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為什麼彼方你會這麼強啊?”

在第一天的完畢之後,彼方與室友米歇爾一同來到學校設立的劍館進行對戰演練。雖說學校規定學院禁止私鬥,但是從劍館內的鬥技行為卻被算作日常修行的功課而被接受認可。除去早晨每日都會進行的“福音課程”,下午的演練才不至於令彼方無聊到瞌睡不已。

“我倒是很崇拜米歇爾呢,”彼方架劍格擋迎面而來的唐竹直劈的動作,後退兩步與他拉開距離:“沒有想到早上的課米歇爾居然能全神貫注地聽下去,我可是在第二句的時候就睜不開眼皮了。”

“第二句根本還是莫妮卡修道士的自我介紹吧。”這次換做米歇爾交換動作架住彼方的劍,“彼方根本就是昨天睡太晚了。”

昨天夜裡,彼方自顧自地和米歇爾閑聊到半夜,從參加比賽的目的,到自己家鄉的樣子,再扯到十二神又回到最初的話題,一直到米歇爾再也忍受不住困意先行被睡神召走,彼方發覺自己說了很久的話並沒有得到回應,才抱着頭緩緩進入夢鄉。

畢竟因為曾經的職業,徹夜未眠也是常有的事情,但米歇爾就顯然不能夠適應自己的作息時間。

應該是彼方的作息顛倒大有問題才對,學校的開課時間絕對算不上早,甚至與彼方昨天夜裡所說的狩獵隊集結時間相比,實在晚到令人難以置信。

“可是只要聽到那本書的內容,我就好想睡。”

“最近莫妮卡修道士講的可都是十二神的傳言喔,明明昨夜彼方你還饒有興趣似的。”

“因為從米歇爾嘴裡講出來就完全不一樣啊。”

“可是我覺得莫妮卡修道士講的更吸引人啊,不管是講話的風格還是....別的什麼。”

“唔?原來米歇爾喜歡成熟點的女性嗎?嗯~~~確實莫妮卡的身材是那種誘人的類型。”

“你在說什麼啊?”

“嘿,看招。”

趁着米歇爾分神的片刻,彼方挑飛他手中的劍,接着輕輕下劈,“砰”地在米歇爾的腦門上綻出清脆聲響。

后倒坐在地上的米歇爾捂着紅腫的額頭抱怨道:

“彼方你下手太狠了。”

“誰叫你分心來着,對戰的時候這可是致命破綻。”彼方伸手拉起米歇爾的同時,從口袋中摸出一小塊水藍色結晶按在他的額頭,簡短的揉搓后,一陣白光隨着水晶碎裂的聲響覆蓋整間二十平米的隔間。

在詢問之前,米歇爾先打了一個噴嚏,雖然彼方強忍着鼻頭上強烈的酸意,可還是忍不住將那股鎮壓的氣流噴射出來,他捂着鼻子,不好意思地撇過視線:

“真是的,明明都做好心理準備了。”

“啊啾,”剛剛開口又忍不住一個噴嚏爆發出了,“這是什麼?”

米歇爾並非不知道這是降溫水晶的功效,只是不曉得彼方這個時候拿它做什麼。

“這個是降溫水晶,也可以消腫止痛喔。”

過去薛定諤經常用這個方式捉弄彼方,久而久之彼方便想起冰塊具有消腫的作用,也就時常用它製作冰塊作輔助治療。畢竟麻醉藥劑的綠色液體看起來就不健康,另外還有苦瓜的味道,也令彼方接受不能。

不過將水晶直接使用的副作用也不小,米歇爾捂着身子問:

“彼方你有帶多餘的衣服嗎?”

“沒有,通過運動的方式增產熱量才是最佳的方式。”雖然說著帥氣的話,彼方心裡早就與顫抖的胴體達成一致的後悔。畢竟這可是只需要指甲蓋大小,就足以讓芬里爾的冶煉室冷卻下來的物品。

“所以事不宜遲,快點動起來吧。”

........

練習結束是一個小時以後的事情,待到完全冷卻至室溫之後,米歇爾和彼方才將劍同時丟下,倚牆坐在木地板上。

學校規定的訓練時間遠不需要這麼久,僅僅是一劈一擋的練習,就算在過去的烏爾斯,隨便在街上拉過來一名十級的人都能夠輕易做到。只不過米歇爾對於之前彼方挑戰弗洛利爾的戰鬥技術產生好奇,加上彼方“運動起來”的提議,就逐漸演變為一對一的近距離搏鬥。

結果顯而易見,在一個小時內,米歇爾甚至沒有一次擊中彼方的要害。

“話說....”米歇爾操縱窗口從背包取出水瓶一飲而盡,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問道:“你還沒有回答我最初的問題呢..”

“什麼?”

“彼方為什麼會這麼強啊?”

雖然已經快到紅葉季的尾聲,天色逐漸黯淡下來。但經過激烈的運動之後,汗水還是如朝露般不斷順着發梢流淌下來。在同樣將整瓶水消滅完畢之後,彼方仰頭沉思起來。

為什麼會變強呢?倒不如說不得不這樣做才能夠從這個世界中生存下來,為了不害死自己的朋友,過去的彼方一直獨行狩獵,以這種極端的練級方式獨佔全隊經驗。從殘酷的生存戰中倖存下來,卻也榨乾他身體里的全部水分,直到再次與那個名為織夏的女孩相遇,才有一注清泉注往彼方乾涸開裂的心房。

如果不變得足夠強大的話,就會害死更多的人。

像這樣瘋狂提升等級的方式,如果不足夠強大的話恐怕早已死在怪物血腥的手中。加上為期一月,由織夏協助的高強度特訓,彼方的等級在如今突破七十的關口。

米歇爾的等級與彼方相差無幾,但實戰能力卻極其差勁,雖然擁有平均等級的技能練度,可他並沒有足夠的實戰經驗。

彼方閉上眼沉思后緩緩開口:

“應該是實戰的經驗吧..”

看到米歇爾不解的神色,彼方進一步解釋道:

“就比如在貴族家庭出生的孩子,從一開始就能夠通過劍術對戰和老師指導的方式在道館內將等級迅速提升至安全線,而像我一樣的非貴族,要想提升等級就必須去危險的野外進行生存戰鬥,雖然也有類似保鏢的職業存在,花銷卻難以想象.....所以說....”

彼方清理肺部般的深吸一口氣:“所以說並不是我有多強,還有很多比我更強的人喪生在野外,或者末日淘汰的災難中。雖說不是充分條件,一直在同伴的保護下生活在安全區的人姑且不論,從野外狩獵的人不強的話....恐怕很難倖存到現在。”

張開口露出難以置信表情的米歇爾口中回蕩着“原來如此”的感嘆語句。

“所以,彼方想要成為天命騎士,是為了保護更多弱小的人嗎?”

正猶豫如何開口之時,屋外響起敲門聲。

“兩位學員,時間差不多到閉關的時間了。”

“好的我們馬上,請稍等一下。”彼方回復女管后迅速起身,朝米歇爾的身上潑灑清水。

“你幹什麼啊?嗚嗚~~?”被彼方捂住嘴的米歇爾踹動地面掙扎。

彼方豎起食指抵在嘴尖:“噓————”

“?”

彼方在同樣用水潑灑自身後,儘可能不震動聲帶地解釋道:“我想到一個好主意。”

..........

天命學院的醫療室內,渾身上下被脫光只剩一條內褲的米歇爾捂住下體,表情儘是羞恥與為難。

“喂,你到底還要不要治療了?”

醫療室的醫生,是一名近看外表絕對想象不出職業的大姊,雖說在學校擔任醫師,領口卻清爽地開襟到難以直視的部位,加上一副欲求不滿似的誘人眼神,令米歇爾深度懷疑自己的立場而緊閉雙眼朝門外大喊:“彼方,你確定這裡是醫療室嗎?”

“少啰嗦。”被敲擊後腦的米歇爾迫不得已在薩沙小姐的要求下,全身張開地躺在鋪着紅白相間棉被的床上。

“你如果再敢亂動的話,我就拿你當我的小白鼠做實驗。”

唔~~~

渾身上下發出不情願的聲音,米歇爾放空精神,在心裡詛咒彼方。

【彼方你這傢伙,如果不是你臨陣脫逃的話,我就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事情的起因,是在修鍊時間結束,女管前來催促彼方和米歇爾兩人離開后,彼方突發奇想地朝身上潑水。

“你這是做什麼啊?”

“這樣的話,不就證明我們兩個訓練得很忘我,滿身大汗然後身上多處淤青總不過分吧?”

“你再說什麼?”

“就是說偽裝受傷去接受治療啊,你不是身上的傷口還沒好嗎?”

“原來如此,這樣一來就不會被懷疑是私鬥受的傷,而能夠名正言順接受治療的吧。”

結果在見到醫生的模樣之後,彼方突然裝作肚子疼的樣子臨陣脫逃,離開的同時還過分地把自己推進門裡,順便關上了門。

.......

“把腿再張開一點。”

“那個...我可以拒絕嗎...我不想治療了。”

“再啰嗦的話就把你那個東西剪掉。”

“傷害別人是犯罪的吧。”

“很不好意思,天界人不受聖約約束。”

.......

“可以開始了嗎?”緊閉雙眼的米歇爾等待屠宰般的緊閉雙眼卻遲遲不見下手。

“你的傷真的是和室友一起修鍊的時候造成的嗎?”

“當然了....只不過我比較弱,他下手比較狠...就這樣了。”之前彼方向自己重申過,無論醫生再怎麼懷疑,只要一口咬定是修鍊時造成的傷就沒有問題。

“必須要確認一下,你的室友應該是男性吧?”

“那是...當然的了。”

“大腿內部的淤青....看起來你們真的在很認真的修鍊呢。下次記得要他在做運動的時候不要這麼激烈。”

米歇爾剛剛想要反駁,就感覺到一股壓制力量似的暖流在體內流竄,像春風拂面又好似雷雨乍收。因為這股不明確的力量米歇爾拚命想要睜開眼睛確認發生了什麼,可身體怎麼也不聽使喚,想要呼喊卻只能在喉間發出沙啞的氣流。

魔法的結界在米歇爾躺着的床下展開,赤紫色的火苗在升起流光似的煙霧籠罩米歇爾。這便是在平常人中,被稱作崇高之力的魔法。這麼說起來確實有些諷刺,畢竟在被授予修習崇高之力的特權時,薩沙還只是一名十歲的孩童,如今擁有百歲高齡的她,外表仍停留在二十五歲左右的樣子。如果非要為自己的長生尋找一名罪魁禍首的話,“崇高之力”便是她永遠無法忘懷的名字。

依靠崇高的力量可以迅速修補人體受損的機能,只要沒有身體某一構件缺失,就能夠完全恢復如初。只不過在這個過程中,接受治療的人,大腦信號會被暫時阻斷,還會感受到一股灼傷修復后瘙癢的感覺。

不清楚發生什麼的米歇爾斷線般死命掙扎呼喊着,在恐懼感盈滿心頭之前,渾身上下淤青的酸痛逐漸變為潑灑辣椒水般燒灼的疼痛。

火苗在薩沙的詠唱下附着在米歇爾胴體的傷口處,像是點燃蠟塊般,藍色的火苗將紫青的淤血燃燒着向里收縮,很快就連肩膀上被木劍劃開的切口淤血,也在燃燒之中緩慢融化,從肌肉里伸出的血滴,很快被生長縫合的表皮阻絕。

治療詠唱的術語中被教會祭司添加了壓制之力,可以在施展期間剝奪近距離目標對象的一切感知,這樣一方面可以防止受療者不會因為灼燒的疼痛失手商人,同時可以避免崇高的力量咒語被人竊取。因此,在夢魘中的米歇爾,只能夠斷斷續續地聽到一些不成句子的私語聲。

令人顫慄的恐懼感一瞬間在米歇爾身上爆散開來,感覺隨時會有一把利刃割開自己毫無反抗之力的咽喉和心臟。

絕對不能死在這裡。

他沉積全身的力氣踢動右腿,身體也跟着坐了起來。沉悶的胸口貪婪地索取空氣而大口呼吸的同時,瞪大的雙眼看到薩沙小姐就坐在自己身旁,以一副凝視智障似的冷漠表情看着自己。

“做噩夢了吧?”波瀾不起的成熟女音如是問他,因為不明白髮生了什麼,米歇爾失神地點點頭。

“很正常,第一次來這裡接受治療的人都會有這樣的反應。”

“是...是嗎..?”

抱着自己身體查看,米歇爾發現之前的傷口統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皮膚燒灼似的微痛,以及皮膚下又麻又癢的感覺。雖然治療過程僅僅花費十分鐘,可在米歇爾感覺中,有如曠世般恍惚填充滿空曠的大腦。因為一時間難以相信,米歇爾不知所措地盯着薩沙醫生領口大開的誇張胸部說不出話來。

“治療已經結束了,還需要我幫你把衣服穿好嗎?還是說你希望跟我再獨處一段時間?”

“啊,不....打擾了。”

將堆在椅子上的衣物一把抱起就朝屋外逃竄的米歇爾,直到房門打開,有一股紅葉季特有的清爽涼風穿過腋下,才翻臉羞澀的回到屋裡,在醫生目不轉睛地盯視下穿好衣服離開。

........

“彼方你這傢伙.....”回到寢室,生氣地推開房門,卻發現彼方不在裡面。

“彼方?”

“咦?奇怪...”他和彼方修鍊完畢,已經是太陽落山的時候,算上自己的治療以及從學堂返回公寓的這段時間,日色已經完全沉默在一片寂靜的山谷之中。如果是在白銀鎮,米歇爾還能夠想到些許能夠用來娛樂的場所,可在修恩貝洛的高原上,除去學院與公寓兩棟相距不遠的木質建築外,四下都是一片荒無人煙的不毛之地。自學校的位置向西延伸,荒蕪的草地漸次過渡為黃沙瀰漫的沙漠,就像被大地女神艾莉希婭拋棄了般,近乎沒有野怪與植被在這裡生存。只有天命騎士坐騎的近親“沙漠蜥蜴”才生活在修恩貝洛的最西面。

不過就算彼方再怎麼亂來,也不會私自跑去那個地方送死的吧...況且步行的話,很有可能在半路就因為缺乏水分渴死在荒地。除此之外就只有位於公寓負一層的公共浴池,可今天並不是開放時間。

奇怪,抱着試試看的心態,米歇爾踱步下樓前往浴池查看。

通常來說,這個時間沒有放水的浴池應該不會有人在,但在緊閉的木質門外,卻有一名身材健壯,厚實而華美衣着與此地極不相稱的男子,望風似的朝四處張望。憑藉學院內獨有的紫色長發,米歇爾瞬間就認出那是在來到這裡第一天就對自己拳腳相加的提爾凡。雖然看到他的一瞬間便後退會去,躡手躡腳地躲在牆角後面,可提爾凡還是發現了米歇爾並朝他走去:

“別跑了,”提爾凡揪住轉頭離開的米歇爾領口,將他提進浴室裡面:“來的剛好,你那個夥伴正好也在裡面。”

“彼方?”被丟進浴室的米歇爾看到站在浴池中心的彼方,他正昂首挺胸地與正對面的弗洛利爾進行對峙。

“唔,來得正好,”弗洛利爾拍手稱讚道:“這樣的話也省的我去招你來,現在正好讓你看看你們兩人和我的差距。”

“這句話說得不對。”彼方毫不在意被擱置在旁的米歇爾,回擊弗洛利爾:“你把我叫來就是為了這種事情?”

“難道你不覺得用武力比出高低更適合對待你們這樣的賤民嗎?我可不認為用講理的方法能對你起效。”

“雖然這句話我表示認同,不過我是不會和你對決的。請你收起那莫名的自尊。”

“當然了,”弗洛利爾撩動左臉頰的長劉海,“你不戰自降誠心誠意的認輸行為,身為高等貴族的我自然不能心胸狹隘到連兩隻臭蟲都容不下。只要你在明早課間,在莫妮卡離開教室之後當著所有人的面向我和提爾凡,還有莎利奧大人磕頭求饒,懺悔自己罪過的話.....不是不能考慮寬恕你們兩個。”

“哼..”彼方冷笑着轉過身去,對着提爾凡方向的天花板提高音量:“心胸狹隘的說法我表示贊同,不過呢....你那自以為是的醜陋形態,依舊那麼滑稽得令人作嘔。”

受到莫大的羞辱,弗洛利爾的瞳孔滋生出怒火,手間的木劍在瞬間越過十公尺的距離,拖拽長線朝彼方的後頸刺去。

“彼方小心!”

接下來彼方的舉動,令米歇爾無法相信發生在眼前的事情。彼方頭也不回地止步原地,弗洛利爾手中的木劍擦過後腦的短髮,在距離彼方脖頸零點五公分處停了下來。

“原來如此嗎....弗洛利爾閣下。”彼方緩緩的轉過身子,欣賞他面部扭曲的波形眉頭和擠壓變形的柳葉三白眼:“看來我的判斷是正確的,”彼方抬起右臂指向米歇爾的方位:“那邊的提爾凡準備了記錄水晶對吧,雖然價格昂貴不過我想難不倒你們二等侯爵。只要我接受你的挑釁對你反擊的瞬間,他就會啟用水晶記錄下這一葉障目,我對校友施行暴力的瞬間。”

弗洛利爾站在原地卻因為恨意顫抖的樣子為彼方增添了嘲諷的樂趣:

“雖然你也有可能被判為私鬥,但本身為了向孔雀格諾家族奉承,只要保住莎利奧的進取名額,你用一換二形式排斥我們出局的方法就算不上虧本。況且作為平民的我,和在貴族名單上除名的米歇爾沒有你一樣的貴族特權,逐出校門之後還要另外受到教會的處罰,真是一箭雙鵰啊,弗洛利爾。”

彼方越過浴池,單臂搭在米歇爾的左肩上同樣凶視地回瞪一眼身旁的提爾凡,拍着米歇爾離開。

“走吧,不用管他們兩個。”

在打開門的片刻,彼方又想到什麼似的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地對着身後的兩人高聲宣言:

“對了,回去告訴你們的莎利奧大人,這種卑鄙的陷害手段還是骯髒的自己來的比較好,想要對決的話,就在課程結束后的比賽上向我挑戰,差遣走狗的事情就免了吧。”

回到寢室安全地鎖上房門之後,一路但顫心驚的米歇爾才猛然撒開彼方的手,一頭仰倒在床上,全身癱瘓般仰面額手稱慶地長舒一口氣,之前想要抱怨醫療室的事情因為突如其來的事故被遺忘到九霄雲外:

“可算活着回來了.....”

“哪有那麼誇張?”

“我剛才可是差點嚇到連腿都不受控制了....誒你幹嘛...”膝蓋被彼方手刀狠擊肌腱反彈起身,抱住小腿的米歇爾胡喊道。

“這不是還有知覺嗎?”

“我是說真的啊,我還以為差點就回不來了,你居然敢挑釁他們兩個人。”

彼方毫不在意地坐抱膝在床上,以臀部為支點翹腿前後搖晃:“之前不是也這樣做過嗎?”

“所以我才更擔心啊,如果他們真的動手怎麼辦?”

“我不是說了嗎,他們不會真動手的,最少在學校的公共場所里不會動武。”

“那也很危險啊,如果他們真的動手,你不會有一打二的水平吧,何況他們兩個還是貴族實力很強.....你不要看我啊...”米歇爾坐起身來雙手和頭同時搖擺地像撥浪鼓一樣:“我沒有戰鬥能力,你也知道的...最多.........最多只能站在旁邊給你加油助威。”

“不用擔心,”彼方單手操縱着菜單,從倉庫中取出一塊顏色介於黃綠之間的方形水晶丟向米歇爾的頭頂:“這個東西我也有。”

米歇爾攥着晶體在手心翻來覆去自言自語道:“記錄水晶....”

這是在過去打交道時,彼方以低價在薛定諤手中換來的閑置物品。

“不過一直沒有機會使用,就把它保存在你那裡好了。如果他們想要動手的話,我一定會頂在前面,到時候就拜託你用這個東西偷偷記錄下了來了。”

雖然過去身為貴族,對米歇爾來說卻是從未接觸之物,在點擊確認交易的選項之後,心神不寧地抱膝坐起來。

“說真的,我總感覺才剛剛開學就得罪他們三個是不是有些......我總感覺心裡不安。”

“唔~~~”彼方撫弄着腦袋,將頭髮挼搓成雞窩的樣式:“我也肯定不想招惹那群煩人的傢伙啊,要是他們肯就此罷手的話,我發誓絕對會把那些事情忘得乾乾淨淨,總之我的原則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米歇爾抵着嘴唇沉吟道:“真是至理的名言啊,我需要把它記錄下來。”

“誒,對了。”剛剛翻出本子,筆帽被砰一聲拔開的瞬間,米歇爾若有所思地用筆抵在嘴邊問彼方:

“話說你還沒回答我下午的問題呢。”

“是什麼啊?”

臉上寫滿“受不了你”字樣的米歇爾失意地嘆出一口氣,用抱怨的語氣重複之前的問題:“彼方為什麼會這麼強啊?我已經問過三遍了。”

“咦?我不是回答過了嗎,因為不強大就沒有辦法生存下來這樣......”

“啊錯了...”米歇爾自顧自地搖頭否認:“是之後的問題,都怪你在浴池的魯莽行為我才記混的。我想問的是,彼方來到這所學校的理由。”

“理由嘛~~~”

“嗯,我想知道彼方的理由。”

看着米歇爾真誠而滿懷期待的寶藍色雙眼,彼方實在不忍心拒絕他的問題。其實與其說不想要回答,更正確的說法是彼方還沒有想到更加完美的圓場方法。因為一旦提及騎士神殿中,那把能夠修正過去的神器,就不得不一直向前回溯到害死蒂婭以及公會覆滅之初。這件事情除了織夏以外,彼方還沒有對其他人完整講述過。

“讓我想想看.....”

“這種事情還需要現想的嗎?”

如果說理由是想要成為天命騎士的話,這樣的借口實在太過籠統與敷衍。因為不管是自己還是其他人,就連彼方面前的米歇爾也一定是為了這個最基本的目標才來到的這個地方。不過思考很久之後,彼方還是決心將那件事情簡要地告訴他:

“是為了贖罪。”

“......”

因為米歇爾不明所以的樣子,彼方向下解釋道:

“過去的我做了沒有辦法被原諒的事情,為了贖清自己的罪過,我必須要去往神殿的方向。”彼方停頓了一下,用到嘴邊的話又被咽了回去,最終變成苦笑地歪了歪頭:“簡而言之,就是這麼回事吧。”

雖然無論性格還是年齡都與面前這名金髮的少年一拍即合,彼方卻還不能夠將自己的過去完全交付給他。在意氣相投的室友之前,他和米歇爾都是天命騎士選拔賽的選手,如果有那麼一天自己不得不選擇米歇爾作為自己對手的話,為了自己的信念,彼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揮劍向他。

“這是我犯下的罪過,必須要為此負責。”彼方望着褐色漆裝的木質天花板,小聲念念道。

“是這樣啊~~”

彼方對其鬆了一口氣的樣子感到困惑,米歇爾走下床,越過窗檯下兩人共用的長書桌俯身向外:

“我還以為只有我一個人的目的是為了自己呢...啊不...”米歇爾回過身去向彼方道歉:“我不是說彼方的願望自私,只是覺得有這樣一個目的相似的夥伴實在太好了。”

其實就算米歇爾真的辱罵他是個自私自利的小人,彼方也完全不會生氣。彼方的心中早已廣泛接納並承認了這一點————

【沒錯,我就是個丟棄隊友,自私自利差勁到家的傢伙。】

因此相比這點,彼方更在意米歇爾的故事。

“不用在意。”

“我啊~~~”米歇爾回身窗外,溫柔的仰視窗外劃過的一道銀色的流星:“在我八歲的時候,作為五等貴族家庭的孩子,我的父母帶着我和愛麗絲,啊....她是小我一歲的女生。我的父母帶着我們兩個來這裡野炊。”米歇爾向外進一步探出身子,右手食指指向被窗沿遮擋,彼方根本看不到的方位:“大概就是那裡我記得,從那個斷崖的下面野炊。愛麗絲她是三等貴族科爾布雷茲伯父的愛女,雖然地位高於我的家庭,伯父卻是家父的舊交,很小的時候就為我和愛麗絲約定了娃娃親。雖然那個時候還不知道娃娃親的含義,不過我的確非常喜歡愛麗絲。”

米歇爾的話哽咽了一下,“不過就在那次野炊中,山崖上的巨石突然掉了下來。結果是顯而易見的,除了我之外,我的父母還有愛麗絲都死在巨石下面,科爾布雷茲伯父得知愛女去世的消息之後不久墜樓而亡......當然,當時的我並不知道這些事情,從醫院蘇醒過啦已經是兩天之後的事情,接着我就被告知了這些....”

米歇爾抽出身子,眼角一滴凝結的夕露在燭光的照耀下微明,哽咽的之中,聲音顫抖着由氣流帶出:

“可我真的非常喜歡愛麗絲。那天在巨石墜落下來之前,我看到天上有一隻巨龍從天空墜落,那個騎士就是撼動巨石的兇手。”

“接下來的話我知告訴彼方一人。”

他的眼角閃過瞬間有如銀絲的淺薄微笑:

“我要成為天命騎士————然後找他們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