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託的執行定在次日的黃昏之時,這天我一覺醒來的時候,差不多就已經是正午的時間了。因為委託花掉了我身上全部的積蓄,我只能露宿街頭,跟着野貓野狗在格列爾特外的林地中睡了一晚。原本希望能夠遭到怪物伏擊的事情也沒有發生,並且還因為疲倦的身心一覺睡到現在。

聽雨季的烈日一點也不比現實中差,天空彷彿忘記了陰雨為何物那樣灼烤着地表,雖然有斑駁的樹影遮擋,但我身上穿着全身的黑色大衣還覆蓋著斗篷,吸收了米緹絲婭熱情的黑布就像是燒焦了的塑料袋那樣緊貼住我的身體不放。本想在這裡一直到天黑,辛姆完成委託工作后再回去,不過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忍受貼身衣物都被汗水浸濕,外面仍像烤爐一樣的日頭。這比讓我一口氣悶下一整瓶伏特加還要難受,所以我決定還是先回到格列爾特避暑再說。

然而在我走到一半的時候,突然又改變了主義。確認過好友名單的名字沒有發生變動之後,我原路折返重新回到那個小到堪比梵蒂岡的罪犯滋生聖所“莫霍桑比”。才剛剛一進去,就看到備好行囊準備動身的辛姆,我與他打了個照面之後,兩個人都像石化了那般一動不動。

不過最後還是他先不耐煩地揮揮手像是驅趕蒼蠅那般開口了:

“啊啊,我不是說了要等天黑的時候再行動嗎,光天化日下殺人要是被看到的話我也很頭疼,而且作為委託人你也脫不了干係。所以如果要催我動手的話還是免了,我心裡有分寸,而且現在就準備去了。”

他這麼說的話就表示還沒有動手吧。

“不,我不是想說這個。我想解除委託。”

聽到解除委託后,那個人張大的嘴巴好像會隨時從口中滾落出一隻雞蛋那樣,他皺緊了眉頭,又摸了摸後腦勺,似乎能看到三隻並排的問號凸顯在他額頭前。不過我並不打算向他解釋緣由,只是又重複了一邊剛才的話:

“我要解除委託,當然,錢的話我不會要回來的。我只是想說委託到這裡就結束了,我不想那麼做了,就這樣。”

說完,我便轉過身去,將那身漆黑的斗篷重新罩在身上,戴上帽子並收好領扣,低着頭加速離開。

我果然還是沒有辦法做出那種事情。殺人什麼的......我做不到......

等回到之前的公會房,就和會長把一切都解釋清楚吧,隱瞞了情報也好,拋棄了隊友的事情也罷,我不會奢求她原諒我。該死的人是我自己,在當面向她解釋完一切之後,就退出公會,然後找個沒有人煙的高處跳下去。

就這樣好了。

我是這麼打算的,然而當我重新回到格列爾特的時候,我卻發現在距離傳送水晶不遠處的一座塔樓邊,聚集了滿滿一群人。我原本想要推開人群儘快回到公會,卻沒有想到塔樓周圍的接到完全被人海密閉,已經有兩天沒有吃飯的我沒辦法撥開人群,反倒越來越被肉體的浪潮退回。就當我打算放棄,繞遠路去另一側的時候,突然聽到人群中似乎有人在講跳樓的什麼事情。

栗子色頭髮......女孩.....?

遲鈍的大腦終於想起來那個人的形象而轉身回奔的時候,那女孩已經踮起腳尖後仰着從樓頂墜下,甚至都還沒有來得及打開好友列表對她呼喊出來,柏拉的名字便在此時變成了灰色。

............................

“七夜的鈴蘭”過去曾經是一個有上百人規模的龐大公會。

我是在加入並住進公會的第二天夜裡,會長趴在我的床頭,像是童謠那般對我講道,

會長早在三年之前就來到了這裡,她說還記得自己是因為抑鬱症才選擇了自殺,在某個休息日的夜裡用一整瓶白酒送下了一把安眠藥,醒來的時候已經身處另一個世界。

原本還以為是場夢,和我一樣等待了幾天仍舊沒有蘇醒的會長決定拋棄過去,在烏爾斯會所繳納了第一筆費用后,成立了這個公會。

當初的名字還叫做“憂鬱的黑貓屋”,一開始的時候會長就是對待遊戲中的新手那樣引導者對初來乍到的新手提供幫助。雖然作為外來者的會長自己也沒有太多有關這個世界的常識,但還是憑藉好相處的性格將剛成立不久的公會擴大至了五十人。雖然只是低級公會,但對於烏爾斯來說已經是一個相當龐大的公會。之後又過了兩個月,公會的規模就極具膨脹到了三百人。巔峰時刻究竟有多少人會長自己也不記得了,總之這個人數絕對是能夠寫入整個艾莉希婭歷史的傳奇,並且會長還是以她只有個位數的等級,就不斷收容了二三十級的成員,並且還在其中佔據了相當一部分人數比重。月河鶯歌他們,除了最後加入的我以外,如今七夜鈴蘭中的六名成員都是早在那個時候就加入了的就成員。

不過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我們的會長算是個徹頭徹尾的理想主義者,僅僅依靠個人魅力組織起來的公會絕對沒有可能維繫長久,更何況是規模百人的超大公會,沒有設置任何官銜,也沒有公會內階級的下場總是相同的。在一天夜裡,一個男生偷偷溜進忘記關門的會長房間並和她告白。這本是沒有太多問題的事情,會長本人也完全不在意,但是卻因為會長的追求者太多,這件事情傳出去后在公會內部引發了軒然大波,沒有階層劃分的公會成員只在一夜之間就劃分成了好幾派,之後的第二天,原本百人規模的公會就這麼不歡而散,剩下來的就只有鶯歌、月河、星夜、楓泠,雪花以及會長自己六個人。

會長大病了一場,雖然艾莉希婭並不存在疾病,但大致是還沒有脫離的抑鬱在作祟,總之會長就這麼在剩餘五人的陪伴下不知所以地度過了兩個月,並突然在某一天宣布將公會更名,接着就找到了同樣來自於異鄉的我組成了新的七人公會。終於定下“七夜的鈴蘭”這個新名字也是在那決定作出后不久的事情。

公會七個人全部由來自同一個世界,甚至同一個國家的成員組成,並永遠保持七個人不變更,這樣相互理解的七個人就可以和睦相處。當然會長沒有對我說過這個,只是我自己對會長的揣摩。雖然像我這樣偶爾也會和月河產生摩擦惹他生氣,但總體基調依舊是融洽而溫馨,我也確實在這裡找到了家的感覺。

毫不誇張的說,在大家都為新的公會房貢獻出一份力量的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可以永遠和大家生活在一起,就算是會長說的保持七個人不變更也沒有問題,只要我退出然後蒂婭加入的話,這樣也沒有問題。

然而會長不會想到,其實我自己也沒有想到加入他們是個錯誤的決定。我是個不速之客,很久都沒有辦法成為戰力而為公會做出貢獻的我,卻在加入公會後的不久便因為逞能而害救我的月河與鶯歌重傷。接着烏爾斯的地震又害死了蒂婭,不僅如此還浪費了大家奮鬥許久才得來的傳送水晶,至此公會的新房計劃泡湯。斷斷續續又捅了不計其數的簍子之後,我們終於迎來了重新購買房子的機會,然我卻因為我隱瞞了情報和疏忽而把大家困在了迷宮區,不僅如此,我還捨棄了自己的朋友獨自逃生。

月河說的沒錯,我不配做他們的隊友,我的存在只會給他們帶來不幸,只會帶來災難。

我甚至還產生了想要殺死會長以解脫的想法......不僅僅是想法,我雇傭了殺手。沒錯,我只是個殺人犯而已,披着偽善面孔的惡狼,像我這樣卑鄙的人不應該存在於世界上。

昨天晚上,我重複了和會長同樣的行為,登上那座塔樓的最高處準備縱身躍下。然而.....我卻連自殺這件事都極度膽怯。

最終,沒用的我還是在一眾的嘲笑聲中極度丟臉地走了下來。那種行徑,彷彿就是在像整個格列爾特的居民宣告,我是艾莉希婭第一沒用的廢物。而且,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被戴上了“隊友殺手”這樣的帽子,是說凡是跟我組隊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他們說的沒有錯,是我害死了蒂婭,還有整個七夜鈴蘭公會的大家。我握着一杯已經涼掉了的巧克力牛奶一飲而盡。每當自己心情極差的時候,我都會用可可來麻痹神經。原本是想要嘗試一下酒精的,不過嘗了一小口后便整瓶丟掉,還被一旁的大叔責罵暴殄天物。沒辦法,可能我就是這樣的一種體質,無法適應酒精以及會為身邊的人帶來不幸的體質.....果然還是獨行比較好。

將那隻不知道用什麼製作出來的塑料杯丟進垃圾桶,又先後點開了好友與工會列表進行確認,已經過去快一個月了,每天早晨醒來的時候我依舊會例行這項工作。雖然也知道不論打開多少次都不會有新名單的變化,但我還是那麼期待着。

呼~~~

吐出一口氣之後,我來到河邊捧起一捧清泉拍打在臉頰,最近我都從事着單人的狩獵活動。在怪物繁多的艾莉希婭,獨行是極其危險的行為,不過是我的話反倒不用考慮這些事情。我倒是更希望能在什麼時候不經意間被怪物殺死,然而卻一直完好地活到現在。

不知道是不是命運女神故意和我作對,在大家都死掉的最初幾天里,我還保持着對狩獵的抵抗心理,哪怕是身無分文馬上就要餓死街頭,我還是寧願去乞討別人剩下來的飯菜。不過就像是用積木累積的高塔最終倒塌了那樣,當我決定去挑戰更高級的怪物而尋死時,反倒因為怪物的等級差獲取了大量經驗與金錢,事到如今我還好好活着不說,等級也已經遠遠超過了月河,達到五十級的中間層。

可我最近還沒有從格列爾特搬走的打算,一個原因就是這裡的確住着一名相當優秀的情報商人,是不是艾莉希婭第一還有待商榷,不過他確實提供了許多高質量的情報。因為經常從他手裡購買稀有怪物刷新的第一手情報,一來二往反倒成了熟交。看樣子他今天依舊握着相當珍貴的情報等待我購買。

“我又來了。”

穿着黑色大衣的我摘下斗篷的帽子來向他揮手招呼。

關於這個人的身份也是個迷,雖然我們已經向這樣保持一個月聯繫幾次的頻率過了很長時間,但他依舊不肯告訴我他的姓名,總是會用什麼“艾莉希婭第一”或者是“最偉大商人”的稱為標榜自己,在我看來情報販子就是情報販子,在我給他的“老鼠”稱號被堅決否定掉之後,我就一直以“無名氏”來稱呼他。

不過他這次看到我,卻露出了不一樣的神色,他歪着頭,兩隻眉頭快要顰蹙在一起,搓了搓下巴之後,用極其彆扭的步伐歪着身子湊到我的身前嗅了嗅,又繞到身後撩開我後腦的頭髮之後,像是在篩查恐怖分子那樣確認無誤后才退開兩步,重新站到我面前。

我再次提起袖口和他打招呼:“啊,無名氏,好久不見。”

他的耳朵在聽到“無名氏”這個稱謂的時候敏銳地豎了一下,接着露出對待熟客那樣的表情:“哇,居然是彼方,好久不見。”

其實我和他也並沒有什麼深交情,只不過他對於我而言是少數能夠說得上話的同齡人(看起來),而反過來我則是他的顧客中,極少數常來光顧的回頭客,時間長了我們便開始以這種隨意的稱呼互稱。在別人看來我們似乎是相識了幾年的夥伴,但實際上並不是那樣。

“你的頭髮怎麼了啊?”無名氏指着我發出宛如將他嘴裡塞進一隻蛤蟆般高了八度的疑問。

“啊,這個啊.....”我用手指纏了纏已經就快要落到肩頭的頭髮,沒有想到才過了兩星期就長到了這個長度,之前一直忙着狩獵忘了修理,沒想到已經到了快要認不出來的程度了。不過這也也好,這樣也許就沒人認得出隊友殺手這個災星了。

我掏出手鏡對着自己的鏡像梳了梳頭,現在的我,完全是一副從明治時代井口爬出的貞子模樣(恐怕頭髮需要再長一些),不過我還是全然不在意地撓撓頭,將幾根打結了的髮絲揪斷,斷掉的頭髮化作閃光從我手心消失。

“不用在意這個,我是想問你還有沒有新的情報。”

“新的情報啊....”他抱起手臂,一副雖然有但不想要給你的樣子。

“我又不是不付錢。”

多虧了他的情報,我像瘋子那樣來回奔波着討伐高級怪物卻一次都沒有死掉的福,我現在攜帶的金錢已經足夠我海吃海喝奢侈一段時間了,就算已經更新了最適等級的高級裝備也仍有剩餘。不過我還是希望能用這些錢早些提升等級直到滿級找到離開這裡的方法,或者是在那之前就早早死掉。

最好是後者。

然而無名氏並沒有直接回答我的疑問,而是反過來問我說:“兩個星期前告訴你的烏拉尼克斯準備怎麼樣了....?”他降低了音量將一隻手遮在嘴邊:“今天晚上就要刷新了哦。”

他的動作實在多此一舉,現在差不多是正午最清閑的時候,凡是有點事情做的人現在都還在野外,又或者是用午餐,才不會有人閑的沒事做去偷聽情報。因為那是遠高于格列爾特平均等級的怪物,等級也在我之上,就算被偷聽到也沒辦法搶怪。

“我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所以我想要知道下一個目標。”

沒想打他卻突然大火起來,掐着腰探出身子,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對我說:“什麼叫差不多了,那個可是超危險的怪物,一不小心就沒命了。”

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擔心我,我們只不過是普通的顧客與商人之間的關係,還是說他會覺得我死掉之後就沒有人再買他的情報了。我倒是覺得如果能一不小心就死掉的話,我反而會感到解脫。

“那個你就不用管了,我只是想問你還有沒有新的情報,要是沒有的話就算了。”

“有是有.....不過時間就和烏拉尼克斯相差兩個小時,那個時候你絕對沒可能剩下體力繼續討伐怪物的,也就不想要賣給你。”

結果我苦口婆心地磨了好久,他才終於告訴我其實並不是什麼怪物,而是之前的逃跑的那個盜賊的公會重新盯上了我。雖說不知道他們的等級提升到了何種程度,我還是因為得知了這一個消息有些沮喪。如果在疲憊不堪的戰鬥結束后被人偷襲,應該就能沒有痛苦的死去了吧。

“原本還想看你被人殺掉然後引出殺人公會這個爆炸性新聞大賺一筆,算你走運啦,我今天心情比較好。”

可我的心情卻不怎麼樣,我甚至連招呼都沒有打,就揮了揮手失望的離開。

吃完黑麵包又喝下一瓶可可后,再次檢查過背包里物品的儲量,恢復藥水三十瓶,治癒藥水十五瓶,足以維持兩天的屯糧,以及三把備用的精緻合金短劍。確認無誤后,我倚靠在洞口的石墩上,利用日晷儀設定好鬧鐘時間,然後用地上的草堆揉成一個簡易枕頭躺在上面小憩。

不久之後,其實已經過去了幾個小時,我才聽到叮咚叮咚類似卡林巴琴的清脆聲響,但這實際上只是從日晷儀中合成出來的,只要能接收到陽光或月光,日晷儀也可以用來當做鬧鐘。

當這個鈴聲響起時,就代表着時間差不多到了迷宮開放的時刻。我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雜草,用索敵技能巡視了四周,並沒有看到可疑的人員。我便側身滑入緩緩打開的石扉之中。

眼前一片灰暗,因為外面也是一副黑天的樣子,宮殿內完全沒有任何光線射入。索性我點燃一隻火把拿在左手,使用火焰水晶點燃亮光的剎那,幾隻烏鴉扑打着翅膀從宮殿的頂端飛走。我的視線逆着鳥群飛離的方向回溯,眼中尋到一隻巨大無比的黑鶇,名字為......

“烏拉....尼克斯.....”

聽到我發出的吐氣聲,怪物立即睜開赤紅的眼瞳鳴叫了一聲奔跑着向我衝撞而來。我拔出劍刃做好防禦反擊的技能準備,在避開怪物的利爪之後立即退步到怪物身後,將反擊技能的橫斬拉至最大,接着上挑。

這一劍的確砍中了怪物的後腳,卻只卡在了粗糙如龜甲般的外皮中,沒有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不僅如此,當我準備將劍拔出的時候,怪物突然展開雙翼。兩道風刃交叉在我胸前,風刃依次穿過我的手臂以及前胸後背,劈砍在身後的青石磚上。

在我一瞬間以為以及已經死亡的時候,卻看到視野中明滅了一下幽綠色的閃光,第二道風刃就這麼被彈回,將怪物漆黑的翎羽削去一隻。不明所以的我立即出手抓住劍柄,手指剛剛觸碰到金屬的質感又立刻感到一股升力螺旋盤繞着在自身四周展開,怪物便這麼拍打着兩隻巨大的羽翼騰空而起。剛剛開始不到五分鐘,我便失去了第一把武器。好在我的庫存中還有着額外的儲備。利用在手中實體化顯現的第二把短劍高速升起。雖然艾莉希婭中並沒有可供飛行的技能,但作為以敏捷為主要屬性的刺客則擁有得天獨厚的身手優勢,換言之便是可以使用比其他職業更為豐富的體術技能技能在技能中間,進而使出二段,乃至三段跳躍的追擊技能。我現在能掌握的還僅僅只有二段跳躍“燕踏”

先右腳跺地而起,右手將短劍抬起后拉至最大限度,在達到人體跳躍的極限高度的瞬間,再次在空氣中踩下左腳。雖然憑藉空氣使出的二段跳要比接觸到實物所能發揮的優勢要少很多,但整個宮殿還高到能令怪物盡情高飛的程度。這隻宮殿就像是鳥籠一樣將它束縛在內。我趁機揮下右手劍在天空劃出一道血紅色的垂直弧光,並竭力呼喊出來:

“呼啊啊啊啊啊.....”

..................

作為外來者,來到艾莉希婭時被賦予的獨有天賦技能有兩種,一種是像我的“天聲”那樣可以主動釋放的技能,另一種則是對技能擁有者無效,卻可以在其死後賦予第二個人並生效的技能。

也就是我才發現的“黃泉斗篷”,記憶中似乎是會長的神賜,不知道何時已經出現在了我的技能面板中。

當我將最後一把劍收回劍鞘的剎那,與劍鍔連接那部分的劍身終於也承受不住這微弱的撞擊而應聲斷做兩截。被我打敗頭目的遺骸散發出的巨大光團仍在宮殿的中央遲遲沒有散去。這大概是我來到艾莉希婭有史以來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的一次體驗。可我卻體會不到任何戰勝了比自己更高等級危險怪物的成就感。倒不如說最後一劍全力刺進怪物胸膛的時候,我還在猶豫是不是就這麼算了。還沒有等我放棄終結一擊而選擇用身體迎接怪物即將命中的羽刃時,怪物俯衝的身體已經精準無比地撞在了劍刃之上,且剛剛好將怪物的心臟一分為二。

我處在空前的空虛之中,等待了一秒之後仍沒有安心或者是喜悅的感覺出現,甚至連激動都做不到。緊接着如潮水一般的失落和恐懼伸出無數只手將我拖拽進深淵。

為什麼還活着........

我只能發出這樣的疑問。

背包里的回復類物品已經盡數用光,地上散落的瓶瓶罐罐像被人擊倒的保齡球那樣七零八落,所準備的武器也在剛剛好的程度用完耐久,並且一把不剩。我殘破的身體明明有好幾次離死亡只有一層透明薄膜之隔,卻硬是被不知何時出現在我技能欄中的“黃泉斗篷”生生拽回。

“效果是.......”

我用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在昏暗的火焰下讀取技能效果。

“概率免疫.....致死傷害.......”

膝蓋頓時感到一陣無力而跪倒下去,隨後失去劍柄支撐而被斬斷肌肉的後背就這麼順勢地倒了下去,我的額頭嘭一聲磕在滿是血跡的青石磚上,隨後進入一段沉睡前的幻覺。

似乎是柏拉.......只不過在黑夜中根本看不到她的臉,只是她在一片虛無之中張開手臂,對着空氣彈奏着什麼曲子,並輕聲吟唱着:

“Iknowthatshe’soutthere...

theoneI’msupposetosharemywholelifewith.

Andintime...you’llshowhertome.

Willyoutakecareofher,

comforther,

andprotecther...

untilthatdayweMeet.

Andletherknow...

myheart...isbeatingwithhe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