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跨天空,沿途的居民都因天空中的巨響而紛紛抬頭望去,接着發出驚駭的呼聲。

無論從哪個地區,天命騎士都是絕對難得一見的存在,尤其是那身堪比白晝的金屬盔甲,如白虹貫日似的追向東方。

人們不禁眯起眼睛,用手遮擋住過強的光線來遠遠仰視天空中那令人尊崇的身影,可除去十字星急速飛躍的光斑外,就只剩身下黑坨坨的一團。如果有人肯不懼強光與高昂的花銷,使用放大水晶定睛眺望的話,就能夠捕捉到一瞬而過的巨龍身影,以及站在巨龍背脊上的青色騎士。

雖然自己還是成為天命騎士后,第一次執行捉拿犯人的任務,可堅毅的金屬頭盔之下並沒有分毫猶豫,長風托着騎士鋼盔下束起的亞麻色長發在空中翩翩起舞。

黃金城修斯姆特作為臨近白銀鎮修恩貝洛的更高一級的貴族區,生活了數以萬計的純正貴族,雖說這個數字在艾莉希婭五十萬人口中僅僅佔據五十分之一,但正如其名一般,每位貴族的住宅中,都存積着大量珠寶。三等伯爵的修恩便是遭遇盜賊之手丟失了近半數財產,只不過,在上報天命騎士之前,就與僕人一起逮住了罪犯,現如今盜賊被困在自家的酒窖中,正押往修斯姆特中央的廣場,等候天命騎士的發落。

龍背上的騎士藉助教會祭司掌握的崇高之力先一步確定了犯人的位置,在騎士的指揮下,飛龍長鳴一聲準備朝着目的地俯衝降落。

高等貴族擁有對平民的制裁權,但並不包含對罪犯造成人身傷害這一點。所以即便身份尊貴,也不能夠隨心所欲處置犯人令修恩有些惱火,畢竟若只是財物丟失也好,畢竟可以通過各種渠道召回,可眼前這名笨賊在偷竊的時候不小心打翻火燭,若非那場滾滾濃煙自己到現在可能還不知道財物失竊這回事。

因為眼前的這名盜賊,正是曾為自己效力的傭人,沒有想到居然偷到了自己頭上。氣憤之餘修恩也為撿回一條命而慶幸,自己若是當晚住在那座城堡中,說不定早已付之一炬。

如果可能的話,真想要親手將他丟進火盆。

街上的人們因為倏然的黑影而紛紛抬頭上望,盜賊趁機掙開鎖鏈,從口袋摸出水晶進行傳送。

盜賊的財力雖難以購買價值高昂的傳送水晶,但伯爵家族卻從來不會缺少這樣的東西,這也是他在那場火災中唯一保留下來的財物。

“傳送城鎮......”

就在剛剛呼出名稱的瞬間,一隻人影從數十米高空倏然躍下,抽刀的瞬間,盜賊手中的水晶便隨着一陣清脆的碎裂聲爆散開來。濺起的晶屑閃爍耀眼的光芒刺痛盜賊的雙眼,下意識回頭躲避的剎那,自身好像被披風樣的物體鞭擊後背,接着掃過腘窩,脫力感使得他一瞬間雙膝跪倒在地。睜開眼時,一名身着青銀色鎧甲的鐵皮正站在自己身前。

修恩與另外五名僕人因為這樣的景象目瞪口呆。

修恩的等級為77,撇去爵位更高的貴族與騎士外,在艾莉希婭中絕對算得上是上游的存在,可就是這樣的等級,自己對這名騎士出劍的瞬間也毫無察覺,待到盜賊手中傳送水晶被擊碎的剎那,騎士的劍已經收回到青藍色的劍鞘之中。

甚至連劍刃都沒有看到...

修斯姆特的中央廣場作為最繁榮的休閑區,廣場周圍聚集了大片群眾,所有人都面面相覷地不言一語,先後右手握拳在左肩,單膝跪地向騎士行禮。

原本以貴族的身份無需跪地,可受到氣場的震懾,修恩也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扶肩跪地。

不過被騎士阻止了。

“這種禮節就免了...”

“....是..”

惶恐之餘,修恩的視線不斷向身後瞟去。傳聞中可怕的巨龍此時正乖馴地趴在廣場中央一動不動,只不過即便這樣,它的樣子依舊令人毛骨悚然。

“你就是伯爵修恩是嗎?”

“.....是,犯人我已經替您抓捕到了,就是這個人,他偷了我的財產還燒掉了一棟城堡。”明明對腳下這個人深惡痛絕,語氣卻畏葸得好像自己才是罪犯。

騎士脫下左手手鎧操縱眼前跪地的人的菜單確認信息。這是只有騎士能夠學習的技能,雖然在技能樹中“盜賊”職業一欄,但法律禁止學習與使用。修習條件相當苛刻不說,還時刻擁有被天命騎士逮捕的風險。

但是天命騎士本身不用受法律《最高遵從聖約》的束縛。

因為短時間內看到太多自己從未見過的事情,面對騎士的詢問,修恩的大腦變得空空蕩蕩。

“依照法律,你可以利用貴族特權對他進行懲處。”

“修恩伯爵?”

聽到騎士的疑問及僕人戳背提醒才從空白中走出的修恩,一臉茫然地看着面前的青藍色鎧甲。騎士不厭其煩地重申了一遍剛才的話:

“依照法律,你可以使用自身的特權進行懲處。也就是收他為傭人進行勞作,直到償還清所有的欠款為止。”

修恩堅定地搖搖頭:“絕對不可能,以他的薪水,再為我工作三百年也不可能償清,而且他本來就是我的傭人。”

“那麼就是你同意我將他帶往懺悔迴廊接受審判了。”

“堅決同意。”

盜賊瞪大着雙眼,頭頂的汗液像蜂巢般布滿額頭。雖然自己不知道即將受到的懲罰如何,不過縱火的罪責在酒神艾克利斯的赦免之外,也就是說縱火之罪無可原諒。

他雙手顫抖着抱住騎士冰冷的腿甲。

“我...我沒有縱火...我不想縱火...我是無意之舉...是真的...”

冷酷的鋼盔下騎士不言一語。

“我只是想偷點錢,再說那場火不是沒有人受傷嗎...”

如果騎士不在場的話,修恩真相現在就給他一腳。正因為那場火,自己半數的家產絕對沒有找回的餘地了。

“請你原諒我,騎士大人。我不是有意的。”

偷竊的罪名只需坐牢一段時間即可釋放,如果能將偷取的財產全數歸還的話,甚至可以只需賠禮道歉接受杖責。但縱火是聖約中明確規定的死罪,況且自己根本沒有能力償還修恩的損失。

“這些你去向祭司說明,我沒有衡量的權力。”

“怎麼會這樣...您不是天命騎士大人嗎?”

就算是殺人,都還有被酒神赦免的餘地....縱火卻不能...

如果這樣的話....

就殺了他們好了,說不定還有可能被赦免。心中閃過危險念頭的同時,被鐵鏈拴住的雙手顯現出一把青灰色匕首,依靠高速的敏捷補償倏然起身,朝向騎士隱藏在鐵皮內的心臟刺去。但騎士並未閃躲,匕首如同接觸到再凝的冰塊,在閃亮的胸甲上劃出幾顆火星,偏向一側。

幾乎是同時完成的事情,騎士右臂夾住飛來的匕首,金屬破碎與手骨斷裂的聲音令一旁的修恩呲着牙齒扭過頭去。接着騎士的膝撞將盜賊踢出一公尺的高度,恰好被伸出的左手扼住。

攥着盜賊的咽喉脫離地面,因為窒息的感覺,他顧不上手骨粉碎的疼痛不斷拍打着騎士的左臂。

將面部完全遮擋起來的頭盔里,依舊是毫無感情的聲音:

“襲擊天命騎士,是可以直接處死的死罪。不過我沒有殺人的習慣,請你跟我回到懺悔迴廊接受審判。”

說罷,右手操縱菜單從包裹中取出一瓶綠色的藥水:“這個是麻痹藥水,可以讓你暫時失去知覺。當然如果你覺得自己能忍受手骨粉碎和肋骨斷裂的話,也可以選擇不喝。”

盜賊急速地點點頭,騎士拇指撥去瓶塞之後,就將藥水整個灌進犯人嘴裡。大概是感到苦味,他咳嗽幾聲之後,便失去抵抗的力氣。

“騎士大人....”

在離開前,騎士聽到修恩膽怯的詢問聲:

“他應該會被處死吧?”

“這不是我裁決的問題。”

“那我的財產怎麼辦?”言外之意為盜賊的命,遠遠抵不上自己遭受的損失。如果能親手,或者親眼看着他被處決的樣子,自己的心裡多半能夠舒坦些。

騎士轉過頭言道:“你也可以跟我去教會一趟,處決之後他身上的錢你都可以拿走。”

“不不...不用了..”且不說因為苛扣,他的身上並不會有多少錢,就只是那隻巨龍,就好像隨時會把自己一口吞吃了似的噴吐白煙。

“就...就不勞煩大人了,只要伸張正義就好...正義就好。”

將犯人用鐵鏈束緊吊在巨龍的腳掌,騎士嫻熟地翻動藍色的披風躍上龍背,巨龍長鳴一聲便拍動着寬厚的巨翼掀起旋風,漸漸消失在視野之中。

************

神殿的外圍,剛剛結束征戰的金色騎士伊洛維恩脫下頭盔抱在胸側,撩動滿是汗液的碎發深吸一口氣。

今天也幸運地撿回一條命...若果不是雷斯出手相助,大概自己的咽喉早已被長槍貫穿了吧。想到這裡他不自覺地揉了揉凸起的喉結,還有一股不存在的痛感盤旋在身體不知何處。

為了檢查自己的負傷情況,他操縱窗口解除全身的裝備,僅剩下一條藍色的四角內褲遮蓋住敏感區。雖說這個樣子實在不夠雅觀,不過這個時間畢竟不會有其他的騎士在場,那群討人厭的教會老頭也都住在神殿的高塔之上,此刻不放飛自我的話,怎麼對得起浪子這個稱號。

畢竟自己的前未婚妻就是這麼形容自己的。

滑稽地將渾身上下體檢一遍之後並沒有明顯的負傷才鬆了一口氣,畢竟天命騎士的護甲擁有神眷加護,就算是死刑那樣的攻擊也不會被摧毀,當然鐵皮裡面人的生死就兩說了。一小時之前的戰鬥真是驚險萬分,僅在自己解放長槍片刻的猶豫中,敵人的長槍就險些取走自己的小命。要不是持盾的雷斯,自己早就該和未婚妻相會了吧。

若非長槍遍體鱗傷,自己絕對會沒有絲毫遲疑地進行解放.....可是看它的樣子,應該只能再忍受一次解放技的摧殘了吧。果然是自己之前毫無節制地使用過度造成的後果。

神器等級的裝備在不使用時會緩慢恢復耐久,但解放技消耗的卻是最大耐久,沒有辦法進行修復。如果屬於自己的武器破碎掉的話,大概自己也就失去天命騎士的榮耀,這樣可不行。

不知道是不是該感謝雷斯,不過總歸對他的風評要有所改觀了,畢竟是以後大概會成為自己內兄的人,他現在負傷治療,自己是不是應該帶些東西去看望呢?

還是不要了,明明是親兄妹卻和她親近得如膠似漆,雷斯果然是個差勁的人。

“差勁....”

也許是懷念大海,或者一絲不掛的緣故,深吸一口氣的伊洛維恩總覺得有股大海的味道,除此之外,還有.........殺氣?

睜開眼的瞬間,一隻銀白色的細箭在自己顴骨的兩毫米前擦過,如果不是自己反應遲鈍而疏於抬頭的話,此刻應該能看到滿地自己流了一地的噁心腦漿吧。

操縱菜單僅在一瞬間將金色盔甲穿戴整齊后,伊洛維恩抬起頭憤憤罵道:

“是誰這麼大膽,敢襲擊天命騎士?”

就算方才的敵人再怎麼強,同樣負傷的他們也沒有可能突破天明騎士團的幾道防線直抄老家。手持長槍定睛遠眺,才看到一身青色鎧甲的騎士正站在飛龍的背上拉弓朝向自己。

那個人的名字早就爛熟於心。青色鎧甲的騎士很多,但向他這樣紮起一頭亞麻色長馬尾的青甲騎士絕無僅有,甚至當初作為自己的後輩,還把他認作是名帥氣的女性。

“威迪爾,你這傢伙。”

他負責去捉拿在黃金城縱火的罪犯,明明是第一次出使任務,沒有想到這麼快就回來了。

“你這傢伙想要殺死我嗎?”

“師傅就在神殿裡面,如果讓她看到你那不潔的肉軀,下次瞄準的就是你的命根。”

“你這傢伙...”

甚至沒有等到自己還嘴,天空上的威迪爾就乘御飛龍倏地越過了自己頭頂。

真想用雷光的咆哮把你射下來。

心中滿是憋屈的伊洛維恩不爽地朝地面跺了下腳。

雖然嘴上這麼罵,但自己可是個溫柔的人,像水月那樣親手殺死自己同伴的事情絕對做不來。倒是威迪爾,他是個極端崇敬自己老師的人,為了維護老師的名譽甚至敢與那幾個老不死的祭司作對。不知道如果知道了自己的老師跟別的男人同床共枕之後,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呢?

應該很有趣吧,不過可惜自己並不是告小狀的小人。翩翩君子可不會做出跟蹤和偷窺的勾當...

嗯,伊洛維恩相當自信地點點頭,這些事情都是從情報商人口中得知的。

不過話說,副騎士長她真是令自己刮目相看啊。明明只是個十七歲的丫頭,卻敢違抗教會的命令偷偷溜走近兩個月的時間。接下來她應該會有幾年的時間沒有辦法見到自己的小情郎了吧,不知道那個時候的小鬼是不是還活着。

如果死掉的話,那豈不是太悲哀了。不知道副騎士長大人到時候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啊~~~有些想起自己的過去了。

嘛,算了,那種悲傷的事情還是不要想起的好,現在的正事是趁着沒有任務,好好地泡個澡放鬆一下。

神殿向下的負一層,有一片溫暖而舒適的溫泉。才剛推開門,一股濕熱的蒸汽就撲面而來。美美地脫下衣服,在溫泉邊的落地鏡前展示自己的肌肉,最後撲通一聲躍入水中。

這裡的水是由北方最高山脈“絕望雪山”的冰水彙集而成,因為距離穹頂最近,也因此受到天空之神阿提斯的祝福,經過地熱的加溫后具有解毒與驅散疲勞的作用。

寒氣被驅離體外的暢快感令伊洛維恩酣暢地打了個噴嚏。這裡在天明騎士團成立之初,就一直作為天命騎士的專用浴池供騎士洗浴,不過並沒有男湯與女湯之分,也就是說這口溫泉其實男女共用。據說是因為教會的那些人說什麼神明不區分性別,可是作為人類的騎士普遍難以接受這一點。

話說從神殿和教會建立之初到現在為止,神殿上面的那群老頭可是從來沒有洗過澡,這樣說來他們怎麼也活了兩千年了吧。

“老不死的...”

鼻孔從水中吐出幾個氣泡,心中憤憤地罵道。

明明自己很少或者近乎沒有跟教會的祭司有什麼接觸,除去三年前被授予騎士的武器與盔甲之時見過一面,剩下的次數就算是用半隻手都能數的過來。按理來說不該對神界的人持有什麼偏見,可是自己只要一看到他們詭邪的面具,就覺得裡面滿是陰謀。

想想就毛骨悚然。

那群老傢伙們住在神殿的三十層之上,也就是說從神殿的第一層到三十層為止,全部都是天命騎士的宿舍。雖然自己也覺得將足有兩個足球場面積的神殿用來住宿實在可惜,況且自己又是那種不喜歡打掃的邋遢青年,所以房間很快就被建成了垃圾場的樣式。

他仰頭想了想,將一萬四千平米的場地成為房間的確有些可疑,但也想不到別的稱呼。因為自己完全不會蓋房子,位於神殿21層的領地連雨棚都沒有,自己就只好露天生活,下雨的時候就躲在好似自己妻子的巨龍溫柔的翅膀下,除此之外也就沒有別的好炫耀的。如果自己的未婚妻還活着的話,自己多半肯勤奮一些的吧。

“毫無追求...”

一個小時后,伊洛維恩才終於醉醺醺的從溫泉出來,浴巾裹着簡明有力的肌肉線條,真忍不住想讓那些女騎士們看一下。

不過很掃興,自己明明等了那麼久卻沒有一個人闖進來。

“可惜呀~~~”

自己要是和騎士長或副騎士長那樣領養一個女徒弟就好了.....不過那是絕對做不到的吧。那兩個人的實力大家都有目共睹。騎士長自然不必說,那可是個傳說宛如夜空群星一樣璀璨閃耀。曾經憑一己之力,在全線潰敗的情況下,單殺令騎士團十年止步不前的惡魔“恐懼之源”。絕對配得上“人界最強”稱號的男人。

至於副騎士長,一個小丫頭自然不可能有什麼傳說,不過就最近發生的,在拖着一個累贅的情況下,毫髮無損地殺死災難級首領。就這一點已經讓大部分的騎士馬塵不及。或者說,一個十七歲的女孩就能夠擁有統領騎士團的力量,如果主人公是自己的話,恐怕早已吹噓到艾莉希婭之外了。

看樣子自己距離接受神的意志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可是漸漸地自己連這樣的追求都被蠶食殆盡,在未婚妻去世之後。

“成為騎士...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

副騎士長揉着眼睛,剛剛從神殿的門前一臉倦怠地走出來時,店外恭候多時的威迪爾立刻走上前去向老師行騎士禮,接着取出一條蓋毯披在她身上。

“老師你不要緊吧?”

揮揮手示意無礙的副騎士長打了個哈欠,隨後才遲鈍地回答道:

“都說了不要用老師稱呼我...”

“恕難從命,我是您的學生,您同樣是我最崇敬的人。”

在兩年前的騎士大會選拔中,以絕對優勢在最終比賽取得完勝的威迪爾被賦予天命騎士的榮譽的同時,也被以徒弟的身份交由副騎士長管教。

這樣的殊榮並非每名騎士都能獲得,只有天賦異稟的人接受教會祭司的全面審核后,才能夠在更為優秀的騎士手下學習效力。而自己的師傅不僅擁有與年齡不符的超強實力,在很小的時候就在最強的騎士長手下學習,現在已經出師。

所以說,不論是她令人崇拜的實力還是閃閃發光的過往,亦或是姣好的面容,都是值得自己絕對崇拜和誓死效力的尊師。

但對少女來說卻不是這麼回事,且不說這個徒弟看起來應該有二十四五的樣子,從年齡上自己就不佔有優勢,被這樣一名宛如兄長的人當做師傅根本是一件難為情的事情。更何況自己之前沒有收過徒,也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指教才好。

令少女自卑的另一件事,雖然身居副騎士長的高位,自己卻完全沒有應有的決斷力。騎士團中大部分的事宜,都還是要麻煩格萊恩特————騎士長大人來處理。

“所以不要叫我師傅了...”

少女苦惱的將蓋毯拉至頭頂,像洗浴那樣苦惱地揉搓頭髮。

威迪爾在其他方面都對自己的話言聽計從,只有稱呼這一點雷打不動。

“還請老師原諒我這份崇敬。”

再次抱着左肩向她行騎士簡禮鞠躬之後,少女也決定暫且擱置這項爭議。不管怎麼說,威迪爾在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夥伴中,言行舉止最符合騎士形象的一名。

“對了,今天的任務完成的怎麼樣?”從跟隨自己的兩年來,這次是第一次派遣給他出門的任務,雖然這麼說有些不盡職守,但捉拿縱火犯的任務的確本該在受理完責罰后,由自己處理。可是自己畢竟只有一米六三的身高,就算穿戴甲胄也不會高到哪去,加上略有稚嫩的聲音,怎樣也沒有辦法顯現威嚴出來,於是就將這個任務託付給威迪爾。

“非常順利,老師。”

天命騎士只聽從教會的指令行動,因此斷罪計量如何,騎士沒有過問的職權。可縱火是沒有辦法被赦免的罪責,從法律上來看,只有死路一條了吧。這也是少女始終無法下手追捕犯人的原因,說起來實在可笑,明明這雙手都沾滿了鮮血....

“老師身體不舒服嗎?”

少女攤開在面前的手心,因為威迪爾的疑惑背在身後,接着搖了搖腦袋。

“沒什麼,有些累了。”

其實少女從心裡還是有些羨慕威迪爾,他不僅出身於身份顯貴的公爵家庭,接受良好的品行教育,言行舉止都透露着肖恩巴納家族的高尚素養,就連他中性而韻有特殊磁性的嗓音,都令自己嚮往不已。

他遠比自己更適合當副騎士長。如果有可能退出騎士團的話,就將自己的職務引薦給他好了。

“老師今天沒有任務了嗎。”

少女搖了搖頭。

“只是接受斥責而已,外加聽了一整夜的福音。”

“那我陪您去休息吧。”

少女的領地位於神殿第三十層,也就是距離教會最近的位置。而自己的領地恰好位於老師之下。

“不用了...”

雖然名為三十層,實際上卻是通過傳送水晶就能直達的地方。

“對了,祭司說要我在這段時間裡禁足反省,選拔賽的事情就有勞你多費心了。我出來就是為了告訴你這件事情。”

“這是我的職責。”

雖然威迪爾也想要明白過去的一段時間老師去了哪裡,但是不論是過問老師還是少女的私事都是失禮的行為,不管怎麼樣,老師都是自己最憧憬的人,她的意志便是自己的追求。雖然自己的實力還不夠妄言如此,但如果老師有一天遇到危險的話,自己一定會捨身保全她。

哪怕有一天放棄騎士的榮耀。

最近的戰爭愈發頻繁,就算是最強的天命騎士也時有陣亡的消息傳來。為此不得不將騎士選拔賽的間隔從最初的每三年舉辦改為一到兩年一次,老師被門禁也就意味着最少這段時間不用置身險地。

“這樣也好,老師就寬心修養吧,有什麼事情請您即刻吩咐我。”

“嗯...”

無力地擺擺手,少女將毯子交還給威迪爾,在他擔憂的目光中傳送回領地。

.........

“呦,威迪爾也在啊?”

從神殿的溫泉沐浴完畢的伊洛維恩看見那個剛才差點殺掉自己的男人倚樹抱胸的站在樹蔭下。

“在這裡做什麼呢?”

直到被伊洛維恩拍肩,威迪爾才從閉目養神中微微抬起頭。

“喂喂喂,不要剛剛睡醒就露出那麼濃重的殺意....不過是把你吵醒了而已。”

雖然眼前這個人認真到無聊透頂,又是個思想極端的師控,不過伊洛維恩並不討厭他。不管怎麼說,自己過去也是貴族,雖然身份地位遠不及肖恩巴納家族顯赫,但是既然已經成為騎士,也就和家族脫離了干係。作為夥伴以及自己的後輩,並且又是擁有令女性嫉妒美貌的青年,跟他一起出行任務的話,一定比蘇雪雷斯那個榆木腦袋有趣得多。

對威迪爾而言,只要他伊洛維恩不對師傅做出無理的舉動,其他怎樣都好。

威迪爾點點頭說:“我在等待命令。”

“不要那麼死板嘛,沒有任務的時候就回領地睡覺啊,反正又不允許外出。”

“我沒有那個閑心。”

“如果都像你一樣每天緊繃著神經,大家都不用出戰恐怕就已經累昏過去了。”

“如果不是你大意輕敵的話,蘇雪雷斯和北極也不用從山頂摔下去,他的妹妹要是知道是你害雷斯負傷的話,我想她大概會和你拚命。”

眼前這個人簡直要硬逼着自己將剛才的評價吞回肚裡,可男人就是這麼不率真的生物,只要看到對方沉魚落雁的面容,哪怕是個男性,自己都不會對他揭人傷疤的話放在心上。

“所以你不要跟小雷娜講嘛...”

“跟你拚命的行為,剛才的那句話也適用。”

切~~~

伊洛維恩心裡不屑地踩踏地面。

“再怎麼說你也是我的後輩,你們肖恩巴納家族就是這麼對前輩說話的嗎?”

聽到這句話后,威迪爾昂首挺胸地站起。雖然身高不及伊洛維恩,但這並不影響接下來要說的話:

“我需要重申一遍,我現在是一名光榮的天命騎士,已經與肖恩巴納公爵家庭脫離關係,請以名字威迪爾稱呼我。並且,我們同屬於天明騎士團上階騎士,除去正副騎士長與旗手外,沒有前後輩之分。所以...”

迪威爾踏動金屬靴向前邁出一步:

“我不需要對你使用敬語,伊洛維恩·巴什維納閣下。”

什麼嘛,明明就是個有趣的人,非要將自己提出的錯誤演示出來才能溝通嗎?不過相比於這一點,威迪爾方才發言的前半部分,完全是福音書上的原句。自己只在被授職的那一天宣誓過,沒有想到這傢伙居然還記得。

這樣的話,可以順便套一下話。

“那我問你,你覺得教會那群人怎麼樣啊?”

“不清楚。”

“我是問你感受。”

“我不想妄下結論。”他的聲音難得地猶豫了一下:“不過,我不喜歡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