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玄德已死

荊州※※※

意圖避開亂世,在南陽的竹林中,有一處私塾。那私塾的老師為曠世奇才,但卻看淡功名,不想出山輔佐任何王侯將相,其人被稱為水鏡先生。

雖然她本人不想出山,但是她的學生們可遍佈於天下,有些成為了王佐之才,有些則還在尋找自己的明君,當然還有些……比如眼前這兩位,遲遲不能畢業。

【前段時間,兗州的曹孟德攻克徐州,你二人可有中意的案例來進行分析啊?】

「理論上來說,是一場非常不必要的勝利,無法理解曹孟德為何要率先對徐州進行攻打,私認為,攻克荊州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發色為稀奇的黃褐色,乾枯的發質加之她本人不怎麼搭理而令其顯得邋遢,亂糟糟的頭髮被草草的盤在腦後,看上去,甚至連對稱都做不到。

膚色為健康的小麥色,這跟她本人的志向有關,原本她就沒有死讀書的習慣,她則更是喜歡在許多地方進行實踐,比如前段時間在農田裡實踐新型地壟溝的排布以達到增產的目的。

少女名為龐統,字士元,為水鏡先生門下的學生,但是算上她入學的那天,她也不過是剛剛入學的新人而已,前前後後不過一月有餘。

【……那麼子萌,你怎麼看?】

「……」

【子萌?】

「啊……抱歉,先生,我走神了。」

另一位年齡與之相仿的少女,或者說是小女孩也不為過,十三四歲的年紀,卻已經在這私塾里待了六年之久,那可是水鏡先生的第一批學生中唯一至今還沒有畢業的人。

水藍色的長發舉世罕見,赭石色的瞳色也令她完全脫離正常人的外貌,白皙的皮膚看上去令她頗顯病態,孱弱的身體加之怯懦的性格令她舉步維艱,所以她也遲遲沒有從草堂中畢業。

諸葛子萌,無字,從出生起便為水鏡先生所扶養,七歲開始跟着先生的第一批學生聽課,卻長達六年的時間沒有畢業,也沒有任何志向。

【你的想法是什麼?】

「我……我覺得……打打殺殺的,太殘忍了,這樣無意義的戰爭,無論如何分析都毫無意義。」

她還是老樣子,不主張戰鬥。

水鏡先生的私塾倒也並不是主戰的,只是因材施教而已,畢竟先生是全能的,無論是陣法,治國之策還是修身養性,都是造詣極高的。

「私認為你只是在害怕外面的戰火而已,無論戰爭的意義何在,現在都是亂世,審時度勢才是謀士該做的事情。」

龐統本身是最厭惡猶豫不決,搖擺不定的人了,更何況這個名義上的師姐,已經滯留在先生的私塾六年了,這一點更讓她厭惡。

「可是……」

「曹孟德雖然是主戰的,但是他的戰略大部分非常具有侵略性,可以說如果天下如棋局,那麼他曹孟德極有可能成為主導棋局走勢的人。」

【那麼士元,理想的君主是曹孟德嗎?】

「不,在那裡沒有我嶄露頭角的餘地,再者,先生不是有很多弟子都在輔佐他嘛,不能出風頭的差事我可不幹。」

確實如她所說的,水鏡先生的許多得意門生都在孟德麾下效力,比如被天下稱為王佐之才的荀彧主要輔助內政,還有程昱也投了孟德麾下。

「他是主動挑起戰火的人,絕非理想的君主。」

這是子萌的回答,但是她也從沒有找到合適的君主,甚至也沒有她欣賞的諸侯存在。

【士元,出頭太過可是會自身難保的,要學會收斂。】

「是……」

【子萌……算了,如若尋不到明君,就歸隱於山林吧,做個隱士也無妨。】

先生總是對子萌非常寬容,而對於士元則苛刻了些,當然都是為她們兩個好,也許子萌是先生門下唯一不會出師的學生吧。

「但是先生,我不能理解為何曹孟德會選擇火攻,就徐州城的軍備和戰略地位,應該並不適合火攻這條路才對。」

龐統提出的問題,水鏡先生並沒有急於回答,而是將目光拋向諸葛子萌。

【子萌,這不是你的課題嗎?】

「是……」

子萌取出了自己這段時間所做的資料,這也算是先生布置的作業吧,因材施教,每個人的作業都不相同。

「徐州城沒有足以與之抵抗的軍備和實力,但是在兗州軍的第一次攻城時卻遇到了頑強的抵抗,這其中的原因,據說與一個名為劉玄德的男人有關。」

「誒?劉玄德?就是那個,在很多戰場上創造奇迹的那個?」

【是不是奇迹,或者說事件的真實性並不好說,但他確實是個捉摸不定的人。】

水鏡先生也關注過這個人,畢竟在許多重要的事件中他都有過非常亮眼的表現,只不過最終隕落了而已。

「是的,我認為此次進行戰鬥的並非是兗州軍與徐州軍,而是曹孟德與劉玄德的戰鬥。」

子萌將所有的信息拼接在一起,還原了那場戰鬥的全貌。

劉玄德與曹孟德的第一次交手,由於不明原因以曹孟德退軍為契機,劉玄德取得了短暫的勝利,而劉玄德應該是派人去請了救兵,但直到戰爭的最後,救兵也沒有趕來。

在他們的第二次交手中,劉玄德選擇出城奇襲,雖然雙方互有博弈,但是因為軍力差距太大,亂戰中只差一點就能夠殺到曹孟德面前,卻因為孟德軍兵分兩路,率先攻破了城門而使其收尾不能兼顧。

為了回城挽救百姓的劉玄德在其麾下關羽和張飛的掩護下殺回城中,但此時中了曹孟德的火攻之計。

「在那場大火中,雖然劉玄德嘗試了突破,但是最終的結局是葬身火海,包括之前名聲大噪的關羽和張飛,也在那場大火中銷聲匿跡,可能是一同喪生了。」

【……你的課題,在這場戰鬥上嗎?還真是稀奇,你居然會主動研究戰略方面的課題。】

「不……並不是,只是覺得,這個人的目的非常難以理解,他似乎……只是為了在歷史上留下名字而奔走,沒有目的性也沒有野心的樣子……」

子萌在做這份課題的時候確實經常疑惑,因為這個劉玄德只要深入了解就能清楚,他的目的不明,行動準則不明,卻總能在關鍵的戰役中發揮作用。

「哼,最終不還是被滅了嘛,就算是有享譽天下的武聖和萬夫不敵的張飛都沒有用,也只能說明他是個庸碌的人,連君主都算不上。」

龐統對這個人嗤之以鼻,當然了,因為她本人對待君主的眼光也非常之高,所以儘管水鏡本人認可了她的能力,卻也不能放她畢業。

今天的課程結束,龐統與先生告辭,再次投身於田間的實踐中了,草廬中只剩下水鏡先生和諸葛子萌二人。

【子萌,做這份課題的理由什麼呢?】

「……不知道。」

【是么……】

「只是稍微覺得,這亂世中有這種不為爭霸也不為自保的人存在,會很有趣。」

【這天下儘管沉浸在戰火中,可也算是多姿多彩的啊,只要去尋找的話,總會遇到適合你的明君的。】

「為何我要去尋找呢?」

【難道……你希望自己的才華被埋沒嗎?】

子萌的眼神中充滿了疑惑,望着水鏡先生的臉,可那表情卻被先生掩藏於羽扇之下,無法辨別真假。

「先生就別再取笑我了,我……根本是個一無是處的人。如果先生真的希望我出山侍奉個君主的話,我只會在這山林中等待,等待被尋找到的一天。」

【比起尋找,更喜歡被尋找嗎?】

「……不,只是,我害怕我找不到,所以乾脆就等待吧。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子萌望着天空,湛藍的天空中有一隻雛鷹正在學習飛翔,雖然它笨拙的拍打着翅膀,但卻總是無法翱翔於天際。

也許那就是她的人生吧。

※※※

【這就是你的修正?!你就這樣把他給弄死了!你賠我小白鼠!】

掌管死亡的少女吼着,語氣中夾雜着憤怒,當然不是對自己的小白鼠,而是對違反了遊戲規則。

【那只是為了平衡秩序而已,只怪你之前太過於偏袒他,所以導致他失去了所有制勝條件。】

掌管命運的少女冷靜且機械的回復道,彷彿這一整件事都與她沒有關係一樣。

【那是……嘁,你設置的難度太難了啊,那傢伙不先按照你的劇本走,怎麼生存下去啊!】

【那是命運使然,不是我的劇本。】

【還說不是劇本,你就是掌管命運的神啊!】

【可是,剛才掌管死亡的神在抱怨她的小白鼠死掉了。】

二人互相指責着對方,絲毫沒有對這件事的解決抱有什麼期望。

【算了,那遊戲結束了,算你贏了吧。我得把他丟回去才行,不然下個時間線要亂套了。】

掌管死亡的少女憤憤而去,留下命運之神注視着沒有了小白鼠的沙盒世界。

【……怎麼,回事?】

她皺了皺眉頭,似乎發現了什麼。

【這,可不能容忍。】

時間線出現了問題,作為掌管秩序的神,這可是極大的問題,本就認真嚴謹的她不可以在這個節骨眼上被抓到工作失誤,更何況是因為跟那個該死的死神的賭局而造成的。

【必須修正才行。】

死神與命運之神的賭局,以劉玄德沒能跳脫命運的劇本為結局決出勝負。但是,卻留下了新的隱患。

名為毅霖的男人就這樣結束了他的冒險嗎?

就這樣落幕了嗎?

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