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哼,哼哼~”

哼唱着不知名的曲調,夕茉踏着歡快而輕巧的步子帶領身後的兩人在有些狹窄巷子中前行,華晝與暮,這讓人懷念的二人組是在不久前的分工中成立的,奈束苑與余伏分別前去異對局的各處設施附近調查,灰界則是鑒於傷勢痊癒未久被留在了基地里休息,而他們兩位就這樣被夕茉帶領着前去戈波洛在秘密基地附近租下的住所,詢問他是否能夠提供異對局的一些情報。

“話說,他要真的是跟那些傢伙一夥的該怎麼辦?不會在接觸我們之後就一直把這邊的情況上報回去吧!?那我們不是已經TM……”

在夕茉開口反駁之前,暮就通過物理手段阻止了他愚蠢的發言,一記老拳正中華晝的腹部之後,未說完的話就被替換成了有些跑調的哀嚎。

“你傻嗎?真是這樣的話我們現在還有可能這麼悠哉悠哉的走去找他問話么?怕不是早都被關起來了。”

“哎……喲……開……開玩笑的……”

華晝強顏歡笑的認錯並沒有讓暮感到滿意,不過她也僅僅是嘆了口氣便不再追究,畢竟對這根本不知道什麼是畏懼的男人來說就算拿槍指着他的腦袋大概也沒什麼用,但夕茉不知道是由於暮的舉動懷疑起是不是因為自己才導致華晝挨了揍,還是因為華晝的胡亂揣測而顯得有些失落。

“扎特才不是那樣的人哦,雖然他看起來不是那樣……但他真的很溫柔的。”

“嗯嗯,我們都知道的,他只是一如既往的在胡扯而已。”

夕茉短暫的負面情緒在暮對頭頂的撫摸下迅速得到了緩解,再次邁開步子小跑了起來,不過好在她的邁出的步伐並不算太過急促,華晝與暮只需要用比平常走路稍快些的速度就能夠輕易跟上。

“就在前面了,要跟緊我哦!”

即使這是毫無必要的擔心,但暮還是認真的跟在夕茉身後,拐過了最後一處拐角后,出現在三人面前的是一座外觀上來看才建起不久的酒店,有將近十幾層樓,這樣的高度在這片略顯老舊的住宅區還是相當顯眼的,但可能是因為基地所在的那片區域類似的公寓過於密集,才導致暮沒能發現這棟離得不算太遠的建築,經過透明的玻璃旋轉門后,展現在眼前的是有着華貴裝飾的大廳,以及正在其中來往的人們。

“說起來,夕茉妹妹是怎麼知道這裡的?”

本能的疑惑讓暮將那問題脫口而出,自從將夕茉帶回基地后,印象里就沒有見到她離開過,難不成是悄悄的跑出去過?

“嗯?之前扎特來找過我呀,他難道沒有進去和大家打招呼嗎?”

夕茉不斷眨動的黑色瞳孔里滿是困惑,不過即使暮努力的回想了一遍,也完全沒有在回到基地之後再見過戈波洛的記憶。

“我是沒看見……華晝呢?”

面對暮的提問,華晝只是聳了聳肩膀以示否定。

“哎?怎麼會這樣!我都特意告訴他了要好好跟大家打招呼才行,扎特怎麼總是在這方面惹人生氣。”

在字面意思上感到有些生氣的夕茉鼓起了臉頰,加快腳步徑直走向右手邊的電梯,暮和華晝也隨即跟了上去,有些費力的按亮電梯的按鍵后,夕茉一馬當先的站了進去,而後比她高出不少的樓層按鍵則徹底難住了她,即使之前來這裡找戈波洛基本都是藉由友善的工作人員之手幫她按到了要去的樓層,可在夕茉的心中,憑藉自身的力量按下按鍵是一件無比神聖而莊重的使命,畢竟只有這樣才能成為獨當一面的大人……

“要去幾樓啊?”

“十……十一樓。”

認清了現實的夕茉即使心有不甘,也只能拜託暮按下了塗有“11”這一數字的按鈕,並向她低頭致謝,而一旁無聊到開始打量起電梯內設的華晝似乎又想起了什麼“適合”用來打發時間的話題。

“誒……!對了對了,夕茉小妹妹難道以前就和那個肌肉……戈波洛一起呆在異對局了嗎?”

“你又開始了?之前他不就說過夕茉和那些傢伙沒關係了嗎?”

“話是那樣但萬一是在糊弄我們可不就……”

“真是的,華晝為什麼總喜歡說些奇怪的話啊?我以前一直是一個人哦,扎特為了我才放棄了“一堆橘”的工作和……一個人……?”

大腦因聽覺所捕捉到的,本該忘卻的關鍵詞而開始隱隱作痛,電擊般的疼痛感不斷襲向著夕茉前額,讓她下意識的用雙手護住了頭部,呼吸也逐漸急促起來,她的腦海之中浮現起一副又一副不知是在何日見過的景象,不見天日的破碎荒野,卻有着永不停息的可怖風暴,根本無法分辨出是在說些什麼的嘈雜人聲與流光般飛逝而過的人影,推向自己的手臂,以及熊熊燃燒的建築物……

“不……不……不該是那樣的,我……我……!”

察覺到夕茉的異常后,暮立刻上前扶住了差點倒在電梯籠內側的她,並狠狠瞪了華晝一眼,而夕茉不知為何盡全力刻意的將面部轉向了背對暮和華晝的方向,但至少萬幸的是,當電梯門打開的時候,她已從那突如其來的恐慌狀態下緩和了過來。

“夕茉?沒事吧?難受的話要不要先找個地方坐……”

輕輕搖了搖頭婉拒暮的提議后,夕茉用她還有些顫抖的聲音說道。

“沒關係的……平常也偶爾會像這樣想起些……奇怪的東西,不過可以的話暮姐姐可以告訴華晝盡量不要問我以前的事情嗎,一旦聽見的話頭就會痛起來了……”

“啊……啊,抱歉,是我嘴賤了。”

聽見了夕茉的低聲細語后華晝難得露出了愧疚的表情,而暮很清楚現在還不是教訓這個不懂得體貼為何物的男人的時候。

“扎特的房間的話應該是……”

沒有報上準確的房間號,夕茉伸出了手開始指着面前的一列房門一一細數起來,最後她的手指停在了過道盡頭的一扇房門,夕茉敲響了門扉之後不久,內側就傳出了對暮與華晝而言還不算太熟悉的,帶有口音的深沉男低音。

“啥事?”

“是我呀扎特,我來找你玩了!暮姐姐和華晝也來了哦!”

“啊?他們也在?你等會啊。”

大概一分鐘后左右,房間的門被從內側拉開,在看見戈波洛本人之前首先迎面而來的是一股莫名的熱浪,幾乎讓人差點忘了這是在涼爽的酒店內部而非仍有些熱度的戶外一事,隨後出現在三人眼前的,是身着緊繃的白色短袖與牛仔短褲以及運動鞋的戈波洛,明明是一件已經比常人的尺寸大很多的短袖,緊貼的程度卻已經足以讓人看清他身上古銅色肌肉的界線,甚至不得不懷疑這件短袖是否會在幾秒內被從內部撐裂,不過比這些更引人注目的是短袖上畫著的布偶熊圖案。

“哦,挺久不見了,你們怎麼跟着她來了?”

“你以為我很想來嗎!?還不是你之前說……”

“我們來是想問你一些關於異對局的事……可以嗎?”

將華晝喋喋不休的腦袋按在門框邊緣,暮用儘可能誠懇的聲音向戈波洛試探道,而他摸了摸自己光滑的後腦勺,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夕茉后答道。

“行吧,進來說。”

將門徹底推開后,戈波洛退身向後走去,留出了足夠的空間讓三人進入,所有人都進入后,華晝將大開的門順勢關上,並不自禁的吹了聲口哨,畢竟還未通過走廊,他就看見了在那後面的寬闊房間,一張碩大的床置於房間的最中央,帷幕從天花板落下罩住了床的四周……現在卻被全部推到了一遍,因此可以看見床上擺滿了各種對於華晝來說尺寸過大的簡便服飾,牆邊的沙發旁還放着旅行箱以及兩個跟房間的風格完全不搭,光是看着就沒人會想嘗試着舉起來的大型啞鈴,掛在牆壁上的電視機此刻正播放着關於魚缸的紀錄片,而戈波洛正將落地窗的窗帘拉上並將窗戶全部關閉,然後轉過身來問道。

“要喝啥的話自己取,冰箱在床旁邊。”

順着戈波洛粗壯的手指指去的方向看去,床頭邊還有一個酒店用的簡易冰箱,看起來像是被刻意的挪了過去,還沒等暮對戈波洛致以謝意,華晝就一個箭步沖了過去拉開冰箱的門,雖說上層擺滿了罐裝的飲料和牛奶……可下面不知為何給人一種才被清理過的錯覺,不管怎樣,華晝自覺的取出了三罐飲料抱在懷裡,拿到了暮和夕茉的面前,而暮和夕茉向戈波洛道謝過後才接過飲料,隨後戈波洛轉身打開了隔間的門,從中取出了一張小型玻璃圓桌和幾張竹制發椅子並放在窗邊,可能這些被丟進隔間的桌椅就是這房間看起來無比寬闊的真相吧。

“坐。”

以言簡意賅的一個字表示對訪客的歡迎,戈波洛拉開了擺好的椅子示意暮和華晝坐上去,而後走向一旁正不斷撥弄地上的啞鈴玩耍的夕茉,一隻手將她抱了起來。

“哎……哎?扎特?這是要幹什麼呀?”

“我和他們談點事,去那邊玩吧。”

將夕茉帶到隔間旁的另一扇門裡后,戈波洛小心翼翼的關上了那道門,走向那張大的離譜的豪華床鋪從衣服堆里翻出了遙控器,還有一罐啤酒,將電視關閉后坐在了對他龐大的身形來說實在是有些顯小的椅子上。

“問吧。”

“呃……你看,你之前是不是說過自己是異對局的人來着?”

只用拇指就將易拉罐的蓋子挑開后,戈波洛猛灌了一口啤酒,然後看了一眼玻璃制的桌面。

“曾是過,那時候也算是個主管吧,有什麼問題?”

暮拿起一旁的飲料,並將其罐口對準華晝的嘴遞了過去,以此表示接下來的提問由她來進行。

“雖說現在問這個或許還是多少有些不合適……但你有聽說過一個叫做明繪的女孩嗎?”

聽到這個名字的一瞬間,戈波洛堅毅的面孔上似乎浮現出了一絲難得的詫異。

“明繪?那個不就是明付博士負責的第342號實驗體的代稱……你們從哪聽到這名字?”

短暫的對視之後,暮心中的某個糟糕的預感因此而爆發出來,即使她與明繪素不相識,可涉及到輪迴的這名少女居然跟異對局有着如此密切的關係,這實在是一個稱不上讓人安心的開端。

“熟人……朋友里有認識她的人,但是告訴我們這件事的是那個,你應該知道是誰的女人。”

“無名嗎?真是,事到如今了都還要折騰別人……應該說沒想到“那個”居然會和你們扯上關係,有時候命運這玩意真是讓人不得不信啊。”

將剩下的大半罐啤酒一飲而盡后,戈波洛抹了一把他長了些許鬍鬚的下巴。

“不過無名為什麼會告訴你們她的事?”

“因為她……那個女人的意思是她對我們後面要做的某件事有着至關重要的作用,總之是要我們把她帶回我們那邊,可現在她已經被異對局帶走了,所以想通過你多少打聽到一些情報。”

“原來如此。”

將堅實的胳膊置於玻璃桌面上,戈波洛用手指敲出了一段旋律,不知這是他思考的方式還是單純的在打發時間。

“畢竟後面我也有需要你們幫忙的事,接下來我要說的,可是最高級別的機密……之類的早都跟我沒啥關係了,不過342號實驗體啊……那是挺久以前的事了,據說當時就是因為上頭髮現了這座城市的祭者數量莫名開始銳減,而調查的矛頭最後就指向了一個總是在固定區域內遊盪的女性,後來被稱作第342號實驗體,也就是你們說的,明繪。”

“我的印象深刻可不是因為她是個可憐的女孩,而是當時的異對局,居然完全沒法查出關於她的任何身份信息,DNA比對也沒有任何結果,甚至還為她究竟是人類還是祭者這種平常掃一下就能懂的小事爭了幾個月……你得知道,雖然那是統合之前的事了,但當時的異對局也擁有這世上最先進的技術與人員,而這樣的組織都沒法查出底細的人,除了“根本不存在”以外也沒有更好的解釋了,不是嗎?”

“既然你說無法分辨她是人類還是祭者……難道她也有着某種能力嗎?”

“就是這麼回事,之所以無法確信她是祭者,是因為她持有的能力不屬於至今為止已經確認存在的任何一個類型或體系,可除了她也再沒有確認到過同樣類型的能力……而那能力的真身就是“奪去”其他祭者的能力,字面意思上的奪走。”

“奪……奪走?”

“一旦用出來的話就能完全移除祭者身上持有的能力,雖然失去的那份“情感”似乎沒有隨之返還,但作為祭者獨有的生體反應確實是消失了,在那之後她就能夠使用“奪去”的能力,甚至能比原祭者更加嫻熟的操控……我記得這個項目的最後是暫停了來着,可你剛剛既然提到她被異對局帶走了……可能性也只有一種。”

稍作停頓后,戈波洛才繼續說道。

“白鷺在許久之前就設下的某個計劃,開始運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