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憲余有幾分責備的意思,他一邊揉着太陽穴一邊繼續說道。

“新人作者大多會有相信自己靈感的傾向,說著不希望被大綱限制自己的靈感、寫書全靠莽什麼的——其實那都是屁話,沒有大綱正是會容易讓自己的故事被多餘的靈感干擾。可能會想着,啊、說不定這樣會比較有趣這樣的事情,然後就加入一些出乎意料的要素,但又沒意識到這個東西讓自己的角色出現了行為上的矛盾,或者往大了說,讓自己的敘述節奏一下子被打亂。主支線設計混亂是新人面前最大的地雷,雖然五尋晴你的前作因為是單元小說沒有踩到,但這次才要加倍小心。”

只是談論空泛的事情也會感到不適,四憲余緩和着呼吸,想要繼續說,卻又有胃液想要從腹部湧出,心臟也砰砰直跳。他緊閉嘴唇,等待它們的暫退。

五尋晴開口道。

“那麼……這次我的作品,問題就是主支線設計不當嗎?

“不清楚。”

“誒?”

她十分在意,但四憲余實在沒辦法立刻回答。注意到這點的五尋晴連忙收回了身體前傾的動作,低着臉。

“啊……抱歉,老師你慢慢來就好。”

“嗯。”

稍微好點的四憲余回顧五尋晴新作的劇情,並做好簡單的梳理。

“還是要先問一下——雖然還沒準備好具體的安排,但主線思路你應該還是有的吧?”

“我剛剛想了下,想用三卷的長度寫B208世界。”

五尋晴抬起頭。

“在這三卷裡面,主角阿伊的探測因為會弄混魔女和系統、而且自己沒什麼護身能力,只好跟夢娜一起一個個信號的找。夢娜的背景則是喜歡上一位帝國貴族,那位貴族被陷害到幾乎是必死無疑的、負責抓捕魔女的位置,厭倦自己身份的夢娜於是自顧自踏上殺死其他魔女的道路。另外還有知道有人運送系統、想要奪取系統能量的邪惡轉生者——第一卷是講夢娜依序殺死暴怒、傲慢兩位魔女,然後面對原為轉生者的暴食、阿伊發現自己要交貨的宿主的靈魂已經被暴食吃掉。第二卷是打敗暴食后阿伊要為宿主靈魂尋找新的肉體,但貪婪、色慾、傲慢三人已經開始聯合起來追殺阿伊他們。然後第三卷收尾。”

“怠惰呢?還有這位沒說。”

“還在想,可能會站在中立、或者同情夢娜的立場——我打算最後讓帝國貴族不承認夢娜的付出,讓夢娜為這場不會有結果的愛情逝去。”

……

“嘔嘔嘔嘔嘔——”

終於忍受不住的四憲余抓起桌上的塑料杯子把嘴對準裡面大吐一番,液面迅速上升、然後停留在即將溢出的位置。五尋晴驚恐地站起來、而四憲余保持了數秒那個姿勢,然後小心翼翼地把杯子放回桌上,拔出紙巾擦嘴,動作虛弱。

他伸手示意五尋晴坐下。

“沒事……感覺……可以吐的都吐完了……”

“老師你——”

“比起這個啊,五尋晴……”

四憲余想了想,還是決定先起身把杯子里的嘔吐物拿到廚房倒掉。順便漱口之後,四憲余回來倒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他露出無奈的表情,看向感到不安的五尋晴。

“雖然我早就有這個感覺——你是不是又又被我的《斷罪系列》影響了?”

《斷罪系列》中最長的一個故事,就是講關於一位女性審判官因為大量頻繁的虐殺而陷入自我懷疑,然後被身為邪教徒的心上人引導成叛徒、導致主角團數次抓捕行動的失利。中間情節有數名審判官的身亡,然後安插在邪教里的審判官間諜也因為各種意外和那位女審判官共同行動、並在發現真相后開始同情她的遭遇。若是除去敘述視角的不同,B208故事和《斷罪系列》的這個部分相似度確實很高。

這也是四憲余忽然承受不住嘔吐的原因。在看五尋晴新作的時候、他回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應該……沒有!”

五尋晴陷入短暫的自我懷疑,然後又忽然篤定地回答。

“我寫這本新作——我自覺是從行文到故事本身都沒有模仿老師作品的意思。”

“這是完全的、你的故事?”

“是。”

四憲余撇開視線。

“行文是日輕沒錯,創作的熱情也能從字裡行間裡面看出,但是這部作品,和前作的差別實在是太大。”

他頓了頓。

“我記得我以前有說過行文風格變化的事情,然後我現在看完你這前三萬字,又說故事結構的變化、還有類型——你的《偵探》是推理作品,而現在是加入了搞笑元素的冒險故事。如果是其中之一的變化還好,但三者加起來、就算是用作者自我追求的改變也難以解釋。所以我會懷疑你模仿什麼。”

“可是我真的沒有刻意去模仿什麼。”

“無意間呢?”

這句詢問讓五尋晴難以回答,而四憲余很快把手放在嘴邊。

“我問錯了,寫作就是對過去的重組再造,無意間的模仿誰都會有。當我沒說。”

“……”

“說起來,你這段時間來,八筒有沒有跟你收學費?”

他轉移話題。

“雖然感覺還沒教什麼……就當是預收一學期之類的,八筒應該可以教你到這本新作完結,不過具體還是要看你的決定。”

“他還沒收。”

“嗯。”

“老師要現在代收嗎?我可以用網絡支付。”

“等會你可以去下面問問三叄弎、先了解下八筒以前開出的價格平均值是多少,別急着支付,我可以幫你和八筒那傢伙講價。”

“老師也要收一份嗎?”

“嗯?”

四憲余楞了一下,然後回答。

“啊、嗯。要的,我多少會收一點改善下伙食,不會太多。”

“我覺得收多一點也無所謂哦?”

五尋晴笑了笑,四憲余卻感覺那笑容有些乾澀。

“本來老師就是我在國輕裡面唯一喜歡的作者,而且……我之前聽八筒說,老師和他都是以前自離城裡很厲害的作家吧?”

“作家算不上、厲害更是無稽之談。”

四憲余搖着頭說道。

“八筒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算了,這個問了也沒多大意義。你只要知道八筒那傢伙不正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就好。”

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露出無奈的笑容。

“而且你看看我這樣子,根本就不像大佬好吧。”

“大佬的話,我覺得老師一直都是……”

“嗯?”

“沒什麼。”

就在這時,四憲余左手邊的座機響起。四憲余隨手拿起,話筒里傳來三叄弎低沉的聲音。

“現在下來。”

四憲余楞了一下,然後放下話筒從座位站起。五尋晴問道。

“怎麼了?”

“下面有客。”

兩人很快下樓。一樓安靜地可怕,周圍的客人們、包括待在角落的花鳥,都像是看戲般的興奮地望着吧台,視線彙集之處、數名黑衣忍者在吧台前站成一列,而另一邊的三叄弎神色嚴峻地盯着他們,直到四憲余和五尋晴走到身邊才稍微移開視線。

四憲余眼裡沒有笑意,嘴上戲謔道。

“資全會不是從不追到別人總部么?最近又是去摩天輪又是來撲街部,很忙啊?”

“只是做資全的話討生活也難。”

回答的是先前遇過的領隊、也就是原菊&刀社團長南源的聲音。

“吾等偶爾也要接些別的單,從這個方面來看,說我們的資全工作只是練筆、維持手感的一種手段也可以……說起來,吾似乎很久沒有聽過汝的入侵報告了?最近不拾荒了?”

“放假而已。”

“存款跟得上嗎?”

“比你賬戶上的要多。”

四憲余笑了。南源也是。

“八筒跟你說了我的事情啊……”

“方便問一下、你這次接的單又是什麼?撲街部手下近百人,要送輕幻文庫的簽約合同、怎麼也不夠用吧?還是簽約合同已經貶值到這個地步了?”

“不是。”

“那——”

“吾本來想找八筒的,但他似乎不在,現在只好詢問三叄弎了。”

四憲余轉頭看向三叄弎,而三叄弎解釋了一句“他問圈地運動的事。”

“那是什麼?”

躲在四憲余身後的五尋晴問道。

“西方那個、原始資本積累的運動?”

“不是——不過也類似吧?”

四憲余重新面對南源。

“你閑着沒事追查這個……不對、有誰在後面指使你追查這個,那是誰?”

“不如賭一把?”

南源說道。

“現在進行一次輕小說的比試。若是汝贏了,吾就告訴汝誰在追查這個,反之,汝就告訴吾圈地運動全部的事情。”

四憲余短暫地思考。

“不,我拒絕。”

“為什麼?”

南源頗有意味地問道。

“事先說一下,這可能和汝等奮鬥至今的目標有關。”

“你都不知道我們在奮鬥些什麼……唬人也要講究個基本法。”

南源聳了聳肩膀。

“那,到底比不比?”

“不——”“和我來。”

在四憲余想要徹底拒絕的時候,三叄弎忽然說道。四憲余和五尋晴驚訝地回頭,而三叄弎並沒有看兩人。

“修改一下勝敗條件。若是我贏了,你們不能再出現在撲街部總部周邊五百米的範圍。”

南源仔細打量着三叄弎,然後感到無奈般把視線移回四憲余的身上。

“他根本不知道圈地運動的事吧?”

“……”

“你是什麼意思?”

三叄弎問道,任誰都能聽出他話語中壓抑的怒火。

“我也是撲街部議會成員之一,怎麼不知道圈地運動的事?”

“實際上——”

南源像是在念齣戲劇台詞般。

“在汝之前、吾等已經找過四十七個所謂的議會成員,還有一位常任理事——汝等當然認識,他現在回到了自己的家鄉、變成了一位為人民鞠躬盡瘁的基層公務員。”

五尋晴楞了一下,而四憲余皺着眉頭。

“你們是狗吧,人家都走了你還去揭人家傷口。”

“工作需要而已。”

南源瞥了一眼三叄弎。

“所以說,議員不議員的根本不重要。只要有足夠的能力,操控整個民主程序為自己所用根本不是什麼難事,更何況汝等——包括吾等在內、自離城的這些社團活動就算牽涉再多人,都只不過是撲街作者之間的……過家家。在真正的掌權者面前恐怕會被嘲笑的體無完膚吧?”

三叄弎咬着嘴唇,沒有回答。

南源嘆了口氣。

“按照圈地運動的規則,若是汝等不同意,吾的挑戰自然也不成立。所以吾最後問一次,是否接受?若是不接受,吾等自然會走。”

“不。”

四憲余答道,同時在台下捏住了三叄弎的袖角。

“我們撲街部的任何人都不會接受這個挑戰。但我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撲街部建立到現在、所有的決策都是議會討論后得出的結果,不存在操控一切的某人。而且,圈地運動沒有意義。”

四憲余帶着事務性的笑容說完之後,南源“哼”了一聲,帶着手下很快離開。撲街部又回到原來的氣氛,反而是三叄弎不服氣般看着四憲余,然後環顧一圈、低着聲音質問道。

“為什麼不接受?”

“為什麼要接受?”

四憲余不可置信地問道,像是真的對應該接受的理由全然不知。三叄弎握緊了右手。

“他追查我們以前乾的事情、可能會打亂八筒和我們千辛萬苦執行至今的計劃!剛剛我們就應該通過競賽揪出幕後指使的身份,然後——”

“然後幹什麼?叫人打他一頓、讓他滾出自離城么?”

四憲余的反問讓三叄弎愣住。未等回答,他就繼續說道。

“那種下三濫的手段我們一直都在禁止,而如果你說要靠競賽、如果對方不是作者怎麼辦?或者另一種可能,如果對方正是輕幻文庫的職員怎麼辦?我們至今為止建立出的所有規則,都必須依靠輕幻文庫的支持,就像是一個小國在依靠另一個大國的警察維護治安——你不覺得,整場圈地運動就是一場過家家嗎?”

四憲余又自顧自笑出來。

“這個過家家挺好玩的。就是可惜,有很多腦子有洞的人把它當真。我不希望你也是這樣。”

三叄弎震了一下,低頭看着吧台上的杯具,視野角落捕捉到五尋晴拉住四憲余的手。“你說的太過了。”她如此說道,四憲余輕輕甩開她的手。

“還有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四憲余看了一圈四周,確認所有客人都在看着自己之後才重新面向八筒。他用適當的、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宣告道。

“我們的計劃早就在自離城天梯賽的前期就因為不具備可行性而放棄。我、還有八筒兩人,或許在圈地運動前期嘗試過很多,但後來我們兩個都徹底、完全地放棄了那些念想。你不要還一直揪着過去不放——也不要對國輕抱有任何期待。”

到了偏晚的時間八筒也沒有回來。五尋晴上樓拿好自己的東西,然後下來表示自己該離開了。四憲余靠在吧台上,點頭示意。

“我送你回去吧?”

“呃……老師不用,我是坐公交車回去。”

“那我去你家玩玩?”

“誒!?”

“開玩笑的。”

四憲余笑了笑。

“送到家是不會,要不要和我一起吃餐飯、然後再送你到公交站?我還得給這傢伙打包。”

他指着旁邊氣氛低沉的三叄弎。五尋晴看了下三叄弎,鬆了口氣,同時不知為何也有些失望。她答應道。

“那好吧……就拜託老師了。”

兩人一齊離開撲街部,向著相隔一段距離的公交站方向慢悠悠地走去。五尋晴有很多東西想問,卻一段時間內都找不到機會、或者說是詢問的方式。快到公交站時,兩人就近拐進了一家湘菜館。飯和一素一葷端上桌,四憲余從提着的袋子里取出鐵質的多層飯盒,裝走三分之一的分量,放進袋子提到旁邊的椅子上。

“吃吧?”

四憲余伸出手示意,兩人開始無言地動筷。直到都吃飽,五尋晴捧着裝着免費茶水的小塑料杯,忽然開口。

“老師?”

“嗯?”

用紙巾擦着嘴的四憲余抬起頭。

“怎麼了?”

五尋晴左右各瞥一眼,周圍沒有客人。只有坐在前台、同時也負責點單的阿姨在看着電腦屏幕上的網劇。最近這種東西似乎很火,改編網絡小說、自己有些朋友也會討論這些。五尋晴想到,然後再次權衡想問出的語句是否不適合,才一點點吐露。

“嗯……老師剛剛……對三叄弎說的話,會不會太過分了?”

“我不覺得。”

四憲余有些疑惑地回答。

“在我的印象中,平時我都是這樣說話的。”

“怎麼說呢……”

五尋晴有些苦惱,小心翼翼地解釋道。

“我覺得剛剛的老師……有種……高高在上……的感覺,對我倒不會、對八筒好像也沒有……但是對三叄弎——還有師母也是這樣……”

“對七重月允也這樣?”

“呃……”

五尋晴不知道怎麼接下去,而四憲余扶着下巴,看着天花板。

“你這一說,好像……也許……不對,我沒有這樣。”

他搖着頭。

“我只是指出一些錯誤的東西。雖然看起來直來直往,但我是對事不對人的。”

“……那可能是我感覺錯了吧?”

五尋晴雖然有些無法釋懷,但還是放棄了再追究這件事。她轉而問道。

“說起來,師母這段時間有回來看你嗎?”

四憲余的身體頓了一下。

“沒有。”

“呃……我聽九條千秋——”

“你認識她?”

“不、沒有。”

五尋晴下意識間連忙否定。

“之前是她打電話給我讓我去醫院看望老師你、而且也有從八筒那裡聽說了老師以前的事情……我沒有直接見過那個人……”

“哦……”

“老師……”

五尋晴欲言又止,最後把臉低下去,眼睛透過劉海的縫隙不時偷瞄着四憲余。她小聲問道。

“老師你覺得……九條千秋是個怎麼樣的人?”

“容我思考一下。”

四憲余再次扶着下巴,思考的時間很短,就肯定地回答。

“是個很有魅力的人。”

“……”

“她本身就很可愛,再加上身上的那份氣氛,很容易就能從人海茫茫之中抓到她。有種天然的……能讓任何人都不自覺放下心防的包容感,說話也很有趣,感覺哪怕什麼也沒做也能跟她聊上半天,而做些什麼的話,只要有她在一起就不會覺得無聊。開朗、活潑、愛玩,三觀很正,有時候自己做錯了什麼、或者忘記做了什麼,會發現九條千秋那傢伙已經準備好了所有的東西,是個很可靠的人。然後的話——”

“好、好了!老師不用再說了!”

五尋晴慌亂地擺手阻止四憲余。前台那邊的阿姨都已經被這邊吸引了注意力,即使不這樣,聽着四憲餘一臉懷念的列舉前女友的優點,五尋晴自己也覺得不是個滋味。

而四憲余還沉浸在餘韻中。

“讓我說完最重要的地方吧。”

他笑着。

“我不知道八筒對你說了什麼,裡面肯定有很多與事實不符的地方,而且肯定有九條千秋的一些壞話,但有一點是——九條千秋真的、是個很溫柔的傢伙。不要聽八筒胡說。”

“……”

“你如果要堅持輕小說寫作這條道路,業餘也好全職也好,肯定會和九條千秋遇上。她很厲害,是國輕作者眼中的高峰、難以跨越的屏障、拓荒者、冒險家、故事之神,僅憑一部《異想天開》就將國輕帶上了新的高度。說起來你在國輕只看過我的《斷罪》,找時間也去看看她的作品吧。”

五尋晴沒有說自己已經看過、並覺得她的作品不合自己胃口。

“然後、當你有一天真的能站到和她相遇的位置,希望你一定要拜她為師。”

五尋晴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她回憶起和九條千秋幾次交談的場景,承認九條千秋的人格魅力,但卻無法接受老師這次的指導。找不到否定的理由,只是前女友背叛了老師這點支撐不起自己的感情,卻本能地……不想聽老師的話。

因為這樣說著的老師、看起來十分寂寞。

“你剛剛說——把師母還給四憲余是什麼意思?”

時間跳到第二天。在輝月區一家位於商場高層的有名咖啡店裡,被約出來、坐在五尋晴對面的七重雨茗非常不爽地抖着腳,說話的音量也不自禁拔高。

“我的姐姐什麼時候變成那個傢伙的妻子了?”

“呃……剛剛是我的口誤,抱歉……”

五尋晴微微低頭,然後又重新鼓起勇氣、十分誠懇地重新看向七重雨茗。

“我希望能讓七重月允回到老師的身邊,自從上次和你進行對決之後,老師的寫作恐懼症就一直沒有緩解。”

“我沒讓你說這個。我是問,為、什、么,我的姐姐就變成你口中的師母了?”

七重雨茗挑着眼梢。

“在我的記憶中,四憲余是答應過不對我的姐姐動手的。如果照你說的兩人之間出現了感情,我就非常有必要向我的父親說明這件事。”

“不是——”

五尋晴尋找着解釋。她曾經見過七重月允對四憲余的偏激言行,比起厭惡、看起來其實更像是傲嬌的表現,所以五尋晴就一直將兩人視作潛在的戀人關係——然而這畢竟只是獨斷的看法,兩人真正的關係,至少在四憲余的解釋中還只是“代理監護人和被監護人”。

而且如果因為自己的誤會讓七重雨茗和四憲余的對立更加嚴重的話,自己的勸說明顯就要泡湯。

“那只是我的誤解而已……我看到他們是同居狀態,所以就一直用了這樣的稱呼沒改過來。”

“……”

七重雨茗還有些懷疑,但覺得現在估計也問不出什麼,所以就轉而在意另一件事情。

“你剛剛說的寫作恐懼症是怎麼回事?”

“就是讓老師住院的病。”

“嘔吐、暈倒的?心理障礙?”

“嗯。”

五尋晴應了一聲,而七重雨茗回想起當時的場景,皺眉的同時也有負罪感產生。

“我不明白,為什麼只是和我進行比賽就會有得上那樣的病。”

“這件事不好解釋……”

“那就是他自己的問題了。”

七重雨茗雙手抱胸,看向旁邊的落地窗外。

“說不定是他自己的實力不足、怎麼寫也比不過其他作者,所以就因為自卑感患上了這種莫名其妙的心理障礙。那是他自己的問題。”

“不是這樣——”

“重要的不是過程、而是結果。他患上這種病,過程怎麼樣都好,他就是水平低。”

……

“你已經跟老師比試過了,難道老師是什麼水平、你自己心裡沒有點B數嗎?”

低沉的聲音響起、是眼前這位看起來乖巧的、還像只是高中生的女生忽然說出的髒話。七重雨茗嚇了一跳,當然也有語意本身的原因。她驚訝地瞪向五尋晴,發現對方雖然表情沒有什麼變化,看着自己的瞳孔卻是一片漆黑,她的視線彷彿怪物將自己的全身舔遍后一口咬住般。她生氣了,沒人能想到她會忽然這樣。七重雨茗感到背後發涼,卻出於自尊心而堅持道。

“哼……哼!正是因為和他比試過,我才知道他的實力在我之下。”

“那是因為寫作恐懼症,沒辦法全力以赴。”

“我只看結果——”

“那就和我比試一次吧。”

五尋晴突兀地提出了挑戰。

“我贏了,就立刻把七重月允——把師母還回來。”

這句話也點燃了七重雨茗的怒火。她頓了一下,然後咬牙切齒。

“……好。”

“……”

“如果你輸了,你們,不管是誰也好,我不允許任何人再在我面前提出這種事情。還有,我的姐姐這輩子都不會是那種傢伙的妻子。”

“……”

“比什麼?”

“萌屬性……漸進組合。”

五尋晴回答。

“我會把失敗還給你。”

“比賽方式:萌屬性接龍分支,漸進組合。由挑戰方五尋晴先手。第一回合指定:年齡、身份、性格表現。請開始。”

由於自離城圈地運動期間頻發的作者對決,自離城各處都有通曉規則的、可以擔當裁判和評委角色的作者,這家咖啡店的店長便是其中之一。除此之外,還有另外兩名客人也坐進了評委的位置,以五尋晴和七重雨茗為中心,店裡的客人圍成一圈,互相討論着這次對決。有人注意到被挑戰方是文學世家七重家的次女,消息很快傳遍、同時也開始了私底下的押注。

對決的兩人都沒有在意、執着勝利而專註於對方說出的每一句話。

“年齡為女大學生,身份為——同居者,性格表現為冰山毒舌。”

七重雨茗為了壓抑想要把面前咖啡潑到五尋晴身上的衝動,雙手緊緊抓着裙角。

“你還真敢啊……“

她盯着五尋晴的眼睛、從大腦中調取先前接觸時對方的每一個舉動、說出的話語並進行性格分析和背景推導。她接道。

“年齡為女高中生,身份為徒弟,性格表現為聽話、偏元氣。”

“第二回合指定:外貌、特殊舉動或愛好。”

“外貌比起大學生更像是高中生、三圍無突出、學生髮型且染成彩色。”

“彩色……是指彩虹的七種顏色嗎?”

“是。”

評委們互相討論,這種發色放在二次元創作中也是非常有特色。其中一人示意五尋晴繼續。

“特殊舉動為,時常待在喜歡的人身邊替他着想,在旁人看來兩人就像夫妻一般。但男方完全沒有被喜歡的自覺、每當男方否定兩人戀愛關係或可能性的時候,就會被她施加無言的暴力。”

“輪到七重雨茗。”

“外貌以高中女生的身高平均值來說相對嬌小,而胸部大約為D罩、反而是偏大呢……”

所有人順着七重雨茗的視線看向五尋晴的胸部,五尋晴反應過來、連忙護住。

“看來我猜對了。”

“你!”

面對五尋晴帶着羞恥的不滿、七重雨茗的表現絲毫沒有愧疚。而店長輕咳兩聲。

“請繼續。”

七重雨茗繼續說道。

“頭髮為栗色及耳短髮,看起來既有青澀、也顯得朝氣蓬勃。特殊舉動——雖然平時是比較聽話的類型,但如果扯上自己的興趣愛好,她就會變得開始無視別人的意見、堅持自己的想法去探索自己的道路。是個優秀的徒弟、在劇情安排中也容易由此與她的師父之間產生衝突。”

說到這個地步,旁觀者們都已經注意到七重雨茗是在解析五尋晴的人格並將其作為對決的武器。解析結果的正確與否除了五尋晴自己以外都不得而知,但這赤裸裸的挑釁確實挑起了他們的興趣。大家都開始期待五尋晴的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