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離白銀鎮修恩貝洛二十公裡外的西部,有一處近乎垂直聳起的廣闊高原,綿延佔據了修恩貝洛六成以上的疆域。

這樣的說法並不嚴謹,因為雖然處在同一地圖版塊內,白銀鎮與西部高原卻是兩塊完全隔離而截然不同的地貌。修恩貝洛的東面,是一塊面積適中的富饒平原,由於西部山脈懷抱兩臂在側,盆地般的構建使得這裡囤積了大量優質的紫色土壤。加上沒有高等級的怪物入侵,艾莉希婭人的祖先在這裡率先建立了富饒的城鎮。因為盛產白凈飽滿的水稻和當時最高的生活水準,被稱作“白銀鎮”。

修恩貝洛則是西部高原的名稱,以艾莉希婭傳說中的獨眼巨人的名字命名,遠遠眺去正如倒地的拳頭那樣,直挺而突兀地從平原竄起。如花崗岩般將不可摧的外殼,就算使用巨斧全力劈鑿也只會留下碎屑崩濺后的毫釐凹槽,沒有工具可供攀援的原因,使得修恩貝洛高原根本無人生存。

也就恰好成為了天命騎士選拔賽最無可挑剔的絕佳場地。

乘馭着天命騎士的飛龍,將通過面試的選手一撥接一撥地運送至海拔千米的高原,完成任務時,已經幾近日暮。

“那麼大家就在此處稍事休息,宿舍已經按照名單上的劃分分配給各位,預計課程會在後天進行。在此之前別無要求。”

僅留下這句話后,青銀色鎧甲的騎士便撫摸着夥伴的頭,隨着一陣快要將人掀翻的振翅風浪中朝更遠的高空飛去。

在近百名成員的震驚之餘,一名白鬍須留着長壽眉的老者面容慈祥地向人群走來。他駝背的樣子,正像沙漠中的行者————駱駝那般滑稽中透顯穩重老練。

他清肅了下嗓子,聲音宛如銅鐘長鳴地開口道:

“請大家安靜。”

其實早在他開口之初,四下就因為中氣十足的洪亮嗓音霎時間鴉雀無聲。

“我先來自我介紹下,我的名字是阿爾弗雷德·肖恩巴納·一等侯爵,是這所學校的校長,今後這段時間會由我總理學校的一切事物。”

接着背在身後的手中,取出一本字典厚的硬皮紅書,右手食指翻動的同時嘴中念念有詞:

“現在我重申一下在學校中的要求。目前學校內共有八十名學員,除去無法適應飛龍而無法到來以及臨時改變主意的,還剩七十四人,這就是目前全部的人數。所以我希望諸位都能夠嚴格遵守學校的制度,有幾點是大家必須要主意的事項....”

在學校期間,所有的恢復物品,包括解毒藥水在內一律上交,並且直到比賽結束那一天都不得私自使用恢復物品。

“一經查處,即刻取消參賽資格。”

就連傳送用的水晶也被禁止使用。

修恩貝洛高原上,是一片被巨大斧頭橫鑿過的平坦斷岩,就好像艾莉希婭女神在創造這片地形時特意偷懶而疏於賦予靈氣那樣,整個高原的頭頂,都被一望無際的荒草掩埋,腳下的土壤只有被風沙侵蝕過的淺薄沙土層,只有根蔓能夠扎入磐石間的針葉柯爾貝樹才能七零八落地盤踞在廣闊的草原沙漠之上。

彼方對這個樹木的尊名早有耳聞,作為艾莉希婭獨有的樹種,柯爾貝的材質堅韌如鐵。因為只生長在人煙罕至的地區,價格也被抄得空前昂貴。聽薛定諤說,如果能鋸下那麼一小支的話...

阿爾弗雷德校長下面的話令他大失所望:

“柯爾貝樹屬於保護樹種,肆意破壞即刻取消參賽資格外,還會按照《最高遵從聖約》的條款進行懲處.....另外,在學校的期間內,貴族特權一律作廢,禁止私鬥,禁止一切傷害他人生命的事情...”

等到老校長終於將冗長而沉悶的要求講述完畢后,就連太陽也抱着哈欠的聲音沉落下去。

“那麼,我要講的事情就到此結束,可以解散了。”

...........

看起來,這裡的貴族學生比彼方想象之中還要多,原本按照名單計算,貴族人士應該佔有七成,可現在僅從自己與四周格格不入的簡陋裝束來看,還沒有發現疑似平民的成員。

另一點只從他們彼此交換的名字就可以得知。正如校長阿爾弗雷德·肖恩巴納·一等公爵的名稱一樣,貴族人士在自己的姓名之後,都會有額外的家族姓氏,並且緊隨其後的,是浮誇的貴族等級,也就是爵位。

名字·姓氏·爵位,這便是貴族名字的標準念法。而和自己一樣的平民,名字實在簡短得特立獨行。

彼方.....

雖然已經是夕七時,可由於海拔較高,現在尚能看到半隻埋沒在地平線外的夕陽。赤紅色的黃昏將天空劃分為兩種截然不同的景緻。頭頂的天空被突如其來的雨水打濕后呈現出以粉色為基調,雜陳的斑斕景色。彩雲隔斷的另一邊,似乎能看到本不存在視線之中,在落日照耀下熊熊燃燒的黃昏海岸。空氣中彌散着一股雨水后獨有的塵土氣息。

“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心中這麼想着的彼方,趁着雨水尚未傾瀉而下,邁出腳步朝不遠處的學生宿舍行進。

宿舍公寓是完全由石塊砌成的教會式建築,而內部的格局硬要說的話則更像和風。彼方的宿舍位於三樓拐角的最里處,確認過門牌無誤之後,他輕輕推開房門.....

...沒有人...

雖然現在距離晚休尚有很長一段時間,原本計劃在這個時間內發揮曾經為刺客職業的特性,趁着黑夜跑到狩獵區進行額外的修鍊。可天空不如人願地下起雨不說,距離此處最近的狩獵區,是遠在高原另一端,在沙漠中棲息的蜥蜴巨龍。作為天命騎士的坐騎飛龍的分支,蜥蜴巨龍同樣擁有龐大的身形和無以窺探的等級。以自己目前的級別去找龍族怪物單挑,無異於主動棄賽。

“沒有回復道具.....”

將倉庫中的被褥實體化鋪蓋在木質床鋪的同時,彼方苦惱地嘆了一口氣。

因為學校的規定,所有的恢復物品一律上交且不得使用。一貫獨行的彼方非常清楚這些道具在置身野外時,有着無可替代的保命作用。可是不這麼做的話就不能夠參賽,況且除此之外的治療方式並非沒有....

在每次的狩獵行動中生存歸還的學院,可以在學校的醫療室接受崇高之力的回復。

這個樣子,不就更像是物競天擇的淘汰賽嗎...

彼方接二連三的嘆氣,令自己都感覺到一股沉積在肺中的霉味。

通常每間宿舍都會安排兩名成員合宿,坐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等待二十分鐘后,依舊不見有人回來。

依照阿爾弗雷德校長所說,目前在此的還有七十四名學員,按照兩人合住一屋的標準,應該不會有房間被空下才對,況且才訓練尚未開始,也就不會有人現行死掉。

“看樣子是迷路了啊。”

鎖好房門,彼方披上心愛的黑色斗篷下樓漫步雨中。他想,與其待在屋子裡發獃直到熄燈時刻到來,倒不如趁此機會好好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畢竟這樣的高原景色先不論在現實那邊是否存在,即便真的要去恐怕也要搭乘飛機花去幾個小時的時間,而憑藉天命騎士的飛龍乘風直上,居然比飛機還快。

彼方的眼前再次浮現出幾個小時前騎士的身影,因為站在靠前的位置,能夠清楚的凝視青銀色騎士閃閃發光的鎧甲上的景緻紋路。那身低調隱沒銳氣卻不失莊嚴的鎧甲,彼方閉上眼睛,想象自己穿着在身的樣子。還有騎在巨龍背上,疾風撲面而來的快感仍殘留在他的側臉.....

可最令他在意的,還是騎士腰間華美的佩劍。

如果成為天命騎士的話,那柄能夠修正過去的“追悔之劍”,應該就歸自己所有了吧。想到這一點,彼方不自覺地在雨中加快了腳步。

雖然衣服的價值連成為那群貴族絨制披風的添頭都不夠資格,但卻擁有獨特的避雨功能,只要把帽子戴上,就可以像斗笠一樣在雨中穿行。

雨點並不密集,如果不在意衣服打濕后貼在皮膚上的粘滯感,甚至不需要特意避雨。但時節已經是紅葉季的最後一月,夜間遠離米緹絲婭恩惠的高原上,冷風吹過簌簌的枯黃草坪,就更有想讓人點起一叢篝火的衝動。像平日一樣的單薄穿着已經能夠感覺到白首季即將攜風帶雪而來的明顯預兆。這樣一件外套,多少能夠起些保暖的作用。

這個天氣的學員大都回到了寢室,可彼方暫時還沒有打算回去的念頭。就算宿舍的位置相當偏僻,但是兩人居住的話依舊會有不小麻煩,況且他本身就不是那種喜好社交的人,如果不幸遇上一名性格差勁的貴族舍友,恐怕連最基本的交流無法保證。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的話,自己說不定會誰在走廊吧。以今天來說,還是晚些回去倒頭就睡的好。

信馬由韁地溜行一段距離,正準備返程朝對向繼續閑逛的時候,彼方突然聽到不遠處竊竊私語的聲音,此外好像還有什麼人在道歉?

“莎利奧閣下,我不是有意冒犯的。”

彼方躡手躡腳地躲在柯爾貝樹寬厚的主幹後面窺視,三名衣着相對華麗的人,正揪着另一名少年的領口拳腳相加。

“偷聽我們的會話,這就是後果。”

拳頭在少年的腹腔發出悶響。

“我只是碰巧.....”

第二拳在相同位置綻開。少年咧着嘴,表情痛苦不已。

“碰巧什麼?”

“...經過....”

響亮的耳光被雨水打濕,清冽地傳進彼方的耳朵。

“看起來還是不長記性,早就說讓你忘掉剛才的話了。”

“既然這麼沒用的話,那我們就把你揍成失憶好了。”

“記住,這些傷都是你不小心跌倒造成的。要是敢和莫妮卡修道士告狀的話,我保證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他拎着少年的衣扣摔在地上。

“弗洛利爾,你的這句話我無法認同。身為二等侯爵,擁有高貴血統的我們怎麼可以做出如此粗魯的行為?”

“果真還是莎利奧侯爵心慈人善。”

“那麼只要把他變成失憶就不會出意外了吧。”

躲在樹后聽三名貴族一唱一和的同時,彼方悄悄開啟搜敵技能確認他們的等級。而就在一瞬間,中間那名名為莎利奧的貴族同時察覺了自己的存在,轉身朝着身後的方向呼喊:

“既然聽到就別想跑了,出來吧。”

甚至另外兩名貴族還不明白髮生什麼而面面相覷時,彼方脫掉斗篷的帽子,從粗壯的柯爾貝樹身後現身:

“本來我也沒打算跑的。”

彼方的偽裝等級已經修鍊到相當高的閾值,加上斗篷自身帶有隱蔽作用,能在瞬間察覺到自己說明他比另外兩人擁有更高的等級。

二等侯爵....彼方心裡如是默念。

莎利奧先是皺眉從頭到尾打量着彼方,然後以極其傲慢的語氣開口道:

“你是哪個家族的人,自報家門的話或許可以放你一馬。”

“家族?”彼方不解地自言自語,很快理解了這個人的含義。

“很可惜,”彼方戲謔着搖頭回答道:“我並不是什麼貴族,也沒有家族,公會的話倒是有一個。”

聽到如此自傲的回答,莎利奧身後的兩人忍俊不禁道:

“多麼無知的回答,區區賤民,如果你現在給我們的莎利奧二等侯爵下跪磕頭的話,說不定大人還會網開一面讓你少受些痛苦。”

“不然的話自己從懸崖上跳下去也可以。”

“同樣很可惜,我並不是來認錯的。”

彼方闊步越過莎利奧,朝着倒地的少年走去。

“你們剛才的行為我也無法認同。”

“多麼無理的行為,竟敢直接越過莎利奧侯爵大人,就算是肖恩巴納家族的人也得對我們尊貴的莎利奧大人以禮相待。你竟敢....”

沒有理會弗洛利爾的話,彼方擋開另一名貴族的手臂,攙扶着少年起身。

“不要緊吧?”

“唔~~”

“豈有此理。”

聽到莎利奧大人受到羞辱般的憤怒言語,弗洛利爾心領神會般的攥起拳頭:

“必須給你一些懲罰。”

直拳在彼方的鼻尖擦過,在轉身躲避的同時,彼方拽過受傷的少年,張開右臂護在他身前。

“我先說明,我沒有和你們戰鬥的意願。剛才的事情我會向莫妮卡修道士和阿爾弗雷德校長彙報,希望你們多注意自己的言行。”

“區區賤民...居然敢這麼跟我說話...”

“莎利奧大人...?”

不顧他們因憤怒而顫動的雙肩,彼方在少年的阻攔下向前更進一步:

“我想你是誤會了,阿爾弗雷德校長在已經重申過,在這所學校里沒有貴族特權,請收起你那無謂的狂傲。”

莎利奧猙獰的表情逐漸恢復平靜,他張開雙臂道:

“沒錯,你說的很對。但是沒有貴族特權,不代表我就會原諒你今天無禮行為,另外竊聽這件事,你也必須要付出代價。”

領會莎利奧大人的含義,弗洛利爾比彼方更先一步拔出腰間的木劍。不過先開口的卻是彼方,他一邊操縱倉庫欄,一邊無所畏懼地向前跨出兩步:

“如果你想要動用私刑的話.......”彼方將實體化在腰間的木劍抽出指向弗洛利爾,“我奉陪到底。”

話音剛落,弗洛利爾的長劍就越過十公尺的距離,在彼方的腹前展開十字交叉的二連擊。

身體向右傾斜,以近乎傾倒角度,仰身發出瞬時的三連刺擊。不過彼方還不習慣單手劍的長度,劍刃反擊發出的光芒只在弗洛利爾面前五公分處一閃而過。

學園期間規定,無論在何種時候,學園內都不允許使用自身攜帶的武器,作為替代,學校統一發放規格制式都全然相同的單手木劍。雖為昂貴的柯爾貝木製成,但只要不開刃在日常的訓練中使用就綽綽有餘。

彼方右腳後退一步蹬動地面回正身體,右肘向里回擊打在弗洛利爾格擋的劍身上。兩人以此重新拉開距離。

“不要打了。”少年從身後捂着肚子,怯怯的戳動彼方後背:“是我不好...是我的錯...”

“聽到沒有,”弗洛利爾高傲的挺起胸膛,語氣依舊令人厭惡:“小鬼,聽到那傢伙說的什麼了嗎?現在下跪認錯可以讓你少吃點苦頭...”

“這句話我交還給你。”

與回應一同送達的,是彼方比剛才還要迅速的突刺劍技“直線衝擊”。

“這種丟人技能就不要拿出來現眼了。”弗洛利爾擺動身體令劍刃從右肩上方穿過的同時,下蹲迴轉過身體,右手的劍刃從左至右橫掃彼方滿是破綻的後背。“刃返”作為反擊用的高級后發技能,擁有幾乎不可躲避的特性。然而弗洛利爾卻在揮劍的同時,聽到一段被格擋的鈍擊聲響。

這只是因為彼方利用直線衝擊的突進效果做引誘攻擊,在某一技能熟練度修滿的同時會被賦予強制的能力,依靠這個效果可以強行中斷技能,也可以隨時改變揮劍方向。而作為一級時就能夠學習的單發劍技,彼方對這個技能的變招早已得心應手。

在刺擊越過目標的瞬間,彼方便曲臂向後,利用技能“背車刀”的空檔防禦背後的破綻,接着左手接劍,反手使出弧形劍技“半月揮斬”。雖然劍身為木製,但卻擁有比金屬更加沉重的重量,圓刃的劍身劃過弗洛利爾的左臂留下一道微紅的道印,而他毫不在意地理由左臂纏住彼方右臂,手中的劍同樣以反手姿勢上斬,系在胸前的金屬扣砰的一聲掙開棉線從斗篷脫落。彼方後退一步,傾注了雨水的斗篷在空中迴旋一圈,笨拙地纏在弗洛利爾的手臂上。趁此機會彼方右手佯攻,迫使對手揮擊附加斗篷重量的單手劍同時,身體迅速傾向一側,繞至後背利用左肘尅擊肩膀,再以極快的速度繞過右側抓住纏裹劍刃猛力拉扯,但不論等級還是力量數值來說都是弗洛利爾更高一籌,計算失誤的彼方被對方迅速抽回的右臂再次帶向弗洛利爾,趁機抬起右膝正中彼方的腹腔,即便已經伸手格擋也無法完全抵消高力量值的痛擊。緊隨其後的三連突刺擊在被躲閃兩下之後,最後的一擊的劍刃正中彼方手腕,彼方的劍就在被水浸濕的沉悶打擊聲中被擊飛好遠。

如果剛才使用的不是木劍,而是貨真價實的殺人兵器的話,彼方的右手一定會在瞬間噴洒出鮮血。即便是沒有開刃,甚至連劍刃與劍尖都被學校刻意磨圓的木劍,彼方手腕內側的筋膜同樣因為這股精準的穴位打擊而使不上力。

“不要緊吧..”本想上前求饒的少年被彼方的右臂擋住,那隻因為攻擊而暫時失去血液供應的右手有些發白,像一隻落湯的幼鳥,垂在雨中一顫一顫。

“別過來...”知道已經躲閃不及的彼方將少年一把推開,接着左手三指攥住方才剝落的銅扣拉向身後,在片刻之間縈繞滿湖綠色的流光,一道細微的熒光如銀絲般穿過,破開的氣流螺旋包繞在彗核之上擦發著星點火焰。

這便是織夏教給彼方的基礎投擲技能“火花”,正如其名,這是在瞬間就可以將拇指蓋大小的物體擲出六十米的優秀“禁技”,如果是彼方自己,依靠超強的敏捷屬性完全可以利用出劍速度極快的“瞬斬”進行斬落,但弗洛利爾自然不可能掌握這樣的技能。

因為除去學習必要的高數值敏捷外,瞬斬只是近乎沒有實戰威力的“特種攻擊”。

衝刺而來的弗洛利爾強行中斷技能,勉強拉過木劍擋在身前。流星般閃閃發光的銅扣在柯爾貝木劍的圓潤劍身擦出一瞬間的火花與焦煙,接着偏離軌道地打在他的胸口。

“竟然使用投擲物,”捂着胸口倒在地上的弗洛利爾緊皺眉頭,惡狠狠地對地罵道:“你這小人...不,罪犯。”

“弗洛利爾,不要跟他們廢話了。”莎利奧指向另一邊觀戰的提爾凡,“既然學院里有罪犯存在,我等沐浴在十二神恩澤下的優秀貴族,自然應當盡到除惡的義務。”

“沒錯莎利奧侯爵大人,我會將這兩名罪犯抓捕在案交給天命騎士處置。”

將劍拔出的提爾凡踏出一步揮劍斜斬,彼方身後的少年撿起木劍擋在彼方身前迎擊,一瞬間被地倒在地。

“莎利奧大人,這件事情和他沒有關係,都....”趴在地上的少年痛苦地捂住左肩,單臂支撐在地向三人求饒。

但是再一次被彼方制止了。

“我想問一下,姑且稱作莎利奧公爵,在學院內,不,根據《最高遵從聖約》,故意傷害他人是什麼樣的罪行。”

“這完全不同,”莎利奧可笑地聳了聳肩,“捉拿罪犯就算將你打斷兩條腿我依舊有功。”

“那麼罪犯在哪裡呢?”

“當然就是你,還有米歇爾,他也是你的同夥。你剛才使用的投擲武器,是聖約里嚴禁使用的武器。”

彼方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攤開手臂:“可是有誰看見了嗎?我想米歇爾應該沒有看到吧....就算莎利奧你看到的話,那兩個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是你的附庸,這樣的話可不算證據。另外我和他素不相識,倒是很清楚地看見你們動用私刑,這樣由我們兩人報告給報告給阿爾弗雷德校長的話......”

彼方的鼻息哼出一抹微笑:“你們鐵定被開除的吧。”

雖然能夠覺到身後的米歇爾正在悄悄扯動褲腿示意不要繼續下去,可彼方故意激怒莎利奧似的做出挑釁動作:

“如果你們想要繼續下去的話,我隨時奉陪,畢竟左手劍我也在行。”

“你這賤民,不要太囂張了。”

終於突破了莎利奧的底線,咬牙切齒將劍拔出之前,不遠處卻聽到其他學員的呼喊聲。

“莫妮卡老師,你也在這裡啊?”

“我好像聽到這邊吵鬧的聲音,不會有人在私鬥吧?”

在逃離之前,莎利奧丟下氣勢完全不比之前的宣言:

“你們兩個,走着瞧。”

.........

在三名貴族完全離開后,彼方拉起倒在地上還沒有起來的米歇爾:“還能走嗎?”

“差...差不多吧,勉勉強強。”

“我背你好了。”

“誒~~那個....”

拾起插在泥土上的木劍,彼方背起米歇爾,利用自己掌握的隱蔽技能繞過前來巡查的修道士,一路謹慎地返回公寓。

雖然他的體重比彼方預計的要重很多,不過好在只有手腕受傷,體力完全支撐得住。

“那個...”彼方朝背後詢問:“要去醫療室嗎?”

即便趴在彼方背後上下顫動地令米歇爾感到反胃,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如果沒有他的話,就無法在規定時間前返回寢室,之後自己的樣子就一定會引起老師懷疑的吧。米歇爾輕輕搖搖頭:

“還是不要了吧。”

.........

“真的沒關係嗎?”

回到寢室之後,彼方幫助米歇爾脫掉滿是泥土的外衣,露出全身淤青的傷痕,左肩則因為木劍的劈砍凝結出手指長的血痂。

沒有想到這個少年就是自己的室友,年齡看起來與自己相仿,體格卻健壯許多。僅從外表來看,完全是個和自己差不多的瘦弱男生,和彼方略有女性化的外表不同,他隱藏在金色碎發下的,是絕對稱得上美男子的可愛臉龐,如果不是因為彼方幫忙清理傷口而不時咧嘴的話,那雙寶藍色晶瑩剔透的瞳孔,絕對會散發出讓女性忍不住撲倒的誘人色氣。

“真的不需要嗎?這樣的傷應該去醫療室治療比較好吧。”彼方一邊用棉簽沾清水清理泥土和瘀血,一邊擔憂地問道。

“還是不要了吧,如果現在就去醫療室的話,彼方你和他們私鬥的行為肯定會被發現的吧。到時候說不定就中途退學了。”

這倒也是,學院規定嚴禁私鬥,況且自己的目標是拔取比賽的頭籌,如果才剛剛開始就被迫退賽的話,彼方絕對不能夠原諒自己。

“那麼你就稍微忍一下吧。”

“啊啊....輕一點..”

學院期間,一切的治療物品全被收走,就連繃帶這樣萬用的治療都被禁止。只依靠身體的恢復能力的話,雖然也比現實世界中要快很多,但畢竟兩天之後就要正式進行學習和比賽了。

“話說你為什麼會被他們這樣欺負啊?”

“當然是因為偷聽到他們的談話啦,嘶~~~~”

“啊啊,不好意思。”

放下手中的棉棒,彼方聽他繼續講下去:

“莎利奧侯爵的家族是身份顯赫的孔雀格諾二等貴族,提爾凡和弗洛利爾分別是比安柯諾和布魯諾家族的長子,雖然同為二等貴族,但是勢力遠不如莎利奧侯爵。而且從名字你也聽出來了,其實三個家族本來是一脈,他們三個就合謀什麼的...這樣?”

“具體呢?”

“我沒有聽清呀,我是真的路過。他們會打我也有一半是我的家族因素,過去他們就經常這麼做。”

“你的家族?”

“啊,是我不好,忘記自我介紹了。”米歇爾剛要伸出的右手因為扯動傷口而“嘶”一下地縮回來:“我叫米歇爾,雖然是五等貴族,不過家族已經沒落了,所以連姓氏也沒有。”

彼方握住他那隻不方便挪動的左手:“我叫彼方,是外來者。”

“原來如此啊,怪不得彼方不知道他們家族的勢力才會做出這麼莽撞的事情。”

“我不這麼認為。”

“你還說,剛才居然想要挑戰他們三個。他們都是侯爵,很強的喔。我本來都打算讓他們打一頓消氣就算了。”

雖然挑釁他們的確是彼方的虛張聲勢,其實彼方連自己能否戰勝弗洛利爾都還沒有五成以上的把握,不過聽到米歇爾的話后,彼方更加困惑了:

“你之前也是一直這樣被欺負的嗎?”

對此米歇爾無奈又自嘲似的點點頭:“因為是沒落貴族嘛,誰都可以欺負。”

“這樣不行。”

彼方扶住米歇爾沒有受傷的那條肩,眼神堅定地看着米歇爾深邃的雙眼:

“放心吧,以後我會保護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