,未成年犯罪——無論是自殺也好,傷害他人也好——就越是作為壓抑失敗的產物而回歸。從西到東都被以貶義稱呼的“垮掉的一代”、“寬裕世代”,無不證明官方所謂教育之進步只是統計學上的普及範圍增加。

“所以——”

正當九條千秋要推論出“在這對小學生進行自衛反擊會被逮捕”的結論是,為首的小學生一本正經地打斷了九條千秋的話。

“不會哦?”

四憲余和九條千秋都轉過頭去看他。

“我怎麼會無端端把事情捅出來給那些哈啤去看笑話,老師啊、家長啊,除了給你他們自以為正確的以外什麼也做不到,也什麼都不會給你。我才不屑於讓那些人幫忙做事情。”

看着他那麼嚴肅地說著……意外的有些正能量的思想觀念,四憲余也不禁有些肅然起敬。

“這麼小就中二病了誒……”

“滾!”

小學生惡狠狠地瞪着四憲余。

“交出你寫東西的素材,我要別人都沒寫過的新奇東西,不然就拖着你一中午,我飯都不吃了!”

“飯總是要吃的,餓着不好……你平時寫的什麼?”

“哈?”

“不是。”

四憲余解釋道。

“你平時寫的什麼題材,我送你一個。”

“你是什麼意思,瞧不起我嗎?”

其實是同情,不過經他這麼一說,同情這種情感本身就帶着幾分瞧不起的意味。而旁邊的九條千秋忽然說道。

“要不你們去找些黑色工作、然後找靈感典當店買好了,反正都是沒簽約的垃圾,垃圾買垃圾,湊個好對數。”

此時四憲余才想起九條千秋相當反感這類事情,包括靈感典當在內。雖然說的是“你們”,但九條千秋所看方向的另一位小胖子還是似乎是以為針對自己而站了出來,他並沒有為首的那位高大,但舉起手還是能簡單夠到九條千秋的高度——他走到九條千秋面前用力的揮出手,四憲余也顧不得自己的手伸進過垃圾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四憲余說了句髒話,也動起了火氣。

“動手也要挑對象,你媽的,要打架,敢不敢跟我Solo試試?”

被抓住手的小胖子拚命搖動手臂,奈何四憲余的五指如同機器般鉗着,他掙脫不出絲毫,又看到四憲余戴着的手套有多臟,已經在白底的校服上留下印記,他的臉很快就漲紅起來。先前那位想要叫人,卻見四憲余另一隻手已經握在行李箱把手上,頓時理解到,一旦自己出手,正在氣頭上的四憲余必然會將整個行李箱往自己砸來,到時即使不想讓監護人知道也沒用。他只好壓住衝動,怒斥朋友。

“誰准你動手了?快給他們道歉!”

“可是——”

“老子叫你道歉你還想不做?”

小胖子一下子泄下氣來,四憲余也不想和這些人糾纏,鬆開了手。他揉了揉被抓到痛的手臂,掀起衣袖來查看,隔着保暖的幾件衣服,依然能看到一片皮膚變成了紅色。他退回原位,為首的小學生罵罵咧咧,但使出了眼色,四憲余注意到身後堵住逃跑路線的小學生已經開始不爽地讓開。四憲余對九條千秋說道。

“你先出去。”

“嗯。”

九條千秋出人意料地直接接受了,她轉身,以恐怖的眼神看着後面這群人,迫使他們進一步擴大包圍圈的裂縫。等九條千秋走出去后,四憲余想着這些人可能會寫冒險類的作品,他說道。

“去看以前紙媒時代的武俠作品,你要的靈感裡面有。”

“……”

對方表露出懷疑,而四憲余繼續道。

“多讀書,比搞這些東西好。”

三叄弎和花鳥都橫拿着手機坐在撲街部的角落,時間是工作日的下午四點半,又加上外面的天氣不太好、陰沉沉得彷彿隨時會落下傾盆大雨,所以店裡沒有什麼客人。三叄弎和閑着無事的花鳥一起玩大逃殺類型手游。以前也有和八筒、三個人一起玩,八筒的意識很好,每次他說“好像有人,準備一下”這句話的之後不久就肯定會被亂槍打死,包括他開車的時候。三叄弎則是強在中遠距離八倍壓槍,當對面有一群人的時候,三叄弎一梭子肯定能打死瞄準對象以外的所有人。花鳥有科目二連續掛科的經歷,這段黑暗的過去在遊戲中化為了使一切突髮狀況都變得不再慌亂的沉穩。八筒跑去做靈感典當的工作后,三叄弎把方向盤交給了花鳥,然後花了不少時間才讓花鳥放棄在遊戲遵循道路法,也就是敢開到野外。其他的,比如當三叄弎喊“跳車跳車!”的時候、花鳥會下意識回一句“等我解下安全帶”,這些習慣就沒得救了。

南源走到店裡的時候,花鳥正在思考山上半坡停車該先拉手剎還是先掛空擋。早已跳下車的三叄弎舉槍,手指在寬屏手機上華麗地拉出一條長線,灑出半個彈夾的子彈在遠方石頭上畫出即使是美院出身的大佬都會自愧不如的人影速描,隨後氣力用盡,三叄弎嘴角一抽,操作的角色就趴在了地上。

“車斜右有人,在石頭附近的草叢趴着。”

在車內躲過一劫的花鳥好不容易才下車。她從兜里掏出一顆手雷用力對着三叄弎指示的方向一丟,手雷砸到車架子彈回來,花鳥反應迅速地跑出車外,然後一陣抽搐、也跟着倒在了地上。

三叄弎吐槽道。

“你這次解安全帶怎麼那麼久,卡住了嗎?”

“不是,這遊戲不用拉手剎,我不習慣。”

“你快點忘掉該死的科目二吧……”

南源把公文包放好,坐進旁邊的位置,把西服外套的扣子解開。花鳥退出程序。

“你終於來了。”

“下課回答問題花了一段時間。”

“那麼多問題嗎?”

“我還懷疑我教的不對呢。”

南源笑着回答。另外一邊的三叄弎問他想要什麼,聽到“不用”就重新坐了回去。

“你們好像很閑,不用寫書嗎?”

這句話一出來,花鳥的視線就開始飄離,三叄弎則是確實感到無聊般。

“我今天的份已經寫完了。”

三叄弎是給自己每日分配定額的類型。而南源有在輕幻文庫追三叄弎的作品,知道他單開日更三千。

“不試試雙開嗎?”

“我想完本再說。”

“你這本書都連載那麼久、該拉的人氣已經差不多拉完了,閑着的話,你開別的類型的書,我也看的。”

“給我應援?”

“那個就算了,還不如氪手游。”

過了一會,南源對花鳥說道。

“問你個事。”

“什麼?”

“你寫作恐懼症現在有沒有完全好?”

這個問題對現在的花鳥來說還是有些突然,南源是花鳥的責任編輯,知道花鳥在其簽約作品中表現出的能力,當他這麼問的時候,這個被暫時藏起來的問題又重新浮出水面——如果是在撲街部慢悠悠寫手頭上這本書的話,寫作恐懼症當然是沒有,但若要寫別的……花鳥拿不準。

“……我不是很懂,怎麼了?一下子問這個。”

南源回答。

“如果你好了的話,我打算讓你代表青葉文庫參加天梯賽,我這邊的話是雖然說有研討班,但那幫傢伙,衝到高分段的比例基本上固定下來,要刻意培養低分作者,拿到的收益比較有限,所以考慮讓你試一試。而且你寫的這本書已經開始引起討論了。”

趁熱打鐵。花鳥這樣理解。

“我手上這本書怎麼辦。”

“給你咕。”

“好,我參加。”

答應之迅速讓兩人都措不及防。三叄弎提醒道。

“這種事回答那麼快乾什麼?”

“有咕的機會你會放過嗎?”

“畢竟不是小事,還是問一下八筒比較好,你打電話給他吧。”

“這種事還要問……”

“呃……”

三叄弎揉了下指尖。

“他好歹也是幫你看過文的,而且這方面的事情他比較有經驗。”

而南源笑道。

“我以為你會說我策反你朋友。”

“我對輕幻文庫又沒有認同感……”

三叄弎抬起下巴,再次示意花鳥去向八筒諮詢這件事,南源也表示無所謂,於是花鳥打了個電話給八筒。電話很快接通,八筒的聲音傳來。

“找我做什麼?賣靈感嗎?我可以幫你加價,多出這部分三七分成——”

“才不是這件事。”

花鳥憤然打斷,八筒於是不再開玩笑。

“怎麼了?”

“南源想讓我參加自離城天梯賽,然後三叄弎叫我來問你意見。”

“問我做什麼,想去就去唄。”

雖然是被叫着來問八筒,但受到那麼無所謂的回復,花鳥還是有些自尊受傷。

“你就不能阻攔我一下嗎?”

“反正你去也拿不到好名次。”

“喂。”

“我是這麼覺得的,你本來就是因為輕小說寫不好才去的青葉文庫,然後青葉文庫那些東西,就是他們教的我也聽說過一些,實在不符合商業化運作,同樣的,商業邏輯你是不是覺得評委就不會有——換句話說,天梯賽是純粹意義上的實力至上?實際上分段越高,負責賽事的評委考慮的東西就越接近輕幻文庫編輯考慮的東西,只是他們沒有明說罷了。”

“……南源就在我旁邊,你跟他說這件事。”

花鳥對八筒說的這些將信將疑,她把手機遞給南源,南源接過去,開了免提。

“是南源嗎?”

“嗯嗯哦哦嗯嗯。”

“你——髒話——是不是——髒話——才會讓花鳥做這種事情?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青葉文庫發生了什麼,你們和文柳社本部出身的編輯鬧矛盾了是吧?虧你還是花鳥的責編,拿自己手下的作者幫自己爭權力?”

八筒的指責噼里啪啦,南源看了看一臉懵住的花鳥,回答道。

“就是這樣,難道不行嗎?”

“不行,你要找就去找其他人。”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是花鳥不行嗎?”

八筒沉默了很久,他知道南源問的這個問題,在旁邊的花鳥肯定會聽到。但最終他還是給出這樣的回答。

“不行。”

南源十分滿意。

“為什麼?”

“沒為什麼,在她寫完《寫輕小說以下略》之前她不會知道。”

八筒又補充道。

“不只是她,你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文柳社本部那些傢伙,或者輕幻文庫最有資歷的幾個編輯也不會知道為什麼花鳥不行。這也是為什麼最終是你,青葉文庫會收下這篇小說而不是輕幻文庫。”

“這是吹還是黑。”

“你得去問四憲余。”

“那就只能以後再說,順帶一提,我從一開始就開着免提。”

聲孔發出了像是爆炸的聲音,只有一瞬,南源就早有預料般切斷了通話,把電話重新還給了臉色複雜的花鳥。另外一邊,三叄弎卻說道。

“我大概懂了。”

“懂?懂什麼?”

“你得去問四憲余,我懂的是,八筒其實是想讓——”

他看着花鳥。

“他說,你可以去參加天梯賽了。”

“那你的意願是?”

南源也看向花鳥。其實他打開免提只是想讓八筒的意見讓花鳥和三叄弎都聽到,贊成是最好,即使是反對,南源也有把握讓花鳥反對八筒的反對,可南源沒想到他知道自己所在編輯部的事情,還把它攤了出來。至於八筒說的關於花鳥作品的事情,南源到現在也沒理解是什麼意思——除了八筒自己其實知道、但他不想由自己來說以外。現在的問題是,八筒的意見的性質完全變了,單純的否定還能被解釋成“八筒看不好花鳥”,但他所說的實質上是把他對花鳥看法內化成花鳥自己的問題,“不是我一個人看不好花鳥,而是花鳥有根本上的缺陷,這讓她不可能在天梯賽取得高分”,可想而知八筒作為花鳥朋友、他的話語在花鳥思考中的重量。到這個地步,南源也只能承認天秤在花鳥那邊,花鳥有了完全的選擇權。

花鳥則是從頭到尾聽過了八筒所有的意見,從一開始的“想去就去”、到對南源說的“不該讓自己去”。從花鳥的視角,八筒是因為關心自己才指責自己的責編,但這樣就表示八筒自己的意見都在兩者之間搖擺。正如同三叄弎最終給出的解釋,如果是如同他對南源的指責語氣般激烈,全然反對花鳥參加天梯賽,那麼一開始就不會表示出聽之任之的態度,哪怕是考慮到自己的心情。要解開八筒的意見之謎,花鳥只能聽從他所說的、去問四憲余。這也是一個電話的事情。

“我去問一下四憲余。”

花鳥沒有記四憲余的電話號碼,於是先問了三叄弎,然後電話接通。

“喂?”

“喂,你是?”

聽到的是女聲,花鳥有些疑惑。

“請問是四憲余的電話嗎?”

“啊,是的,你等一下。”

一陣雜音后,換四憲余來接電話。

“喂?”

“我是花鳥,你有沒有看過我新出版的那個東西。”

“沒有誒,我最近比較忙,忘記去書店買了。”

“哦……”

“怎麼了?”

四憲余疑惑道,而花鳥回答。

“八筒說我的作品有些問題,我想問問你是怎麼看的。”

“還能怎麼看,能出版就是好事,我都沒這機會呢。”

“不是這個啦。”

“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八筒給你講了什麼莫名其妙的話?他最近腦子有點壞掉的感覺,你不用管他就好。”

四憲余頓了一下,又繼續道。

“你把作品用Line傳給我吧,用手機號添加就可以。我今晚速讀一下,然後有時間再買實體補票。”

“嗯。”

“那就這樣。”

花鳥掛斷了電話,把四憲余說的告訴南源和三叄弎,南源擺了擺手,說了句“那就以後再給我答覆,不用急”,然後把外套扣子扣好、拿起公文包離開了撲街部。等南源走後,三叄弎說道。

“等八筒回來,我會罵他一頓,你別把八筒說的東西當回事。”

“剛剛四憲余也這麼說。”

“呵。”

三叄弎輕輕地笑了一下,表情看起來卻有些寂寞。花鳥沒能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