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事件發生前兩個月,校長室收到了一封舉報二年9班存在欺凌現象的匿名信。9月22日現場勘察,警方發現用具室內存在大量鎖鏈、手銬等器物,並且上面只有於錦汐一人的指紋;牆壁上畫有大量的辱罵性塗鴉,還有學生偷偷寫下的求救信......9月23日,人證調查正式開始,有二年9班倖存者供認於錦汐曾有過欺凌和禁閉學生的行為。”

我將在檔案里看到的慢慢背出,連我自己都沒想到能將這些事記得這麼清楚。

“你調查了這麼久,甚至找到了當事人的學生,那這份檔案你肯定看過吧?只是來到這兒的時候,最顯眼的塗鴉已經被人擦除了,所以很容易就忽視掉了這封已經淡去大半的求救信......”

講到這兒的時候我頓了頓,以為求救信和塗鴉被一起擦除了是一方面,但還有一種可能......陳榆章內心既有調查真相的目的,同時又害怕找到對於錦汐不利的證據,所以他在調查這間用具室時只是匆匆看過。如果他一開始就看到這行字的話,也許事情就不會到這一地步了。

“送到校長室的匿名信也好,只有於老師指紋的鎖銬也好,其實都不能構成直接證據,最後讓警方下判斷的是這行求救信和部分學生的證詞。這些線索聚攏在一起,即便和於老師平日的形象反差再大,也會讓人篤定她背地裡做過那樣的惡行。可是......假如這行求救信是老師自己寫的,而學生們的證詞,也是有人指使他們說的呢?”

我的聲音略顯猶豫,說出這個已時隔七年的真相,內心的沉重感比我想象得還要強。

“你說指使......為什麼她要這麼做!”

“事後,倖存者的家屬全部放棄對事件的追查,學生不願意透露當年在班級里發生的細節,當然理解為悲痛和恐懼使然也並非不可。但全部的學生沒有一人站出來追求責任,這是一個受害者正常的態度嗎?除非令那些學生和家長不願出面的不是悲痛和恐懼,而是,愧疚......”

陳榆章的身體愈來愈明顯地發抖着,我無法洞悉此刻充盈在他身上的情感是憤怒還是悲傷,但現在道出真相的話語已經不能停下了。

“他們愧疚的原因當然不可能是於老師曾欺凌過他們,恰恰相反,是他們曾經對於老師犯下過不可饒恕的惡行......學生和老師一直以來的社會形象讓人產生了初印象的偏差,但其實不難想象,一群從小條件優越、任性調皮的富家學生,和一個初入職場、年輕善良的女教師,這對關係才不是什麼惡狼和羊群,而是狼群與羊。更何況他們手上還掌握了教師評分指度這樣不講理的武器,校方對背景深厚學生的偏袒,甚至可以輕鬆地剝奪一個無權無勢教師的職業生涯和理想......”

世人總以“孩子”這一溫柔的詞來稱呼未成年的人,但既包含了這樣廣闊到過分的範疇,那麼誕生於人性萌芽之初,凌弱、暴怒、心機、貪婪、偽裝、欺騙......這類的情感也是最純粹的。我太過清楚這些惡會怎麼在一個群體里蔓延,而身處事外之人,像社會上的警方和家長,大家都會默認地將“孩子”當作弱小的一方去袒護,這也早已司空見慣。

“不會的......怎麼會......”

陳榆章拽着自己的拳頭步步退後,那些於錦汐遭受學生欺凌的畫面肯定正在他腦內肆意描繪,再一次往那道早已潰爛的傷口中灑上鹽。

“隱藏在國際實驗班二年9班的真相是,學生對初見木訥的於錦汐老師很不滿意,無理由地在教師評價上打了低分,進行單方面的欺凌,不聽講、罷課、辱罵,甚至禁閉,在牆上刷上“笨蛋、蠢豬”這樣的詞......而在他們享受到這一樂趣后,因為害怕老師評分過低被替換,開始惡作劇式地給與於老師打上滿分。

後來有學生不忍看到事態繼續發展,又不敢違背集體的氛圍,便寄了那封寫着“二年9班存在欺凌現象”的匿名信到校長室,結果卻被誤認為是於錦汐對學生們進行着欺壓。

那場火災發生時,於錦汐和學生一同受困此地,發現的時候已經沒有可以逃生的出路。她擔心這裡的一切會因為火災被發現,那些沒有參與欺凌的學生亦會遭到社會的譴責,於是她做了那個決定......將拷鏈上的指紋擦除,然後,用自己的非慣用手寫下了這行求救信。”

“從可怕的老師手裡救救我們......”陳榆章慢慢走近那行字,顫抖地伸出手在牆壁上撫摸。

“她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寫下這些話的,我並不知道......但她應該最後囑咐了在場的學生,如果有人能幸運的話,也要將二年9班裡曾經發生的事情隱瞞下去,為了讓那些未涉世的學生可以免離社會的責難,有重新開始人生的機會。”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為什麼我沒有早點察覺到這些,我明明......是有機會救她的!”他用力地將拳頭打在牆上,很快指骨的關節便滲出了血,懊悔的質問聲一遍又一遍地回蕩在房間內。

“我想,校長應該是知道真相的......”聽完我的話后,良久沒有出聲的秋穗兒突然說道,“我一直覺得校長剛剛在外面的反應有些反常,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不可能在聽到那麼多疑點后還篤定當年的事件沒有問題。除非......他早就已經知道了一切。”

秋穗兒的想法和我不謀而合,我點了點頭說道:

“於老師以前是金校長的學生,是除了雙親以外最了解於老師品性的人。校長他一定是洞察到了一切,所以才想要順應她的心愿,將社會的輿論全部導向了她......為了這個目的,他甚至個人承擔了大部分的責任,寫下了那封辭職書,不然案件的調查也不會這麼一邊倒。”

“所以......我的復仇,全部都搞錯了人嗎?”

“當年並沒有什麼所謂的構陷,有的只是於老師的自我犧牲,還有校長的成全......”

“不,不對......就算沒有人構陷她,但是那些學生他們有罪!如果不是他們性格惡劣,大膽地將老師關進密室里,火災發生時她也不會來不及逃走!她是被那些學生殺死的!”

“老師......”秋穗兒神情悲憐地望着陳榆章。

“不管過去多少年,不管他們逃到哪裡,我都不會放過他們的!我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於老師去世,不是那些學生害的......那是一場意外。”

“怎麼不是他們害的!如果不是被他們關在衛生用具室,她怎麼可能會遇到這種事!”陳榆章神情激動地沖我喊道,知道了真相的他非但沒有釋然,然而在心中生起了怒意。於錦汐肯定是猜到了這樣,才想將真相掩埋吧。

“如果是將於老師關在密室里的遊戲,那為什麼當天在場的會有那麼多學生?這樣就算不上禁閉了吧。況且火災發生的時間是放學后,不選在上課時間而選在這時,老師和一群學生的課後失蹤,難道不會更引人懷疑嗎?”

聽到我這些問題的陳榆章也一時語塞,他當然不會知道答案,秋穗兒也一樣,如果不是昨天意外看到那張影碟的話,這個真相大概會一直留在二年9年倖存者的心中吧。

我斬斷最後的猶豫,靜靜地將那個答案啟齒道出:

“那天於老師和二年9班的學生們確實都在用具室里,但是發生在那兒的並不是欺凌和禁閉......而只是在排演舞台劇。”

“舞......台劇?”

“對,是很湊巧的事。昨天我把校園卡落在圖書館,所以又去了一次檔案室,恰巧在那本檔案冊的封頁夾層里找到一張碟片......裡邊是2007年璃清中學的校園事紀影像,有一段是07年的聖誕彙報演出,我在裡面看到了二年9班的舞台表演。”

“怎麼可能,二年9班不是在九月份遭遇了火災嗎?”秋穗兒驚訝地問道。

“各班的節目內容需要提前交予審核,影碟里裁剪的是各班送審的綵排版本。二年9班,他們送審的節目是舞台劇表演,名字是......囚人的旋律。“

“囚人......難道......”

秋穗兒大概已經猜到,但我還是要將它繼續講完:

“舞台劇是以監獄和囚徒為主題,講述一群囚徒懺悔過錯,渴望得到神明的救贖。微弱的天光從鐵窗照進窄小的牢獄內,囚徒內戴着拷鏈紛紛起舞......整段演出的質量非常之高,如果不是排練了很久,肯定達不到那種效果。”

“和學生一起排練舞台劇,在被欺凌的關係下肯定做不了那種事......”

“嗯......我也是通過影像才知道,雖然不確定具體的時間,但於老師和學生已經在之前就和解了。他們一起準備聖誕匯演,一起在放學後排練,甚至用上了之前禁閉的場所和拷鏈......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可是那場意外卻摧毀了一切。”

“一派胡言......”

“我沒有胡說,那是一場非人為的悲劇,不是任何人造成了她的死。如果你想要證據的話,那就是我自己......”我將手摸向自己的喉嚨,“雖然我可以模仿任何一種音色發聲,但是從未聽過的聲音,是怎麼也學不來的吧?”

“......原來是這樣,之前我就在意你是怎麼模仿出於老師聲線的。如果那份碟片是真的話,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但陳榆章依然冷笑着說:“聲線,和解,舞台劇......呵,你為了替那些人開脫,隨口就編出了這麼離譜的謊言嗎?”

從理性上已經接受了,但仍然在逃避地欺騙自己嗎......

“聽起來是很離譜,被欺凌的人和加害者和解,其實連我自己也想象不出那畫面......”我聽着自己嘲笑般的聲音。那麼多年了,過往的黑暗記憶時至今日仍然糾纏着我,如果能這麼輕易就放下的話,我也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那你還——”

“可是那個人是於老師啊......她和我們都不同,比我們所有人都要樂觀和善良。她說過成為老師是自己畢生的夢想,如果是那個人的話,肯定怎麼都不會放棄自己的學生,絕對會堅持下去......”

“......”

【事實上,我最近也遇到了一些非常讓我困惑的問題,常常在想是不是有什麼地方是我做錯了......我正在思考方法,感覺一定可以解決的。】

【我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沒有沒有,為什麼陳同學會這樣想,是我之前回信里的哪句話讓你誤解了嗎?總之是你多慮了,我這邊並沒有發生什麼值得一提的事的。】

【近期稍有不便,具體原因還請允許我保密,這邊有必須要優先去做的事情。事後我一定會親自定好餐位,邀請陳同學來與我暢談的。】

【我啊,最近也在開始思考很多事情......我總是自說自話,在過去一定也做了很多惹人討厭的錯事。但即使是這樣的我,唯獨回信給陳同學這件事是絕對不後悔的。】

“為什麼......會忘了你的聲音呢,明明每天都會看的......”陳榆章兀自喃喃着只有自己能聽到的低語,緩緩地跪在了地上。

“於老師她......就算遭遇了那種事,也從未打算放棄過自己的學生。”

“明明是你一直跟我說的話,卻還要別人來提醒......對不起,對不起......”

“老師......”

“是我把一切都忘了,到頭來,想着的只是用復仇了結自己的恐懼,想要讓自己的愧意少些。然而......卻是自己在親手斬斷和她之間的聯繫。”

“於老師一直以當一個好老師為夢想,她也確實做到了......和一個班級的紈絝學生和解,還拯救了當時人生失意的你。”

“對,她一直都那麼耀眼,像太陽一樣,我連拙劣地模仿她都做不到......”

“老師現在被那麼多學生所喜歡,可能連老師自己也沒注意到,自己已經默默地繼承了於老師的夢想,做着她曾經最想做的事。老師你......喜歡着於老師對吧?”

陳榆章沒有作答,看着滴落在手背上的眼淚,他緩緩地搖頭。

“我不知道,或許以前是吧?從前是仰望,後來是偷看她的背影,再然後是回首去追憶,事到如今,我已經找不到她的樣子了。是我自己把她搞丟了......”

“雖然我不能完全猜懂於老師的感情,但對於她而言,你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人。”我走到身旁的牆壁前,輕輕撫摸那行作為偽證的小字。

“她仿照學生寫下了誤導調查的求救信,卻還要在後面畫上藍色的小傘,這不是自相矛盾嗎?我剛才一直想不通,現在漸漸能明白了......”

陳榆章錯愕地抬起頭,望向那道最初由他畫下的標記。

“因為這是只有你才能看懂的圖案......於老師她在生命的最後,願意為學生承擔所有的污穢和罪惡,卻唯獨為你留下了訊息。”

“藍色小傘......她希望陳同學可以相信她,哪怕只有你一個人也好,她直到最後都在擔心着你。”

“啊.......啊.......”

男人的喉腔里慢慢流出哽咽的聲音,不久后便變成了撕心裂肺的哭聲。

已經是七年前畫下的標記,卻穿越了時間的深邃黑洞,像照破陰霾的晨光一樣,找到了這個被悔疚和仇恨腐蝕的靈魂,在最後的時刻拉了他一把。

她信守了約定,成為他的傘,再一次為他遮蔽了罪惡與恨的大雨。

*

“嘀,距離爆破還有十分鐘——”

“不好,陳昱晃!炸彈還沒停下!”

“我知道!”我焦急地應着,同時跑到陳榆章的身前。

“老師!總之先停止炸彈的計時吧,不可以再有人受到傷害了!”

“......”

“不行,他一點反應也沒有!”

“那你自己去他身上搜呀!”

看着仍跪坐在地上的陳榆章,我猶豫了一瞬,便伸手進他的西裝服里搜找,沒想到先從內口袋裡找出了一串鑰匙。

這是刑拘架的鑰匙,那手機應該是在褲口袋裡......

我剛準備去搜陳榆章的褲口袋,沒想到眼前一黑,頭上好像落下了什麼重物,剛好壓在了我彎着的腰上。

“嗚哇!”

我驚恐地叫出了聲,立刻從中抽開。

失去我作為支撐的陳榆章很快便倒在了地上,而在他身後,一個手拽着黑色平底鍋的男人正氣喘吁吁地站立着,兩側的白鬍須被氣息吹得一飄一浮的。

“校、校長......?”

我和秋穗兒異口同聲地喊道。

“你們沒事吧!”

“呃,還、還好......”

校長見陳榆章已經昏倒,便丟下了平底鍋衝過來一把掐住我的胳膊。

“啊......別,這裡有點痛。”

“哦哦,不好意思!”聞聲后的校長這才稍微鬆開了點力道,不過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擔心我們。

“這個傢伙,說會讓我付出後悔終生的代價,沒想到居然綁架了兩個學生到這裡!幸好你們沒事......”

看來校長真不知道炸彈的事,他隨後又看向秋穗兒說道:

“她有辦法下來嗎?”

“我......我有鑰匙。”

我從手裡掏出剛從陳榆章身上找到的鑰匙,不知道為什麼,我一在校長面前就會莫名的緊張。

“原來你在他身上就是找這個,那你快去給她解開吧。”

“不,在這之前還......”

“陳昱晃!”

在我剛想說話前,身後的秋穗兒卻突然大聲喊住了我。我轉過身去,立刻從她的眼神中明白過來。

對......現在還不能在校長面前點破炸彈的事,不然陳榆章的涉案處理就會變得完全不一樣了。

“陳昱晃,你先來幫我解開......”在我不知所措之際,秋穗兒先喊了我過去。在我剛走到她身邊時,秋穗兒暗暗使眼色讓我朝她貼耳。

“一會兒校長肯定會抬陳榆章出去,你在那時候去取出他的手機。”

還未等我應答,秋穗兒又朝校長高聲喊道:

“金校長......”

“怎麼了......”

“那個......陳老師在這兒我有點害怕,你可以先帶他出去嗎?”

看着秋穗兒楚楚可憐的樣子,校長立刻反應了過來:

“啊,你說的對!這傢伙必須要先交給警方控制住才行,不然他突然醒來我們都應付不了。不過,你們兩個可以自己處理嗎?”

“沒事,陳昱晃可以帶我去醫務室......”

她雖然這樣應着,但好像我比她更需要去醫務室一點。

“好,既然這樣......”

校長點了點頭,上前背起了陳榆章,而我也在此時解開了秋穗兒的兩隻鐐銬。她的手腕上印着一圈可怕的血痕,但還沒等喘氣,便立刻朝我壓低聲音地喊道:

“快......就是現在!”

我回頭看見正背着陳榆章走到教室門口的校長,起身大喊着朝他們追去。

“校長,我幫幫你!”

“不用......喂!”

還沒等校長說完,我已經整個人地靠在他們兩人懷裡。

“你看你自己站都站不穩了,先回去休息吧!你負責照顧好秋穗兒同學就好,這傢伙就放心交給我吧。”

“好、好吧......”

我乾笑着應答,同時悄悄把剛拿到的手機放進口袋。

“那個,有一件事......”

“誒?”

我詫異地抬起頭,難道剛剛取手機被發現了?

“之後......警方應該會找你們取證。我不是要讓你們撒謊的意思,我知道你們也肯定受了很大的驚嚇,但還是希望......我不知道怎麼講,其實,他也是個很可憐的人。”

我愣愣地望着校長,還有他身上因陳榆章而受的傷,忽然不知該說什麼。

“對不起,好像說了些奇怪的話......等之後再聊吧。”

“啊......嗯,好。”

我點了點頭,目送校長走出教室。

我們將炸彈的事情隱瞞下來,是欺騙了校長,還是替他省去了一樁糾結的麻煩呢?這個答案,或許和我原先想的完全不同。

等到校長離開后,我立刻打開陳榆章的手機,幸好裡面沒有密碼鎖,剛才的引爆界面也還在。只要按下取消鍵,一切就可以結束了......經歷了那麼多遍生死輪迴,所幸是驚險地走到這一步了。我回頭看向地下室,如果不是那個少女,以我意志力,肯定早就放棄了。

“手機已經拿到了,你自己可以出來嗎?”

我朝地下室走去,秋穗兒遲遲沒有出來,會不會是腳上的傷太重了。

“我沒大礙,只是有樣東西不見了......”

“東西?”

“一條手鏈。”

我想起了,秋穗兒確實總戴着條很奇怪的塑料片手鏈。那東西看起來也不貴,對她很重要嗎?

“你先取消倒計時吧,我一定要找到它才行。”

“好吧......”

我應着,伸手按下了取消鍵。

“已經確認引爆取消,計時正在中止——”

聽着機械的播報聲,卻是比什麼都令人安心的天籟之音,一切總算都結束了。

“奇怪,難道是掉在教室了?”

“要我下去幫忙嗎?”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啊,找到了,在這兒!”

聽到秋穗兒驚喜的呼聲,我正準備下去接她,但就在此時,意想不到的變故發生了。

自己正伸向轉門的手,被一道突然落下的鐵門猝然隔開。如果再靠近一些,恐怕手掌現在已經被這塊巨物砸傷了。

“誒......?”

鐵門是從衛生角的門樑上門砸落的,外表看上去光潔無暇,並且非常堅硬,普通的教室里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

“奇怪,怎麼推不開......該不會是陳昱晃你堵着門吧?不要鬧了,我會生氣的哦。”

心裡生出的不安像打翻壺中鑽出的蠱一樣,頃刻便布滿了全身,在皮膚的表面肆意地蠕動着。

“陳昱晃,外面發生什麼事了?”

“嘀——”

在我向少女說明前,一道聲音打斷了正醞釀的思緒。

我愣愣地看着聲音的源頭,那部正在自己掌心的手機開始播報冰冷的聲音。

“已確認第一爆破程序取消,第二爆破程序啟動,剩餘倒計時......”

——十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