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回事?”

因為突如其來的狀況而不知所措的我們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所措甚至連最基本的戰鬥準備————拔劍的動作都忘記該怎麼做。

星夜和雪花兩個人猶豫了幾秒鐘后,轉身離開隊伍對着已經閉合的花崗岩石壁進行猛錘,似乎就連肉體怎麼可能摧毀岩石這件事情都忘得一乾二淨。

“這.....怎麼回事.....”

雖然是我自己在發出聲音,但無可置疑的是,我們的確是撞到了那個情報商人口中所說的“恐怖怪物”,可即便這樣,我還是因為愧疚而沒有辦法說出其實我早已經知道會遇見這隻怪物,並且從情報商人那裡得到消息的事情。

按照常理來說,出現在迷宮區的首領與普通怪物之間應該不會相差超過十級,個別困難度高於平均的boss甚至會有比區域怪物平均等級還低的情況發生。但是等級不可見的怪物,還是第一次見到,甚至是第一次聽說。

按照通常情況進行推測的話,面前這隻怪物的等級應該在二十至三十之間,最多不應該超過三十五————這差不多也是我們隊伍所能應對的極限等級。但柯勞拉的體型實在過於龐大,和他帝王蠍樣的身體相比,我們就像是縮在一角可憐無助,等待被捕食的麵包蟲。據我猜測這隻怪物的等級甚至會超過五十....但.......

“那怎麼可能.....?”我發出春日細雨似的呢喃。

“能聯繫外面的人嗎.....有救援隊的話也行,如果是野外的話,應該有救援隊的吧?”

看樣子鶯歌萌生了和我同樣的想法,他慌亂地劃開好友名單,並對着上面的名字像是踩踏式的縫紉機般一陣猛敲,但很遺憾的是,處在迷宮區的人無法向外傳達信息。並且不知道位置坐標的話,即便真的有人來救援,說不定在那之前我們就已經變作一縷煙塵。即便真的有幸撐到過路隊伍施以援手的話,那也要能將擋在我們身後的這座宮殿石門撬開才行。

不過很顯然,那是絕對行不通的。

在慌亂了一陣過後,大家總算是泄氣了般捨棄了從這裡逃出的想法,在月河的召喚下,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慢慢重新聚集回一起,在遠離宮殿中央怪物的最角落裡列好隊形。為了以防萬一,鶯歌也換上了和月河一樣的劍盾並擔任副隊長站在前方,楓泠和雪花則手持雙手劍站在稍微靠後一些的進攻位置,用以格擋怪物攻擊后與月河他們交換位置發動進攻。而隊伍里實力最為差勁的我和星夜兩人則位於隊伍的最後,負責處理怪物的特殊機制伺機而動。

這大概能算得上是一場首領怪物討伐戰中的最低配置了,但就另一個層面而言,也可以算得上是最穩妥的戰術。雖然全數湧上的戰鬥方式是最效率的一種,那也同樣意味着極高的危險性,曾有一隻隊伍採用這樣的戰術圍攻不熟悉的怪物時,被怪物一招鐮刀的迴旋劈斬瞬間團滅。吸取這個教訓后,我們寧願選擇效率低下的作戰方式。通過每次一兩個人的交替進攻達到穩定削減怪物血量的目的。

然而另一個問題在於,我們並不知道怪物的機制。不過困在這裡的我們就算商議也不會得出結果,並且體力還會隨着時間的流逝而下降。我們每人取出一隻恢復藥水,啵一聲拔開瓶塞后朝嘴裡傾灌,確認到所有人的狀態欄中都出現了維持十分鐘的增益恢復效果之後,月河與鶯歌先後提盾衝上前去。

雪花和楓泠緊隨其後,蓄勢待發的雙手劍做出蓄力的動作,在地面拖拽出兩道平行的火花。我和星夜兩個則分別迂迴着從兩側靠近。我在左側與鶯歌和雪花一組,鶯歌架起盾牌半跪在地面,用盾面迎接怪物的利爪橫掃。雖然鶯歌的主職業為劍士,但也時常準備着與自身等級相符的戰士裝備。然而就算這樣,怪物的利爪彷彿一陣風暴,將盾牌後面的鶯歌整個掀翻。宛如打鐵般的火花翻滾着飛向身後。

“不要猶豫!”

摔倒在地的鶯歌高聲呼喊,雪花緊貼地面翻滾身子,躲閃開怪物另一隻手臂的垂直下撓后,楓泠也總算騰出手來將劍高舉。在這之前,月河搶先一步使用“盾牌猛衝”銜接單手單發劍技“雷鳴”劈砍怪物的右手腕。又是一束火花飛升,我們甚至沒有閑暇留意怪物狀態欄的變化,但無論是盾牌猛衝或者雷鳴,都附帶有讓目標暫時無法行動的額外效果。趁着這個機會,雪花和楓泠兩人對視一眼,隨即意會到對方而發動組合劍技“雷月”。

先由雪花拖拽着雙手劍進行從下至上的挑擊,命中怪物的下懷后,轉接楓泠的雙手下斬,再一次對相同部位發動二段斬擊。

組合技的優勢在於相比於同等級的技能,組合技能擁有更高的傷害,並且擁有兩個人連攜發動,每段練擊之間有着更長的保持時間,而劣勢就在於需要兩個人的默契配合。同處於一個公會中的他們兩人近乎每天都一起行動,相比於公會其他成員也是他們兩個更加要好,但在面對未知怪物的恐懼下,還是出現了些紕漏。怪物兩隻手臂遠比語氣要快得行動起來,甚至快到令人懷疑是否真的中了雷鳴的麻痹狀態,當我移開視線查看時,怪物同時在胸前交叉並橫掃過來的鋒利鐮刀似的巨爪將我掀翻,好在我與怪物的距離較遠,只是風刃划傷了手背,血管割斷後的暗紅色血液溢出,很快浸染了整隻左手。

但距離怪物更近的雪花和楓泠則不得不同時發動劍技格擋,他們兩個同時將劍從下向上抬起,依靠上斬發動組合劍技“雷月”的攻擊強化勉強擋住柯勞拉的致命橫掃。作為代價,五連擊的雷月只剩最後一擊可以發動,並且兩人均被怪物的巨手甩飛,撞在聳立的石柱上。就像瞄準了最後一擊,月河,星夜與我同時行動起來越過怪物笨重的手掌,奔向怪物毫無盔甲保護的胴體。最先接近怪物,月河將盾擋在身前,右手劍拉至最大限度發動蓄力技能“破碎鏡月”,只要劍技發動成功,並沿着規定方向發動攻擊的話,就可以自行被威力更高的組合技所取代。但是月河就要把劍刺出的那一瞬間,怪物深淵般暗紅的眼睛突然放射出鐳射,高溫激光打在月河的盾牌之上,並帶着他本人急速飛向天花板,之後重重落在地面。

我們連為他擔憂的空暇都沒有,星夜抬起武士刀高過頭頂,在怪物面前停頓了半秒后,火焰附滿刀刃,這是雙手劍中用於破綻擊破的技能“裂波”,相比通常技能的另一個優勢在於不會被其他技能覆蓋,在他決斷似的揮下劍拉出一道弧形火光,就要擊中怪物胸口的前一秒,不知什麼時候趕過來的鶯歌突然跳了過來,以俯衝的姿勢撲倒星夜,打斷他的技能。

“你做什麼....”

星夜的話還沒有說完,另一隻爪子便從他的身後掃來,將星夜牢牢摁在地面的鶯歌後腦被削去幾根髮絲,隨後趕來的月河將那面近乎已經熔解了的圓盾立在他們面前,緊接着另一隻掃過來的尖爪即刻將那面盾牌撕碎,連帶着三個人混在一起的血液滾落在後。只剩下我一個人從怪物的左側抄近,攀登着怪物的左臂,在躍上肩頭的那一刻跳起,顫抖的左手撫過劍刃,發出微亮光芒的同時,緊急向右翻轉了一下。

再次從怪物瞳孔射出的兩道鐳射光束,幸而預判到了他的攻擊而提前翻轉身體迴避,赤紅的光束從我的左耳貼邊射過,先是感覺到左耳一瞬間像是被子彈蟻咬住的疼痛,很快失去了知覺,空氣中並彌散開來一股燒焦的味道。

這也算是敏捷屬性所帶來的優勢,被激光擊中的我很快調整身子回正,並在怪物再次抬起爪臂之前,將已經收在右側,呈滿弓樣的短劍雙手推出。藉助基礎劍技“直線衝擊”帶來的位移效果,我的背後彷彿安裝了噴氣式火箭,一下子推進到怪物的左肋。接着,我舉起左手,劍刃按照組合劍技“雷月”的最後一擊豎直下斬,並經過左手掌。攜帶着天聲加持的短劍同時爆發出青綠以及紫羅蘭色的閃電一同奔湧向怪物毫無防備的左肋。

“呀哈~~~~”

我驚呼着將劍以最快的速度按下,在劍刃接觸到怪物身體的一瞬間,怪物撥動的身體似乎產生了不只是液態金屬組成的薄膜護甲,亦或是體內包裹的堅硬金屬骨骼。劍刃發出一陣宛如抓撓黑板的刺耳聲響后,砂輪似的火花,以及四處攢動的閃電一下子將我吹飛。即便附加過共鳴提升了屬性的短劍依舊無法承受過強的衝擊,在我飛向天空,緊急發動劍技“退避三舍”而與怪物發出的風刃交匯瞬間,那柄破敗的短劍終於從中央折斷,碎做無數四邊形的碎片同我一起撞向石壁。

叮鈴~~~嘩啦啦~~~

這是我昏迷前聽到的最後聲響。

也不確定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鐘,也可能只有幾秒,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整個視線都像是充血了那樣變得朦朧不清。雖然看不清面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月河他們究竟堅持了多長時間。但唯一能確定的是他們都還在戰鬥,拖着全身的血跡戰鬥。而那個名為柯勞拉的怪物血量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衰減。

毫不誇張的說,直到現在還是百分之百的血量。反之我們則已經成為強弩之末,即便是剛剛那樣的聯合攻擊也完全沒有對怪物造成半點傷害。由此滋生出來的恐懼逐漸吞沒我的雙腳,然後將我拖進絕望的沼澤再也起不了身來。

明明還能夠戰鬥,但是已經失去了繼續下去的慾望。就算是繼續下去,我們遲早也會被那隻怪物吞進肚子里。這種事情絕對沒有辦法做到.....時至如今,我再沒有任何掙扎的閉上雙眼,面前似乎見到了蒂婭的樣子。

如果我能在早晨的時候就將那個情報商人的話轉達給公會大家的話.....或者在點燃香只計時的時候能夠考慮到稀薄空氣的話,就一定不會把大家帶到這裡了。全部都是我的錯......

是我不好.....

“彼方....”

“彼方,快醒醒!”

“彼方.....彼方.....”

凝結了的思緒過了幾秒鐘解凍之後才發現那不是我的幻聽,我抬起頭來,面前的五個人全在以急切的目光呼喚着我,我一時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門?他們在說什麼啊?我廢了一番功夫,才發現他們手指的方向,確切說是牆壁的圓周開啟了十二扇顏色不一的大門。

而與此同時除我之外的其他人都因為被怪物從背後伸出的觸角勒住脖子而陷入昏迷,怪物正在以緩慢的速度讀條技能“死刑”

那是不計防禦,接觸即死的必殺技能。

說是緩慢讀條,但在我聽到其他人的呼喚而睜開眼睛的時候,進度條差不多已經走完了三分之二。我並不理解怪物的機制,但是還是可以判斷出來現在最少是需要我做出決定的時刻。其他距離怪物較近的大家都被怪物束縛住而陷入了昏迷,此時能夠行動的就只有我一個人。

應該是要我推開一扇門。雖然不知道那扇才是正確選項,我還是用失去力氣的手臂面前撐起身子,接着朝距離自己最近的一扇門走了過去,藉助頭和脖子的力量將它推開。

面前是一道亮光,我不知道發現了什麼,但回過身的時候確實有一名隊友,月河身上的束縛不見了,他倒在地上,我急忙跑近他身邊。並拾起他掉落在身邊的單手劍劈砍其他人身上的觸手,可由於我無法裝配月河等級的轉隔壁,亦沒有修習單手劍技能的我鉚足全身力氣揮砍了兩下無果之後選擇放棄。

拋棄朋友是卑鄙的行徑,但怪物的讀條已經近乎結束。我沒有別的選擇,只能扛起意識模糊的月河朝門口狂奔。我的力量數值低於平均水準,月河又有着一米九的身高。我只能像縴夫那樣攬住他的右臂,同時扶助他的腰朝目標方向猛衝,最終近乎是踉蹌地倒出了門外。

當我想要返回營救其他人的時候,那扇大門已經開始緩緩閉合了。

我懷揣着愧疚不已的心情進退兩難,就這麼眼神放空地背坐在門口不知所措的時候,月河終於重新拾起了意識。他爬起滿是鮮血,金屬護甲已經被撕裂開來的身子,用虛弱的聲音問我說:

“已經安全了嗎?”

“......”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結果還是搖了搖頭。

他扶着胸口舒了一口氣的動作讓我的心臟好像猛然爆裂開來,他問我說:“其他人也已經撤離了嗎?”

“......”

這次我沒有辦法沉默,只能稍稍外轉頭指向身後,喉嚨彷彿融化的積雪那樣破碎着發出聲音:

“.....沒有....還在裡面......”

我們之間對視了一秒,隨後他立刻站起身來朝回跑去。我急忙拽住他的手臂:

“等一下,月河.....”

就算是已經受了重傷,我仍舊拖拽不住月河青筋暴起的手臂:“現在回去會死的......”

他轉過頭來,投以我一個憤怒和鄙夷的眼神,他緊皺着眉頭,就像是要對着我的臉揮出一拳那樣惡狠狠地說道:

“所以,拋棄朋友也是沒問題的嗎,對你來說.....”

“我不......是......”

“那你就自己躲在這裡保命吧。”

他甩開我的手臂,徑直衝向了那扇已經快要閉合的大門內部。

我一時啞然,當我終於回過神來準備阻止月河而追上去的時候,那扇大門轟隆一聲關閉,接着消失重新變成青磚砌成的石壁。不論我怎麼踹打也沒有任何反應。

“你不配做我們的隊友。”

這是月河對我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我在石壁外坐了很久,石壁的內側沒有任何聲音穿出,哪怕是把耳朵緊貼在牆壁上,也只能聽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聲。直到體力消耗完,飢困交加的我終於耐受不住而被睡神拖走,醒來的時候已經找不到那個宮殿了。我按照地圖的軌跡重新巡視了一圈,依舊沒有找到和我一起的五人.....月河,還有鶯歌星夜他們......

那是當然的,當我打開好友名單的時候,發現他們的名字已經變成了灰色。究竟是什麼時候死掉的呢....我已經完全不在意那些了。

走出迷宮的時候依舊是黑天,我在口袋裡摸索出日晷儀對日期進行確認后才發現原來日期已經交替了一天,準備返回格列爾特的時候,才想起和他們約定好的事情。

早晨狩獵,下午的時候差不多就可以見到公會新房子這件事。

不知道現在新房子有沒有買到,不過......我已經再也沒辦法回去了。

我點開公會名單,在那個顯示有“七夜的鈴蘭”公會名稱的成員表下,已經只亮着兩人的名字。一個是會長柏拉,另一個就是把他們全都拋棄,獨活下來的自己。

已經沒有臉面再見到會長了,也不知道該怎麼和會長交代。此時的她會在哪裡呢?有沒有發現其實大家走已經離開了這件事?應該已經發現了吧.....畢竟昨天就已經約好了晚上在新房子里舉辦新遷典禮,結果卻一個人都沒有回來,會長不可能察覺不到吧....

我攤開手掌.....看着從掌紋中滲出來的,已經乾澀的血痕,一時不知所措起來。

“我.....該怎麼辦啊.......”

我沒有辦法面對會長的質問,沒有辦法告訴她說最後是沒用的自己拋棄了公會的大家獨活下來,也沒有辦法說出來其實我早就知道那個地方會有非常危險的怪物,我卻沒有提前告訴他們這件事。還有計時失誤的事情....都是我的錯。

但是我卻沒有辦法和會長解釋,就連我為什麼不把已經知道的情報告訴大家這一點我自己也不清楚。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沒辦法說出來......可能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人渣吧,人畜無害的樣子只是我偽裝出來的假象。

我走到格列爾特的一處商品店,對着鏡子試着像先前遇到的那個殺人犯盜賊那樣咧了下嘴角。果然很像,和他說的一樣,我們其實是一類人。

乾脆以後也加入他們好了。

不過在那之前會長要怎麼辦呢......我絕對沒有辦法向柏拉解釋我們遇到的事情,絕對沒有辦法看到她的臉。

絕對。

既然這樣的話.....

不如殺掉她好了.....

像行屍走肉那樣沿着格列爾特的外圍轉了一整圈依舊沒有看到會長的影子,她現在會在哪裡呢?不過就以我現在的狀態,應該就算是一隻臭蟲都奈何不了吧。算了,就算是我的話也沒有辦法對女生下得去手,看樣子只有試一下那個了。

我回到曾經那個與號稱“艾莉希婭第一”的情報商人相遇的地方,在我圍繞那棵樹轉了一圈后,終於不小心踢到了正縮在花壇角落睡覺的那個人,他暴躁地伸了個懶腰後站起身來,一邊揉搓着眼睛一邊大喊“誰那麼不長眼”。

和之前的他一樣,還是那副熟悉的破洞裝扮,像剛從礦坑中逃出來的疲憊眼神上下打量着我,很快就叫出我的名字來:

“啊...我記得你,你是彼方?”

看起來他還記得我,多虧了他的情報,現在公會裡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他像是在炫耀戰果那般掐起腰來:“怎麼樣啊?我的情報準不準?有沒有讓你大吃一驚?該不會你已經見到那個怪物了吧?”

根據他的情報,我差不多已經相信他自稱的三分之一了。不過就算這樣,如果說他不知道我和公會的其他人遭遇了什麼的話我也是絕對不會相信的。就因為相信這一點,所以我完全沒有理會他東扯西扯的事情,也全然不顧周圍的人會不會聽到,就這麼直接開口了:

“你知道哪裡有雇傭殺手嗎?”

聽到這個問題的他突然攢了一下肩膀,像打了個冷噤那樣後退了兩步。不過很快又走上前來問我:

“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只問你有沒有?”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你是情報商人,而且自詡艾莉希婭第一,所以我想這種事情應該難不倒你吧。”

“我再詢問非要告訴你的理由。”

他這麼說完,我便解下綁在口袋內側的錢包丟給他,裡面差不多是三萬索拉,是我捐出去用以購買公會房的一半,不知道為什麼又重新出現在了我這裡。

“這些錢應該夠了吧,不夠的話也沒關係.....”

他受到錢確認金額后,反倒抱起雙臂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搓了搓鼻尖。

“你應該知道這是犯法的吧,就算是雇傭別人殺人也是死罪。”

如果我不知道這一點的話也就不會問了。

“所以你只要回答我就好了。”

“但我還是要提醒你。”

“我不需要.....”哪怕是周圍的人聽到都沒有所謂,我已經不想這麼繼續下去了。

死掉作為懲罰的話....也可以接受。

“那.....”他拖着長音思索了片刻之後終於開口了:

“我知道有一個人.....”

....................

他說的那個人住在莫霍桑比,是一處距離格列爾特有段距離,面積又小得不能再小的封閉區域,在沒有提前開啟傳送水晶的條件下要去往那裡,就只有一條連螞蟻都見不到的石間小路。而那條原本應該生活着五十級怪物的石路,偏偏在幾年前發生了一場災難,從那之後就連怪物也沒辦法在這裡生存了。抱着也許會死在半路的決心,卻輕而易舉只花費了幾個小時的時間就來到了那裡。此時已經是太陽就要落山的時候了。

落魄的屋子簡直就像垃圾場一般,一眼就能望到頭的地圖邊界要形容的話就好比俄羅斯與梵蒂岡之間的差距,如果不是情報商人告訴我的話我近乎不會相信有人在此居住。但的確是有那麼幾人,像是打麻將那樣圍在一桌的幾名赤裸上身的壯漢看到我這個陌生面口到來之後紛紛站起身來。他們的鬍渣差不多就能將怪物扎死,看到他們的樣子,我才愈發相信他們的確是殺手沒有錯。

然後,我在他們能殺死人的目光下毫無生氣地問道:

“請問,哪位是辛姆?”

那幾個人面面相覷之後選擇離開,回到那間被自行塗刷成暗紅色還掉了漆的破房子里。只留下我和辛姆兩人四目相對,他的身高不及月河,但比我還是要高不少,面相也完全是一副普普通通的樣子,肌肉也完全隱藏在寬鬆的棕黃色粗製大衣里。跟我想象的形象完全不符,要是以樣貌而論的話,比他更兇惡的殺人犯應該會佔到艾莉希婭總人口的五分之一以上。

不過又不是在拍電影,這樣的長相應該說可以算得上不顯眼得恰到好處。我甚至連確認他等級的心情都沒有,就直接將口袋中剩餘的全部索拉丟個那個人,然後說道:

“幫我去殺一個人。”

那個人接到錢袋后解開系帶,細數了裡面的索拉后搖搖袋子將裡面的錢幣晃得嘩啦啦作響然後對我說道:“你很熟練嘛,經常幹這種事情嗎?”

其實這也是我想問他的,我索性回過頭去,沒有回答他多餘的問題。

“總之幫我解決掉就好。”

他將錢袋收好之後,雙手在喇叭褲的兩側蹭了一下,然後走上前來將一張紙和筆交給我:

“雖說我是干臟活的,幫人殺人這種事偶爾也會幹,不過那也要看對方的等級。如果對方等級太高的話,可是要多加錢的。”

他的擔心未免是多餘的,我將會長的樣子用筆在紙張上畫了下來。在艾莉希婭之中繪畫的水平都得到了顯著提高,只要能想得起那個人的模樣,然後拿起筆就會自動牽引着手勾勒出對方的輪廓。不過這需要一些時間,我就一邊畫,同時打消他的疑慮:

“等級什麼的就不用擔心了,她是個女生,而且不會戰鬥,等級還沒超過十級。”

柏拉是公會的會長,並且作為從來不參與戰鬥的和平主義者,就算是我也能輕易將匕首插進她的心臟。甚至可以說同樣作為會員的我應該更方便接近她,只不過.....

我下不去手。

這樣的理由實在荒誕可笑,我也並沒有打算講出來的意思,只是對他說:“總之她應該不會離開格列爾特,你找個機會把她除掉就好了。”

“放心好了。”

“還有......”我有些猶豫地咬住嘴唇,最後還是說了出來....

“不要太殘忍。”

聽我這麼說完,那個人再也忍耐不住笑意地弓起身子來猛拍膝蓋: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殺人什麼的我還是很講究的。不過真的提出來這一點的,小哥你還是第一個。”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是依舊埋頭繪畫出柏拉的樣子。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身旁的辛姆探過頭來:

“明明長得挺好看的嘛,你該不會是情場失意了吧?殺女人這種事情我接到的委託可不多。”

“啰嗦。你只要幫我這個就好,其他多餘的事情請不要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