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虛妄之心靈的起搏系統
（2018年10月30日，星期二，下午，視角切換回陳宇）
下課鈴聲將我從奇異的幻夢中吵醒了，忍着劇烈的偏頭痛，我將頭扭向最後一排，最後一排的座位已經是空蕩蕩的了，夏凝的同桌已經離開了教室，而夏凝也並不在那裡。
她說她去調查，我想，她剛剛被器官大盜襲擊過，就這麼直接離開是不是有些過於不謹慎了。
但我也沒法阻止她。
我扶着自己的腦袋，從口袋中掏出手機，看見了Rena發來的QQ。
-你和夏老師得在學校里在呆一會兒，晚飯我已經處理好了，蘇瑤光和夏凝被堵在路上了，估計一會，也許一個小時之後才能回到學校。
這句話讓我安下心來，因為它包含了這樣的信息：夏凝現在很安全...夏凝現在和蘇瑤光在一起。
安下心來...
在夏凝匆匆從學校離開之後，我擔心了她好一會兒...
我是怎麼在擔心中睡着的呢？
我想不起來，我只記得我拿出手機，給夏凝發了消息，問她去幹嘛。
然後後面的事情我就想都想不起來了...
我想不起我做了什麼夢，着很奇怪，自從我的腦子裡有了那枚芯片之後，我做的夢都變得相當清晰，就算記不起具體夢中發生了什麼，也能想起想起一些片段。
或許是一節課的睡眠還是太短了，不足以讓我進入快速動眼睡眠。
我給Rena發了個消息，說了句明白。
那現在我就去辦公室找夏澄，跟他說明一下情況...不...夏凝離開學校的時候應該要通知一下夏澄才是。
我退出和Rena的聊天窗口，看到了李洛發來的信息。在QQ的主界面，她的昵稱下方，顯示着“[圖片]”這樣的字樣。
李洛給我發圖片？大概是表情包。
我點開和她的聊天窗口，看見了一條語音信息。
語音信息的下面，是她的自拍。
她在一個類似於學校食堂的地方，食堂的桌子上擺放着麥當勞的紙袋子，她穿着一件厚實的軍綠色羽絨服，對着鏡頭笑着，並且用手比了一個V字，她的雙肩上搭着兩條黑色的帶子，說明她背着一個雙肩包，如果我的想法沒錯，雙肩包應該和她現在的人工心臟密不可分。
圖片里，還有另一人注視着鏡頭。
標誌性的粉色頭髮，兩側虹膜顏色不一樣，她也穿着一件土氣深藍色的羽絨服——這和她的人設相當不搭配，她對着鏡頭爽朗的笑着，看不出尷尬在其中。
這兩個土裡土氣的人就像是一起出去吃麥當勞的好姐妹一樣。
我環顧了下四周，本想警戒一下有沒有看自習的老師，但人已經基本走空的教室表明，自習課早都下了。
於是我點開她發來的語音。
“陳宇，你們的生物老師來找我了呀。”
她的聲音相當興奮。
我看了看消息發送來的時間，現在距離她給我發送過來這條消息已經過了好一會兒了。
這兩個人竟然會碰到一起？嗯...也不奇怪，她們都在武警醫院住院，而且都是因為心臟上的原因。
不過心臟出了問題真的可以去吃麥當勞么。
-你們關係看起來很好的樣子。
我這樣向她回復到。
-不過心臟出了問題真的可以吃這麼油膩的食物么。
我接着問。
我將手機放下，原本不期望着她能很快的回復我的消息...但正當我準備起身去生物組找夏澄的時候，我的手機振動了兩下。
-是啊，她人可好了，開導了我好久。
她很快的做出了回復。
Elisa的人很好么...
我用手點了一下輸入框，軟鍵盤從屏幕下方彈了出來。
-她還講了好多你的好話
接着我收到了她的信息。
-她給我的感覺和我對她的第一印象完全不一樣
她接著說。
可能只是在這短短的幾天里，她發生了一些變化而已吧...
我敲動手機屏幕，打下一行字，我並不知道怎麼回復她，只能附和一下她。
-那你們好好相處
我發送了這樣消息。
這種開心的消息，應該向自己喜歡的人分享。
我這樣思考着。
-你聯繫陳宏矩了么。
我接着問。
-還沒，但是他應該知道我已經醒過來了，還活蹦亂跳的，我也不想讓他擔心我。
她回復。
-不擔心怎麼可能，他沒有聯繫你么。
我問。
-準確的說，沒人聯繫我，大家應該都抱着“不要打擾病號”，或者是“她在醫院裡玩不了手機”諸如此類的想法。但是我待在醫院裡都快無聊死了。
你可以學習，我本想這麼說，但是我還是沒能把這句話打在對話框上。
-你母親呢，你怎麼能吃麥當勞啊...
-我母親工作去了，我叫她去的，她陪我越陪她越難過，我也越難過，麥當勞我一口沒吃
她回復我。
-不，其實吃了點薯條，醫生說吃一點點沒關係的。
-好吧，總之聽醫生的准沒錯。
-陳宏矩喜歡蘇瑤光對吧。
我剛在輸入欄里打下“准許醫囑”四個字，我一點也不想見到的信息就被發過來了。
是Elisa告訴她的？為了和李洛搞好關係，就當了二五仔？
-啊...
我用一個語氣詞搪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在肯定，還是在表達驚訝或者疑問。
-我在朋友群里看到了大家在聊這件事，有人說陳宏矩那天出去就是去跟蘇瑤光告白，還有你們學校的人說那天看見了有一個白髮女生和穿着新中校服的人在一起。
-你老實說，他們是不是在一起了...
李洛並沒準備話題過渡在，直接把話題掰向了陳宏矩。
-沒有沒有，他們絕對沒有在一起
就在今天早上，蘇瑤光拒絕了陳宏矩的告白...雖然有些匆忙，用的也是非正式的方法，但確確實實的，拒絕了陳宏矩的表白。
-果然那天陳宏矩匆匆離開是去找蘇瑤光的么...
她說。
-哪天...
-那天，就是那天，他第三節課一下就走了，唧哥說她去你們學校了，然後我就有些心煩意亂...跟着高三的學生從後門溜出去了，然後...
莫非...
-警察問我發生了什麼，我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我只記得我想要去後門外不遠處的奶茶店。
是因為她提前離開學校？給了器官大盜的可乘之機？而他離開學校的理由...是因為陳宏矩來了交大附中...
這兩件事的確發生在同一天。
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想去責問一下陳宏矩，但陳宏矩本身也什麼都沒做錯。
他也只是給喜歡的女孩子表白而已...他怎麼可能知道自己去表白會讓喜歡自己的女孩被偷走心臟呢？
我發現“偷走心臟”說不定在這裡有雙關，但我並不想就此事開玩笑，在內心裡偷偷開也不行。
如果我去責問陳宏矩...那蘇瑤光怕也會來怪罪我把。陳宏矩應該也會為此事感到自責。我說不來，陳宏矩的性格很奇怪，但他應該會為此自責的吧。
-是...但你聽完解釋
-陳宏矩在競賽那天出去是有更深層次的原因在的...你也是知道的，也應該知道，和那天在串串店發生的事情有些關係，他和蘇瑤光那天是去表白的，是我傳出去的流言，為了讓其他人不去關心那天實際發生的事情。
我決定如實回答。
那天我和夏凝做出的選擇似乎給現在的我挖了一個大坑。
我也不能怪罪夏凝，或者怪罪當時我的我自己。
恆長存在的命運的無常性，讓我門做出的選擇導致的結果變得不可預料。
-告訴我他和蘇瑤光在一起的人絕對不會說謊的
-那天
我繼續隱瞞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嗯...那天他是來跟蘇瑤光表白的...蘇瑤光已經拒絕他了
我說。
-果然...
-蘇瑤光也知道你對陳宏矩的感情...
-她因為我喜歡他所以拒絕了他么
那邊回復道。
-並沒有，她也沒告訴陳宏矩你喜歡她的事情，要是告訴了她陳宏矩說不定...那種...會怨恨你喜歡他也說不定。
-那是什麼理由
她問。
-不想影響你的戀情也是理由之一，我答應你要幫你，我和她也是朋友，所以...
-她能在考慮考慮這件事情么？
她這樣問了一句。
嗯？？？
我對她這樣的回應有些迷惑
-嗯？
-我現在說，我反悔了，來的及么
她說。
-你反悔什麼...
-反悔今天告訴你，我要和他表白了。
她回答。
-為什麼...
-不知道，今天我見了曙光黎明的一個...Elisa說是醫藥代表，他來親口詢問我的狀態，表示我的未來一片光明，Elisa也開導了我好久。
-那...這和你表白沒什麼關係吧。
我回應...
按照Elisa所說。
她會忽然改變主意停止對陳宏矩的表白，如果她是真的想長長久久的和陳宏矩在一起的話。她是沒有希望的人，那種真正喜歡會期望自己喜歡之人得到幸福，而跟她在一起無法獲得幸福。
但是她說醫藥代表，還有Elisa都給予了她不少希望。
-我也並不覺得他們純粹是在安慰我
她也如此的回復了。
-但我覺得，既然他有喜歡的人，而且是喜歡到可以去當面表白的人的話，我還是沒法和那樣的的人爭奪陳宏矩的，而且，雖然他們都說我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活着，但是，今天我...
-我一直背着人工心臟的支持系統，那背包不重，比我學校的書包還輕。
-但我可能再也沒法像個正常人那樣了，你知道，我也隨時都有可能走，我查了查人工全心臟佩戴者的平均壽命。
她回答。
-你不能相信互聯網嘛，而且，還有心臟移植這種解決方案，心臟移植者都能活很久。
我回應她。
-對，他們都是這麼說的，但我怕我在移植之前就...
-心臟移植要花的錢也不少，我也也不想給父母天太多的負擔...我想，陳宏矩和我在一起大概是...幸福不了多長時間的。
她說出了和Elisa預測的一樣的話。
是Elisa么？她今天去和李洛一起的原因就是為了讓她的寓言落實么？
我不由得利用惡意揣摩起Elisa來。
-你要抱有希望啊...況且，蘇瑤光拒絕陳宏矩還有很多的理由，個人理由也有很多
-比如說自己也並不想談戀愛什麼的
我趕緊給李洛回復道。
-怎麼說呢...讓陳宏矩跟其他人表白，我就已經輸了
李洛向我接着回復。
-怎麼能那麼說...
我說。
戀愛怎麼能用輸不輸來說呢...
-他是相當執着和認真的人...會去表白，他也一定下了不小的決心。
-我想他是不會就那樣放棄的
李洛說。
-但...蘇瑤光拒絕之後他也沒繼續糾纏的樣子...
我說。
-我覺得他可能就，就此放棄了吧。
我接着回復道。
-那不可能，我雖然也看不透他的想法，但是他是絕對不會放棄的...就像他不會放棄競賽一樣
-至於他為什麼不糾纏蘇瑤光，糾纏的話，蘇瑤光拒絕他的理由會更多吧，我想蘇瑤光應該也不會喜歡幼稚的那種男的吧
-我聽說有不少人跟她表白。
李洛回復道。
沒錯...蘇瑤光全部拒絕了，陳宏矩也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不過真的么？
陳顯貴...
-我想就算陳宏矩再怎麼拼，她現階段應該都不會和別人談戀愛了。
我對李洛說。
-那我的機會就更小了，我想他會等待，等待到蘇瑤光想要和別人談戀愛為止，或者。，等到陳宏矩徹底死心的時候
-那時候才有我插手的機會，但我可能也死心了
李洛對自己使用了一個相當惡毒的雙關。
-那你不試試怎麼知道
我回應她。
-不了，再幫我個忙，你和蘇瑤光是朋友吧，幫我...
-嗯...
-問問拒絕他的理由吧
她回應道。
-那天發生在串串店的事情我也目擊到了...
-我不能保證，我不會喜歡上那樣的女生
-真的，作為女生，我想我沒法不說，大家應該會很希望找到那樣的一個男朋友，不知道男生會怎麼想，況且，她的身材又好，又漂亮
-雖然我知道陳宏矩不會是那種看身材，顏值來喜歡人追人的人，可那的的確確是加分項啊
李洛一口氣發來四條消息。
-既然你知道他不喜歡，那就...上啊，你陪伴在他身邊的時間要比他長的多，不是么。
我嘗試激勵李洛。
她就這樣放棄了，這樣算的上是真正的喜歡到不行么？是我對喜歡的理解出現了偏差么...
和喜歡的人在一起難道不應該是幸福的事情么？就算是將要死去的人，為了能讓自己在最後的時光中能夠幸福不也是人之常情么？為什麼忽然就說起喪氣話，還想要讓我轉而幫忙撮合自己喜歡的人和情敵呢。
那個早上還和遺願一般沉重的願望和感情...到現在就變成了，輕浮的言語了么。
我想要把顯得相當消沉的李洛罵一頓，又想變着法子激勵她一番，但我沒有辦法，我的腦中回放起了Elisa的話語。
“人在將死的時候會變得無私起來。”
-我不想答應你，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堅持下去，我的母親對我說，你還有光明的未來，你還能接着向正常人一樣生活，你這樣消沉是沒有理由的。
我回應她。
-你還是應該把你的想法，你的感情告訴陳宏矩，至於同意不同意是她的事情，他不同意你再去讓我想辦法撮合他和蘇瑤光也不遲。
我也並不像撮合他和蘇瑤光...我對這件事有一種本能的抗拒，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那也好，但我想我還是需要一定時間考慮，很抱歉早上那麼著急就告訴你我想要和陳宏矩表白
她回復我。
-不過，Elisa真的是很有趣的人，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覺得她有些喜歡你
她說。
她是誰都表現出喜歡的那種人吧——雖然這是夏家人，給我的對於Elisa先入為主我的刻板印象，但聯想到她對陳宏矩的種種做法和表現...我想她應該不是李洛所認為的那種喜歡我。
-不過你們年齡差的是不是有點大，雖然她看起來特別年輕，但是他說其實她的年齡也不小了
李洛在得知了我並不想撮合陳宏矩和蘇瑤光之後，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中將話題推開了。
現在順着她說挺好的。
-嗯，是的，而且，師生戀也不被允許
我接著說。
-哈哈哈哈，不被允許的事情太多了，我們學校還不許談戀愛呢
她回復。
-不是還是有人再談
-彼此彼此。
我這樣回復。
話題到這裡就應該可以告一段落了，我和她大概都在有意的終止話題，處於禮貌，我應該正式的終止，於是我在聊天窗口輸入了以下的字符。
-我們這邊放學啦。
-好嘛，要是有其他的事情，我會聯繫你的，總之，謝謝你了，不過我還想多句嘴，好像我們這邊的流言對蘇瑤光還是有些針對，我自己沒去上學這件事產生了許多流言，我想或許我可以幫幫你
過了一會兒，她回復我說。
我想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己，自己的健康與生命可比那些高中生之間流傳的無聊流言重要的多。
-我想李洛還是要注意好自己的身體，是本錢啊，身體。
我這樣說。
她有一會兒沒回復我，話題應該就此終結了吧。
我站起身，看向教室的後方...
然後被後方的光景下了一跳...
夏老師坐在夏凝的位置上，手裡捧着夏凝第一節自習看的那本閑書，面無表情，他的雙眼像是帶了美瞳一樣缺乏光彩，身體也缺乏動作。
他現在就像是一個男版的，放大版的夏凝，由於坐在夏凝的座位上，我不免產生了一種夏凝和她父親互換了靈魂的想法。
“哦...哦哦哦...”
最後一排的夏凝爸意識到了我的視線，他抬起頭看向我，但是他並沒有像夏凝一樣繼續保持自己平和的表情，他露出了笑容。
“呦，聊完了？”
夏老師將書扣下，從夏凝的桌子上離開，走向了我。
“啊是...夏老師你怎麼來教室里了。”
“等你回家啊，Rena給我說夏凝提前離校了，和蘇瑤光在一起，我在辦公室要悶死了，就過來找你，你和誰聊呢。”
我環顧四周，確認周圍只有忙於打掃衛生的值日生之後。
悄悄的對夏老師說。
“李洛。”
“她還好吧...”
夏老師也壓低了聲音。
我們現在聊得是和師生關係無關的私人話題，在學校不要太張揚為好，要不然會有損夏老師的威嚴...但就他坐在夏凝座位上看夏凝的書這件事而言，這件事要是被多事之人看到又會產生新的流言的吧。
“挺好的，就是稍微有些消沉，順便一提，Elisa貌似今天下午和她在一起。”
“兩個消沉的人碰在一起了啊。”
“我想李洛也並不知道Elisa的遭遇，而且Elisa也沒有把自己的消沉傳遞給李洛。”
我將手機解鎖，給夏老師看了看他們兩個人的自拍。
“像好姐妹一樣。”
夏老師說。
“教室里也悶得慌吧，要出去走走么，一會兒就直接回家，今天我也不看晚自習。”
夏老師接着小聲說。
“夏凝也是的，自己跑出去也不說一聲，唉...”
夏老師進一步壓低了聲音。
“您擔心她么...”
“當然，不過我自己也沒能保護好她，昨天還全靠你了啊，嘿嘿。”
夏老師舉起手，似乎是想要拍拍我的肩膀，但是他大概是考慮到教室里還有其他學生在，把手又放了回去。
“那我不背書包了。”
“你也不能總抄作業，期中不考還有期末呢。”
“我心裡有數，夏老師。”
我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