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那名貴族交談的近一個小時里,四下並沒有因為我的出現而感到驚異。這樣看來,最少“隊友剋星”這個稱號還尚未在貴族區域中流傳。

不過我已經不會再進行組隊狩獵了,這是我早已確認的事情,就算無助地在野外被怪物殺死,也不要再與任何人組隊。

絕對。

不過話說回來,我倒是沒有想到那個貴族會這麼輕易放我走,雖然我們也進行了相當長時間的不必要對話,結束時他還一再要求送我回住宿區,被我婉言謝絕。

畢竟,我現在還沒有找到明確的住地,也絕對不要再和那個人有聯繫。我可不想因為某些誤會而被要求賠償那杯紅酒的價格。雖然真的很甜美,但如果要我搭上我有史以來的所有積蓄,不管再誘人的珍饈,都不可能接受。

不過我還是從他的口中套出了不少有用的情報,也算是彌補我出賣色相而損傷的健康男性心理吧,我發誓這種事情絕對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首先,在幻境森林盡頭阻絕我進入的屏障是在上古時期,天空之神阿提斯為了保護部落免於野獸的侵害,發動純凈的崇高之力形成的屏障,後來的貴族發現這片屏障能夠抵禦外部的隨機首領入侵,便佔據了身前這片廣袤的山區和林地作為貴族領地。雖然這樣的弊端便是貴族區域的怪物也無法驅散至領地外,但依照末尾淘汰制的規則,普遍擁有較高等級的貴族區域生成隨機boss的概率遠小於其他地區。

“進入的方式就是伸出一隻手貼近屏障,之後就會被傳送進來。”

“原來是這樣啊,那麼阿提斯呢?十二神中並沒有阿提斯的名字吧。”

聽到我的疑問,那名赤發的貴族察覺異樣地反問我:“小姐不是艾莉希婭的本地人嗎?”

“啊啊,不好意思,我的家鄉不在這裡,也就是你們說的‘外來者’呢。”

“原來如此,雖然在下也想要知道小姐家鄉的樣子,不過還是先回答小姐的問題。”他搖晃着手裡的空酒杯,示意老闆再為我填滿,被我惶恐着婉拒掉。

天空之神阿提斯在陽壽耗盡之前,將自己的意志一分為三,誕生了十二神中的日月星神。

而十二神令人崇敬的原因————太陽神米緹絲婭為世界帶來光明,月神夕莉婭溫柔守護着她的子民,夜空中閃爍的星神蘭斯,為迷途的行者指引方向。大地女神艾莉希婭劃分出四季,海神迦娜保佑漁產豐盛,匠神努爾斯教會我們製作工具,法律之神阿什坎修德賦予智慧並制定規束行為的《最高遵從聖約》,酒神艾克利斯用恩惠的美酒赦免信徒的罪惡。彌莫斯塔為世界獻上和平,艾莫琳決斷出生與死亡。

“誒....”我依照他所說,在桌下掰着手指計數:“為什麼才有十個?”

“因為另外兩個比較特殊,一個是只聽聞過名字的創世神聖依瑪爾,另一個則是連名字都不知道的戰神,也就是賦予我們戰鬥技能的神。”

在十二神誕生以來的近三千年時間裡,有十尊先後降臨過世上,另外兩尊的身份着實令人摸不着頭腦。而且聽他來說,最近的一千年裡都沒有關於神明現身的記載。按理來說,教會作為神界之人,能夠直接接觸神明,並且依照神的意志統領天命騎士團,那麼天命騎士或許知道些什麼吧?

不過相比來說,從他口中獲取的更現實一點的情報是,我只要從這裡穿行二十分鐘,從分行的岔道中選擇最下面的一條,再經過十分鐘的步行時間,就能夠找到這裡相對便宜的住宿地點。對於我這樣初來乍到的平民,依靠狩獵和壓榨芬里爾的房費節省出來的資金,不知道是否足夠支持我到選拔賽開幕的那一天。

也許在那之前就死掉了也說不定,畢竟周圍的怪物要比我高出五級左右。跟那名貴族交談的時候,我有意多說了自己的等級,其實我現在的等級僅有63而已,對平均70級的修恩貝洛貴族聚集區來說,是可以輕易被怪物殺死的等級。

在我步行經過商業街區的時候,又有幾名貴族男性過來朝我搭訕,害我只能夠雙臂抱住頭頂,快步離開。

已經是第七個約我喝酒的人了,看樣子就算我不進行危險的狩獵,僅僅依靠令那些男人神魂顛倒的美貌,就會有大把大把的索拉進入口袋。我在一個晚上的時間竟然產生了如果我是女性,真忍不住躍躍欲試,來錢真是容易的想法。

可是,那樣的話就沒有意義了。我必須變得足夠強大,在選拔賽中取得優勝,當選天命騎士拿到那把可以修正過去的“追悔之劍”,否則的話,沒有辦法贖清自己的罪惡。

我躲進一處偏人員稀少的高檔雜貨鋪,在升入二樓的樓梯空沿下呼出地圖。

從這裡....出去右轉后直行,走到楓樹林的時候調轉方向,接着一直前行....

“小姐....”

大概就能找到住宿的地方了。

“這位長頭髮的小姐.....”

果然在這裡也躲不掉嗎。我這麼嘆了一口氣的時候,視線被面前陳列的一塊金裝圓鏡吸引到了。我蹲下身來查看,左邊的鬢髮近乎垂落到地面,右側因為戰鬥被削斷了一截,被我別在耳朵後面,加上一身中性的黑色裝束,就算被認作女生也無可厚非。

而且,細看的話還真有一些可愛....剛才那個人的描述居然還有些貼合。

“小姐.....”

不對不對,如果被自己吸引到,以後怕不是要過上自給自足的日子。而且為了偽裝反而更受到歡迎應該是件麻煩事。

我用手打散了快要遮住眼睛的劉海,再把頭髮弄得蓬亂一些。

不對,直接穿上斗篷不就好了?

“小姐....?”

要快些了,說不定真的會被痴漢堵在這裡。然而就在我搜索快捷包裹時,卻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情————

“小姐,你的斗篷被人偷走了。”

*************

當我追上那名身高只到我肩頭的盜賊時,已經到了修恩貝洛的外圍。我藉助職業技能”瞬步“搶先一步奪回了盜賊手中的斗篷。現在的時間,通往幻境森林的長廊早已關閉。

“你已經無處可跑了。”

“嗨呀,上鉤了呢。”在我做出反應之前,我的雙臂便被那麼盜賊以極快的速度抱住而無法動彈,我的心頭瞬間閃過不好的預感。

如果是在貴族區域,說不定連盜賊的等級都會遠高於我,早早地將武器收回包裹絕對是件錯誤的決定。

武器.....武器...雙手被緊緊鎖在身體兩側,完全沒有辦法看到手邊窗口的我只能依靠感覺尋找快捷包裹的位置。

雖然只有幾秒鐘的時間,但我最終還是緊閉上雙眼,等待着利刃穿透過我的腹腔,或是背脊,又或者會是心臟。

但我等待了些許時間,發梢滲出的汗液托着長長的尾巴流進眼角。除了鎖住雙臂的力度變得有些乏力,身體各處並沒有感到異樣外,那名盜賊地額頭似乎在我的臉頰上蹭個不停....

不對....莫非是劫色?我悄悄睜開雙眼,看到一頭亞麻色的短髮。

“無名氏?”

聽到這個名字,那個人的動作稍稍收斂了一下,接着後退兩步,以相當誘人的湖碧色雙瞳盯着我歪了歪頭:

“我還以為你早就發現了呢。”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還有,為什麼穿着裙子?更重要的是,你剛才在做什麼?”

“你一次問這麼多我怎麼可能回答得了嘛。”他慪氣似的抱着雙臂對我進行責怪:“人家特意為你打扮成這個樣子,你的反應太令人失望了。”

似乎只要戲弄我就會變得很開心,所以我決定順着他的話題吐槽下去:

“沒錯沒錯,就是這個。”我指着他身上的米色洋裙道。

“這個?”他歪了歪頭,提起一邊的裙角,露出相當誘人的姿勢和表情,害我只能目不轉睛地盯着他腳下的青苔。

“這個是小裙子呀,和你的裝扮一樣。”

我當然知道這是小裙子,你不要一邊轉圈一邊解說啊。幸好我們兩人看起來都是女性的外表,在其他人眼裡不至於引起什麼誤解,但是眼前的這個人...

“所以說你到底是男是女啊?”

這個時間段已經沒有人在如此偏僻的地方經過,所以剛才的話應該不會有其他人聽到。

“怎麼了?男生就不能穿裙子了嗎?男生就不能打扮了嗎?”他點着腳尖一步一步向我逼近,我只能尷尬地回過頭去:

“我才沒有穿裙子,而且重申一點,我是身心健康的男性。所以....你果真是男的嗎?”

“什麼叫果真?這是比喻,比喻,懂嗎?”

我們的話題,似乎沿着路那頭的赤色河流漂流到了莫名其妙的地方,隨後又進一步被他發展為更駭人的話題:

“如果這麼想要知道的話,就在床上脫下我的衣服,一辨真偽吧。”

見我無動於衷的樣子,他進一步張開手臂:“還是說你覺得在這裡更刺激呢?”

不要曲解別人的意思啊。

這傢伙似乎很早就摸清了我的行為方式,如果他是男生的話,我大可以拾起石子丟他破綻,可是如果真的是異性的話,我就會被當做性騷擾而被天命騎士抓走,哪怕他的性別稍微明確一些,我都不至於被他耍得進退兩難。

“我突然有一個提議。”

被突然撇開話題的無名氏抬起眉頭,大寫的問號從臉上清洗浮現。

“已經決定了嗎,難道要我自己動手?”

“先撇開那個不說,我突然想到一個更好的名字用來稱呼你,薛定諤,怎麼樣?”

“薛定....是什麼鱷啦,鱷魚那種怪物很弱誒,不要用這個名字叫我。”

“不好嗎?這可是我那邊世界裡的偉大科學家的名字,呃......地位大致等同於你們的十二神吧。”

雖然說起來實在愧疚,我除了他的那隻被關在盒子里,生死未知的貓之外,對他的了解僅剩下名字而已。

“所以,怎麼樣,這個名字不錯吧?”

也許是我將偉大的名字與十二神類比的緣故,他顯出難以置信的樣子眨眨眼問我說:

“真的嗎?”

當然了,我覺得你和那隻貓有異曲同工的美妙。我自然不可能這樣告訴他,只是微笑着輕輕點頭:

“很適合你呦。”

“好吧,那就薛定諤吧。”

.........

明明叫他不要一直跟着我,他卻還是一路循着我的蹤跡,在我準備關上房門的前一刻,將腳插了進來,接着編聽到他嚎啕的聲音:

“好痛啊!”

“都說了不要讓你跟來。”

“因為,因為......”他點着腳,一瘸一拐地坐在我的床上,“人家想讓你驗明真身嘛。”

被我用汽水罐丟中頭頂的他另一隻手捂住額頭,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你們那邊世界的人都這麼凶嗎?”

被我一連串的瓶瓶罐罐砸到無處躲藏的薛定諤終於放棄了抵抗:

“好了好了,不跟你開玩笑了,我是有事找你的。”

“你早說不就好了。”

最後一隻瓶蓋托着水藍色的尾巴將他的頭頂砸出一個包。

“很痛的,快住手,你這種使用暗器的行為會被天命騎士處決的。”

“那你快點說有什麼事要對我說不就好了?”

確認過我手中沒有可投擲的物品之後,他從兩隻手臂間悄悄探出視線:

“有人想要你的行蹤,可我不想給她。”

“那你就不給好了,反正我又不是商人。”

關於情報這一點,我還是很早就做好了心裡準備,畢竟從狩獵傭兵的隊伍中離開后,突然少了大筆額外收入的閑人們,可受不了這種情況。據說在我獨行的幾天里,賭場開盤的數量已經明顯冷卻下來。看樣子,我在某一部分群體中,受歡迎的程度還是相當可觀的。

“可那個小姐姐真的很好看啊,白色長發還有白色襯衣和紅色褶裙的樣子讓人不忍心拒絕。”

“那你就給她不久好了。”反正我都已經習慣了。

等等....

我的腦海中逐漸拼裝起他所描述的樣子,銀色的長發,還有紅白相接的服飾————弓道服?是那個女生?

“你看你,我一說漂亮的小姐姐你就春心蕩漾,你不愛我了。”

“鬼才對你說過這句話。”本想再用瓶子丟他,卻發現手邊空空如也。“所以說她要我的情報做什麼?”

薛定諤抱起手臂嘟嘴將視線瞥向一邊:“我吃醋了,不告訴你。”

“那就算了。”

看到我真的準備關燈睡覺的樣子,他起身來阻止我:

“你很沒趣耶,算了告訴你好了,她只是向我打聽你這傢伙是不是還活着,至於行蹤,我沒有告訴她。”

“哦。”

“哦?給點別的反應行不行啊,我可是做了虧本買賣的。”

“關我什麼事。”

“那你想不想讓我告訴她你的現狀啊,我看她好像認識你,你們什麼關係啊?”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誰?”

這句話是騙人的,因為如此別緻的特徵除了她之外應該難有第二人了。可我卻不知道該怎麼描述心裡的那種感覺。想要見到她的同時,又不想被她發現。

“到底想不想啊?”

“我說了那是你的事情,”我將他從床上趕下,“隨意。”

“對了,”見他賴在我這裡不準備離開的樣子,我突然想到另一個問題:“你穿成這個樣子是要做什麼?情報商人的工作?”落地長裙的樣子怎麼都和腦海中之前那名不修邊幅的情報商人兼職盜賊對不上號。

“本來是想要引誘你,順便展示一下我嫻熟的職業技能。”

盜賊的職業不是偷東西的表面含義吧。

“不過我已經決定了,我要在這裡開闢第二情報中心。”

“......”

“你那是什麼表情?不要瞧不起情報商人,我現在的錢大概有那麼多。”說著他伸直兩條手臂,在自己的頭頂畫了最大限度的一個半圓:“怎麼樣?很吃驚吧。”

雖然不了解他形容的究竟有多少,但與人傻錢多的貴族們做生意確實是一個相當不錯的謀生之道。

“而且外面很危險,說不定隨時會刷新boss出來,躲在這裡就不用擔心入侵的問題了。”

“你說的怪物,它還沒有出現嗎?”

“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出現,再怎麼說也要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吧,多些少些都說不定,我只能跟你保證情報絕對沒有錯誤,我已艾莉希婭最優秀情報商人的名義擔保。”

那個名號,根本是他自封的吧。次日的一早,耐不住困惑的我太陽剛剛露頭之初,便輾轉反側着從酒館離開,悄聲繞過住在隔壁的薛定諤,一個人跑去傳送水晶,也就是那名全身大部分赤裸的酒神艾克利斯巨像前。凌晨六點,也就是艾莉希婭計時中的米六時的街道口,周圍的商鋪尚未開張,整片商業區近乎看不到人的身影,僅有幾位大腹便便的商人看起來醉酒的緣故,不雅地赤着半身倒在開着橙色菊花的花壇以及涼椅上。從艾克利斯的酒桶中傾倒而出的酒紅色河水,在朝陽的光芒下微微閃動着銀色波光,廖遠的天空中響過幾聲鵲鳴。

我伸直的手剛好到艾克利斯雕像的臀部,只好將頭瞥向一邊避過臀部肉感的曲線:

“傳送野區,幻境森林。”

不得不感嘆的是貴族生活相比平常人來說真的悠閑許多,往日的這個時間,激進一些的狩獵隊早已佔據了高效的獵場,只不過最近幾日由於災難級首領降臨的消息傳開,附近的區域已經很少見到狩獵隊的身影,可我還是忍不住每天在這周圍進行巡視,雖稱不上什麼重要工作,只是不這樣做的話,總會覺得心裡缺了什麼。

芬里爾也應該聽從了我的意見,最近的時間遠離這裡進行狩獵,雖然我不認為他是能閑得下心的人,不過只要有酒的話,應該能把他拴住吧,恰逢酒神節。

我利用好友的窗口通信向他發出了前往白銀鎮的邀請,至於我的住所,就不必告知他了。之前的免費住宿添了不少麻煩,無論是金錢還是人情的補償都是一件麻煩事。我的好友名單中,目前存活的僅剩五人,刨除掉很久沒有聯繫的三個,剩下的就只有芬里爾和薛定諤。後來便因為這份名單除了確認生死以及擁有使用cd的遠程通話外,再起不到另外的作用,於是再沒有添加新的成員。

或者說與我組隊的那些人,都已經不在了。

短短半年之內害死四十多人,卻沒有被認罪逮捕,這樣的事情如果寫成傳記,想必能夠流芳百世。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快些進行晨練。

我將包裹中的武士刀實體化后握在右手,躲在密林中反覆練習素振的動作,因為不習慣的重量總是沒有辦法穩住劍身。

雖然只是質量最粗劣的低價練習刀具,用於每天的訓練卻再合適不過。迎頭劈下飛來的毒錐,接着被彈起的刀身在我短暫衝刺後向下斬斷。本想使用位移技能“瞬步”因為切換了職業效果大幅削減,而下劈的動作也因為沒有使用劍技而被劇毒黃蜂輕身躲過,胸前的大衣上留下三道平行的血流。

這樣的痛感在一年來的修習中完全算不上什麼,即便毒液擴張的痛感隨着血液遍及全身,卻對我的HP造不成明顯削減。不管怎麼說,我的等級已經碾壓這片區域十級以上。

這次我利用黃蜂攻擊產生的僵直調整身位,改用中段發動基礎單發劍技“直線衝擊”,這是可以進行短距離突進的優秀技能,刀尖漂過微亮的光暈之後,我邁出腳,全身風流環繞,剎那之間,刀刃擊中黃蜂腹前的裝甲。微弱的火花后,我的左手拂過震動的劍身,更加明亮的光暈加持后劍身穩定下來,

這便是我作為外來者被神明賦予的神賜“天聲”,我側轉過身避開斜切來的巨鐮,回身揮擊使出劍技“橫斬”在裝甲的同一位置鑿出一公分左右的切痕。

兩次進攻沒有對黃蜂造成實質性的傷害,而手中的劍卻因為巨大的等級差變得殘缺。

最近,我時常會有異樣的感覺,我逐漸發現,僅僅依靠刺客類的貼身肉搏無法應對許多類型的怪物。即便並沒有二刀流技能的存在,最少在應對突髮狀況的時候,能有多一種選擇。這種感覺在薛定諤告知我即將有災難降臨之後,變得尤為激烈。

所以,我必須要儘快掌握雙手劍。

黃蜂的臉上似乎浮現出得意的笑容,就連翅膀高頻振動發出的嗡嗡聲,聽起來也帶有嘲諷的意味。不過這從設定上是不可能的事情,怪物沒有辦法理解人類的語言,就連藍色血液濺出時發出的痛苦悲鳴聲,也不過是根據類似電腦編程的表現而已,它們所能夠做的最大限度接近AI的事情,便是依照對手的武器類型,在戰鬥中不斷調整最佳的進攻節奏。

從我視野中逃脫的黃蜂霎時間從我的背後閃過,橫掃過的鐮刀在我背脊五公分處擦過,接着我弓下身子,迅速回身用劍背接住第二技的豎直劈砍。經過我的神賜“天聲”短暫強化的劍身一瞬間爆裂處秋菊似的火光,受到反衝的黃蜂前身的巨大鋼鐮牢牢勾住我的武器使我無法反擊。如若此時左手拔出腰間漆黑的短劍的話,只需要兩招就能夠終結它全部的HP條。

可是那樣就沒有意義了。

左手握緊拳頭,短暫的僵持后,我主動捨棄了那柄武士刀,在黃蜂向後仰倒的剎那,我的拳頭迸發出激烈光芒,技能發動的聲效覆蓋手臂,接着在它下腹無鎧甲部位沉痛一擊,正如技能的名字一樣,“沉痛之槌”為體術造成的傷害雖然寥寥無幾,但卻能帶來大量的疼痛數值。被拳頭猛擊的黃蜂“啾啾”地鳴叫,身體左右搖晃着向後挪動。趁此之時,我張開右手,接受到指令的武士刀從地上飛躍而起,這便是通過戰鬥積攢“共鳴值”所能夠發動的共鳴技。我緊緊握住劍柄反手掃過黃蜂面前那有如拳頭大小的一對複眼,簡短的玻璃碎裂聲后,那宛如黑曜石般晶瑩深邃的眼睛泵出令人作嘔的水液。嚎啕般的悲鳴聲中,我抓住僅有的機會帶動全身的力量使出“圓月彎刀”,這是目前以我劍士職業練度所能掌握的最高等級的180°扇形斬擊劍技。如果能夠精準命中的頸部的話,即便是最劣質的太刀,依靠重量以及高級技能的補正,也能夠將只有手指粗細的脖子輕易折斷。

但只有一成左右練度的劍技果然發生了偏差,向下輕微歪斜的劍刃與黃蜂緩慢抬起的巨鐮激烈碰撞,巨鐮以難以估評的力量帶動我手中的武器向上抬升,接着強烈的風動將我掀離地面。

“圓月彎刀”本身是我剛剛掌握的技能,加上武器類型不符帶來的懲罰,會產生這樣的結果並不意外。

沒錯,武士刀作為在艾莉希婭中獨立的武器體系,被賦予的是居合類的特有技能。而我所修鍊的,是被劃分為劍士一組的劍系技能。並非我刻意追求特立獨行的戰鬥方式,而是.....在為期幾日的市場掃蕩中,我並沒有找到與我那把完全相同的武器,僅僅憑藉心中的直感覺得,如果是那把武器的話,應該使用的是雙手劍系的技能。但是如果從宗源來講的話,大概武士刀算得上近親吧,我猜測。

不過,我的對手情況也不容樂觀,它前臂的巨鐮生出一條兩公分長的裂痕,被拋在空中的我,瞄準它另一隻手攻擊的前一刻,腳面抵住刀背,藉助它揮擊的力量騰躍,接着后翻使用“燕踏”二段跳的技能回正身姿,以越過樹頂的絕妙優勢,反手雙持向下重刺。“凌絕”作為劍系通用技能,有着依靠高度判定傷害的超強優勢,即便遇見冰原石巨人這樣超重護甲的怪物,憑藉高度帶來的衝擊,就算是短劍也能夠輕易破防。

何況只是裝備部分輕甲的黃蜂。

“嗬啊~~~”伴隨着我的嘶吼聲,破損的刀尖在空中摩擦出霹靂作響的火花,托着慧尾般熱度的火焰燒灼着我的側臉,但我仍不閉眼地盯着快要在高溫中融化的紅灼劍身,以及目標帶有黑色環斑的頭頂。

命中的前一瞬間,我的左手指迅速劃過劍身,被蒸乾的血液化作流光包繞白熾的劍刃。噴涌火焰的刀在碰撞出爆破的聲響后,如切蠟塊般輕易貫穿了黃蜂的整個身體。在我着地的短暫延遲后,身前的黃蜂與武士刀同時破碎開來,有如玻璃屑一般的不規則碎片,朝着天空飛散。

我卻仍因為凝視了太久的強光而感覺一陣陣的耳鳴目眩,我半閉着眼睛,扶着身邊網格狀豎紋的樹墩蹲坐下。

與黃蜂的戰鬥雖然遠稱不上驚險,但自己左手的食指與中指因為方才的灼燒而結出透紅的誘人黑疤,胸前的三根毒針被我用手拔出后,塗抹上解毒藥水。

如果人類也有生命值顯示的話,如今在我頭頂的HP條大概會削減了一成左右吧。我這麼想着,用後腦槌了兩下樹樁。這樣的戰鬥什麼時候才能迎接終結呢?我時常會產生這樣的想法。不知道在現實中時間過了多久,不過,在艾莉希婭生活的一年中,雖然早已經習慣這邊的生活,卻依舊對那邊的世界懷有牽挂。

現實世界中,是不是還有期盼我早日蘇醒過來的人呢?

據說只要將自己的等級提升至100,便能夠活着在艾莉希婭中脫身,也就理所當然地能在那邊的世界中蘇醒過來。

不過終究還是傳言,在過去的近三千年裡,是否有過外來者將等級提升至滿級尚且不論,在過去的一年拚命戰鬥的結果,也不過是現在打開人物菜單中,顯示在視野中的63級而已,並且這個數值每提升一級,所需要的經驗都會呈爆炸似的增長。於是從這裡脫身的想法,遠不及成為天命騎士更現實一些。況且,不知是不是我在這裡生活太久的緣故,總覺得這邊更會有活着的感覺,這裡相比現實世界,更加接近想象中的現實。

確認炫目的感覺消失后,我從包裹中取出另一把備用的武士刀。這一把與剛才的一模一樣,不過因為是沒有使用過的武器,武器狀態欄中的共鳴值為0。我的左手指輕輕拂過劍身,如夜晚的湖光般一閃而過的金色光亮之後,共鳴數值變為了滿格。

不論什麼樣的戰鬥之前,做好充足的準備是生存下去的良好習慣。

“共鳴值”是通過戰鬥而在武器中積累的能力數值,一般來說數值越高所能為武器帶來的屬性提升便越高,通過消耗共鳴數值,便可以使用特殊的“共鳴技”,就像方才武器自動回到手中一樣。不過這只是對低等級武器生效的效果,而我的神賜“天聲”便是能夠瞬間回滿共鳴值的天賦技能。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神賜作為神明對部分人群的補償,只有像我一樣的“外來者”才被賦予這樣的祝福。通過這一點可以輕易辨別外來者與原住民。

此時天邊的太陽已經高懸在森林的斜上方,我在手指的燒傷完全恢復后,將刀納回刀鞘,朝着密林深處的迷宮區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