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了自爱勒进入视线范围内就全速运转到快要爆炸的“屏蔽矩阵”,安琪与森无两人才没有觉得眼中的她有太多异样,用来对付持有“能更改甚至颠覆认知”之能力的祭者,这样的模块在两人被制造时就已搭载,看来,这对于她所持有的“权能”也有着一定的效用。

只不过,哪怕是安琪身上由虐杀博士亲自设计的屏蔽矩阵都无法坚持太久,更何况森无身上最近才由异常现象对应局的研究员们仿制出来的半成品呢?

“喂,没人能再去阻止他们了吗!?”

“要上你上啊!”

“没一个人能战斗了吗?!”

“刚……刚刚那个会变出铁块的应该是最后一个了。”

“爱勒!快跑啊!”

远远站在墙边的祭者们连逃跑也做不到,可也不想白白送死,他们是如此急切的想保护自己的主子,却因为什么都做不到因而只能尽可能在这里留下自己没有弃她而去的这一事实,看着同伴为了保护爱勒而不断上前并被屠戮,死于那位纯白少女指尖延伸出的剑刃,或是被跟在她后面的男人用那把诡异的手枪在身上开出个大洞,即使是较为强大的祭者,在被那把枪射出的光线命中后居然会变得无法使用能力,最后就这么被闪着寒光的刀刃一分为二,现在,似乎已不存在什么能阻挡他们二人步伐的人了,可从这场袭击的最开始就一直伫立在破碎银幕前的爱勒连一步都没有挪过,只是饶有趣味的观赏着祭者们与这两位袭击者间惨烈的战斗。

安琪与爱勒的距离随着她前进的步伐不断被缩短,对于聚在两边墙壁下的祭者,她连补刀都懒得做了,从中寻找机会偷袭的已经全部在他们眼前被安琪以刀刃分成了数等份,或是被子弹打成马蜂窝,就算是有余力,恐怕也没人再敢贸然对这位美丽的杀人机器出手了吧……

安琪视线中的选取框锁定了就在不远处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爱勒,开始进行一些简单的初期纪录与分析,正当她想着该怎样和这位传说中的“第一教条”比划一下的时候,一阵极为不自然的空气流动惊扰了她环绕在她合金骨架上的传感器,让她连反应也来不及,就按着系统的指示做出了规避动作,迅速向右侧的空地高高跃起的她,在空中几乎是转了个圈之后才平稳落地,不过,她还是惊讶的发现,竟有一缕白色的发丝在她眼前缓缓飘落,根据她缺了一角的侧发来看,毫无疑问是属于安琪自身的东西。

很快,她眼中交叉着十字的圆形选取框就锁定了自爱勒身后银幕中走出的另一个人,战斗的最开始她就发现那人的位置,不过因为她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行动,本以为是和两边站着的废物们一样没什么用处才只是站着,现在看来只是单纯乐于看见同类去送死的恶趣味的家伙罢了。

“总算肯出来了呢,再不动的话还以为你是被吓瘫在哪了。”

既无应答之言语,亦无展露的情感,凛漪祈抬起手横向挥动了一下,一道不可能被看清的风刃瞬间形成,然后斩向安琪,遗憾的是,她只需要切换一下成像器的模式,就能轻松看见这些不自然的空气流动,充满了整个影厅,无处不在的空气整体呈现出淡绿色,风之类的的空气流动则会根据其速度逐渐由淡黄色向红色变化……安琪看见的则是一道完全红透了的弧形,压缩到极致的空气此时拥有的锋利绝不亚于安琪两手的剑刃,不过,她看起来完全没有要招架或是再次闪避的样子,枪响过后,从她后方飞出的光芒命中了她视线中这道被红色的弧形,被压缩、凝聚的空气瞬间分散,化作一阵无害的风拂过安琪被切下一段的侧发,看着她身后举着枪步步向前的森无,凛漪祈才稍感意外的挑了挑眉。

“真的能让能力无效化啊,实在是很有意思,我知道这大概是白问,不过姑且让我问一句,你们两位是那一位的仆从?还是异常现象对应局的。”

将两手的刀刃收起,安琪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礼服,再度捻起两侧的裙角,从容不迫地向凛漪祈微微低头示意。

“后面的便是正解呢,我和后面的男人都是白鹭的直属部下,虽然也不过是两天前刚接受任命呢。”

“那更让人恶心了,区区异对局的走狗也想对爱勒出手?”

凛漪祈从不打算掩饰自身的厌恶,毕竟那意味着撒谎,可谎言却早已作为换得这份力量的祭品献给了那个不知身在何处的唯一真神。

耸了耸肩后,安琪突然停下前进的脚步,一道黑影随即自她身后杀出,过快的行动速度让凛漪祈始料未及,不过至少来得及做出对应,在森无双手正握着的匕首分别从左右两侧刺入她的脑袋前,一阵强风就将处于滞空状态的他摔到了地上,这阵风几乎卷起了影厅里所有质量较轻的东西,安琪的裙摆与她身后那一从骸骨般惨白的长发一同在风中乱舞,她本人却不为所动,弹坑附近的碎石与被大卸八块了的祭者们留下的残肢断臂被吹飞的到处都是,站起来的森无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被摔到脊椎的人应有的那副惨样,收起匕首后,他随即瞄准了凛漪祈,拔枪便射。

观察了森无与其他祭者的战斗这么久,凛漪祈肯定不会就这么站在那被这明显不是子弹的光束命中,她抬了抬手,一阵劲风就将她带离地面,如同飞行那样自在的越过半个影厅,落地前也不忘再赏紧追不舍的森无两发风刃,但森无自然也能做到与安琪同样的事情,规避的同时,他对着本不可能看见的风刃开枪,在两道炫目的光芒应声而出过后,呼啸着的风刃重新归于空气之中,这让凛漪祈十分不爽的握紧了拳头。

“这也太扯了,你们两个都能看见吗?”

“我,们,都有,机器。”

“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我,们都,有机,器。”

虽说森无举枪瞄准凛漪祈的样子真的很严肃认真,至少他的表情看不出一点疏忽大意,不过凛漪祈还是因为这蠢爆了的说话方式和只能用悲剧形容的语调当场笑了出来,她知道这不是什么太值得在这种时候觉得好笑的事,可无论怎样努力抑制这种笑意,凛漪祈都会在看见森无那张铁板似的脸孔后再次拍着大腿放声大笑,急促而剧烈的发笑让她的呼吸都加快了不少,就连安琪都停下了脚步看向她,不过,她和森无都不觉得现在是偷袭的好机会就是了,为凛漪祈此时欢笑着的样子感到由衷高兴的爱勒虽说根本没搭理他们两人,不如说她看起来比凛漪祈笑的更加灿烂些,可他们却都能凭借本能而非系统的预警就能明白,若是在这个时候出手,恐怕一些不可挽回的事就会随即发生吧,于是安琪只能歪了歪嘴角,等着凛漪祈笑完,不光是她,就连那些在影厅边缘伫立着不知该去往何处的祭者们也受这笑声感染,开始哄堂大笑起来,血腥的战场顿时变成了欢乐的海洋,就像那里站着的好像是一位著名相声演员一般,而作为被嘲笑的对象,森无对此没有任何感想,只是继续保持警戒姿势将枪口对准凛漪祈。

过了大概三四分钟后,回荡在影厅里的笑声逐渐平息,笑瘫在地上捂着肚子的凛漪祈才慢慢爬了起来,她的眼角满含泪水,当然,是笑出来的,她现在可以发誓,今天是她出生以来笑的最痛快,最尽兴的一次,她甚至都替不知干什么去了而没有来参与集会的沭琥感到惋惜,这么傻缺的说话方式想必可以连这种缺乏幽默细胞的远古怪兽都能逗乐吧。

“呼……真是不好意思,咳,那就……那就继续吧。”

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后,凛漪祈重回战斗姿态,随时准备阻止这不自量力的两人接近爱勒……突然闪过脑海的一个念头,让凛漪祈短暂的陷入恍惚之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扬起一阵烈风将森无远远吹飞出去,并踏着风顺势追了过去,其他还留在现场的祭者们见状也立刻从失去门扉的门框或者墙上的破洞里逃了出去,现场只剩下安琪与站在她不远处的爱勒两人,正当安琪准备为这再明显不过的意图说些什么讥讽的话时,爱勒倒是先开了口。

“你们真的很厉害欸!虽说是被改造了的人类,不过居然能就凭两个人杀了那么多祭者!”

爱勒拍着手称赞安琪的样子完全不让后者觉得这是被嘲讽了,情绪这种东西会被完美体现在面部,而爱勒说话是每一次面部肌肉的运动都体现出的是纯粹的欢喜,她真的是在为安琪庆贺,至少安琪根据系统捕捉其表情后分析出的情报是这么说的。

“你该考虑下他们太弱了的可能性,不过,我怎么感觉你很开心啊?”

至少这句话不是嘲弄,而是安琪根据系统分析了爱勒此刻面部肌肉的活动形成的表情后得出的切实论证,也许根本不需要做这么麻烦的事就能明白了,无论换谁来看,现在的爱勒肯定是在笑着,是十分灿烂,充满欢喜,没有一丝虚伪与恶意的纯真笑容。

“因为你很强呀!而且你很像她凭依的躯壳,瞿星烁博士真的是有着很不错的品味呢,你肯定是他的作品里最接近她的了!”

在这里突然听见虐杀博士的本名与其她“妹妹们”的事情,是安琪的系统以及她自己的神智绝对无法预料到的,那是早已结束的事情,一个早已死去的名字自然不可能再被她纳入考量范围,不过……充其量也只是让她有些意外罢了,能在没有,也无法接触过任何相关资料,甚至在见面前根本不知晓对方的存在之前提下,仅凭一言两语就轻易道出他人的背景,看来真的和白鹭给她展示的机密文件里所描述的一样,第一教条可被视作是随时能对物质世界产生任何影响的……

不过现在来看这位神在做的事也只是让安琪徒增怒意罢了,作为最初的试探,她试着做起机能上来讲虽然被允许可从来没做过的事,瞬间垫步向前俯冲,拉进与爱勒之间距离的同时,像最近看过的西部电影里中潇洒的牛仔一样拔枪,不过构造上来说安琪比他们要有优势的多就是了,与其说是拔枪,更准确来说是利用武器的应急展开构造进行快速装备,毕竟这枪是在她的胳膊里面藏着,向上甩起胳膊的同时,接受到安琪信号的应急展开系统立即进入激活状态,那些自她上臂后面的开口里不断排列而出的小心长方体零件几乎是瞬时覆盖了安琪的手臂,彼此咬合然后组装成型只用了不到1秒,紧接着,枪口下方的校准器里延伸出的红外线瞄准爱勒心脏的一瞬,安琪开枪射击。

在组装的过程中特意切换了弹种,自枪口射出的7.62毫米口径狙击弹在这样的近距离下能造成何种程度的破坏力,实在是教人不敢想像,安琪的枪口此刻完全是顶在了爱勒的胸口之前,在沉重的枪鸣中,高度压缩后的大量气体与弹头一同从制退器中射出,在响亮的碰撞声中,爱勒踉跄着向后连退好几步,她的眼神看起来带有些许疑惑……这一射撕开了她的胸膛,而弹头直接穿透了她的背后,命中了银幕后面的墙壁,这一幕让正在远处与森无酣战正激的凛漪祈也睁大了眼睛,可为了防下森无紧咬不放的攻势她又不得不马上收回视线,专注于眼前,但还未离开的祭者们看见眼前的这一幕,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爱勒胸口的衣物与内侧柔软的肌肤在被大口径子弹以零距离射击的方式一同撕裂,露出了血淋淋的内脏和骨骼……

可事实上,别说是内脏了,连一滴血都没有看见。

爱勒的左胸确实到了可以说是被轰烂的地步,如此可怕的缺口在她娇小的身体上是如此显眼,里面暴露出的却是一团泛着金色光泽的柔软物质,就像果冻或是凝胶那般,不规则的圆形伤口在子弹带来的余震下微微颤动着,能清楚的看出气浪将其撕开的痕迹 ,一些无处可去的物质沿着伤口滴落在地板上,化作一阵发光的粒子四散而去,里面没有肋骨,肺叶或是被打爆的心脏,最让人害怕的莫过于通过这偌大的创口竟看不见任何本该存在于人体内部的器官,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里面有的都只是同样的橘黄色物质,爱勒本人亦有些疑惑的低头看了看自己门户大开的胸腔,随后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

“嗯~这就是疼痛吗?真的好有趣呀!”

银铃似的笑声响彻四周,听起来就像是在生日时收到可爱的玩具作为礼物的纯真女孩那样,听不出一点勉强或是坚忍,好像她完全是在享受受伤这件事,在此期间,她胸膛上不堪入目的缺口附近,堆积在一起的橘黄色物质开始自行扭转并结合在一起,迅速堵上了这个几乎可以看见她背后银幕的通透伤口,不断鼓涨的同时,这些柔软而富有弹性的黏滑物质重新填补了她的胸膛,还原了左胸原本的形状,就连衣物也一并复原,碎裂的布片被顺势卷入涌动的粘液里,当其再次浮现出来,就已是衣物原本的样子了。

“人类要是被这么弄了的话肯定会死掉了……就算是祭者,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想必也活不了的吧?”

拍了拍胸口表示自己已经完全没事了的爱勒,大摇大摆的走回原本的位置,这次被逼退的反而是安琪了,上次与(     )的交手,她没能像这样将其逼入死地,更别提发现这种不死性……就算是在预料之内,可安琪还是对这最糟糕的可能性化作现实感到极其深刻的不爽,相比于之前看清了凛漪祈攻击的自己,这才是真正的犯规吧?

“不愧是毁了一整座城市的怪物啊,我也不觉得能这么简单的干掉你就是了。”

“毁掉?不是哦,我是把那里吃掉啦,味道真的很好哦。”

爱勒脸上的笑容越是甜美,安琪的那股无名怒火就越是凶猛的炽燃起来。

“在让人作呕的程度上我倒觉得没人能和你比了啊。”

放弃继续以持续火力进行压制的安琪选择了最为直接了当的行动方案,她觉得最开始就该这么做了,作为将来随时有可能再次面对(      )的预热,她要用指尖的这两把银刃将面前这位早已沦为外来之物躯壳的少女直接分割为细小到能够装进火柴盒的肉块,不如说,她对此感到跃跃欲试,无法被杀死的存在若是被切割成那副模样,究竟还能做到些什么?

爱勒什么也没做,只是继续保持着她纯真的笑容看着安琪的一举一动。

在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到来前,安琪脑内的紧急避险警报就像是疯了一样率先鸣叫起来,惊的她全身不禁同时发出一阵颤抖,她迈出的每一步,手臂的每一次挥动,乃至身体各个关节的活动全都时刻处于她自身系统的监控下,而遍布她身体与皮肤的传感器则实时将她的活动数据反馈给系统,以便其自行演算出数种不同的行为模式供安琪选择,然而,这种情况从未出现,更别说提前构想对策了……双脚同时失去了落脚点,并且开始下坠,而原因十分明了。

她脚下的地面完全变成了一个空洞,准确来说,整个影厅的结构都违背了她最开始目测纪录下的样子,本来不过几十米宽的影厅,现在变得拥有近300米的面积,最好的证据就是她的视界中浮尺测算出的,与爱勒之间的距离竟然已有150米,就好像她刚才是在全力向后俯冲那样,

安琪并非没有从高处坠落的经验,可双腿内侧的液压杆在毫无准备的前提下突然释放出全部压力的感觉让安琪产生了她运作以来的第一股慌乱与无助,只是眼前能够看见的地面断层,与她之间的高度差就已达到数百米,在短时间内接受了过多信息而急速运转的处理器在这种时候便体现出了价值,若是一般人的大脑,在面对这种根本不可能发生的情况时肯定已经陷入呆滞了吧。

她的大脑还未发出指令,系统就先一步行动起来,连接着左手手掌的五根手指在压缩空气被释放的声音中发射出去,由合金构成的指尖深深嵌入坚硬的土层中,同时钢索也随着安琪不断下落,当她反应过来后,立刻锁定了连接手指与自身的钢索,发力荡向凹凸不平的岩壁上,然后将鞋跟顺势插入,才总算是停止了下坠。

平稳下来的安琪仍然无法确信,自己看见了,或者经历了什么,影厅的黑色天花板现在位于距离自己有237m落差的上方,而这个突然开出来的大洞少说也有400m-500m的直径,作为此处深邃到何种地步的佐证,安琪发现自己听不到风以外的任何声音,无论是森无与那名祭者的战斗,或是别的什么人,可她能够感受到,目标还站在原来的地方。

不多做思考,安琪开始收回连接着手掌的五条钢索,只要一会调整好姿势,就算是这种深到离谱的大坑,从里面逃出去也不会花太久时间,在几乎九十度垂直的岩壁上,安琪弹出了她鞋底的抓勾,牢牢抓住岩壁深处,如履平地似的向上奔跑起来。

果然还活着呢!不愧是博士的最终造物,真的是让我吓一跳,按道理人类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肯定是活不了的……那我们再增加些难度吧!

系统没有任何提示,爱勒的声音却直接在大脑里回荡起来,让安琪不禁捂住了额头。

当她向下看去,地狱已近在咫尺。