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是從前方的叢林處傳來的,我與織夏一路奔跑着趕往聲音發出的地方。

雪勢有些吃緊,方才大片的鵝毛雪花在開始跑動后,變得像刀片那樣刺痛我的臉頰,腳底厚厚的積雪一直蔓延到腳脖,加上逆向的風流,我只能拉住織夏的左手,另一隻手臂橫擋在眼前。依靠索敵技能提供的狹窄視野補償不停歇的奔跑。

實際上就算我與織夏牽着手,憑藉我們兩人所擁有的敏捷屬性加在一起也只能在這種較為緩慢的速度下勉強保持平衡。所以我很擔心聲音的來源,也就是此時此刻被困在叢林中呼救的人到底遭遇了什麼,以及能否趕得上這樣於現狀毫無改觀的疑惑。

已經修鍊到滿級,索敵技能所能為我帶來的效果能夠使我識別到以自身為中心,十米半徑內對我有仇恨的怪物,十五米內可能主動發起進攻的怪物,以及五十米內的稀有怪物。如果有更加危險的怪物乃至首領在附近的話,甚至可以在一百米半徑的範圍內就預先報警。可是這樣在雪面上滑行了十分鐘左右,我和織夏的索敵技能中都沒有任何危險的預兆出現。進入叢林后的可見度目測只有三十米,礙於灌木等植被的阻攔,我和織夏不得不再一次放慢腳步。

記得聲音大概是從這一片的附近傳來的,之前的我一直都在擔憂就像着惡劣的天氣一樣,或許是出現了什麼稀有的怪物,或者是在討伐的過程中不慎讓怪物狂暴化,可現在的我逐漸否認了這種猜測,如果真的有那種怪物存在附近的話,在我和織夏踏入叢林之前,就應該收到索敵技能發出的提醒。那麼,果然是有人逞強,在沒有取得安全等級的情況下就擅自闖入了與等級不符的區域嗎?如果這樣的話,此時的情況相當危機。自我與織夏聽到最後一聲呼救至現在已經過去了五分鐘,也就是說.....

“救命.....”

比喘息聲還要微弱的求救聲再次響起,應該就是在附近不會有錯。

“這邊......”

織夏拉住我的手朝左前方跑去。我們必須儘快趕到那個人的身邊,白雪皚皚的叢林里,加上凜風呼嘯的聲音后,就算是吶喊的身影也很難傳出很遠。也就是說在那個聲音消失之前,我們必須儘快找到求助的人才行。

不過...我還是先一步察覺到了不對勁的事情。

“等等.......”

我一手摟住身旁的針松,依此減速的同時將織夏回拉。織夏的鞋底就像踩到香蕉那樣一下滑空后倒,我趁機向前邁出一步,以半跪的姿態伸手接住了她。還沒有等她驚呼出來,我的手心已經先一步蓋在了她的嘴唇上,接住我拉她起來,對她做出安靜的手勢。

織夏也理解了我的含義,此時此刻在她的視野中,由索敵技能提供的信息中,應該和我一樣能看到半個身體為橙色,手持匕首的人影。另外據他們不遠處有兩個倒地的人呈現重傷而一閃一閃的綠色。

這代表事情有些不妙,因為只有殺過人的人,他在索敵的訊號中才會顯現出臍橙般的顏色,而且從他們手中持有的武器來看,不難推測出是遭遇了犯罪團伙。

好在我們的動作並沒有引起那些人的注意,我們輕悄悄地邁出步子,展開手臂保持平衡,連踩踏積雪發出的咯吱聲都盡量避免。一步一步朝着他們的位置靠近,在一陣雪風的吹拂過後,終於鎖定了持有匕首和短劍的橙名團伙七人。

倖存下來的是一名少女,另外有兩名倒在血泊中的青年男性,雖然還能夠看到他們胸口微弱的起伏,但在這樣寒冷的天氣下就算是疊加凍傷的Debuff都很有可能很快奪取他們的生命。

七名帶着黑色頭套與黑色披風犯罪團伙,由領頭的那一人向前少女逼近兩步,口中發出像是刻意訓練出來,像是大衣口袋中叮噹作響的錢袋一樣的機械音。猜測應該是相當熟練的團體,選擇在這樣能見度極低的天氣下,用頭罩與披風隱藏特徵,就連聲音也偽裝起來。如果只是劫財掠色的話完全不需要做到這種程度。

從那名為首的黑衣人像是因為寒冷戰慄的冰冷機械音中,我能夠感受到其按捺不住的極度興奮之情。他抬起匕首,伸出舌尖舔舐從刀尖滴下來的暗紅色血滴。

以殺人為樂趣的群體雖然罕見,但也絕非沒有。我用手勢向織夏示意她繞去另一側待我吸引到敵人注意的時候,趁機接近被襲擊的三個人。正面衝突的事情就負責由我來做,畢竟現在我的武器就在身邊,應對突發情況的話也能多一步應對的空間。

我緊盯着那個人的血色眼瞳,等待他的匕首慢慢舉起,到達最高處的時候。

砰!

我用膝蓋猛撞身前的松樹榦,在樹枝搖晃了兩下之後,嘩啦啦一聲,樹梢上囤積的雪被便瀑布樣的向那個人的頭頂灌溉。不過這種程度的陷阱自然不可能傷害到他,他迅速向後退了三步,止住滑移的步子向白色屏障身後的我喊話:

“看起來還有獵物,躲也沒用了,出來吧。”

現在的織夏應該已經在雪屏障的掩護下接近了受傷的兩個人,確認到這點之後,我才又踢踹了一腳樹根,摸着劉海上的雪水從依舊不絕的雪瀑中穿來。

“本來我也不想躲的。”唰啦啦的雪崩終於停止之後,出現在我眼前的是正好像保齡球那樣排列的蒙面七人組,離我最近的那個人的匕首因為沾上了雪花和血液交融在一起呈現出不和諧的粉色。“或者說我做出點動靜的原因就是想讓你知道還有人在這裡看着。”

“原來你都看到了嗎?‘

“沒有,我只是湊巧路過。”我用儘可能輕巧的語氣與他寒暄,老實說,因為不確認這群人的等級,一打七未必有十足的勝算。我抱起手臂來繼續和他交談:“順路,然後聽到呼救的聲音就趕過來了,就是這麼簡單。”

他的語氣和身後六人的眼神一樣充滿不屑:“我還以為這種天氣里應該不會有人在附近了,沒想到真的還有傻子不知死活來替人出頭?”

身後的人發出唧唧唧令人討厭的小聲,那個人用匕首指向右手邊的血泊,看起來在我們趕來之前已經有人遇害了。剩下兩名受傷的人織夏已經趕去他們身邊進行救治了。在這之前,我只負責拖延時間。

“看到那兩個出頭鳥了沒有,既然你也想充英雄的話,就先拿你下手吧。”

“很不好意思.....”我一邊向前靠近,一邊儘可能誇張的將劍拔出。在劍身發出的青綠色光照下,四周彌散的水霧逐漸散開,顯出已經被我擋在身後的織夏,和另外三個人。看樣子織夏已經完成了基本的包紮,扶着他們倚靠在樹邊站起身來。

“我並不是一個人來的,而且,我也不是來逞英雄的。”

面罩下的那個人似乎露出被擺了一道的表情,他身後的六個人也一併走上前來一字排開。或許他們會覺得帶一個柔弱的女孩子過來實在是可笑至極的事情。有那麼一瞬間我很想告訴他們那個女孩就是天命騎士,並且是位列第二的副團長這件事實。如果那樣的話這群人應該就會感到生命的可貴而乖乖束手就擒了。遺憾的是織夏現在已經不能使用這個響亮的名號了,這確實讓我覺得有些可惜。

如果是我的話....就算是能有織夏一半的實力就足夠和他們打的了。

只是這種程度還不夠,要虛張聲勢的話就要把戲做足。我將劍身扭轉了四十五度,朦朧的月光立刻透過了紗一樣的霧氣,在劍身上折射出幽晦的亮光。

“你們就是臭名昭著的公會”守墓狂歡夜“的成員吧。”

察覺到他們詫異的目光,我對他們的身份更加確信了。畢竟他們一直以來都在製造恐懼,而真正見到他們的人恐怕都慘死在他們的手下了。

“呼哦?”領頭的人冷笑了一下,他將匕首甩向空中,向我展示刀身折射過來的青光,神情也鎮定自若的回復我說:“看樣子得到的情報還不少,只是可惜,你耽誤了我們五分鐘的狂歡時間,所以現在必須付出代價。”

“是啊,我也不是來找你們閑聊的。不過真要說的話,我的時間可是充裕得很,但是我覺得還是速戰速決的好。而且順帶提醒你們一下,我的等級遠在你們之上,想要跑的話最好現在就離開,不然的話你們一個也走不了。”

實際上在與人交戰的時候,等級所能夠帶來的提升僅是劍技,裝備,以及經驗的加成,等級的差距不能直觀的縮減或者增加傷害。不過看樣子我說的話的確引起了他們其中一人的注意,他從口袋中掏出一塊手冊,將其展開后時不時地瞟目與我對比,同時自言自語道:

“辨識特徵.....黑衣、單使雙手劍、白色直刀....是那個人,頭兒,這個人是隊友殺手。”

在剛剛被認出來的時候我還一頭霧水,作為作為他們口中的那個人,無論武器還是髮型都改容換貌了才對。能把這種消息都傳播開來的,我想只有那麼一個人了......

我一臉無奈的捂住了頭:“沒有想到這個樣子都會被認出來啊,真是讓人苦惱。”

那個人拿着手冊的人悄悄靠近他口中所說的“頭兒”的耳邊說了些什麼,但他們領頭人的反應倒是將竊語的內容暴露了出來:

“怕什麼,隊友殺手反正害死的都是隊友,況且我們有七個人,正好殺了他來彌補等級。”接着他將頭轉向我這裡,口中依舊是令人不爽,滿是輕蔑的機械音:“想要救人的話還是先考慮你自己的安危吧。”

“不,我改主意了。”我亮出基礎劍技“直線衝擊”的起始劍姿,側身將兩隻手我在柄處向右肩後方拉伸,同時微微下蹲。在劍身折射出來的寒光中睥睨着十公尺外的七個人。不過很明顯他們把我的行為當做掩護其他人後撤的舉動而偷笑着。

“剛才已經警告過你了,如果讓我們的話就要做好被一點一點折磨到死的覺悟。”

“唔,是該先挑出他的腸子呢,還是先刺瞎他的眼?”

“總之只要一邊灌輸恢復藥劑,一邊用刀捅進身體的話,應該不會這麼輕易死掉的吧。”

“不行,那樣的話豈不是回不了本了,怎麼看這幾個人都是窮光蛋的樣子。”

“有什麼關係,反正我們是殺人公會。”

........

“你們說完了嗎?”我叫住他們幾個越來越瘋狂的叫喊。我稍稍將劍從眼前拿開,受傷的那兩個人已經多少恢復了些意識,另一名女生也慢慢挪到了織夏的身邊。暫時安全了,看樣子已經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那麼.....我的左手慢慢拂過劍身,所經之處立刻放出輕柔的亮光。

“如果說完了的話就該我了,話說在先,我也是橙名.......”一直蓄勢待發的直線衝擊終於達到了臨界狀態而發出叮一聲的聲響,在他們七個人終於準備好進入戰鬥狀態而掏出武器,曲下身子的剎那,我的劍已經簌地越過了十公尺,在一字隊伍中最左邊一人肋骨下穿過。我能明顯感覺到他面罩內不可思議與痛苦的神色,反握住的匕首不甘地向我的後背刺下。不過這個時候,我已經向側滑步,接着轉過身子,大幅度而迅速地將劍旋轉一圈。

唰啦,那個人的後背被從左到右橫向切開。當然這只是我的想象,因為在我完成劍技而從他後背掠過的剎那,被我視作獵物的那一個人便化作了一團閃光飛濺,我看到的只是從劍鍔一直濺到三米高樹枝上的血漬。

在剩餘六個人後知后覺回過身來的時候,我從弓步的身子重新站起,然後將劍抬起重重甩下。還帶有餘熱的血液甩在雪層上發出沙沙的融雪聲響。

“和你們一樣,我也是橙名,所以殺人什麼的,我也不是新手。不過.......”

第二個人沖步上前,他使出的是同我一樣的基礎劍技,只不過在貼近身子的同時突然改做上挑,閃光一下子刺痛我的眼睛而反射般的閉緊了雙眼。

不過只是這種程度未免也太小瞧我了。就算閉着眼睛,我也能夠辨認出他使出的技能是刺客分支中的技能“飛燕”,我在側身的同時用左手擋在他的右手手肘內部攔截,成功當了一下聽到鈍響之後,利用方才已經換做右手反握的劍柄使出拳系技能“沉痛之槌”攻擊他的手肘,在聽到“咔嚓”手腕錯位的聲音后趁機奪下匕首朝着身後的方向一閃。

火光交錯之間,兩柄匕首同時斷裂。因為屬性的差距,從背後偷襲我的那個人被反衝的力量撞在了樹上,猛烈搖晃的樹枝降下大塊積雪降下之前,我跳躍至那個人的身邊,左手的斷刃放出一瞬間的青光,從左至右提起,再由上到下,只用了零點一秒完成了收尾動作,那個人的黑色外衣以胸口為中心破出一道十字形的切口,豎直的那條血痕一直蔓延到額頭,他上翻的白眼很快連同身體一起散做碎片消失不見。

提着劍從冰雪的瀑布中走出來,被我打傷手腕的那個人突然停住了向我靠近的腳步,隨着我一步一步的邁進而同頻率的後退。

“如果是刺客系的技能的話,”我有些自負地點了下頭,“很不好意思,我是滿級。另外補充剛才沒說完的話,殺人什麼的,我會盡量乾淨利落一些。”

“這樣的話你不是也和我們一樣嗎?”現在交錯位置之後,已經分不清究竟哪個是首領,不過對於失去了兩名同伴的現狀,剩餘得到五個人倒是表現出奇的一致————沒有任何可憐與憤恨的神情,甚至向我伸出了贊同的掌。

他將攤開的掌心向上向我伸來:

“如此的話不如乾脆加入我們算了,反正你現在也沒有加入任何公會吧?”

“此言差矣,”我搖搖頭,甚至對他們的理念感到好笑:“殺人兇手還需要同伴什麼的,未免太差勁了吧?”

“這麼說來的話,你剛才也殺掉了我們兩名同夥,不也是殺人兇手嗎?”

“啊....”我輕輕點了下頭,“說的是啊。不過....如果只是懲戒惡人什麼的,我是不會懷有愧疚之情的...哦,還有憐憫。”

這下子總算是徹底惹怒了對方,那個人將伸出的手掌緊握,一陣淡紫色的煙霧中,一柄如同毒蛇的紫黑色馬來劍顯現了出來。

“你這傢伙,果然也是外來者嗎?”

波浪形的劍身不同於艾莉希婭任何武器的樣式,和另外幾名手持的狗腿刀一樣,這是艾莉希婭人沒有辦法製造的種類。

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領頭的那一人站立不動,左手邊的那個黑衣人以極快的速度繞去我的右側,接着像蛤蟆一樣跳起,鐵灰色的狗腿刀豎直向下劈砍。因為尼泊爾刀特殊的弧度,完全沒有與其實戰經驗的我退求其次向後撤步,唰的從鼻尖前砍過,我的身子險些因為鞋底打滑而側翻過去。還好我用左臂及時撐住了地面,右腿順勢踢出,掀倒一人之後推動手臂如雪橇一般的滑出。手握短劍的那人撲空的后一秒,我跳起使出的劍技圓月彎刀便朝着斜上四十五度的方位從背後將他撕作不規則的閃耀碎片。

“唔哇啊啊啊啊!”

聽到女性的尖叫,我注意到剩下的四人中,其中的一人已經脫離我的攻擊範圍,朝着織夏那邊跑去。

如果有織夏在那的話大可不必擔心,但以殺人和製造恐慌為目的的犯罪團伙想到的應該不會是用人質威脅,以保自身周全這麼簡單的方式,最有可能的話,也許會直接奔着傷情最重的那兩個人去補刀。而且織夏並沒有見過那樣來自另一世界的奇怪武器.....

剩下負責困住我的三個人實力要明顯強於死掉的幾人,預估等級的話,大概比那幾人高出了十級左右,更加迅速的橫斬使我險些在分神的期間喪命,雖然晚了一步,但擁有神器品級的月光之劍還是彈開了直刺過來的匕首,我的身體頓時失去了平衡後仰過去。還沒有完,面前的那人使出的技能二段度開始發出淡黃色的光芒,同時第二段的刺擊以更為迅捷的速度刺向我的胸口中線處。

已經沒有躲閃的可能了,由於身體在雪地上的偏移,那柄短劍自我的胸前的輕金屬護板上劃過,滋啦滋啦的削出一道細長的螺旋金屬絲后,刺進了我的肩膀約三公分的深度。

不過,也並非沒有挽救的方法。我在滑倒之前抬起左手死死攥住那個人的手腕向後使力,這樣之後短劍在我肩膀刺入的深度又加深了一公分左右,可我還是忍着冰涼右溫熱的痛感繼續向後退步。

“唔啊啊啊......”

在他終於也被我拽倒而呼喊出來的同時,右手從背後揮出的斜斬先擋開了背後的偷襲,接着迅速轉動腳腕與胴體,將我手抓的那個人倏地向身後拋投,刺在我肩頭的那柄短劍的劍端唰啦啦地劃開皮肉從左臂的外側劃出,我總歸是以此取回了平衡。

“嚇唔~~~”

像是大腦的迴路終於感受到疼痛的訊號一樣,我不自覺的叫喊出來,同時從背後繞肩轉過的劍身,在空中劃出一道半圓環,將那個還沒有來得及趴在地上的人的右手從手腕處斬斷,斷口處瞬間噴濺出斑斕的碎片閃光。

“啊啊啊啊————”聽到像是干燒的熱鍋一樣發出的痛喊。我沒有理會身後,左手順勢接過他被斬落在空中的匕首。叮的一聲流光溢滿劍身,我如同鐵錐一樣用三根手指攥着僅靠劍鐔的握柄,使出投擲技能“流星破散”,這是投擲類技能分支中需要八十級才能夠掌握的禁忌技能。被我擲出的短劍化作一道星光,撕扯開十餘公尺的間距,在織夏終於要拔劍前命中了偷襲者的後背,接着被我施加過共鳴的劍身瞬間破裂成無數不規則的碎片,連同命中者一起潰散成碎片。而我回過身來,那個被我拽倒的人也撞在了同夥,應該是七個人里的頭目手中的紫色蛇形劍上,洞穿的胸膛也在瞬間將其化作了閃光。

“還要繼續嗎?”我暫時後退了兩步與他們拉開間距。得到的卻是“為什麼不呢”這樣的回答。看起來他們完全就是失去了人性的惡魔,我對他們還懷有那麼一丁點的憐憫實在是愚蠢至極的事情。

“那麼請你們兩個也做好覺悟吧。”

我將白色的那柄劍納回鞘中,歸回左腰而消散的同時,換做了我更為熟悉的黑色肋差握在左手間。我將它鏘的一聲從鞘中抽出,露出比夜色還要漆黑的劍身。

“希望它能帶你們下地獄吧。”

“願業火與我們同在。”

地獄在艾莉希婭中並不存在,他這麼回答使我更加確信了這個人與我來自同一個世界。不過我並沒有興趣知道他們的名字,以及來自哪裡。

“不,下地獄的事情,就你和守墓公會的那些人一起去好了。”

但是,他接下來的舉動出乎我的意料。

“看吧,他已經在地獄等着你了。”終於露出本音的他拿起那柄蛇形的馬來劍,從背後將剩下唯一一個同夥的前胸剖開,像石油一樣的濃稠血液從傷口噴涌而出,不斷將他的鮮血口腔填滿的鮮血令他只“咕咕”掙扎着叫了幾聲之後,便沒有了生氣。

“你這傢伙....瘋起來連同夥也不放過嗎?”

有那麼幾秒鐘的時候,我着實為他那理性崩壞的樣子感到恐懼。這種恐懼遠超於等級和經驗所能帶給我的自信。我能感覺到身上的每一根汗毛因戰慄而警覺地豎起。

“來吧,毒蛇劍,鮮血任你享用。”他一邊割開自己的手心滲滴鮮血,一邊托舉起那把劍展示給我看。吸收了血液之後,那把劍像是被附加了毒性一般,尖端纖細的毒牙不斷將血槽內的血液轉化成帶有腐蝕的液體,宛如沙漠的巨蜥般從口中向外滴落浸滿毒素的唾液。“原本想要在回去的路上解決掉他們幾個,沒有想到你居然也為了貪圖經驗而下狠手。”

原來如此,用團伙作案再自相殘殺的方式積累經驗,這也能夠解釋為什麼他會急於殺死自己的同夥,不過.....

我反握肋差在胸前,同時兩腿一前一後分立擺低中心,做好防守的架勢。“希望你明白一點,我的等級是一百,就算把你們整個公會覆滅掉也不會再提升哪怕0.01的經驗進度。雖然我不知道你在地球的時候是不是充當殺手,不過在這裡,我希望你永遠長眠下去......”

和我預料的一樣,在我剛剛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他手中的劍已經化作一條長鞭轉往身後向我襲來。我甚至能臆斷出他此時此刻的想法。

繞背的技能技能在刺客分支的技能中層出不窮,他使用的技能正是在“蛇咬”中插入移位技能“追影步”,而達到在對手毫無知覺的情況下一擊必殺的組合技。不過,他挑錯了時機,我的防守反擊技能“逆羽”恰好觸發。此類技能的便捷之處就在於,即便沒有看清對手的動作,也能夠以聲音的形式提醒出劍的時機。

聽到耳邊“King“的響起,我手中的劍以無可比擬的速度驅動身體,同時劍也在我的身前橫向揮過。剎那間盪起一朵橙色的花火,我高高把劍舉起,再以斜向下的方位使出與其同一技能樹中的高階技能“猛毒”,劍身化作甩尾的巨蜥,劍身被氣流環繞后伸長了一公尺的長度,與被我彈開的敵人的劍交接在一起,接着鞭打在他的右肩,然後劃過脖頸。

如果不是風刃,而是劍身直接造成了那條血痕的話,大概在這個瞬間他就已經灰飛煙滅了。但他就像連痛覺都喪失了似的扶肩轉過身來,用那柄滿是毒液的匕首擦拭源源溢出的鮮血。我的劍也同樣感觸到這股血腥而一閃一閃的緩慢放出暗紅色的光。

他一定是想用我的鮮血滋養武器之後,依靠殺死滿級的我來為他短時間提升高額的經驗,以此在人群中造成更多的恐慌。只是汲取鮮血這一點,我的黑雀一點也不會遜色於那隻蝮蛇。

張開血盆大口的毒蛇猛撲過來,尖銳的毒牙瞄準我的脖頸,反握的蛇形劍剛好在我的頸動脈前略過,挑破了的皮肉飛濺出兩粒珍珠大的血滴。

就是現在,捕捉到他的手臂揮動的軌跡,我像居合術那樣從左腰間瞬間抽刀,劍端游經手肘后輕易的將那隻握劍的手變作斷肢,濺出的血液由彼此的兩把劍分食。本想就這麼結束掉他而繞背使出終結技能“剜心”的時候,他做出了令我驚愕的舉動。

“嘎啊啊啊....唔啊....”

他這麼撕心裂肺叫喊着伸出左手接住右手斷肢並搶過手中的劍,再度以極快的速度刺出無數連擊。我不得不中斷了繞背的想法,將腿後撤一步,跟隨他的節奏用同樣頻率的劍技攔截。身前左右及背後近乎是同時間盪開一束束火光,劇烈的爆閃刺痛着我們兩人的眼球。

“嚇唔啊————”用吼叫聲驅趕內心的恐懼,我的劍終於在第十三次反擊中,以水平斬的攻勢橫切,折斷了那柄滿是豁口的蛇形劍。我從他的左臂下低身穿過,“半月揮斬”的最後一擊將其僅剩的那隻左臂也連根切斷。

全然被瘋狗感染了的他回過身來用頭錘頓我的胸口,當然,這樣的攻擊無論如何也無法對我造成傷害,任憑抵觸到我胸口穿戴的金屬護板而撞得頭破血流也仍不止息。我用左拳使出沉痛之槌把他擊倒在地,終於被疼痛佔據了大腦的他瞳孔緊縮,也終於不再反抗了似的仰面大叫。

我提着那柄短劍走近他的身邊,用劍刃抵在他的左側胸膛對他言道:

“剛才你邀請加入公會的事情我只怕是不能接受,同時請你記得,我有公會,名字叫做七夜的鈴蘭。”

接着,我摁下了劍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