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界還未來得及說出口的,回應眾人關懷的話語,不得不在轉瞬即逝的情況之下收了回去,踏入會客室的瞬間,他眼前的一切再度開始歪曲起來,華晝,暮,坐在王座上的(   )全部被湧出的黑暗所淹沒,被午後的日光照亮的會客室頓時一片漆黑,不僅如此,陳設其中的所有傢具與物件也全都消失不見,霧狀的黑暗翻滾着充斥着他的視線,而後,那一陣金屬間互相摩擦,鎖鏈被拖行於地面的聲響再次傳入他的耳膜,除此之外的另一道聲音則讓他立刻喚出了大劍,緊握於手中。

他聽見了,鋒利的鋼鐵劃過鏡面時造成的那一陣刺耳嗡鳴。

“每天能盡情的想這麼些蠢事……真是幸福啊,不過你究竟還有多少時間可以持續這份充滿虛偽與欺騙的“幸福”呢?我的主人啊。”

黑霧中,灰界發現了怪異的黑金色鎧甲手持的那把似曾相識的大劍,與劍身連為一體的金屬劍柄,以奇怪的流線型構造為主體的修長劍刃,以及那股讓人不適的邪氣……除了刃上的諸多缺損與傷痕外,可以說是與他拿着的那把,由(   )所賜予的劍完全一致的另一把劍。

“為什麼……你會有這個?!”

質問的同時灰界已經舉起了大劍,將其對準了從黑霧之中漸漸顯出身形的低語,而後者不知是沒有注意到自己正被一把可怕的武器對着,還是壓根沒覺得它能傷到自己,仍然側拖着他手上的另一把大劍不緊不慢的朝灰界走去。

““最終之日”已經快來了,在那之前我要親手打造出我新的居所。”

低語說出了(    )曾提到過的關鍵詞,這讓灰界始料未及,不過在他進一步發問之前,低語就提着劍沖了過來。

把劍橫舉過頭頂進行格擋的這一行為完全是出自灰界想要進行自我保護的本能,對於經驗幾乎為零的他來說別說是像模像樣的戰鬥,恐怕就連保護自己這件事都有着不小的難度,但幸運的是這個動作起到了不小的作用,豎劈下來的殘破大劍與灰界的劍猛烈撞擊在一起,擋住了這本可能會把他豎著一分為二的斬擊,可從劍柄上傳來的劇烈抖動讓灰界感到身上的骨頭似乎都與之產生了共鳴,一同顫抖起來,強大的后坐力讓他被落下的劍向後帶去了不少距離,在重整態勢之前,低語就在發出狂吼的同時揮出又一擊致命的揮砍,橫劈過去的大劍讓灰界沒法選擇別的應對方案,或者說這也是他出自本能的反應,雙膝着地以此讓身體能夠向後仰去,他的鼻尖幾乎能夠感受到劃過上方的大劍,構成劍刃的金屬上所纏繞的那股非同尋常的寒意,哪怕晚上比一秒更加短暫的時間,恐怕他的腦袋都會就這樣摔在地上。

距離從(   )那裡獲得這把劍的那一天已經過去了許久,很顯然灰界沒有太多的機會能夠將其揮舞,或者說,他仍對自己揮劍的理由感到疑惑,但不管怎樣,各種情況導致現在的他僅僅是在用這把讓人生畏的大劍進行相當被動的防禦……前提是把劍舉過頭頂以及當做障礙物擋在身前這樣的單調行為能夠稱得上是防禦的話。

對低語來說,修長而厚重的大劍如同它肢體的延伸,甚至可以說比它的手臂更加實用,砸爛了鏡之大地后揚起的斬擊里附上了不少反射着兩人身影的光滑碎片,斬裂這片大地對它來說就像切開薯片一樣,而進行灌注了全身氣力的重砍之後,幾乎沒有進行任何停頓,也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它就能夠銜接下一次斬擊,在金屬撞擊產生的震耳欲聾的轟鳴中可以看出,它的目的單純而簡單,那就是把站在原地的灰界連人帶劍的一起砍成兩段,狂風驟雨般的斬擊持續許久都未曾停歇,而它那身鎧甲似乎也比給人的印象要靈巧許多,沒有對它的揮劍造成任何影響,或許貼身打造這樣的詞語都不足以形容那副鎧甲的細緻,不僅是指上面華麗而複雜的雕飾,保護着關節連接處的部分與鎧甲一樣由金屬構成,可那片金屬與其說是被覆蓋在上面,現在看來恐怕也只能認為是從身着鎧甲的人身體里長了出來吧,而它的頭盔、肩甲、胸甲、分為兩段的籠手、裙甲、腿鎧以及護徑,似乎也如出一轍,每一處嚴絲密合的程度都讓人難以相信這是被穿在身上的物件。

只能不斷“防禦”的灰界可能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很早之前就從站在原地的狀態變成了不斷後退,雖然這並不是由他的主觀意識造成,大地不光是看着像是鏡面,材質上也完全一致,運動鞋的鞋底完全無法停留在這光滑的表面上,於是低語毫不停歇的猛烈斬擊所造成的衝擊力不斷使灰界被動的向後滑行。

與灰界一起回到這個陰暗世界的不只是他的疑惑,他之前所受的傷也原原本本的被帶了回來,而造成了絕大部分傷口的原因正為了創造出更多傷口不停的揮劍,地面上揚起的銀色碎片一次次穿透灰界身上的衣服,划傷或是刺入他的皮膚之中,而低語每一次的斬擊中蘊含的,那股與它纖細的體型截然相反的沉重劍壓都讓灰界感到感到身上的骨頭好像要被全部震碎,之所以能夠支撐到現在,完全是依靠(    )所給予的這把劍擁有的,他還未能發現的強大力量,可即使劍不會折斷,握着它的人也已經到達極限,在轟鳴的鋼鐵碰撞聲與不斷遊走全身的顫動中,灰界的意識開始遊離起來,而頭盔里的面容則露出了一道獰笑。

劍被彈開的瞬間,迎面而來的斬擊就將灰界整個人擊飛到了半空中,他發現自己已經感受不到胸部以下的身體部位,想要再次握住劍這件事也因此變成了無稽之談,焚燒般的劇痛讓他發出了難以遮掩的慘叫聲,與飛上半空的身體一同映入灰界眼中的,是呈圓弧狀揮灑而出的血跡,以及比起肩膀,率先摔落到了地面的殘軀。

“……喂……?醒……醒……!我就說該有個人去看着……”

“總之先把他移過來吧,(   )?這是怎麼回事?”

“誰知道呢,畢竟我能治的也只有傷,其他的就無能為力了。”

逐漸清晰起來的意識被熟知的聲音更進一步喚醒,睜開仍在打怵的雙眼,灰界看見的是會客室亮起燈光的天花板,以及正在一旁不明所以的徘徊着的華晝,暮環抱雙手坐在對面的沙發上,(    )則在她的王座上悠閑的端着茶杯,享受這杯還冒着熱氣的茶水,而身下柔軟的觸感則告訴了他所在的位置與狀態,橫躺在另一座沙發上,不過在對他們作出反應之前,灰界下意識的拉開了衣領往自己的胸膛上看去。

焚燒般的劇痛與他一併回到了現實之中,雖然沒能理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但灰界和預想的一樣看見了被刻在胸膛上的,那一道不規則的傷痕。

“呃?你在幹啥?為啥要掀衣服?熱的話等會上去再脫行不,好歹這也是公共......”

“一邊去。”

將茶杯放在桌面上的(    )將難得回憶起何為道德的華晝推到一邊後走到了灰界的身邊,然後彎下腰一把撕開了灰界的上衣,在這樣的光天化日之下發生的罪惡行為讓一旁的暮也不禁為之一驚,隨後儘可能自然的將視線偏向了別的地方,華晝倒是毫不客氣的與(    )一同打量起了灰界平坦的胸膛與腹部,而這對於剛剛恢復意識的當事人來說似乎有些太過刺激,以至於他差點在過度複雜的情感衝擊下再次失去意識。

理所當然的是,華晝與(    )看見的完全是處於兩種狀態的灰界,前者只看見了這個年齡段的高中生應有的普通體型,而(    )則能夠清晰的看見,刻在灰界胸膛上的那道傷痕,以及灰界不斷遮掩的右手上新增的古怪之處。

“果然。”

“我……我沒能贏他。”

看着(    )打量身上傷口的眼神,灰界默默的搖了搖頭,而對站在一旁看着這一切的華晝來講他們兩個猶如在對一個只存在於空氣中的人說話一樣,讓人摸不着頭腦。

“啥?你們倆到底在講啥?”

“華晝你難道……看不見嗎?”

沒能理解華晝為什麼對此感到奇怪的灰界,抬起纏着繃帶的手指了指他胸口上的傷痕,而華晝只是用更加莫名其妙的眼神回答了灰界。

“不是,如果你是說你這乾乾淨淨的小胸脯的話,我看到了,但為啥我非得像個變態一樣盯着個大男人的胸看半天?”

華晝的回答讓灰界立刻回想起了不久前(    )所說的那句話,“唯你一人的戰鬥”,大概就是在指這樣的事吧,明白了這一點后,灰界擺了擺手,示意華晝就當自己什麼都沒說過。

“不過說起來……之前我們……”

“贏了贏了,你就當是那樣吧。”

“我這傷又是什麼情況……?感覺好像比之前要輕鬆些了……”

“啊,這個就得感謝本大人精湛的醫療技術了,一直想找機會試試來着,結果之前那次我去忙別的事也沒空管你,至於具體的手段,那可是秘密哦。”

“余伏和奈束苑呢……?怎麼沒看見他們……?”

灰界的提問讓華晝一下子不知道該怎樣向他說明不久前發生在會客室的,實在是讓人難以形容的奇妙事態,從結果上來講,最後余伏什麼都沒說就離開了秘密基地,奈束苑也一聲不吭的走上了樓梯回到她的房間,可這其中最難說明的就是導致事情變成這樣的緣由。

“他們倆都忙自己的去了……吧?不過別問我發生啥啊!我是不知道!你你你你問她!”

指了指一旁仍在觀察灰界胸膛上那道只有她能看見的傷口的(    ),華晝也坐到了對面的沙發上,不過暮很明顯不太想搭理他,在他坐下的一瞬立刻往邊上挪了挪。

“你們啊……馬上都該到“最終之日”了,還這樣疏遠彼此可不行哦。”

再次聽見由(    )說出的那個詞彙,這讓灰界心中的那份預感變得更加沉重,以至於體現在了他的眼神之中,這樣的變化自然逃不過(   )那雙洞察一切的眼睛。

“看來是遭遇了不少事啊,一會再和我慢慢聊吧,既然你也來了,那就先說明關於……”

“在那之前,(    )你最好解釋下我們出去的那段時間你對夕茉做了什麼。”

暮的眼神在此刻恢復了與面容一樣的冰冷,緊盯着剛剛準備坐回王座的(  ),不過後者顯然沒把這冰冷的注目當一回事,仍然我行我素的坐了下去,隨後才回答她。

“也沒什麼,只不過是久違的談了談往事,就像一對好姐妹那樣,我是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反應那麼大。”

捏緊拳頭沒多久,暮就重新鬆開了手,她並沒有放棄弄清夕茉和(    )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的這一打算,但她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於是,關於最終之日的準備,需要你們去這世界的盡頭找到一把神器然後唰的一下劈開這個叫輪迴的玩意兒之類的……怎麼可能會那麼麻煩呢?在你們不知道的時候,我已經替你們做好了萬全的應對措施,剩下的事只有一件。”

裝模作樣的停頓了一下,等到在場的所有人都矚目於她的時候,才繼續說了下去。

“那個不得了的“破壞者”很快就會親自現身來延續輪迴的行進了,解決掉她,我們就可以將一切扳回正軌,讓儀式進行下去。”

異常現象對應局總部

在被照明燈點亮的研究設施里,頭戴機械頭盔的白鷺昂首挺胸的行進在被密封起來的過道,而跟在他身旁的則是一位身着制式白大褂,不斷對一旁的白鷺點頭哈腰的中年男子。

“哎呀……真的是沒想到白鷺閣下居然會親自過來查看我的工作成果,真的是讓人倍感榮幸!不勝惶……”

“準備的如何?”

聽見白鷺的提問,男人只是笑着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然後與他一同繼續前進,最後在一扇緊閉的裝甲大門前停下了腳步。

“關於“奪取”的測試非常完美,她獲得了幾乎所有體系的祭者的能力,並且運用自如,新輸入的人格數據也沒有出現排異反應,非常安定,按着您的吩咐已經封在高壓容器里了,只等您下令就可以立刻投入計劃了。”

在男人對着大門一旁設置的小型顯示屏按下指紋並輸入密碼后,裝甲大門上閃爍的紅色燈光立刻轉變為綠色,隨後向著兩側緩緩退去,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由許多鋼板無縫焊接而成的,光滑的橢圓體,正面的觀察窗里,可以隱約的看見被收容其中的那一抹黑紅色。

“更具體的報告我已經給您傳過去了,那您看之前說好的材料和升職……”

“嗯,沒錯,真是辛苦了,普博士,你很快就會得到你的獎賞。”

“啊啊啊!真是感謝您!白鷺局長!從今往後我肯定會全心全意的為您效命!不過這事我真的不用向委員會……哎?”

這位博士發現自己眼中所見的一切,毫無徵兆的顛倒了過來,眼前的研究設施與白鷺居然都被轉移到了牆壁上,這麼違反物理學的事情究竟是怎樣發生的?!

直到他看見了自己失去了頭顱,並被泉涌的鮮血所染紅的身體為止,他才知曉了答案,而白鷺滿不在乎的將手中染血的銀之刃丟到空中解散后,走向了那個橢圓形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